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顾少帅的哈皮生活 作者:夏清明 顾少帅的哈皮生活的内容简介…… 【本文属性】端着高冷的逗比文和揣着逗比的高冷文请可爱的读者们自选~腹黑狠毒忠犬VS温雅傲娇女王 顾上北和叶理的夫妻小故事~ 如果你爱甜文,那么请进~ 如果你爱权谋,那么也请进~ 在这个激流勇进的时代它绝对戳中你的萌点啊筒子们!!! 夏导:“来来!别围观了!要演戏了啊!那个什么!叶理和顾上北各就各位!拉灯翻滚了啊!” 顾少帅的哈皮生活的关键字:顾少帅的哈皮生活,夏清明,忠犬女王,架空民国 ================== ☆、第一章 叶理 顾上北注视着叶理的双唇,眼睛眯成一条线,心里觉得应该和半年前的触感一样,柔软而带点冰凉气息,他在十年前就无法逃脱这种带着JY感觉,今晚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这个男人,顾上北觉得仅仅是自己这么想着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意。但是会议室里的其他官员,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情。 “韩副司令,东北这一块的军火生意一直是你手下的人负责的,您是老元帅手下出来的,以前不出岔子我这做晚辈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三个月前运输军火的路上死伤高达数百人,您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就只好自己去查,我这不查还好,一查真是跌破眼镜,我看您老可真是好个赚钱心思!”叶理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字字清晰,确实让韩副司令吓出一身冷汗。 “参谋长……这,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叶理挑了挑眉,看得出不是很满意这句话,声音显得轻蔑而不屑,“那按您老的意思,我可是要好好向您请教请教还有哪些人在指望着这笔买卖中饱私囊?” 韩副司令似乎被这句话吓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韩副司令,我今天在这儿把话也明说了,老元帅的天下是您们老一辈打下来的,按照辈分来讲,少帅也要敬你们三分,所以这中间有些东西,我们都不挑明了讲,可是现在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点,连别人的生意你们也仗着东北这片的势力给占了,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叶理一双眼睛看向韩益,他的眼角比一般人的要狭长,因此带着绵延的意蕴,这是他在这场会议中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老的副司令,那一眼却没有温度,“韩副司令也该六十了吧?” 这句话一出来,在坐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韩益知道这句话是摆明了请自己下台,“叶理!你不要太过分了!老子骑马打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现在敢逼我下台!” “让您退居二线是怕您晚节不保。” “姓叶的!你也有脸跟我说名誉这些东西!别忘了你不过是张着腿——!” “砰——”这一枪从韩益的耳边擦过,这个地方很微妙,如果再离头近一点,那就是一枪毙命,而叶理从掏枪到射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更别说瞄准了,如果是子弹走偏了,那就说明叶理发狠要韩益的命,如果没走偏,那一枪便打的太过精准了——不偏不倚,只是擦破了点皮。 “可惜了。”叶理眯了眯眼,声音温和谦逊,他看着韩益留下的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打伤了头可惜,还是没有打中头可惜。 “行了!韩老您这些日子奔波的也累了,我这做晚辈的不懂得孝敬您老人家,还一味的差遣您,实在是上北不懂事,还请您老见谅,郊区有栋别墅,是上北近来找人看的,那里确实是个养生的好地方,上北就权当赔罪,过两天就亲手把地契送您手上!”顾上北在一旁沉寂了很久,终于发出了一句话,但这一句话确实致命的。 “少帅!”韩益一双眼睛泛红,有些狰狞。 顾上北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听下去,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将领,从来不是善茬,过于啰嗦只会引起他更深的反感,韩益觉得自己说的话其实十分的过分,现在要再想靠辈分压他,那就显得十分不明智了,顾上北给你留面子,那是他的恩赐,如果你不识趣,那就别怪他撕破脸不认人,顾上北是个兵痞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做的来。 “送韩副司令回府。” ☆、第二章 小别胜新婚 这是一场会议,但开的跟场闹剧似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杀鸡儆猴,不然这些老一辈的事只会私下里解决,绝不会到台面上折腾,万事总要留个情面,但这东北的政权已经有近二十年,难免滋生腐败,而顾上北刚刚上台不到三年,前两年被各方势力压着,不敢有大动作,如今却是大刀阔斧,看来是忍不住要真正的执掌大权了。 以后万事小心,该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了,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等到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去了,顾上北从背后抱住叶理,凑到他脖子那儿嗅了嗅,“真香。” 叶理看了一眼顾上北,想要挣开,却被顾上北抱得更紧,“怎么了?生气了?” “生气?如果我真在意那些话,那十年来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叶理的声音显得十分的清冷,但顾上北知道叶理是真的没有在意那句话,叶理的性子就是如此,做事不看他人的眼光,只要自己有自己的底线就可以了。 “那你那一枪是怎么回事?想要吓他,对着天花板放一枪便好了。” “难受,我的子弹不从他脑袋边飞过,我觉得晚上会睡不踏实。”叶理的这句话十分的随意,就像是在说一种习惯,而事实上顾上北知道,这确实是叶理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称之为强迫症,在顾上北看来是一种骨子里的偏执所带来的习性,不过顾上北十分的喜欢。 要是仔细分析的话,叶理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他无法容忍一件事他做了二十三分钟,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多做两分钟,从而凑满二十五分钟。睡觉的时候即使再困,他也会等到整点或是半点睡,不然他一觉醒来就会神经衰弱,这点顾上北深有体会,因为有一次顾上北在十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强制熄了灯,第二天起来叶理就呆了一整天,连他最不爱吃的白萝卜也连啃了几口,当然,最后全吐在了顾上北的身上。由此可知,当叶理就想挨着脑袋边放枪的时候,那他是一分都偏不得的。 事实证明,就算叶理朝着韩副司令脑袋边准确无误的放了一枪,这个晚上他也没睡踏实。 顾上北觉得自己受了半年的委屈,这事还要说到半年前,顾上北今年已经二十八了,要是其他人,儿子都已经生了一打了,但顾上北连个正房老婆也没有,大家不是没听到风声,叶理和顾上北的事大家都知道点,但和男人相爱是一回事,传宗接代是另一回事啊,于是各个小姐的照片是络绎不绝的送上门来。有一次有位富家小姐上门拜访,留下一副字画,那时叶理正迷着欧洲风,家里的布置从头到尾都是欧式,见了一副中国字画就极不舒服,这也不是叶理不懂国粹,他就是觉得放错了地方,所以这画再值钱叶理也容不下它,后来在一打听原来是相亲的小姐送的,那就更不乐意了,叶理愣是一周没理顾上北,等到快要缓和的时候,军火那条路上出了事,叶理一出远门便是半年,可怜年轻的少帅大人硬生生的憋了半年,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憋坏了。 小别胜新婚啊,对于顾上北来说这哪只是小别,简直是生离死别!当天一进房门就把叶理给吻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顾上北是个典型的北方性子,带着点蛮气,再加上没当上少帅时在军营里浸淫许久,兵痞味是十足十!这一点就很好的体现在了床上,他喜欢在上方扣住叶理的双手,狠狠地压制住他,这时候叶理会显得不自在,即使他们两个在一起十年,叶理仍旧无法适应顾上北欢爱时的痞性。 这一夜显得极为的漫长,顾上北在叶理的SY中达到无数个GC,叶理也因为半年的相隔渐渐的变为十分的热情。 顾上北看着身侧早已睡熟的爱人,抚摸着他,哪里长肉了,哪里瘦了,哪里受伤了,分析的一清二楚,还细细计划着食谱,把掉了的肉都补回来。 “叶理,你知不知道,顾上北这半年简直把你想疯了。” ☆、第三章 强迫症的典型案例 叶理是被吻醒的,当他看到毛茸茸的头在他脖子那里蹭来蹭去的时候,他简直有一种想要把头拧下来当球踢的冲动! “昨天你是从哪边上的床?”叶理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凉气,顾上北顿时感到汗毛一竖!不得了了! “……不记得了。” “可是我记得。” “……”顾上北和叶理注视了好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哭声,“媳妇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此时的叶理正因为强迫症没有得到实现而头痛欲裂,再听到这一声惨叫就控制不住使用了暴力,没错!我们的顾少帅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还不敢爬起来。 “谁让你从右边爬上床的?!” “这真是控制不住的欲望……”顾少帅的声音很小。 “我有没有说过你只准从左边上床?!” “犹言在耳……”顾少帅的声音更小了。 “那你是哪里想不开?!” “……”顾少帅已经不吱声了。 “你说出来给我听听呢。” “……” “怎么不吱声了?!” 顾上北默默的抬起头,“吱——” 叶理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疯了!他要暴走了!他要炸毛了!叶理下了床直接走向门口,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在后面狂追的顾少帅只有被门板亲吻的份。 “老子那挺立的鼻梁啊——” “参谋长,成武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理微微的皱了眉,昨天军部会议各级高官都在,韩副司令被迫居于二线的事想必传的很快,只是叶理没想到孙成正会屈尊拜访自己。孙成正也是老一辈的英雄了,当年马背上和老元帅一起打天下,脾性大得很,自从顾上北上台后这老爷子就没有正眼瞧过叶理和顾上北,更别说参加什么军部会议了,今日来估计也是被昨天的事气急了。不过,来得正好! “来人,备装。”叶理是个生活上极其注重细节的地方,见客的时候更是注重礼节,因此很多衣服都不称心意,久而久之见客就是一身军装,配上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非常的精神。 叶理在书房穿好衣服的时候,就听到孙老爷子那如日中天的吼声,“参谋长人呢!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这老头子!” “成武老将军名震天下,叶理怎么会不待见您老人家,还望将军恕叶理迟来之罪。”此时的叶理站在二楼,俯看在客厅中等待的孙老将军,那个角度,刚巧将叶理眼中的歉意展现的一清二楚,就像是刻意表露的一样,但眼中的歉意却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的让人找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哼!”孙老将军看了叶理一眼,闷声坐在了沙发上。 叶理走到孙成正面前,微微施了一礼,不是军礼,倒更像是晚辈对长辈的礼仪。“近来我从南方那儿带了点新出的茶叶,香的很,今日老爷子来的正好,可以尝尝鲜。” “我老头子今儿个来可不是为了喝你一口水的!” 叶理也不答话,只是转头对佣人说了声:“来人,上茶。” 待茶上完,叶理坐到孙成正对面,“不知老爷子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孙成正一瞬间像是被点了火的炮竹,爆了起来,“你昨天干的好事今天就忘了!” 叶理笑了笑,说道:“老爷子说的是昨日军部会议的事?” “叶参谋长!你平日里目中无人也就算了,这东北一片可是我们兄弟几个拼死打下来的!你这么不知分寸,要抬老韩的杠,未免也太过分了!你说说!你这不是逼着他放权吗!” “老爷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第四章 血性 “冤枉?你和少帅拼着劲的把在一线的老将们一个个赶下台,我还冤枉你们了!等到哪天你们把老头子我也赶下台是不是才叫不冤枉!” 叶理也不急着申辩,不急不缓的说道:“老爷子您应该知道,少帅上位后便把南北这条军火路线给了韩副司令,这不说多的,每次买卖进账几十万银元总是有的,我和少帅可从来没有吭过一声,这还不算孝敬他老人家?” “我们也知道这几年兵都难管,保不齐就要有点补贴,这样才不会军心涣散,所以少帅大气,不与之计较,权当花钱买个心安,可是您老可知道,半年前南北这条路出了多大的岔子?” 叶理深深的看了一眼孙成正,抿了一口茶。老爷子一时答不上来,脸涨得有点红。 “一百八十万银元全部打了水漂,来去百来人不是死就是伤,其中上等官在死亡人数占了两成!老爷子,两成是什么概念!您要出去打一战,上等官撑死了也占不到军队人数的两成啊!” “这……” “少帅觉得这件事再不深究一定会后患无穷,于是这半年我就没在军部,去了趟南方,以便查清事实,不要因为什么隐情冤枉了韩老,那我们做晚辈的可就担待不起了。”说完,叶理从口袋中拿出一份契约,递到了孙成正面前,“老爷子可是看看?” 孙成正打开契约,看了一眼,那上面白字黑字做的可是一笔黑市的买卖,“这老韩!真是太糊涂了!诶!” “老爷子,我听说您是看着少帅长大的,他十三岁进军营也是您一直带着的,这份恩情少帅首先不会忘,再说少帅八岁那年替老元帅挡了一刀,也是为还老元帅的收留之恩,少帅如此情深意重,怎么会想方设法的逼你们下位?还不是因为没了法子?” “东北这边建立政权近二十年,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子,少帅还不是为了保住你们老一辈的心血才不得已下手,杀鸡儆猴。等到以后大权旁落,怕是再也来不及了。”叶理这时的声线显得非常的平和,透露出不经意的惋惜。 “诶……我也是没有料到老韩竟然晚节不保,这别的派系的生意,也是他可以抢得的!”孙成正一掌拍在茶几上,那一掌简直将茶几震碎,叶理看着这张他花了两百大洋从海外运过来的茶几震了几震,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有点心疼……不过拍的好!这拍的越重,说明老爷子心里越恨啊! “老爷子,如今的状况您也清楚,少帅一向非常敬重您的品行,希望到时您可以出来说句公道话。” “当然!这天下可是老子花了力气打下来的!谁要给老子弄了他!看老子不削死他!”孙成正看着叶理说道:“参谋长,要是以后真出什么大事,老头子我肯定会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事儿谁都不能跟我老头抢!” “那就多谢老爷子了。” “参谋长啊,今儿个真是对不起了,我也就不多打扰,这些事您看着办。”孙成正一下子变成一个慈祥的长辈,带着歉意。 “老爷子也不能白来一趟,我这有二十年的女儿红,您老顺着带点回去,暖暖身子。” “好!那老头我就不客气了!” 叶理站在门前看着军车离去,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笑容,显得不明所以,带着阴谋的意味。此时的顾上北站在阳台上,看着叶理消瘦的背影,笔直的双腿,在暖阳中显得那么的挺立,恰到好处的纤细。 “官员受贿涉黑的名单已经送到孙老爷子府上了?” “是的,少帅。”顾上北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眼中透出血腥,“你该庆幸你还是刚正的一个人……” ☆、第五章 赔到没有棺材本 孙成正一路上拿着那张契约,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着韩益没把持住自己晚节不保,气着气着脑子一转,不对啊!这小子一上来还问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上门的,转眼就拿出这张白纸黑字的契约作证据,这不摆明了给自己下的套吗!自己刚刚还说什么来着!这说公道话的事儿全包自己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孙成正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诶哟!瞧这脑子!真是不利索了!被这臭娃娃摆了一道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老将军一辈子死脑筋说一不二,这句话要收回来可就是削了他的面子!只能恶狠狠的认了! 我们可怜的孙老爷子就只能憋屈着回家了。 韩益显然是打对了算盘却被叶理一手给毁了,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他左手拿着元帅府送来的别墅地契,右手拿着孙成正亲手写的信,是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韩益被硬生生的气的直喘气,只差没喷口血出来。 “好!好!好你个叶理!”韩益觉得自己快要气岔气了。 “司令,听说参谋长外出从来不带保镖,要不——”一旁的手下在为韩益出主意。 “蠢货!如果能这么把他解决了我会留他到现在?!叶理不带人出去,姓顾的小子就不会派人跟着了!要是叶理现在出了岔子,以顾上北那性子,不管有没有证据,扛把枪就来我这儿崩人!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顾上北是什么人?别看他平时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对谁都没坏脸色,实际上血性着呢!当年两个长官为了一个古董花瓶闹了三四个月,顾上北扛着枪把整个铺子轰了一半,轰完之后朝着两个军官问道:“还闹不?再闹老子把你们的头盖骨给轰喽!你们就去地下争吧!”两个军官看着黑乎乎的枪口,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那时候顾上北十七岁,只是个下等兵,而他用枪口指着的是两个不知道高他多少级的中等军官。 韩益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等到砸完了还止不住气就一直在房间里跺脚转圈,“滚!滚!都给老子我滚!” 此时的叶理在自己家中,听到小兵的报告讥讽的笑了笑,“让他闹,在外面受了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就是可惜了他一屋子的古董宝贝,说这韩副司令做事不给自己留个后路,他还真来劲,恨不得要把自己棺材本给砸了,呵呵。”叶理最后发出的两声呵呵,显得极为的薄情,站在一旁的小兵微微的打了一个寒颤。 “参谋长,少帅在门外等着。” “不见。”叶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佣人退下去,不要再打扰他。 这小佣人哪敢下去,参谋长架子大,脾气闹起来想不见少帅就不见少帅,可是自己总不能走出去跟少帅说:“参谋长说了,不见,您请回。”那不是摆明了找抽吗! “参谋长,少帅说了,一定要把您请出去。”不然自个儿性命难保啊! 叶理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站起身,对着门外吼了一句,“再折腾以后都别进门,快回你的元帅府!” ☆、第六章 春暖花开的顾少帅 门外站岗的小兵听到这一声吼,亲眼看到顾少帅慢慢的石化心碎后,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估计敢对着少帅吼的,也就是叶参谋长了…… 顾上北在门外十分的怨念,我是写了检讨书的,检讨书的,检讨书的……叶理你怎么这么狠心,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我!不行!顾少帅和叶参谋长呆在一起呆久了,也总是会有点强迫症,就比如今天他是为了读检讨书而来的,不读完检讨书就一定不回去!于是我们的顾少帅默默的缓缓的移动步子,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小黑屋子。 在书房中的叶理没有听到门外传来的任何声音,眼皮不安的跳了跳。 “咳咳——咳咳——喂喂——吱——”最后一声喇叭声简直把叶理的耳朵给弄炸了,“顾、上、北!” “快!快把他从播放室弄出来!快!”叶理现在觉得自己脑仁疼!这顾上北,脑子怎么就没正常过! “参谋长……”我们不敢啊,你说要是任意一个人也就算了,我们把枪一举,直接了事,可是现在在发疯的是顾少帅!借我们八个胆子也没人敢逆他的鳞啊!你要敢你去! “叶理,我今天来是想你表达诚挚的歉意的。”完蛋了!叶理一步步的走向播放室,这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 “我知道前两天是我不好,我不该从右边上床。”闭嘴!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叶理你原谅我好不好!”给我去死!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只能抱着带有你体香的小枕头睡觉啊啊啊啊——” “砰——”播放室的门一下子被叶理踹开,顾上北觉得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爱人头上冒着浓浓的黑烟。 “顾上北!你再不闭嘴当心我一枪崩了你!” “亲爱的,我也已经说完了~”顾上北瞬间扑向叶理。 “……” “你就写了这么多?” “写了这么多你也好意思过来!” “以后拿检讨书没一千字别进家门!” “都这么大人了,连个检讨书都写不顺畅,出息!” “那亲爱的,你原谅我没?”顾上北呼哧呼哧的满脸给叶理献着殷情。 叶理瞥了顾上北一眼,“你就蹲那儿写你的检讨书,过关了再说。” “嗯嗯嗯嗯!”留在家里是好事啊!留在家里意味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在墙角旮旯里蹲上几个钟头,把叶理的小心脏捂捂热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床上一爬,那我们顾少帅的任务就完成啦! 于是我们的顾少帅默默的在墙角蹲了三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十点在叶理熄灯之后爬上了床,从床边开始默默的移向叶理,此时的叶理就想散发着香味的蛋糕,顾少帅忍不住吱吱吱的前行。 “检讨写完了?”老天!还没睡着! “写完了……”顾少帅的声音很低。 “满了一千字?” “满了……”顾少帅的声音更低了。 “真的?” “……”顾少帅没有了声响。 “睡吧。”叶理平缓的说道,那声音就像缓缓的溪流流过了心间。 “嗯……” 躺在床上,顾上北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叶理的轮廓,十年了,较之十年前的叶理,现在的叶理变得更为的沉稳,轮廓也更为坚硬,顾上北还记得在京师大学堂第一次见叶理的时候,叶理用低缓的声音对自己说:“文学院,叶理。”当时年少,叶理的笑清爽而稚嫩,这一笑顾上北整整记了十年,往后的日子也会深深的记着,直到黄土白骨,百岁荒凉。 ☆、第七章 枪法 顾上北上台时很多事都不能大刀阔斧的做,唯独在要建立健全的军事训练设备上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原本东北军海陆空三军在老元帅在位的时候就有初步的规模,后来在顾上北的建议下,叶理远赴德国请来了当时享誉世界的军事专家约纳斯(Jonah),为其完善一套军事设备,而最后的结果也令顾上北十分的满意。 “甲组十环十三发,九环一发,八环一发。” “乙组十环十五发。” “不错啊,十环打了十三发。”顾上北拿着望远镜,听着记录员的报道。 “还是少帅厉害,百发百中。”一旁的人谦虚道。 “你这小子!要是我不百发百中,那这少帅的位置就你来坐了,别谦虚啊,知道你心里得意着呢!”顾上北拍了对方一脑袋,把枪放下,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 今天和顾上北一起来射击场的是余少佐,也算是从小和顾上北一起长大的人,那时候顾上北还跟着老元帅在北平,余家归属老元帅一派,一开始在北平商界非常有实力,后来老元帅在东北这片占领政权,余家为了筹足军需品出了不少力,老元帅自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余少佐的叔叔之后便在委员会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至此,余家在东北商界独占鳌头二十年。 余少佐傻笑了两下,“好说好说。”余少佐翘着二郎腿嘚瑟地翻着射击记录,哗啦哗啦翻得那叫一个响亮,“哟,这记录漂亮啊!和你这个少帅有的一拼。” 顾上北挑了挑眉问道:“谁的?” “你小徒弟叶参谋长呗。”余少佐看着记录表上的签名,写的十分的大气刚劲,给人看上去利落舒畅。 顾上北笑着摇了摇手,说道:“徒弟?他老是我祖宗!那脾气,难伺候着呢!” “没觉得参谋长难伺候啊,挺温顺的一个人,不是你做事太过分把人家给逼急了吧!” “你还真别说,我觉得叶理的性子挺邪乎的,喜欢对人不对事,你把他惹毛了以后做的再好他也不见搭理你的,你要一眼让他看上去舒畅,那以后的事好说着呢。” “有点意思啊,听着挺讨喜的。”余少佐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话语间带点油气。 “再有意思也是我的人,可收起你的花花肠子。” “那是,你顾少帅心间上的人,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调戏啊,出门在外见到了还得供着他这位祖宗呢!” “得了吧,叶理眼见高着呢,他未必看得上你!你想供着他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啊。” ——“十环十九发,九环一发。” “说曹操曹操就到,叶参谋长今天没会要开?这场子赶得挺早的。” 顾上北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射击靶,满意的点了点头,“子弹的振幅很小,洞穿口几近光滑,果然打了一手好枪。” “你这个老师可是满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就不怕前浪死在沙滩上?” “去你的吧,臭小子!”顾上北站起身,两手插在军裤的口袋里,白色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那,露出古铜色刚劲的手臂,精悍而富有力道。 ☆、第八章 炮灰余少佐 “我十年前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只会握笔杆子的文弱书生,那时候我记得他匿名写了一份时事论文发表到了校报上,那一篇报道差点让他被处决,真的,如果那时候在北平的不是我,估计叶理这个人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么严重?”余少佐惊愕道。 “当时他论述了东北军阀与北平政府的关系,说北平政府名存实亡,而东北军阀这边实为盗权之徒,名不正儿言不顺。还说东北政府是本国当代最大的军火走私商,乘着国难当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大图暴利。老爷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在世的时候,谁要不顺着他直接上枪杆子,谁劝也没用。当时我和老爷子就正好做回京述职那档子事,本来都准备好回去了,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把这校报往老爷子台上一放,那事情瞬间就闹大了,把老爷子气的晕了一次。” “还气晕了?” 顾上北点了点头,“也亏得老爷子身子骨不如从前给晕了,不然人就真没了。我当时就赶到学校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是良善之人,就是觉得这事不要闹那么大,人家也不过是个学生,放一马就算了。后来找到他时,他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对我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他一篇文章把老爷子气晕了,一个笑又把我给笑晕了,当时我就觉得,这少年,也忒厉害了!” 余少佐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你就是那时候看上人家的?这出息!你十几岁的时候哥哥可没少带你出去玩,你就那么纯情的沦陷了也太对不起哥哥对你的栽培了!” “你那些男孩女孩能跟叶理比?当心我把你打的找不着北!” “也是也是,你小子眼光是不错,我看叶参谋长确实是人中龙凤。” 余少佐看向在射击场的叶理,他只是简单的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的解开两颗,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叶理握枪的姿势十分的规范,显得纤细而挺拔,全身的劲道都聚集到背脊和手臂上,修长的手指每一次扣下扳机都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余少佐觉得他是第一次看人握枪握的这么漂亮的。 “他的手也许更适合握笔杆子。”余少佐说。 顾上北不露痕迹的笑了笑,“不管他真正适合什么,现在的他都是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的人。”余少佐怔了怔,觉得这是十分有占有欲的一句话,是的,顾上北绝不容许叶理在他的控制之外。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在想,要是当时我和他没有牵扯,他还是书本网家的小公子,每天写写文章,画画山水,到了年纪再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儿女成双。可是想着想着,老子的心怎么就那么痛呢!然后我就知道了,也许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一份牵挂,早已深入骨髓,所以想到他的离开,才会通彻心扉。”顾上北讲的认真而深情,余少佐不会怀疑有任何娇柔做作。 “我很庆幸,他现在站在了我身边,叶理其实是很辛苦的,我作为元帅,看似权势极大,在做事之前却要考虑各方面因素,以免破坏权势之间的平衡,就像束缚住了手脚,不得有过大的动作,而正因为这样,我的很多想法需要叶理来替我实现,我需要依靠他的勇气和力量,逐步走上真正的顶峰,而叶理,却在最前面,为我挡着这些明道暗枪,为我铺路。” “而这条路,我走上了就不能停下,唯有披荆斩棘走到最后,我和叶理才会无后顾之忧,稍有退缩,便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名利场上的祭祀品,这条路我不知道要走多久,我也从来没有给过叶理承诺,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告诉我,会一直陪我走下去。” “他确实太过出风头了,韩益这件事,他做的太不留情面,只怕……“余少佐担忧的皱了皱眉。 “韩益闹得太大,反而没有精力在暗地里做事,不足为惧,反倒是至今为止不动声色的,我才担心。”说完,顾上北深深的看了余少佐一眼,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你在说我舅舅?”余少佐尴尬的笑了一声,“少帅,这话题可敏感了啊。” ☆、第九章 我只要动冯国栋 “少佐,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情分,不想和你绕弯子,你自己心里明白。韩益和你舅舅是一个派系的,而且一直都走的十分的近,他这次为什么什么动作都没有?他这只狐狸要没点心思我还真不信!” “……你很早就忌惮他了。”余少佐皱了皱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他可是我亲娘舅!顾上北,你真要动他?” “我要动的不是你亲娘舅,而是冯国栋。”余少佐一听懵了,顾上北这句话说得很绝情,冯国栋就是余少佐的亲娘舅,但是顾上北却说要动的只是冯国栋,而不是余少佐的舅舅,这摆明了是不想和余家闹翻,却要把冯国栋赶尽杀绝,当然这也是对余家警告的意思,要保住余家,那就不要参和冯国栋的事。 “你要怎么做?” 顾上北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在等,我不能先出手,只有等冯国栋把持不住的时候,才是我最好的时机。而那时候,就会是叶理最危险的时候,所以少佐,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需要有人在后面保护叶理,我不能找人,动作太大,编入队列的兵所有的调动都要有记录,都不是暗中保护叶理的最佳人选,可是我知道你有能力找到一批人,你们家财万贯,总要找些道上的人来看管的,不然岂不是太危险了。” 余少佐听懂了顾上北的意思,他需要找一些没有合格公民身份的人来暗中保护叶理。“这点并不难办。但如果我能保叶参谋长的安慰,你可否放我舅舅一马?” 顾上北的眸子暗了暗,双唇紧抿,“我并不是在和你做交易。你只有做与不做选择的权利,没有附加条件的权利。” 余少佐突然顿住了,这时的他无法坦然的接下一句话。 顾上北俯下身子,重重的拍了余少佐两下背,“少佐,我始终是相信你们余家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于坐在椅子上的余少佐来说这样一个动作,一句话,是十分具有压制性的,余少佐觉得自己一时间无法喘出一口通畅的气。 “来人,备车,回元帅府。今儿个你家老祖宗过大寿,我还要回去倒腾一下。” 顾上北走后,余少佐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他突然发现,现在的顾上北还是以前的顾上北,只是现在的顾上北为了权势在走上一条更远的路,这个顾上北渐渐的变得很陌生,余少佐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内心的凉度浸透到了指尖。 余少佐回到家时,自己的母亲正在忙里忙外布置上桌的饭菜,今日是余家老祖宗的八十大寿,家里张灯结彩喜庆着呢! “少佐?干嘛呢?一天到晚不回家,回了家还发呆,今天老祖宗过大寿,也不知道帮衬着点。” 余少佐的母亲冯玉秋今年已经有四十六了,但保养得跟三十来岁的贵妇人一样,今天一身暗紫色高领高开叉旗袍,袖口领口纯色的金丝钩边,脖子上一串南海珍珠,衬得肤色亮丽,华而不俗,冯玉秋当年在上海求学时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到了出嫁的年纪,拜访帖子报生辰八字的更是络绎不绝,当年从东北本家嫁到北平的时候,一路上排场极大,成为当时的美谈。 当时还有士农工商的旧思想,觉得做生意的即使再有钱到底比不上当官的,而冯家镇守边境世代出将军,冯玉秋可谓是下嫁,当时余少佐的父亲为了娶到这个媳妇,硬是从北平到黑龙江再到北平,骑着高头大马给抬了回来,这一尊大佛才到了家。事实证明余少佐的父亲非常的明智,自从有了冯家这个靠山,余家做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财源滚滚。 而冯玉秋在余家也总是高人一等,仰仗着自己娘家的势力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余少佐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觉得很难受,心里特憋屈,“妈……” “怎么了这是?”冯玉秋觉得自己的儿子很不对劲,平时回家总是乐呵乐呵的讨着别人欢心,今儿个怎么跟要哭了一样。 ☆、第十章 牵制 “大奶奶!已经有人来写拜访贴了,您该去外面候着了!”这时看门的柳妈在门外叫道。 “来了!好茶好水伺候着!不要怠慢!我马上过去!”说完冯玉秋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你快回房去换件衣服,西装衬衫都帮你熨妥帖了啊。”说完就走向门外。 余少佐无奈的摇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作为长孙不能再不露面,便收拾了行头走出了房门。 这时已经华灯初上,余家门口停满了汽车,拿着名帖进入余家的人非富即贵,还有军政要员这些权势熏天的人物,冯玉秋平时在家架子端的十足,但场面上的事却从不马虎,俨然一副当家奶奶的气势却是谦和有礼,余少佐也在一旁接应着,握手欢迎。 说实话,余少佐作为一般的富家子弟,墨水喝过几瓶,但到底到不了圣人的境界,看不透这些俗世,这些场面要是在平时,他是相当的爱凑热闹,但是搁到今天,就觉得是回光返照一样,盛极必衰,总有一日这些浮华的东西就会消失,把余少佐一个劲儿的膈应着,难受! “哟,是少帅和叶参谋长啊!欢迎欢迎!” “大奶奶客气了,今儿个老祖宗大寿,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总是要来的。”顾上北将登门的礼物送上,是一个包的非常精致的小盒子,方方正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老祖宗大寿,这礼物我可是和叶参谋长想了好久,我粗人一个,实在是没有法子,一听叶参谋长的主意,就想用着,可是叶参谋长哪肯顺着我的意思,这不,我就沾点这文人的光,今儿个这份礼权当是我和叶参谋长一起送的,还希望老祖宗喜欢。” 顾上北这一段话说的是十足十的诚心,又是绞尽脑汁,又是你争我抢,说的好像把这老祖宗的事放在了第一位,听的冯玉秋觉得倍儿有面子,在一旁的人都感叹着点头。 “元帅府礼金八万——玉如意六柄——全金佛像一尊——”一旁报礼的小厮看着礼单大声说道,大家才知道原来还有重头戏,这可是大手笔啊! 冯玉秋笑着说道:“少帅和参谋长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这时叶理在一旁说了第一句话,温文尔雅,态度适宜。 “少帅,叶参谋长。”余少佐上前握手,这是他第一次与叶理打招呼,初春的夜里微凉,余少佐握着叶理的手,从指间传来凉意。叶理仍旧是一身军装,显得挺拔,脸部的线条很深刻,但不僵硬,南方人的模子,温雅如玉,但是清冷异常。 “余少,久仰大名。”叶理深深的看了余少佐一眼,与他平时漫不经心相比,这一眼显得过于刻意了。 余少佐微微的一怔,无法看透那一眼的深意,“参谋长真是抬举了。快里面请,老祖宗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理点了点头,与顾上北一起进入大厅。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少,叶理也不驳了人家的面子,都点头作为回应,顾上北更是不用说,从来都是笑面虎,没见他在场面上阴沉着脸的。 余家这场寿宴摆的极大,洋洋洒洒百余桌,后院里大空地上搭了个戏台子,是从北平特地请来的金牌戏班,老祖宗爱看戏,吃完饭就催促着赶紧开场,大家坐在席位上,待到饭菜酒水都下了桌,换了茶果点心,又闹腾腾的开了场,看的不亦乐乎。 叶理不是很喜欢太过热闹的场子,看见台上一出《霸王别姬》更是皱了皱眉,但又不能卸了余家的面子,这场子总要陪到底,“我觉得有点闷,先出去一会儿。” “哪儿不舒服?”顾上北看着叶理问道。 “没事,喝酒有点上头,我出去吹吹风,等会儿就回来。”顾上北点了点头,看着叶理走了出去,才把目光放回戏台子上,一边还要应酬着各界人士。 叶理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余少佐,他一个人在院外抽着烟,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余少。”余少佐抬头一看,竟然是叶理,他可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叶参谋长会和他说话! “参谋长,您怎么在这儿?” “院子里太闷,我喝酒有点上头,出来吹吹风。”余少佐看了一眼叶理,确实两颊染了点红色,但与之前清冷的样子比起来,显得有了人气。 “余少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院子里可是很热闹。” 余少佐笑了两声,“不知道,就是觉得没意思,看着今天的场面,想起了以前看的《红楼梦》,觉得不是个滋味。” “《红楼梦》?是一本好书,世家大族万般事都在这一本书里了。” “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特羡慕元春省亲的场面,现在想想不过是衰败之前的辉煌了。”余少佐眼中透过没落。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是经久不衰的,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做好当下的事。” “当下的事?” “一个家族的权势是需要维系的。”叶理看着余少佐,余少佐觉得那一眼的意义很深,叶理在告诉他想要余家永不衰败就必须付出点实际行动。 “必要时就需要丢掉累赘,以免祸及自身。”叶理的眸子变得愈加的清冷,深邃到阴凉。 余少佐顿时觉得十分的急躁,他无法说出反驳叶理的话,因为这对于余家来说,绝对是最诚恳的忠告,余少佐猛抽了两口烟,浓重的烟味让叶理呛了一口,不停地咳嗽。 “对不起,不该在你面前抽烟的。”余少佐看着咳红了脸的叶理,很是歉意。 “没事,顾上北有时也这样,我只是刚刚不小心吸了一口,有些不适应。”这时的余少佐突然意识到,叶理和顾上北有着很深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牵绊使他们彼此扶持,顾上北要做的事,叶理一定会推波助澜,使之达到最好的效果。 “你是来说服我的。” 叶理在月光下笑了笑,余少佐觉得十分的耀眼,“不是,余少,我只是不希望明明可以更简单一点却偏偏绕着弯子做事,方便你我,大家才会有更好的合作。” “你终究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的。”说完,叶理进了屋子。 余少佐看着叶理的背影出了神。 ☆、第十一章 苏绣 进了院子,叶理坐了回去,余家对于座位很是讲究,一开始叶理和顾上北就被安排到主桌,戏开场之前,佣人把主桌撤了在前面放了一排红木椅,余家老祖宗和顾上北坐在最中间,叶理坐在了顾上北的右侧。顾上北和叶理一身军装在前头非常的显眼,两旁站着卫兵,就算台上的戏再热闹也是目不斜视。 顾上北看到叶理回来问道:“舒服些了?” 叶理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老太太呢?” “回了趟屋子,估摸着马上就要来了。” “我给你剥点花生。” 叶理平时爱吃些干货,花生蜜饯这些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当年顾上北发现叶理这个喜好时还笑他像个小孩子,叶理为了这个还跟他置气,顾上北于是买了一大包花生和蜜饯上门道歉,叶理愣是一口没尝,顾上北心想那也不是个事啊,于是蹲在门口把花生都剥了,装了一碟子蜜饯和花生孝敬自己的心上人。叶理看着顾上北的成果,瞥了一眼示意放下,于是顾少帅又转身到门口去剥第二批花生,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一碟子花生和蜜饯全光了。从此以后叶参谋长有了个自动剥花生的机器,再也没有亲自动过手。 叶理看着顾上北笑了笑,“你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顾上北将剥好的花生放到叶理手上,挂起一脸颠倒众生的笑容,“叶参谋长爱吃的东西,我顾上北怎么也得拿手啊!” “那明天早上的黑米粥和烧卖交给你了。”叶理一边吃着花生一边使唤着顾上北。 “好嘞!包客官您满意!”顾上北说得很尽兴,越说越往叶理身边靠,叶理轻轻地推了一把顾上北,让他好好的在椅子上安稳的坐着,“安稳点,后面人都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我还怕他们看了去?”顾上北是一脸不在意,但还是回去坐直了。 叶理看着一脸痞性的顾上北,笑着说道:“我是希望你好歹记得你是东北这边的大元帅!别一天到晚没个分寸!” 顾上北正色道:“遵命!参谋长大人!” “少帅,参谋长。”余家老祖宗被小丫鬟搀扶着,微微施了一礼。 “哟,老祖宗您这是干嘛?这让我们受不起啊!”顾上北上前扶起了余老太太。 “老生在这儿是想谢谢少帅和参谋长的。”余老太太拿出了袖中的锦帕,说道:“老生曾经是苏州人士,十五岁进了余家的门,至今整整六十五年,从未回过苏州,从前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儿女年纪尚幼,不得出远门,后来再想回趟苏州,已是天下大乱,烽火连天,到如今,我是走也走不动了,想着再也盼不到了,心也就死了,没想到……没想到老生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苏绣……老生真的是感动万分。”说完,余老太太擦拭了眼中的泪水。 “老生真是……真是无法表达心中的谢意……” “老祖宗喜欢就好,叶理的一番心意也就不白费了,我顾上北是个粗人,不敢邀功。”余老太太听了顾上北的话,感激的看了一眼叶理,一时说不出话来。 “背井离乡之情,叶理深有感触,得知老祖宗是苏州人士,想来是很想念自己的家乡,叶理去南方的路上就顺道去拜访了一下苏州的苏绣世家,果然寻到了一条好的帕子。” “参谋长心思细腻,为老生劳心费力,老生感激不尽。说来,叶参谋长也远离家乡?” 叶理微微一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光彩,“我的祖籍在上海,离家也有十年了。”叶理这时的声音很低沉,带点沧桑。 “难怪叶参谋长能够理解老生。那老生就多嘴一句,趁着年轻,多回家看看,别以后被人事牵绊住了,那就追悔莫及了。”余老太太语重心长的对叶理说道。 ☆、第十二章 十年 “……如果有机会,一定会的。” 余家老太太的寿宴一直办到凌晨,散场子的时候还十分的热闹,叶理想要吹吹风,便没有乘车,顾上北在叶理身旁走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顾上北心里清楚,之于叶理,即使他化为一抔黄土,对家族的那份愧疚也无法消逝。 走着走着,叶理突然停了下来,顾上北看着低着头的叶理一时间没了主意,十年,眼前的这个人变得愈发的成熟稳重,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将所有情绪都表达出来的少年,现在的他,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像是精心编排过的剧本,完美无瑕,他将自己很好的包裹在一场人生的戏剧里,风霜不侵。 “顾上北……”不同于以往的清冷,顾上北听出了叶理声音中的哽咽。 顾上北靠近一步将叶理的身躯包裹在了自己的黑色大衣里,“我在。”听到顾上北低沉浑厚的声音,叶理紧紧地抱住顾上北,他能感受到那炙热的身躯与沉重的心跳,那么的真实。 顾上北在自己身边,那就足够了。 不说想念,不说愧疚,不说十年沧桑的艰辛苦涩,不说尔虞我诈的人世苍凉,只是倔强着,从不回头的走下去。 一生一世。 十年匆匆,时光荏苒,唯一不变的就是,在我身旁的,始终是你。 十年前,顾上北十八岁,那一年的他因为立了军功,职位窜到了中等军官,跟随老元帅上北平述职,在离开北平的前一天,老元帅就被一篇报道给气晕了,顾上北赶到京师大学堂,扛着一把狙击枪踹开了文学社的大门,用枪指着社长的脑袋逼着把写这篇报道的学生的名字说出来,一开始社长大有宁死不屈的势头,可当顾上北把他十八辈祖宗的名字都给报了出来的时候,英勇的社长实在撑不住了,把叶理的大名给说了出来。 于是顾上北就扛着枪,带着一小队人马走到了叶理上大课的教室,那时候叶理正在上一堂名叫《中外文化差异》的课,顾上北也没打算真把人怎么着,只是想暗地里吓唬一下,以后收敛了就是好事了,所以在小兵准备踹门的时候被顾上北制止了。 顾上北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摆弄着自己的狙击枪,眼睛时不时的瞟一下教室里的情况,任课的讲授讲的慷慨激昂,声音足足可以冲出两间教室,当教授点名叫道叶理的时候,顾上北下意识的望进教室里,那是一个干净的少年,明亮而富有生气,嗓音非常的清亮,一字一句吞吐清晰,少年笔直的站在那里,十分自信的回答着教授问题。顾上北已经记不清当年叶理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那是他的爱人,在这辈子中,第一次闯进自己的世界。 “叶理,门外有人找。”女生的声音很低,就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叶理不明所以,还想问是谁的时候,小女生就跑走了。 叶理当然不知道,在小女孩看到一个人扛着一把长枪,痞里痞气的从窗户口探进来的时候,那是一件多门惊悚的事,就算当年顾上北长着一张男人味十足的脸。 当叶理看到一群穿着军装的男人的时候,他无法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是的,叶理整整在世界上生活了十七年,有教他读四书五经,大学中庸的人,有告诉他食不言寝不语道理的人,有告诫他要时刻维护家族荣誉的人,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在遇到一群带枪军人时,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顾上北走到叶理正前方,收起了刚刚的痞气,笔直端正的站着,“你好,我是东北军区的顾上北。” 叶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身形高挑,穿着一双宽筒皮靴,脸部的线条较之同龄人显得更为的深刻,叶理来自书本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叫顾上北的人会站在自己面前介绍他的名字。 但是,叶理跟随着自己的意愿,就像平时温和待人一般对顾上北露出了最温暖的的笑颜,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文学院,叶理。” 他不知道,这一个笑容,笑晕了一向痞气十足的顾上北,让他乖乖的收了大灰狼的尾巴,披上了一张雪白的羊皮,并且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停的出现在叶理的生命中,使之成为无法抹去的记忆。 ☆、第十三章 中外著名戏剧选编 “叶理!”叶理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顾上北一边朝自己挥手,一边跑向了自己,不同于第一次见面,顾上北在往后的无数次见面中都褪去了军装,今天的他也穿着一身白衬衫,像极了一个活泼张扬的学生。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 “不忙,元帅这几天都在外应酬,我们这些从东北来的小兵也就跟着悠闲了。”顾上北接过叶理手中的书,掂了垫,“挺沉的啊。” 叶理看到顾上北接过自己手中的书,倒也乐得轻松,“这是教授上课时要用的书,刚刚从图书馆借来的。” “这是什么?《中外著名戏剧选编》?挺深奥的啊。” 叶理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深奥的,你权当故事看也好。” “马上就有课?” “对啊,你呢?马上有事吗?” 顾上北摇了摇头,“没有,我这不是来找你玩吗,没事儿,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上课。” “一起?”叶理惊讶道。 “是啊!我十三岁就参军了,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当个学生,今天来不就可以过过瘾了?” 叶理惊讶于顾上北的异想天开,但是又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熟悉的,从第一次见面以后,顾上北就不停的出现,他用一种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着叶理的名字,渐渐的成为一种习惯,叶理从来不去深究为什么那天顾上北会一身军装扛着长枪出现到他面前,叶理只知道,和顾上北相处的时光非常愉快。 这节课上的十分有趣,在座的同学听的聚精会神,叶理和顾上北坐在教室的最后面,顾上北没有学过国外的戏剧,不停的问叶理问题,叶理也不嫌烦,不管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问题都耐心的回答着。 “教授在讲什么故事?”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的悲剧作品。” “莎士比亚?这家伙的名字挺逗的。”顾上北双手撑在桌上,随意的说。 叶理噗嗤一笑,心想,莎士比亚作为一代戏剧大师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人这么随意的评价他的名字。 “很好笑?” “不是,只是突然就想笑了。”顾上北看着叶理笑了,傻呵傻呵的亮出一口白牙,往叶理身边又靠近了一点。 “这位同学,你说说听完我的讲解以后有什么感想。”这堂课的教授叫叶子修,三十五岁,崇尚西洋的自由文学。 这时候的顾上北正被叶理的笑迷得死去活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西装革履的教授正拿着教鞭站在他的身侧。叶理捅了捅顾上北,示意他站起来回答问题,顾上北愣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教授找你回答问题。”叶理的声音很小,一脸心虚的看了教授一眼。 顾上北不明所以的站起来,一脸茫然…… ☆、第十四章 罗先生与朱小姐 “这位同学!请你告诉我你的感想!”叶子修的声音中气十足,再加上手上的教鞭在顾上北面前挥舞,顿时有一句话在顾上北脑中飞过——我勒个去…… “额……我觉得罗先生和朱小姐的爱情很感人……”此话一出,哄堂大笑。顾上北看着前后左右笑的前仰后俯人,再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叶理硬生生捂着嘴憋着笑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就算我这句话很肤浅,也不至于这样的众乐乐吧……” 叶子修看了一眼顾上北,说道:“你继续说你的。” “额……还有就是,我觉得他们两个真是太纠结了!”顾上北瞬间一拍桌子,“老子要看上了人,才不管家里头愿不愿意呢!直接把人带走!”顾上北说的慷慨激昂,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老子”的那一瞬间,叶子修把教鞭折成了两段。 叶理这时坐直了身子注视前方,完全不敢看满脸阴沉站在一旁的叶子修,但是他却被叶子修拉了起来,“这位同学,请你评价一下你同桌的言论。” “……”叶理表示沉默。 叶子修用教鞭敲了一下叶理的桌子,“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顾同学的话直白且富有勇气……” “……” “……” “……” 啊——啊——啊——啊—— 叶理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乌鸦从自己的脑袋上飞过。 这堂课之后的结果很不好,这归结于复杂的血缘关系,叶子修是叶理的亲叔叔,而叶理是他亲叔叔的得意门生,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当叶子修看到自己的侄子外加得意门生在自己课堂上与别人谈笑风生时的感受,那感觉就像被扇了一巴掌一样,脸颊火辣辣的疼啊!况且叶子修从来不记得自己的文学课上有个姓顾的同学! 叶子修虽然外出留洋,还崇尚西洋的自由文学,但骨子里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他要求他的学生认真上好他的每一堂课以示对他的尊重。 “他叫顾上北?”叶子修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叶理问道。 “是的。” “我的上课名单上可没有他的名字。”叶子修把点名表扔到桌上,面色非常的难看。 “他……只是来感受一下课堂气氛的。”叶理站在一旁非常担心叶子修问顾上北的来历。 “感受气氛?那他可真是很闲啊。”叶子修嘲讽了一下。 “……” “叶理,你背井离乡北上求学,家里都希望你能够光宗耀祖,不要与一些富家的纨绔子弟在一起,他们不适合和你做朋友,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也不会允许。” “顾上北只是张扬了点,其实人不错。”叶理撇过头,突然看见办公室窗户外探出了一个头,只见顾上北摸着脑袋对他呼哧一傻笑,叶理看着好笑,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笑!你还笑!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和这些人在一起!听到没有!” “叔叔。”叶理皱了皱眉,“交友是我的自由,我有这个权利。” “给你权利和自由不是让你放纵你自己的!” “您不能仅仅因为一堂课的表现就给别人一世的定论。”叶理看着叶子修,眼中波澜不惊。 “我也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好感就随意的交上一个纨绔子弟!” 叶理偏了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顾上北,说道:“叔叔,您一向夸我知晓事理,我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 叶理确实是个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的人,但是他比一般的同龄人定的下心,有时看上去不声不响没有动静,其实心里已经把人看透了几百遍,久而久之人情世故知道不少,眼光也非常毒辣,叶理做事喜欢有一说一,真凭实据,但是看人这一方面,他觉得第一直觉往往是最准的,而顾上北就赢在了第一眼。 叶子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侄子看似温和实际上倔得很,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也就随他去了,大不了以后把人一捆送回上海重新教育,这孩子根骨正直,想来也不难。 “我的话也就说到这儿,其余随你,不要太过火,我还有课,先走了。”说完,叶子修拿着书走出了办公室。 顾上北听见里面没有声音了,又默默的探出了头,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翘了一根草,呆呆傻傻的。叶理看着他微微一笑,对他用口型说了声:“没事。” 顾上北看到叶理一笑,又是晕头转向找不到北。没事啊,没事好啊,没事又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 ☆、第十五章 顾少帅的初恋情怀 放学后,顾上北和叶理在北平的大小胡同里转悠,扭了面人,吃了糖葫芦,晚饭的时候两个人在街上小铺子里来了两碗鲜肉馄饨,吃得不亦乐乎。吃完后顾上北乐呵乐呵的和叶理道了别,回了元帅在北京郊外的别院,进门时小兵敬了个军礼,顾上北心情一好,呼上去一膀子,把人差点拍出一口血,“兄弟!看你这军礼,有前途啊!” 可是回到屋子里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叶子修是叶理的亲叔叔,这个亲叔叔不让叶理和自己来往,这丫的,不就是遭到了叶理家里人的反对了吗! 可怜的顾上北捏着小手绢流着小眼泪,给从小和自己一起狼狈为奸的余少佐打了个电话,“少佐啊!”此声音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这时余少佐正在自己的小别墅里和小情人打得火热,眼看就要提枪上阵了,硬生生被卡在了那里,“干嘛干嘛!叫鬼呢!” “可不是嘛……” 余少佐一听,火了,强压住要管电话的冲动,“什么事!” “少佐啊,我这边认识了一个大学生,人家家里人一见我就觉得我不靠谱,想要硬生生的拆散我们啊!”顾上北继续捏小手绢。 “哟!你小子这趟收获不小嘛,大学生都勾搭上了啊!”余少佐开始冷嘲热讽。 “那是!老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不勾搭个好的嘛……” 余少佐这时候觉得他完全是接了一个疯子的电话,把自己憋得火气十足,“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诉苦啊!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 “你他妈伤心个屁!难道你还真喜欢上人家了!”余少佐在电话里呸了一声,十分不屑。 顾上北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里,结果被这一句话给说懵了。 喜欢…… “喂!喂!顾上北!怎么不说话了!” “你他妈打个电话就是为了打断老子好事的是不是!你他妈长了千里眼是不是!你……” 顾上北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呆呆的在站了半个小时,突然意识到一个世纪性的大问题——他顾上北活了十八年,好像真有喜欢的人了! 顾上北又默默的打了个电话,“喂?” “你有完没完!”余少佐想,如果今天因为顾上北这人渣,把他的男人时代给终结了,那么他一定让顾上北也做不成男人! “少佐啊,那个,剧场里的电影片怎么买来着?” “……”顾上北等啊等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啪嗒一声声响,然后他意识到余少佐把自己的电话给挂了! “余少佐——你他妈敢挂老子电话——” ☆、第十六章 戏剧 顾上北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在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了这个名叫叶理的男孩子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对世俗道德的愧疚,他只知道这份心意不应该被埋没,应该与叶理产生共鸣,并且被两人为之珍藏。于是顾上北就非常欢腾的拉着叶理,想要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但是叶理有自己的想法,“你看过话剧吗?” “话剧?没看过。”顾上北从小跟着老元帅,老元帅从来没有看过话剧这东西,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叶理挥了挥手上的两张票,笑着说道:“那我们去看吧,我一个学长好不容易帮我弄到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 “对啊,就是上次叶教授讲的戏剧,这次北平有个主场,机会难得。” 顾上北看着叶理眼中的神采,说道:“好咧!那我们先去吃全聚德的烤鸭,然后去看话剧!” “嗯!” 顾上北和叶理到场的时候剧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两个坐在了最后面,但是视角非常的清晰。 台上的演员在上演着生离死别,叶理看的非常的专心,他的神情好像要把演员的每个动作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我非常羡慕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他们的相遇才是真正的缘分,而不是现在一纸婚约上的生辰八字。” “十二岁的时候我刚刚接触西洋文化,里面的很多场景是我当时无法想象的,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非常害怕,要是我没有翻开那样一本书,也许我这辈子就不知道那样一个世界。” “我就不会有期冀。”叶理的声音很轻,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地步,舞台上的灯光映射在漆黑的眸子中,格外的动人。 “期冀?”顾上北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叶理,这个少年,眼中有着不一样的神采。 “嗯,我一直在期待,会有一个人,在某时某刻突然闯进我的生命,他渐渐地融入我的生活,成为我人生的主角。我们有时会争吵,但是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就这样细水长流,心心相惜……” “那你找到这个人没?”顾上北看着叶理,叶理第一次感觉到他眼里的深邃,深深的吸引着自己,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双眼。 顾上北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叶理听到了两人的心跳,这一次,较之第一次的见面,更具有侵略性。叶理低下了头,他似乎感觉到顾上北的唇轻轻的碰到了自己的额头,那么醇厚的男人的气息,像疯了一样的绕在叶理的额头,耳旁。 “……” “顾上北,你定亲没?” “……没有。” 叶理听后笑了笑,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道:“可是……我定亲了呢……” 那个女子,巧笑嫣然,顾盼生辉,仿佛可以黯淡天地间的艳色,可是叶理知道,这些始终都没有真正触及他的内心,那些浮华的赞美,虚无的羡慕只是使自己的内心更加的空洞罢了。 “定亲?”顾上北笑了笑,短短的一瞬间好像暗含了许多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叶理,人与人的相处是需要相通的一部分的,我至始至终觉得你和我有着相似的地方,我想我们以后至少在一件事上会达成一致……” “什么意思?” 顾上北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这年代,说大点,烽火战乱,贼人当道,说小点,家族恩怨,反目成仇。定亲?难道就一定会结成夫妻? 不会的。 顾上北靠在椅背上,面沉如水。 我会进入你的生命,从此再无第二个人。 那时的顾上北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执念是怎样牵动叶理的一生,让他从此孑然一身,离家万里。 而叶理也不会知道,白驹过隙间,时光凝聚的岁月留下了最初的那个人。 ☆、第十七章 顾少帅的糯米小烧麦 一大清早,我们的顾少帅就屁颠屁颠的爬起来,给自己心爱的叶理做爱心早餐,顾上北的身材本来就高大精悍,小围裙一系,别提有多显身材了。 叶理非常喜欢吃南方的糯米烧卖,肉泥和香菇和进糯米里,撒点葱花一拌,然后再放在蒸锅上蒸熟,那味道绝对飘香十里。叶理早上很少进食,基本就不吃,除非顾上北逼着,才动两口,喝碗白米粥。饶是这样,如果一笼烧卖上桌,叶理能一口气吃下六个,歇都不带歇。 在这样的动力下,顾上帅五点就爬起来,从和馅泡糯米到蒸出锅足足两小时,全程监控,亲自上阵,完全是单兵作战模式,两个字,顺溜! 顾上北注意着蒸笼上的小烧麦,没事倒着锅子里的黑米粥,心里想着马上要上桌的叶理,心里喜滋滋,甜蜜蜜,一个劲儿的傻笑,冒粉红色泡泡。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顾上北走进餐厅的一瞬间破灭了—— “Goodmorning,Mr。gu。”坐在叶理身边的是一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特别定制的儿童版西装,一板一眼的用叉子插着我们顾少帅辛苦了一早上才出锅的烧卖,脸上毫无惊叹之色。 “顾宸,我说过,在家不要说英文。”叶理在一旁吃着烧卖提醒道。 “why?”顾宸睁大眼睛满脸疑惑的看着叶理。 “因为Mr。gu听不懂。”叶理面不改色继续吃烧卖。 顾宸摇了摇头,一脸感慨,“那真是太可惜了。” 顾上北一把解下围裙冲到餐桌上坐下,直直的盯着顾宸,“顾小宸!不要总是拽着你的一口英文,你是一个中国小孩!” 顾宸同学瞥了顾上北一眼,淡淡的说道:“史密斯先生告诉我语言是沟通世界人民的桥梁,我们不能因为狭隘的民族观而忽视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化。” “我认为第二种语言功能相似于在南北开通了一条铁路。哦,对了,听说你准备开通一条铁路?” “怎么了?” 顾宸这时转过头看着叶理说道:“原来成年之后一个人的智商也是可以增长的,我找到了科学依据。” “顾宸,我很高兴现在的你可以依据实例得出结论了,这点让我很满意。”叶理放下筷子,摸了摸顾宸的头,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内心非常的激动。 叶理还记得那段惨淡无光的日子,三岁的叶理突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提出了无数的假设,说是假设,因为顾宸的想法都是错的,比如说狗狗就是公的,猫猫一定是母的这些东西,叶理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纠正了他的异想天开,并且告诉他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小孩,在做出假设之后必须寻求证据。 “谢谢你的夸奖。”顾宸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站了起来,“虽然牛奶配烧卖很奇怪,但我不得不说,Mr。gu,你可以去开家烧卖铺子了,它的味道非常不错。”说完,顾宸走出了餐厅,后面跟着两个保镖。 顾上北看着顾宸离开,心里嘀咕着,老子才不开什么烧卖铺呢!老子的烧卖只做给叶理吃!其实老子都不想给你吃烧卖! “想什么呢?快吃点东西吧,你累了一个早上了。”叶理帮顾上北盛好黑米粥放在他面前,再从小蒸笼里夹出四个烧卖来放在顾上北的碟子里。 顾上北端起粥喝了一口,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心情通畅了。 “顾小宸为什么会去上海找史密斯先生?” 顾上北一口塞了一个烧卖,眼睛转了转,“我怎么知道,他说家里很无聊,我说为什么,他说没有找到人跟他有共同语言,我就说我不是人吗,然后他就没回答我,一个小时之后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叶理觉得自己的脸部抽了抽,最后没好意思说什么。 ☆、第十八章 完败的顾少帅 “我当时在处理冯国栋的事,那个老狐狸想动军区训练场,我哪肯啊,就跟他天天扯皮,最后才一巴掌把他的心思拍死在了初生的摇篮里,我也没工夫管这小子,就多派了点人跟着,以防出岔子。” “军区训练场都是近三年的新兵,冯国栋大概觉得自己掌握不了,急着急着就想倒腾一下训练场。” 顾上北靠在椅背上,抿紧了唇,沉思了一会儿,“他忍得太久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先动手。”顾上北眯着眼睛,叶理知道那是他显露心中杀意的表现,那一眼显得尤为的深刻与犀利。 叶理走到顾上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动声色的往往才是决胜千里的,你们谁先动一步,谁就输了。” 这个角度非常好,顾上北仰着头正好看见叶理清晰的锁骨,再往上是微薄的嘴唇,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狭长的眼睛满是笑意,带点诱惑,顾上北一手揽过叶理,一个起身把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然后进行猛烈的侵占,顾上北霸道的想把叶理吞进腹中,身下的这个人,永远让自己欲罢不能。叶理在顾上北的蛮力下几近窒息,原本白皙的脸上泛出红晕,在两人之间可以听到浓重而炽热的喘息。 “我会忍的……” 我会忍的,我会等到那一天,将冯国栋狠狠地拽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晚上的时候顾上北带着顾宸一起回了元帅府,顾小宸对于要离开叶理这件事感到非常的不满,一路上嘟着嘴黑着脸不说话。 “我说顾小宸你够了啊,至少给老子点面子行不?从小到大,我只要带你回元帅府,你就一张臭脸。”顾上北和顾宸并排坐在车后,他深深的感觉到一股怨气。 “我就不信你每次离开叶理都是心甘情愿的,还不是软磨硬泡的想留在那儿。”顾小宸同学直勾勾来了一句,直戳顾上北的小心脏。 “咳咳。”顾上北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那个……那个……” 顾小宸淡淡的瞥了一眼顾上北,接着说道:“Mr。gu,我们两之间的不愉快,归根到底是你造成的。” “什么意思?!” “你如果可以不回元帅府的话,我自然不会被你拽着回元帅府,而我不回元帅府,就不会心情郁闷,自然也不会与你有这样一段相处时间,相看两厌,你说是不是,Mr。gu?” 顾上北一脸惊恐的看着顾小宸同学,“所以呢。” “所以?”顾小宸勉强的笑了笑,“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上房揭瓦,刨刨狗洞,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 “老子也有光明正大进门的时候!”顾上北不服!凭什么被一个小屁孩鄙视! “注意你的措辞,Mr。gu,是有时候,当然,这一定是叶理心情好的时候。”顾小宸同学无奈的耸了耸肩,一脸的同情,“Mr。gu,你还需要我给你来个综上所述吗?” 顾上北垂下脑袋,“不必了。”你尽情的鄙视吧鄙视吧,老子就是没办法要被赶回元帅府…… “我们应该合作的。”顾宸一脸认真的看着顾上北,“可是你却被嫉妒蒙上了双眼,每次叶理赶你走的时候你都不让我留下,其实那时候你应该放任我,然后以要照顾我的名义为由死皮赖脸的住下来,这样我们就成功了。” 顾上北顿时眼冒金光,可是被顾小宸继续打击,“可惜你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人,完全想不通。”顾上北觉得自己被一棒子敲晕了。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元帅府大门口,车门被打开,“小少爷,少帅,我们到了。” “给Mr。gu留把伞,我觉得现在的他没有走下车的能力,他需要恢复一下。”说完,顾宸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出了车,“阿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是的,小少爷。”名叫阿木的男人放下顾宸,然后紧紧地握住顾宸的小手,略微低着身子,倾斜着雨伞为顾宸遮雨。 过了十几分钟顾上北满脸怨气的抬头,顾小宸你到底记不记得你是四岁啊四岁啊,这人物性格是不是智商太超前了啊!这个设定有问题啊,有木有!老子希望有一天也能教训这个小不点有木有啊啊啊啊啊—— ☆、第十九章 酒会 叶理收到请柬的时候正在参谋处核对军需经费,看得非常的头疼,一笔笔账目看似清清楚楚,但是到底是以什么名目在身后做的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叶理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拿起请柬随意的看了看,嗤笑一声,“这冯国栋倒是愈加猖狂了。” “少帅!”两旁的警卫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叶理抬眼看了看顾上北,对警卫员说道:“你们先出去。” “是!参谋长!” 叶理直起身子把请帖放到桌上,“你也收到了?” 顾上北拿过请柬,拉开椅子一坐,两天腿笔直的搁在桌上,“是啊,这请柬做的可花里胡哨了,可是怎么老子一看就丢了垃圾桶呢。” “我听说这次来的是德国军部的人。” “叶理,老爷子生前打东北这片地的时候取得过不少来自德国的援助,军队清一色都是德国进口枪械,可是这援助总是要有代价的,东北这片地的油水他们可没少占。这次估计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来东北干了。” “冯国栋和德军的关系很亲密?” 顾上北摆了摆手,“各取所需罢了,当年夺权的时候,所有与德国的交易老元帅都交给了冯国栋,他们也算老相识。” “看来冯国栋按耐不住了。”叶理的眼神暗了暗。 “冯国栋按耐不住是件好事,不过……我担心他和德国军部会有什么交易。”顾上北眯眼看着手中的请柬说道:“不然这请柬也不该由冯国栋来发。”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这算盘打得再好,我也会硬生生给拆了,我现在动不了他,但是我可以气死他。”顾上北邪恶的对着叶理笑了笑。 “哦?”叶理挑了挑眉,“那这场剧,看来我是要奉陪到底了。” 酒会的地点定在了冯家名下的西郊别墅,顾上北和叶理进入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两旁的卫兵持枪站在一旁为顾上北和叶理开道,一时间热闹的大厅安静了下来。 顾上北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对叶理笑道:“今天请来的人都挺够分量的啊。” “冯国栋也算是个名头大的,不管怎么样总要找点有头有脸的来镇场。”叶理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套白色的正装,相比一旁穿着正统元帅服,戴着肩章和勋章的顾上北来说,显得较为休闲。 “顾少帅,叶参谋长。”冯国栋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根红木手杖在木板上掷地有声,浑厚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路易斯,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年前新上位的顾少帅,另一位是我们前参谋长钦点的军区参谋总长,叶理。”冯国栋好像有意要说出点叶理和顾上北上位的裙带关系,又是新上位的少帅,又是钦点的参谋总长,一句话显得过于刻薄。 路易斯很热情的与顾上北握了手,“顾少帅,我想我们二十年前应该见过,当年您才刚刚被老元帅收为义子,没想到如今您一人已经担下东北这么大的担子了。” 顾上北也听出了路易斯话中的意思,暗笑了一下,就你会用五音不全的中文讥讽人,我就不会了?老子我拽中文拽了二十八年了!还会怕你这德国鬼佬! “不管怎么说都二十年了,总是会有世事变迁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们这小一辈的上位,不就是为了老一辈可以颐养天年吗,毕竟打了一辈子的仗,老爷子在世时也跟我说了,好好善待一起和他打天下的兄弟们,这晚年总是要享受的。不过也算是将军们尽心,怕我在位置上办事手生,这不又手把手的带了我三年。”顾上北这句话铁了心的磕碜冯国栋,意思就是说,我好心好意上台让你们晚年安康,结果你们一个个想不开非要死皮赖脸的占着位置不肯走! 冯国栋被这么一说,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道:“路易斯,你还别说,当年我打仗的时候就想着,等这东北打下来了,我就退居二线,好好一家老小过日子,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觉得歇着太没趣,你说我是个戎马一生的人,不干点事儿,那活着不带劲啊!哈哈!” “确实是这样!要不这趟我也不会来啊!”路易斯在一旁附和道。 ☆、第二十章 黎曼姿 “确实是这样!要不这趟我也不会来啊!”路易斯在一旁附和道。 “不知道路易斯上校这次来东北是为了什么事?”叶理站在一旁问道。 “我们一直都和东北军区有着十分友好的关系,这次来是进行实地军事考察和研究的。对于军区内不完善的设备我们也请了专门的军事专家进行维护。” “哦?”叶理用狭长的眼睛瞥了路易斯一眼,路易斯微微的怔了一怔,路易斯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军人,没有人对他表露过这样一个眼神,带着漫不经心的探究,十分的随意,他不能分辨出叶理是否出于善意在与他交谈。 “路易斯上校,军区的任何对外军事活动是需要我审核批准的,当然,您的到来我十分的欢迎,可是我希望您能提交一份官方申请,以此作为备案,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与损失。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我想这个程序,您在德国军区也需要执行吧。”叶理的神情变得分外的诚恳,让路易斯不经觉得刚刚只是一时的幻觉。 “哦,当然,我想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建议。”路易斯摊了摊手说道:“参谋长,你知道的,我只是刚刚过来有些兴奋罢了。哈哈!这大概是因为我很热爱这片土地。” 叶理笑了笑,“我曾经有个德国朋友,他也是军区的人,专注于军事设备研究,他告诉我德国的人民善于做有条理之事,精细与精准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我相信路易斯上校一定也是如此,这个疏漏必定很快会被填补。”说完,叶理与路易斯握手,“希望这次我们合作愉快。” 叶理显然没有给路易斯面子,但是态度官方正式,不带任何私人态度,在这一点上路易斯作为一个德国军人没办法反驳,只能暗自吞下一口气,顾上北看着脸部肌肉抽搐的冯国栋和路易斯,止住了笑意,说道:“路易斯上校,这次的行程安排我会派人到您暂住的府上进行商议。最后,我作为东北军区元帅,十分欢迎您的到来。” “哦,谢谢您,我也十分期待这次的行程。”路易斯拿起手中的酒杯与顾上北碰杯,一脸官方的笑意。 “Louis上校!没想到我可以在这儿见到您。” 路易斯转身一看,笑道:“黎小姐,你真是愈加美丽动人了。哈哈!” “多谢您的夸奖,您每次都把我说的那么优秀,让我想天天见到您。这不,一听说您来了中国,我就立马赶到了这边。”女子很热情的与路易斯拥抱亲吻,显现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冯国栋在一旁对顾上北和叶理说道:“少帅,参谋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上海市市长的千金,黎曼姿小姐。” “哦!原来是顾少帅和叶参谋长,真是年少有为啊!”黎曼姿走到顾上北和叶理面前,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带着蕾丝小礼帽和蕾丝手套,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黑色皮鞋,显出极致的妩媚与风情。 “你这丫头,见到新鲜人就不理我这老头子喽。”路易斯在一旁调侃到。 黎曼姿捂着嘴笑道:“路易斯,您真是为老不尊,可是您应该知道的,我天天和爸爸去见那些上了年纪的军政要员,他们既没有你威武,又没有冯老精悍,看着真是倒胃口,今天见了两个这么英俊标志的人物,自然是非常激动的。”黎曼姿毫不掩饰的将目光在叶理和顾上北身上回旋,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叶理首先向侍应拿了一杯酒,低头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那个动作很微小,但是顾上北看到之后觉得叶理是感受到了威胁。 “顾少帅,不介意和我握个手吧。” 顾上北怔了怔,伸出手随后说道:“那是自然,能与黎小姐握手是我的荣幸。” 黎曼姿笑意更浓了,“顾少帅真是会说话,应该是我的荣幸才是。我陪家父出席这些场合近五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您这样的人。” “叶参谋长。”黎曼姿伸出手,说道:“很高兴可以在这里见到您。” 叶理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黎曼姿,然后伸出手,“你好,黎小姐。” “我想我很久以前就见到过您了。”黎曼姿依旧握着叶理的手。 叶理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变得深沉,“哦?什么时候?” “大概十年前吧。” 叶理握着黎曼姿的手紧了紧,随后笑道:“那我和黎小姐真是太有缘了。” ☆、第二十一章 夫管夫的顾少帅 “黎曼姿,上海市市长黎祚洋长女,二十五岁,毕业于上海女子学院政治部,后转入中央军事学院政治部学习两年,近年来长期陪同其父出席公益,政治等活动,在上海有铁娘子的称号。”余少佐收起手中的资料,对顾上北说:“你怎么对这个叫黎曼姿的女人起了兴趣,还让我查她的资料?” “没什么,就是近来黎曼姿老是出现,所以就让你查一下。” 余少佐笑了笑,“得了吧,在你身边转悠的女人可不少,你怎么只查她,别是看上人家了吧,当心叶参谋长把你给削了!” 顾上北一膀子挥到余少佐脑袋上,说:“你就这点心思!难怪没什么出息!” “那天在路易斯的接风酒宴上,黎曼姿说她十年前就认识叶理了,我那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叶理的后背紧缩,然后叶理对黎曼姿笑了笑,那个笑容很官方,他平时出席活动虽然从来不驳人面子,但是很少笑的,那个笑,很明显让我觉得他在掩盖自己的情绪。”顾上北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烟圈,“叶理平时虽然性子冷了点,但是有一点很好,心里有话一向都跟我挑明了说,我能感觉这次叶理觉得黎曼姿是个大威胁,但是酒会过后到现在整整十天,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那就不对劲了。” “十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你们两个不是都在上海?” 顾上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啊,十年,这个时间太过敏感了。” 十年前,叶理十七岁,顾上北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确实也在大上海闹了个满城风雨,叶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此孑然一身,远赴他乡。 “看资料可以说黎曼姿是个上海的大人物了,她除了二十岁到二十二岁不在上海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那儿,那么你和叶参谋长的事,她大概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黎曼姿的简历如此完美,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心机手段都有的女人,虽然没在政界有属于自己的职务,但也算是其中牵扯关系重大的要员了,她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看来是事出有因。““他的目标是叶参谋长?”余少佐问道。 顾上北摇摇头,说道:“不,不是。”说完,顾上北抿紧了唇,他的直觉非常直接的告诉他,这个女人是冲着他来的,因为黎曼姿几乎毫不掩饰她的目标。 “叶参谋长到——” “把你的东西收收好,别让叶理看见了。” 余少佐连忙把东西放在公文包里,然后站起身打了声招呼,“叶参谋长。” 叶理看了一眼余少佐,说道:“真巧,余少今天怎么来元帅府了。” 余少佐眨了眨眼,“额……这个……哦!对对!这几天北平的戏班来了这边,听说那里的角儿长得叫一个水灵啊!”余少佐讲了一半突来噎住,“啊……” 顾上北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 叶理瞥了余少佐一眼,“怎么个水灵法?余少倒是说说呢。” “……呵呵,呵呵,那可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病比西子胜三分啊……” 顾上北突然猛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叶理看着顾上北笑了一下,“怎么?病了?” 顾上北连忙挂起一张笑脸,挥了挥手,“没有!没有!好着呢!身体杠杠的!” ☆、第二十二章 言论自由权 “余少可是要约着你去看戏?”叶理眯起眼睛看着顾上北,看的顾上北一身的冷汗。 余少佐连忙接到,“不是不是,叶参谋长可别误会,我原本是想邀请少帅一起去的,可是顾少帅说了要守在家里,那是死活不肯去啊!”余少佐一个劲儿的想把话圆过来,那叫一个吃力啊! “你不想去?” “不想!” “干嘛不去?”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叶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没有想去看戏子啊,我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戏园子了啊!”顾上北一个劲的喊冤,只差没有搂脖子抱大腿了。 叶理看都不想看站在一旁摇着大尾巴的顾小狼,拿着蛋糕直接进里屋,“我是来看顾小宸的,给他送点蛋糕吃。” 顾上北怨念的看着叶理离开的背影,趴在椅背上默默念叨,“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我没有……” 余少佐过去好心的拍拍顾上北的肩,安慰道:“少帅……您又不吃蛋糕,别糟蹋了好东西啊。” 顾上北突然回头对余少佐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野兽眼中的绿光。 “少,少,少帅,有话好好说啊,不带这样吓人……”余少佐惊恐的退后了两步。 “有话好好说?!就你这智商我能跟你好好说话?!你说什么不好,你说去戏园子看戏子!你这不是找抽吗!”顾上北盯着余少佐的脖子,就想咔嚓一下把他给咬断了! “这不是叶参谋长气场太过强大了吗,我一下子脑子转不过来啊。” “你转不过来?你做生意的时候和人家杀价砍价六亲不认的,你那时候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啊!” 余少佐突然不吱声了,然后淡淡的瞥了顾上北一眼,“你也好意思说我,看你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口齿伶俐到让那帮老家伙吐血而死,今天也没看你吐出什么话来。” “……” 顾上北气的一口气就没吐出来。好你个余少佐,也敢埋汰你老子了…… 在后院的顾小宸同学正在滋滋有味的品尝着美味的蛋糕,完全没有被顾上北的怨气所侵扰,“元帅府连把叉子都没有,真的很麻烦。” “顾小宸,以前让你用叉子是因为你小,用不来筷子,不要总是用叉子吃东西,竹筷可是中国的国粹。”叶理俯过身子,把顾小宸嘴上的残留物抹掉。 “那你怎么不让Mr。gu去看戏?史密斯先生说这也是中国的国粹。” “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怀疑,这院子里流言的传播速度堪比火车,况且还是顾少帅吃瘪呢。” “看来要整顿整顿他们了。”叶理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NO!你不能剥夺别人的言论权。史密斯先生说每个人的语言都是自由且受到保护的。”顾小宸突然放下叉子对叶理很严肃的说道。 “顾小宸同学,人民的言论自由是建立在不侵犯到他人私生活的基础上的。史密斯的话请不要只听一半。” 顾宸耸了耸肩,“sowhat?他们的言论侵犯到Mr。gu的自由了吗?他恨不得天天把自己曝光在烈阳底下。” 叶理喝了一口茶,瞥了顾小宸一眼,“那他会被晒焦的。” “所以造就了他古铜色的肌肤。” 叶理感觉感觉额头上多了两个十字架,“顾小宸,我觉得你的词汇量太多了。” 顾小宸叉起一大块蛋糕塞在嘴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咽下去之后才皱着眉苦恼的说:“是吗?其实我也常常觉得我的设定有些许的问题。” ☆、第二十三章 黄土白骨,百岁荒凉 顾上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下午他收到了黎曼姿的邀请去看了一场戏剧,如果是别人也好拒绝,只是这个黎小姐确实是个狠角色,直接登门拜访,顾上北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就出去和黎曼姿看了剧晚上还吃了一顿饭。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看到叶理站在窗户口,穿着一件真丝睡衣,衬得原本白皙的肌肤更加的透亮。 “叶理……你还在啊……” 叶理回过头,眼中有些许疲惫之色,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天留下来陪顾宸,他睡得晚,我也就不打算回去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顾上北尴尬的咳了两声,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今天我和黎曼姿出去了,后来吃了个饭……” “黎曼姿是冲着你来的。”叶理很肯定的说道。 “我知道,我很早就感觉到了。”这十来天,黎曼姿只要一有机会就找顾上北,她心里打的算盘大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且似乎当事人也从不打算遮掩。 叶理走到顾上北面前,盯着顾上北看了很久,顾上北摸了摸叶理的脸,宠溺的笑道:“干嘛这样看我?十年了,还看不够?” “我看够了,可有人觉得新鲜啊,嗯,确实,高挺的鼻,浓密的眉,深邃的眼睛,从上到下,都确实应该让大家闺秀着迷。” “黎曼姿看上了这些?” “这也是一部分,有了这个,她一定觉得这笔买卖更值了。”叶理突然环住顾上北的脖子,让两个人靠的更近,“可是你顾上北只能是我的!黎曼姿连抢的资格也没有!” 顾上北很明显的感觉到叶理的占有欲,这让他非常的高兴。叶理的性子很平淡,几乎没什么让他上心,但如果是顾上北,那就不行了,这个男人,是他抛弃了一切换来的,怎么可以让别人插足。 “你吃醋了。”顾上北搂着叶理的腰,叶理的腰部,纤细而富有韧性。 “……” “嗯?是不是?”顾上北开始慢慢的轻吻叶理,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角,一点点,轻柔而细腻,“回答我。” 叶理狠狠地咬了一口顾上北,“是,我不仅吃醋,而且生气。我不认为你的交际应酬需要进行到十二点,这是你十年当中都没有过的时间。” “呵呵,叶理,我很满意你的回答。”说完,顾上北把叶理抱到床上,轻轻地揭开睡衣的扣子,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因为寒气侵入肌肤在颤抖。 ……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那种心中的悸动,始终没有减少一丝一毫,甚至在岁月的渗透下,如同红酒一般愈发的香浓与纯粹。 叶理,叶理,你为我孑然一身,相伴十年,那我将我这一辈子偿还给你,可好? 我顾上北一定会陪你一生一世,即使黄土白骨,也与你缠绵永世。 叶理在强烈的刺激下晕了过去,顾上北怜惜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发泄过一次之后就将叶理抱去清洗,如果没有清洗干净,第二天叶理往往会发烧,所以顾上北永远都在这方面不辞辛劳。 躺在床上的叶理,不自觉的往顾上北怀里靠了靠,那是一个极富信任的动作,就像十七岁时候的叶理,义无反顾的站在顾上北这一边,温顺却又十分刚烈。顾上北轻轻的环过叶理,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十年了,希望你不曾后悔…… 叶理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虽然有些酸痛,但是浑身清爽,当他看到刺眼的阳光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快要迟到了。 “现在几点了?”叶理迅速起身穿衣服,顺便问一下还在睡梦中的顾上北时间。 顾上北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才七点半,还早呢。” 叶理一边扣着自己衣服的扣子,一边说道:“我八点半要开军部经费会议,提前十分钟需要熟悉会议稿,十点会议结束后,与东北商会会长有个茶会,他们打算协商七喜街的土地使用权。下午一点要去视察东北军校的建造情况,三点半需要赶回军部批示这个月南北两线军火的特别通行证,在此之后我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晚上六点上野先生预约了我的晚餐时间。” “这么多事?” 叶理瞥了一眼顾上北,问道:“你呢?你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额……”顾上北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答不上来。 “别告诉我是陪顾小宸同学看书,我知道他看的东西已经不是你能理解的了。”说完,叶理拿起外套走出去,打开房门之前转头又对顾上北说道:“你也应该去军部报一下道了,真把元帅府当你办公室了?” 叶理说完留下了一脸呆滞的顾上北,却被门外的两个警卫员吓了一跳,“参谋长早!” “……”叶理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看了两旁的警卫员,问道:“你们一直在这里?” “是的!参谋长!昨天晚上是我们两值班!” 叶理的脸部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报告参谋长!所有异常都在正常范围之内!”叶理听完后脸部又抽搐了一下。 “你们俩从今天开始被调职了,等人事部的调任书。”叶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深深的看了眼两个不知所以然的警卫员,思考了一下,关于知道内部情况的人的去留问题,最后还是决定将危险人物放在身边比较靠谱,于是说道:“不了,你们俩做的不错,就在这岗位上继续努力吧。” 两个警卫员看着叶理离去的背影,彼此点了点头,“我们誓死保卫少帅与参谋长之间的小秘密!决不让任何人窥探!” ☆、第二十四章 摊牌 七喜街是一条非常有名的不夜街,街尾开着一家很有名的夜总会,黎曼姿今天邀请顾上北来这家夜总会打球。 “顾少帅球技不错啊。”黎曼姿今天一袭米色及地长裙,肩上围着貂绒小披肩,发型是时下最流行的大卷,头上戴了一顶米色蕾丝小礼帽,脚踩金色小高跟,整个人显得高挑夺目。 顾上北拿着球杆,随意的打进一球,说道:“这洋人的玩意儿我也不是很拿手,说到真正打得好的,那叶理可以算是里面的一把手了。” “哦?真看不出来叶参谋长会这些啊。” “他出去留过两年学,西式的东西学过不少,不过他为人作风并不张扬,也没多少人知道。这桌球,还是我当时看着新鲜,让他教我的呢。” “那有时间可要找叶参谋长切磋两局。”黎曼姿握着球杆走到桌前,弯下腰打了一球,“顾少帅,你刚刚这一球一打偏,那剩下的可都是我的了。” 顾上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总不能让我一人占了独彩,也是要让黎小姐练练手的,独乐乐可不如众乐乐啊。” 黎曼姿捂着嘴笑出了声,“顾少帅果然有意思,到底是年轻人,不像那些死板的中年男人,我有的时候和我父亲去交际应酬都烦得不得了。说是哪个哪个司令一辈子没输过啊,玩个牌局我一定要输,还输得不能让人看出来你放水,不然就闹脾气。又说哪个哪个委员长啊,早些年家里死了大房太太,说是被流言蜚语气死的,于是和别人见面就不喜欢人家嚼舌根子。真是各有各的地雷,想不踩都难哦。” “黎小姐是聪明人,才会遇到这些人,别人可是一辈子都没机会见着啊。” 黎曼姿摆了摆手,显得无奈和疲惫,“顾少帅可真是宽慰我,想着我在学校学了整整四年政治,到最后还是和一帮政客耍嘴皮子,真是说说都气人。” “说起来,我倒是真正欣赏您和叶参谋长的,能够翻云覆雨,把这东北的天地收下来,确实不是易事。”黎曼姿慢慢走近顾上北,刻意勾勒的眼线显得妩媚而动人,“顾少帅的心胸和气魄……可是让曼姿为之倾倒啊。” “黎小姐,Mr。gu近来有些小感冒,还是不要靠的太近的好。”在一旁吃了半天蛋糕的顾宸冷不丁的开口说道,黎曼姿才想起来今天还带了个小鬼头来。 黎曼姿有些尴尬的退后了两步,对顾小宸笑了笑,“顾小少爷蛋糕吃好了?” 顾宸面瘫的看了一眼黎曼姿,然后对阿木说道:“阿木,叶理几点谈完事?” “叶参谋长说大概在八点。” 顾宸撇了撇嘴,不愿意的说道:“我已经不想再吃蛋糕了。” “怎么?你不是最喜欢吃蛋糕的吗?”叶理走进门,一身正统军装,显得英俊挺拔。 “叶理!你终于谈完了!我蛋糕快吃的撑死了。” 叶理摸了摸顾宸的头,然后看向了黎曼姿,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拉着顾宸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拿了一个新的杯子,随意的喝了两口咖啡。 黎曼姿很明显的感觉到叶理对她的漫不经心,看着跳下椅子扑到叶理怀里的顾宸,挑了挑眉,这孩子,跟外姓倒比本姓亲热。 “顾宸从小是叶理带大的,跟他比跟我亲热的多。”黎曼姿听到这句话顿了顿,她觉得顾上北在有意提点什么,“当时老元帅去世,顾宸的母亲也跟着去了,那天状况真的挺混乱的,一群大男人,都是在马背上过日子,在刀尖上添血的,谁懂哄孩子啊,那时候顾宸就一直哭闹,我们打也不是,骂又听不懂,真是急死了。当时也就奇了,叶理上去一抱,这小子就不哭了,一直到现在,顾宸还是和他很亲。” “叶参谋长的确是顾少帅的知己好友啊。” “知己好友?”顾上北转身看着黎曼姿,那一刻顾上北的眼睛流露出危险的气息,“黎小姐在上海长大,十年前的事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您是聪明人,为什么今天在这儿给我装糊涂。” 黎曼姿微笑的脸明显的僵住了,“少帅……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上北并没有回答黎曼姿的问题,只是对她说道:“很晚了,我也要带他们两个回家了,黎小姐也早些回去,女孩子家家在夜总会总不好。”说完,顾上北走向叶理和顾宸,一把把顾宸抱在怀里,走出了包厢的门。 黎曼姿在身后看着他们走出去,觉得格外的刺眼,还有叶理出门前的最后一眼,他在笑,那种笑意太过明显,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和对失败者的怜悯。 黎曼姿拿起桌台上的酒一口饮尽,“叶理,从小到大,我黎曼姿看上的东西,就没拿不到的!” ☆、第二十五章 凤小楼 “叶参谋长的确是顾少帅的知己好友啊。” “知己好友?”顾上北转身看着黎曼姿,那一刻顾上北的眼睛流露出危险的气息,“黎小姐在上海长大,十年前的事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您是聪明人,为什么今天在这儿给我装糊涂。” 黎曼姿微笑的脸明显的僵住了,“少帅……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上北并没有回答黎曼姿的问题,只是对她说道:“很晚了,我也要带他们两个回家了,黎小姐也早些回去,女孩子家家在夜总会总不好。”说完,顾上北走向叶理和顾宸,一把把顾宸抱在怀里,走出了包厢的门。 黎曼姿在身后看着他们走出去,觉得格外的刺眼,还有叶理出门前的最后一眼,他在笑,那种笑意太过明显,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和对失败者的怜悯。 黎曼姿拿起桌台上的酒一口饮尽,“叶理,从小到大,我黎曼姿看上的东西,就没拿不到的!” “不,我去。”叶理打断了顾上北的话,“你的身份太过敏感,不能做具有大幅度偏向性的事,只能由我暗地里派人去做,别人我不放心。” 顾上北盯着叶理说道:“太危险了!冯国栋本来就想要把你退下位,这次如果暴露了身份,你很有可能上军事法庭!” 叶理捏了捏眉心,笑道:“冯国栋心浮气躁,想要抓住我的把柄,还欠缺气候。再说,单论这件事,再危险,我也是要去的。” “为什么?” “顾上北,你知道上野是怎么发家的吗?”叶理的牙根紧了紧,看着顾上北,“是鸦片。” 顾上北能感觉到叶理眼中的恨意,“我怎么会放过一个卖鸦片的人呢……” -------- “凤老板,上野先生让您过去呢。”来人把声音掐的尖尖的,很明显的刻薄尖酸之意。 凤小楼刚刚一口大烟吸完,整个人在摇椅上飘飘欲仙,“什么事儿?”艳媚的嗓子,虽然这几年因为抽大烟已经不能上台唱戏了,不过原来的声音还是依稀听得出来的。 “哟,凤老板,上野先生叫你去你就去,还问什么事儿?自个儿可别在这儿抬架子喽。”来人两手一插,站在那里趾高气昂。 凤小楼猛地站起身就拿烟管挥了过去,“下作的东西!我也是你可以说得的!” 来人疼得后退了几步,叫道:“凤老板,我可是提醒你,你可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贵了,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戏台上人人都捧的红角儿啊?早不是了我告诉你!” 凤小楼一听这话,立马跟发了疯似的,扔下烟管就去掐人家的脖子,“你个混账东西!你瞎说什么你!啊!” 凤小楼本来长得挺清秀,常年唱旦角儿骨子里带着媚气,早些年多少贵族在他身后巴结着他,现在因为抽大烟,嗓子毁了,也上不了台了,原本光滑润泽的皮肤也没有了,现在跟着上野菊田,为了掩盖自己的一脸病容,粉扑的过于的多了,一发起狠来,就像狰狞的僵尸一样,惨不忍睹。 来人被这僵尸一样的脸吓了一跳,一把就推开了凤小楼,还嫌恶的拍了拍自己身上,“不跟你啰嗦!晦气!你爱去不去!” 凤小楼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恍惚了好久,然后用锋利的指甲死死地扣着地面,“你们都不把我当人是吧,好!好!那我就像鬼一样弄死你们!” “顾青砚!你等着!等我把这边的人弄死了!我下去做鬼缠着你!” ☆、第二十六章 相似 上野正在屋里擦拭着武士刀,一身黑色和服,脚上穿着一双木屐,“怎么?凤小楼还没来?” “先生,凤老板架子有些大,现在可是有点请不动了。”刚刚去请凤小楼的佣人一身灰色长衫,低头哈腰的说三道四。 “请不动了?我养他三年,顺心事不给我做一件,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嘛,先生,您看凤老板到现在还不来……” “谁说我不来的!”凤小楼踩着步子踏进房门,一身白色锦袍穿在身上倒是干净,只是脸上的粉太厚,因为抽大烟而凹陷的脸颊显得过于刻薄。 “上野先生,我们唱戏的祖师爷是有过规矩的,不打扮的干净利落是不允许上台的,免得丢了面子,我凤小楼现在虽然不唱戏了,但好歹不会坏了规矩,不管怎么说,总是要倒腾一番的。”凤小楼一脸媚笑的对上野菊田说道,声音是刻意流露出来的艳媚,早已没了以前人人赞赏的清媚之音。 上野菊田突然把刀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声音之大让佣人和凤小楼都怔了怔,菊田突然看向凤小楼,说道:“三年了,如今你这张嘴是越发会说了,当时请你开口可是请了整整一个月啊。” 凤小楼一听这话,瞬间惨白了脸色,“先生真是说笑了,小楼三年前不识抬举,还望先生见谅。” 上野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扣住凤小楼的下巴,摩挲着说道:“老了……” “先生……可是嫌弃小楼了……”凤小楼长袖里的手死死地握住,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中。 “不,不,原本是这样的,不过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上野半眯着眼睛看着凤小楼。 “什么……有趣的事……” 上野也不回答,对着佣人说道:“你去端盆水来。” “是,先生。” 等到佣人把水端过来,上野扳过凤小楼的下巴,说道:“给我泼。” 凤小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脸盆的水泼了个全脸,上野死死地扣住凤小楼的下巴,拿着一块布死命的把他的脸擦干净,凤小楼脸上的粉被水腻了开来,渐渐露出本来的样子,没有那么的艳媚,依稀看出当年的清秀,只是被鸦片腐蚀了身子,只留下一张暗黄的脸。 “啊——”凤小楼一声尖叫,差点挣脱出上野的控制,“不要这样!不要擦我的脸!”凤小楼整个人变得异常狰狞。 上野菊田显然很不满意这样子的凤小楼,上去就挥了两巴掌,“闭嘴!” 凤小楼被上野菊田喝住了,好久才喘着气开口问道:“上野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像……确实像啊……”上野摸了摸凤小楼的脸庞,看上去像是在爱抚,显得有点痴迷。 “像?像什么?” 上野走到凤小楼身后,挥退了下人,然后开始吻凤小楼的后颈,凤小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抖,“我……是不是像谁……” “像,叶理……” 凤小楼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瞳孔放大,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迹都不松口,“叶、理?” 他背对着上野,在阴影中无声的咧开了嘴,笑的猖狂而血腥。 ☆、第二十七章 暴动 “冯伯伯。”黎曼姿见到冯国栋的时候,冯国栋正在看报纸,看到黎曼姿走了进来,一脸欣喜的说道:“哟,黎丫头来啦。” 黎曼姿笑着问冯国栋,“冯伯伯在看什么那么入神?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就是近来报纸上老登些神志不清的人街头闹事的事儿,看着挺有意思的。” “神志不清的人街头闹事?” “嗯,也就是一些抽大烟的人,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商量好一样一个个连着出来打扰民居,被巡捕房抓进去好几拨。” 黎曼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好像上野烟馆的负责人被请过去了几次,给巡捕房交了不少钱。不过,这鸦片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就赶巧在这时候出乱子呢。” 冯国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谁知道呢,这档子事有下面的人去管,也不要我们操心。” “也是,东北政府总不能只养些吃白饭的人。” “黎丫头啊,你就说吧,甭在这儿跟我绕弯子,今儿个来找老头我什么事?” 黎曼姿一听,笑着坐到冯国栋身旁,说道:“还是冯伯伯了解我。” 冯国栋瞅了黎曼姿一眼,笑道:“你这丫头的时间可宝贵了,你会没事找我这个老头子唠嗑?”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我近来和我父亲闹得不愉快?” “哦?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父亲催着我结婚嫁人,我不想,也就迫不得已留在这儿了。” 冯国栋一听,奇了,“你这丫头,结婚这么好的事儿,你也使劲和你老子闹腾?” “好?可不是嘛,我要一结婚,我父亲在上海的地位可就稳稳当当的了。”黎曼姿自嘲的说道。 “那还不好?你父亲帮你找的人家一定是非富即贵啊,到时你在家做个少奶奶,哪不舒坦了?” “我要是想当少奶奶,当时我的未婚夫死了的时候我就立马嫁了,还等到现在人人都说我是老姑娘了才来谈婚论嫁?我黎曼姿在中央军事学院学习政治整整两年,难道只是为了当一个我父亲的政治筹码?”黎曼姿哽咽着说道:“我不甘心!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抱负!” 冯国栋看了一眼黎曼姿,好像弄清楚了她心里的意思,问道:“丫头啊,那顾上北你就愿意嫁?” 黎曼姿顿了顿,说道:“冯伯伯果然眼尖。” “你难道听不到外面的风评?顾上北和叶理的关系这么些年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你就不介意?” “……冯伯伯,不瞒您说,他们两的关系,我十年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冯国栋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丫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人确实有那档子事?”冯国栋是个人精,虽然顾上北和叶理的关系听外人传了这么多年,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也权当笑话听,没怎么当真,今天到被黎曼姿一句话给镇住了。 “听说叶理当时要成婚了,顾少帅是带着军队提着枪杆子到叶家抢人的,叶家是书本网,也算是上海的名门望族了,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上海,没过几天叶家老爷就登报,断绝了与叶理的关系,然后,叶理就跟着顾上北来了东北。” “这事儿,上海那边都知道?” “可不是嘛,这男男不伦之恋一传出来,上海那边都炸天了!不过南北通讯不是很通畅吧,难怪你们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我不在乎这些!相反,他们的关系对我而讲更加有利。我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这个男人有权势,有地位,其他的我不在乎!只要他给我足够的自由,我也会许诺他想要的自由。”黎曼姿一席话讲的很骄傲,她不需要一个男人的爱情,也许尔虞我诈的政治更能滋润她的生活。 ☆、第二十八章 军火特供权 “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我!”黎曼姿看着冯国栋,很坚定地说道:“我可以把我的条件和底线都呈现在他的面前,为我们将不必要的麻烦减到最少,我相信我一定是他最佳妻子的人选!” “顾少帅已经二十八了,他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我可以为他挡去流言蜚语,无视他与叶理的关系,做站在他身边最得体的女人,而他只要和我结婚,让我父亲看到他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同盟,我找的人完全不比他为我安排的人差一丝一毫,甚至是强千倍万倍,这就足够了,这笔交易顾少帅难道会觉得不值当?” 冯国栋听完黎曼姿的话,大笑着鼓了鼓掌,“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原本还有缺陷的顾上北就变得完美了?” 冯国栋拍了拍黎曼姿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丫头啊,老头子我可从来不是站在顾上北一边的啊,我又怎么能让顾上北过得这么顺心?” “……我可以为您拿到南方的军火特供权。” 冯国栋放在黎曼姿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说道:“南方的军火特供权一直不在政界人员手中。” “可是它现在在我手里。”黎曼姿对冯国栋笑了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自信,“我用上海滩最繁荣的一块地皮换到了这个权利。冯伯伯,您是知道的,军火在你们这些军政要员眼中是非常宝贵的,而在一些……平民手中,也许在他们看来就相当棘手了。” “平民?他们曾经是上海滩最大的帮派!我们的人与他们对战死伤惨重!” 黎曼姿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您也说是曾经了,现在他们看到了最有利的商机,觉得相比之下安安稳稳过日子更好,我成全了他们,情况就是这样。” 冯国栋是几十年官场上历练出来的老人精,他几乎立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威胁了他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可是也许他们会卷土重来,所以你要找个更有利的靠山,于是你就看中了顾上北,一个北方最具军事实力的年轻男人,你用军火特供权贿赂我,将最危险的东西转嫁给我,而自己却成为元帅夫人,获得更为广阔的权利与财富。” “冯伯伯,您说错了,对我来说,军火特供权是最危险的东西,而对您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他们不敢动军阀的人,因此也就无伤大雅了。”黎曼姿从手包中掏出一张证明递给冯国栋,“连年征战,军部资金紧缺,只靠收敛钱财来填补空缺并非长久之计,有了这军火特供权,您老才可高枕无忧啊。” “据我所知,原本南北这条军火是韩副司令控制的,就是因为出了岔子,才被叶参谋长给扳下了台,您也跟着少了不少收入,您难道不想借此机会就此翻身吗?这里面的利益,内行人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冯国栋看了一眼黎曼姿,突然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啊,嘴皮子着实厉害!好!老头我这个媒人做定了!” 黎曼姿听了这话,终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那冯伯伯可要将这媒人的礼金收好了。”说完,将手中的军火特供证明交给了冯国栋。 冯国栋看着手中的军火特供证明,沉沉的笑了笑。 “冯伯伯,我也不打扰您了,晚上我还约了顾少帅的饭局,是时候该回去了。”说完,黎曼姿站起身和冯国栋道别。 冯国栋也不留人,只是说着,“那你们两个小年轻也好好处处,我也好说这事儿。” 待黎曼姿走后,路易斯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看着冯国栋说道:“冯,如果将来黎曼姿和顾上北站到统一战线怎么办?这个女人实在是厉害。” 冯国栋讥笑了一声,“顾上北一向心思深重,多的是猜忌他人的心,况且还是黎曼姿这样厉害的女人,他们越互相猜忌就越不能统一战线,到时候黎曼姿只能归属我们,她在东北军区才会有真正的立足之地。” 路易斯听了这话,大笑着赞道:“高招!高招!” ☆、第二十九章 交易 顾上北在元帅府翻腾自己衣柜的时候猛然间少了一套衣服,而且少的非常的彻底,由内而外,一件不漏,这件事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不用想了Mr。gu,你的那套衣服已经被叶理无情的扔掉了。”顾小宸坐在一旁一边吃蛋糕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两条腿因为太短还够不着地荡在那儿。 顾上北迟缓的转过头,哀怨的看着顾小宸,顾小宸又说道:“我就说嘛,香水味太重了,你看,叶理其实是受不了的。” “我的几百块大洋打水漂了……” 顾上北在心里哀嚎,叶理啊叶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勤俭持家啊!我们两个辛辛苦苦赚钱还要带一个小孩很缺钱的好不好!要扔衣服也看着点价钱扔好不好!不要把一套衣服全扔了好不好!哀怨完之后,顾上北又默默念叨,算了算了,叶理是天,叶理是地,叶理要干什么,自个儿这爷们要在旁边加油鼓劲! 叶理的性子一直挺邪乎的,你表面上看他冷冷清清没什么态度,其实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好了,你说这次这事儿吧,一开始顾小宸在说顾上北见了黎曼姿觉得他身上香水味太重的时候,叶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一个波澜不惊,没想到两天之后自己的一套衣服就光荣牺牲了。还有三年前一件事儿,顾上北刚上台,好多人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有一次一个小姐送了他一个西洋怀表,据说价值连城,顾上北那时也没什么心思,看着好玩在手上摆弄了几天,反正不要白不要,结果突然这怀表就没了,原本顾上北也不怎么在意,没想到没过几天在一场拍卖会上这块表上台了,那时候富家小姐坐在顾上北右边,脸色刷的就变黑了,要不是顾上北是东北大元帅,估计早就被一巴掌拍飞了,富家小姐一拎手包哽咽着走了,顾上北转头看向叶理,那时的叶理笑的叫一个灿烂啊,顾上北意识到,完了,把自家媳妇儿惹毛了。 不过叶理这性子就是讨顾上北喜欢,不哭不闹偶尔吃点小醋,暗地里动点手脚,这叫增加生活情趣啊!况且不是在乎才吃醋嘛!这时候顾上北粉红色泡泡都飞满天了! “你今天又和黎曼姿去吃饭?” “对啊。”顾上北其实很苦恼,但是又不能明明白白拒绝人家,所以黎曼姿一邀约,他一贯按着一去三拒绝的频率安排行程,可是黎曼姿的邀约太多,也就显得频繁了。 “那你可以考虑今天裸奔了,不然又白白浪费一套衣服。” 顾上北瞪了一眼顾小宸,说道:“如果知道我不顾形象的裸奔,那叶理以后一定不会再理我!那你这臭小孩就一个人孤苦飘零吧!” 顾小宸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顾上北,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智商一定有问题,“Mr。gu,为什么孤苦飘零的人是我?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叶理一定认为把我放在你身边会扭曲我的性格,从而带我离开,好好教育我,然后孤苦飘零的无疑就是你了。” 顾上北的嘴角很严重的抽了抽,“顾小宸,你的词汇量太多了……” “Mr。gu,多谢你的夸奖。我要去书房看书了,以便增加更多的词汇量。”顾小宸将最后一口蛋糕塞到嘴里,然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阿木把他抱下椅子,拉着顾小宸走出了顾上北的卧室。 黎曼姿作为上海市的名门千金,作风非常西洋化,这次黎曼姿也把顾上北约在了七喜街的一家西餐馆,特地预约了最地道的牛排。顾上北对这些向来可有可无,也许比起这些,顾上北更喜欢呆在家里给叶理做烧卖吃。 “顾少帅今天可是迟到了。”黎曼姿看到顾上北站起身笑着说道。 顾上北笑笑,也没多做回答坐了下来,“黎小姐可真是会找地方,这个餐厅很不错。” “请顾少帅吃饭当然要慎重挑选啊。” 一顿饭吃得很快,吃完牛排之后上了两份甜品,顾上北不是很爱吃甜食,黎曼姿也不怎么吃,于是两人就随便坐着聊了一会儿。 “黎小姐来东北也有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打算回去?您别误会,只是黎小姐一向是您父亲官场上的好帮手,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有点好奇而已。”顾上北的眉目很邪气,说这段话时,他刻意比平时放松,看上去非常随性。 黎曼姿看着顾上北仍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上次和少帅谈话,您说我装糊涂,那么今天我就在这儿挑明了讲,不知少帅介意不介意?” 顾上北摊了摊手,“怎么会呢?我喜欢和明白人讲话。” “据我所知,这几年少帅招待的名门闺秀可不少,您是场面人,就算不愿意也不能随意推辞,驳了人家的面子,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我,黎曼姿。” “黎小姐倒是看得通透。”听了这些话,顾上北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黎曼姿接着说道:“您和叶参谋长的事我确实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我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并不会多说一个字。” “黎小姐是在表明自己的观点与立场吗?” “我希望这句话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话题。” 顾上北笑着挑了挑眉,说道:“对于接下来的话题,我很感兴趣。” ☆、第三十章 局败 “少帅年少英才,与之而来却是质疑与诽谤,我觉得这些都需要一个终结者,这样才可以让少帅您以后的路一帆风顺。” 顾上北听出了意思,反问道:“黎小姐,我这么多年来不结婚……您觉得是为什么?” “我知道您是因为和叶参谋长的关系才不结婚的,而这些,我都不会在意,我会给您足够的自由。我不想成为我父亲的政治筹码,任他摆布,我希望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我想和少帅做这笔交易。” “我希望能成为您的妻子。”黎曼姿说了这么多话,决定不在和顾上北绕弯子。 顾上北看着黎曼姿,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确实不是在和他谈情说爱,“我很佩服你的才智与勇气。” “我希望少帅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顾上北慢慢坐直了身子,看了黎曼姿很久,黎曼姿在顾上北的省视下显得有点不舒服,但仍旧抬头挺胸,神情自若。 “我不结婚,从来不是因为找不到一个能够理解和宽容我和叶理关系的女人,而是我至始至终没打算放置这样一个位置。” 黎曼姿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叶理十年来长久的关系,是依靠彼此给予的信任和尊重维持的,如果我放任一个女人在我身旁,即使她对我们两的关系视若无睹,也仍旧是我对不起叶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对等,而这对叶理来讲是种毁灭性的侮辱。” “您觉得妻子完全是个多余的角色?!”黎曼姿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上北。 “准确的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角色。”顾上北很平静的看着黎曼姿,那种神情非常的认真,“黎小姐,我的答复够明确了吗?” 黎曼姿一瞬间震惊了,他发现顾上北所想的一切与她所想的一切不能重合在一起,她的想法甚至出现了很严重的偏差,而原本自信满满的她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顾上北从来都不要一个善解人意,聪明大度的女人,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女人!顾上北可以为了叶理承受一辈子的流言蜚语,因为这些和叶理比起来根本就无足轻重! 在两人沉默之计,一个警卫员跑了过来,低头说了几句,顾上北立马站起来说道:“马上去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黎曼姿站起身问道。 “叶理被几个抽大烟的给袭击了,现在在军区医院。”说完,顾上北走出包间的门,黎曼姿觉得自己知道了这事儿不过去看看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赶在顾上北后面到了医院。 顾上北赶到医院的时候,叶理正在包扎伤口,他的右手臂被匕首划了一条很深的口子,脚踝也在搏斗中扭伤了,顾上北看着叶理苍白的脸,一下子心疼万分。 “叶参谋长被袭击的时候你们人呢?吃干饭去了!”顾上北冲着警卫员一声怒吼,把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差点震下来。 站在一旁的警卫员们一声没敢吭,站得笔直等着继续挨骂,这时叶理开口说道:“是我自己太不当心了,今天没让他们跟在身后。” 顾上北看着疼的勉强开口的叶理,赶忙上去问道:“是不是很疼?嗯?”叶理勉强的点了点头。 顾上北知道叶理非常怕疼,他和自己不同,皮肉细嫩经不起折腾,虽然叶理是参了军当了兵,可是老参谋长当时一直把叶理当个宝,觉得叶理是个好苗子,拼了命的护着,体能集训几乎就没出现过几次,生怕一帮不知轻重的兵痞子把他的宝贝给弄伤了,顾上北也是这样,对于叶理,一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热着,压根舍不得让叶理受一点伤,唯一一次心狠点也就是教叶理学枪,而叶理呢,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参加累死人不偿命的训练,对于两人的袒护可是乐意的很。 “袭击的人都抓住了?”顾上北转头问警卫员。 “报告少帅!一共三个人都在警察局蹲着呢。” ☆、第三十一章 自导自演 顾上北刚要起身,却被叶理拉住了,叶理对着警卫员和军医说道:“你们先出去吧。”然后对顾上北说:“除了你我,不要让的军部任何人接触这三个人。” 顾上北和叶理认识十年,两人的默契是不用说的,顾上北立马就意识到叶理的心思,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顾上北很少对叶理摆脸色,但这次他是真的很生气。 “我只是希望短时间内效果更明显一点。”叶理紧紧地拉着顾上北的手,一脸平静地说道,“况且,我有分寸,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 你知道个屁!顾上北在心里骂道,老子平时那么护着你,连根小指头都不敢碰,你就当着老子的面糟蹋自己的身子,不是死命膈应老子嘛! “顾上北?“叶理见顾上北低头看着他不说话,觉得好像这次的事态有些严重。 “如果你要制造舆论,多找些抽大烟的人去惹些事就好了,为什么把自己搭进去,让他们来袭击你?!” “军阀内部如果真的这么关心人民死活,那么就不会如此民不聊生了,只有军政要员真正的出了事,大烟事件才不会不了了之,我思索了很久,如果被袭击的是我,那我一定有更充分的理由处理这件事,之后我会亲自深入内部调查,为禁烟一事做好充足的舆论准备。” 顾上北看叶理说的有理有据,一副全然没错的样子,心里腾腾腾冒着火,“那你叫他们来打我啊!我皮糙肉厚随便刮两下没事儿!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 叶理看着完全在气头上的顾上北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顾上北,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顾上北心想,好你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老子心疼的都快碎了!你还在这跟我嬉皮笑脸勾引我!顾上北抬起腿就想走,却又被叶理死死地扯住。 “真的很生气?”叶理很无辜的问道,顾上北脖子一横,不想搭理他。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叶理的声音低低的,感觉确实在认错,顾上北的脖子继续横着,不理他! “我知道错了……”此时的叶理已经非常委屈了,顾上北仍旧不为所动,一定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了,你才这么随心所欲! “……” “顾上北,我疼……” “疼?哪里疼?我帮你看看!要不要去叫医生?”顾上北算是败在叶理手上了,原本不打算理他的,结果叶理一喊疼自己就没了分寸。 叶理看着顾上北扑哧一笑,很久没有这么孩子气的闹腾了,叶理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顾上北瞪了叶理一眼,想要看看叶理右臂的伤口,结果被制止住,“人家医生包的好好的,你还硬拆开来,没事,不过是擦破点皮,没几天就好了。”顾上北一想也是,于是便不再动那伤口。 “你先去警局看一下那三个人,确保他们不要被外界接触,等风声过了,我们再把他们放了。” 顾上北虽然很不放心叶理,但是觉得确实要去确认一下情况,于是便说道:“等我去过之后,回来陪你。” 叶理点了点头,目送顾上北出了病房,自己躺在床上,慢慢的挪动着右手,这一刀其实刺得很深,当时疼的叶理掉了一身冷汗。 “黎小姐。”叶理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黎曼姿。 “刚刚和少帅吃饭的时候听到叶参谋长遭到袭击,我就来看望一下。”黎曼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没有了以往官方妩媚的笑容。 叶理微微一笑,说道:“那真是谢谢黎小姐了。” “没什么,我觉得叶参谋长确实好谋略,只是把自己搭进去,未免狼狈了点,这两刀子还是应该顾少帅替您挨,您看把少帅心疼的。” “……黎小姐,我不愿意顾上北挨刀子的心情和顾上北不愿意让我挨刀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您明白吗?”叶理又是一贯的清冷,他很平和的看着黎曼姿。 黎曼姿先是猛然一震,随后死死地将指甲嵌进自己的手掌心中,“你们……这是在跟我明明白白的摊牌吗?” “黎小姐是聪明人。” 黎曼姿盯着叶理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开门,叶理突然说道:“今天的事,想必黎小姐不会宣扬。” 黎曼姿紧紧地握着门把,说道:“我不会做让顾少帅厌恶的事。”说完,摔门离去。 叶理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声说道:“黎曼姿,你没有机会的……”这一声,随意平静,但却是坚定异常。 ☆、第三十二章 公演 黎曼姿到自己居住的宾馆的时候,收到从上海寄来的两样东西,黎曼姿看着东西厌烦的皱了皱眉,拿到自己房间里拆了开来。一封信是黎曼姿的父亲黎祚洋寄来的,里面的内容很老套,无非是叫她早点回去,为她安排了几个相亲的男人,在上海都是人物,不会亏待她的。黎曼姿随意把信往沙发上一丢,便不再理会,随后看了另一个大盒子,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东西,黎曼姿疑惑的拆开来,“啊——” 黎曼姿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吓得花容失色,立马把盒子扔了出去,她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盒子里放了一张黎曼姿的照片,上面涂满了血,一把刀插在黎曼姿的胸口,很通俗很恶劣的手段,黎曼姿很清楚是谁干的。 “竟然找到这边来了……” 黎曼姿这几年在官场,见过世面,没几分钟她就平复了下来,她把盒子盖好,叫了服务员把东西扔了,然后坐在沙发上思考,一方面自己的父亲催促成亲,另一方面自己被虎龙帮那些余孽死死纠缠,除了留在这里,黎曼姿如今根本没有退路。 叶理看似身份尴尬,和黎曼姿到现在都没有正面交集,但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并不软弱,而顾上北更不像看上去那样可亲,心里的算盘打的明明白白,稍有逾越,必定会翻脸不认人。唯一可以死死抓住的就是冯国栋,拿人家手软,那么这件事他必须要帮黎曼姿办成。 ----- 叶理在家里修养了几天,等自己的伤好点之后,立马就叫顾上北召开军部会议,准备打铁趁热,叶理把一张名单拿给顾上北,说这上面的人务必请到场,顾上北一看名单,当中不乏和日本人长期来往的军官,立马明白叶理是趁机要动刀动枪了,顾上北耸了耸肩,没事,正好很多时候不动嘴皮子了,今天拿出来溜溜儿。 军部会议在上午八点准时举行,叶理的事有意闹得很大,所有人都知道军部总参谋长被袭击的事,到场之后就是一场寒暄,叶理的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苍白着一张脸,对于众人的问候只是点点头,并不出什么声,顾上北坐在长桌的前方宣布会议开始,然后就让叶理讲话。 “我并没有什么大碍,谢谢大家的问候。”叶理的声音很低沉,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今天并不是举行慰问仪式的。” “这是近来的几分报纸,上面大篇幅的报道了居民被袭事件,始作俑者是长期在上野烟馆吸食大烟的瘾君子,据我事后了解,这几件案子都已经在警局备案,并且曾经告知军部,只是我不知道为何这件事会不了了之?”叶理淡淡的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人与他对视。 “对于这件事,我首先感到非常抱歉,如果这次我没有遇袭,可能我也不会关注到这件事。但是,我很想知道,本应该将此事告知给我的有关军士,为何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冯国栋在一旁开口道:“叶参谋长,陈军士在日前已经引咎辞职了。” 叶理听了这话突然嗤笑了一声,“有意思,跑的倒是挺快的。”但是叶理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直的看着冯国栋,表情戏谑,冯国栋感到很不舒畅,咳了一声正了正身。 “我并非要抓出一个人为此次事件负责,我甚至不在乎这次多少人玩忽职守,或是以权谋私,掩盖案情,但是你们至少要在这里给我表明一个态度,这件事,你们是管还是不管?”说完之后,叶理把文件往长桌上一扔,说道:“这是具体详情,看完之后,说说你们的看法。” 顾上北随意拿了一份靠在椅背上翻看,叶理无声的看了顾上北一眼,顾上北趁着别人都在翻看文件没注意他,朝着叶理眨了两下眼睛,叶理抿嘴一笑,随后瞪了回去,让顾上北严肃点,顾上北只当在玩情趣,笑嘻嘻的低头继续看文件。 其实顾上北对于文件内容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原本就是叶理和顾上北整理的,里面一共整理了至今为止的八起案件,上面的时间,地点,经过,写的清清楚楚,不用说,因为这些案件包括叶理被袭都是他自己导演的一场好戏,当然里面还包括了上野菊田的个人介绍,家族介绍,上野烟馆鸦片的来源和资金收入,而这些是顾上北暗中派人去查的。 沉寂了很久,徐汇开口说道:“叶参谋长,我认为压下这些袭击事件也是无奈之举,您应当体谅……” “哦?那我应该怎么体谅?” ☆、第三十四章 诡计 “号外——号外——参谋总长遇袭受伤,东北军政府颁布禁烟令——” “诶,小子,来份报纸。” “好嘞,先生。”报童接过钱,把报纸递了过去。 “这是发生什么了?感觉近来挺闹腾的。” “你没听说近来上野烟馆几个吸大烟的人袭击了不少人吗?这次还把军部的参谋总长给袭击了,据说伤的不轻,顾少帅因为这事当时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最后伤及叶参谋长,这次追究了不少人,我听说在开军部会议的时候,当场毙掉了一个高官呢!” “真的假的?这么严重!”一旁的人惊骇道。 “我们也甭管真的假的,要真因为这事儿禁了烟也是好事,这几十年来,鸦片可没少害人!” “我看这事儿悬,估摸着几天之后就没影了,上野烟馆有日本人撑腰呢!东北军政府敢动他?” “你还真别说,要是三年前那是一定不敢动,不过现在可难说了。” “什么意思?” “我听说这次上位的元帅和参谋总长心气高着呢!现在和军部一帮老人闹得不可开交,只差上了台面扛枪杆子了!你说他们会服从日本人?日本人可没和军部中老一辈的人打交道!” 一旁的人听着认可的点了点头,“也是!要是再和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列强来往,我看啊,这东北军权也差不多到头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着了……” --------------- 上野菊田到凤小楼那里的时候十分的气愤,凤小楼出现的时候,上野正拿着茶杯往地上扔,凤小楼躲闪不及,长衫湿了一角。 “八嘎!东北军区这帮混蛋!拿了老子那么多钱还不够!竟然颁布禁烟令!”上野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敲着桌子,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凤小楼眼眸一转,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对上野说道:“先生真的以为只是东北军区搞的鬼?” 上野被凤小楼这句话说的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鸦片,在中国都几十年了,先生您这大烟馆也开了十来年了,为什么早不禁烟晚不禁烟,偏偏这时候闹这一出?您再想想,半个月里面一连九起案件全与我们大烟馆的人有关,以前发生过这事吗?这未免太奇怪了。” 上野一听这话也觉得十分的奇怪,怎么事情这么凑巧全在这时候发生,“东北军区有人故意要玩我。” “那先生你想想,东北军区谁最不想你好过?”凤小楼笑着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上野菊田手中,“上次您可是为了七喜街的经营权去找了叶理,这位军区的参谋总长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上野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随后又被自己否定,“不不不,不可能,叶理并未表现出和我作对的样子。” “怎么不可能?上野先生真觉得叶理是个善茬?”凤小楼嗤笑一声,“叶理最拿手的就是自导自演一出好戏,表情动作都极度到位,连我这个戏子都自愧不如。” “先生您想想,如果叶理至始至终都对您表露出恶意,您还会对他表露自己的意思吗?再说顾上北,他可是个不给您留面子的人,老元帅给您的生意这几年来被顾上北扣下不少啊,叶理可是顾上北的人,他会不帮着他?” 上野愤怒的皱着眉,心想太小看叶理这个人了,看上去斯文正派,没想到骨子里充满邪性,自己是让他的一张脸给懵了!原本还以为虽然叶理和顾上北站成一派,但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做事谦和,不像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这么一看全是装的,就是为了现在摆自己一道! “八嘎!八嘎!” “先生急什么?这禁烟令可不一定能执行下去。” 上野看向凤小楼,凤小楼正一脸媚笑看着上野菊田,“他要禁烟,我们就让他先禁着,等到他自己变成烟鬼了,我们看他怎么收场……” ☆、第三十五章 顾少帅的爱心水饺 叶理已经在家休息了很久了,除了开军部会议的那天,顾上北就没让他出过门,整天锅里鸡汤熬着骨头汤炖着,生怕叶理饿了渴了累了没有东西吃。叶理有时也是一个标准吃货,歇在家里还真闲不住,时不时的就去锅里看看有什么吃的,几天下来不知不觉圆润了一圈。顾上北和叶理认识十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觉得叶理太瘦了,怎么养都养不出来,这次看到叶理多了几两肉,顾上北相当的有成就感。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叶理赤脚踩在纯羊毛地毯上,穿着棉质长裤和白衬衫,在暖暖的阳光下端着一杯咖啡看书,而我们的顾少帅在厨房里爱心满满的捏着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厨房里太热,顾上北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下面一条工装裤,围裙一系在厨房里呆了一个小时。 顾上北是个典型爱妻顾家的好男人,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媳妇儿爱吃什么就学做什么,想当年顾上北被老元帅收为义子,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按着老元帅的意思到部队里参军,和大家一起吃着大锅饭,做饭?顾上北活了十八年就没分清过盐和糖!再说了北方的爷们儿,没听说自己下厨吃饭的!不过这一切都终结于叶理,当这个男孩不顾世俗道德,顶着沉重的压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的时候,顾上北就告诉自己,看,这就是你一辈子的责任,好好的护着他,握紧他,直到最后,叶理会微笑着对他顾上北说,这辈子,我不后悔。 叶理在房里看书看得无聊了,就走到厨房里看看顾上北,顺便捎点东西吃,厨房里热气腾腾,模糊了顾上北精悍而有力道的身段,叶理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进了厨房忍不住夸赞,“真香!” 顾上北捏着饺子跟叶理说,“等我把饺子弄出锅就可以吃了,再等等啊。” 叶理趁着顾上北不注意打开锅子捞了一个饺子出来,吹了几口塞进嘴里,被烫了一下,饺子还在嘴里就呼呼的哈着气,顾上北一看急忙走过去,“诶哟,祖宗,这饺子烫着呢,你就往嘴里塞!” 叶理哈了几口气开始吃饺子,把饺子吞下去之后说道:“不错!皮有嚼劲,馅也够味!” 顾上北看着叶理的小孩子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去捞锅里的饺子,满满的一盘饺子,旁边一叠醋,顾上北往里面搁了辣椒撒了点糖,这作料调的一分不差,叶理最爱这味道。 “烫着没?”顾上北把饺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叶理立马跟了过来坐着吃饺子。 “没。”叶理埋头吃着饺子。 顾上北看着叶理呼哧呼哧吃饺子的样子,笑着说:“别急,没人和你抢,老爷们儿的饺子就给你做!” 叶理一边吃一边点着头,他蘸醋非常有讲究,在皮上沾点醋,一口塞进去,皮有酸酸辣辣的甜味,饺子馅的鲜味也没被冲掉,一口一个绝味!叶理平时就爱吃这些小点心,吃上了就停不下来,顾上北眼看着一盘二十个饺子全被叶理吞下了肚,连忙说:“不能吃了啊,剩下的明天再吃一顿。” 叶理吃着正高兴,哪肯停歇,“这都四点了,你就让我连着晚饭一起吃完呗。” “不行!”顾上北没等叶理反驳,把盘子碟子刷拉一收拾,开始洗碗。叶理就是这样,胃口就那么大,吃了这个就吃不下那个,今天让他把饺子都吃完了,那晚饭估计是一口都吃不下,这种事情顾上北坚决反对!他的目标是把叶理培养成一日三餐按时吃的乖宝宝! 叶理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就坐在桌子旁看自家的顾少帅系着小围裙收拾这儿收拾那儿,心里想着,顾上北也是个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了,乍一看这身条确实是一级棒,一张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也够唬人的,难怪这几年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就没消停过。 叶理刚和顾上北在一起的前几年不是没想过他会成家立业,对这方面的事虽然心里难受,但到底从不多说什么。老元帅没有儿子,收了顾上北当义子之后确实是喜爱异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顾上北这东北公子哥儿的名声是坐实了的,顾上北一过二十岁生日,老元帅就给顾上北介绍了不少人,当时叶理能做的就只是尽可能的回避,老元帅对他和顾上北的事心知肚明,但从不挑破,唯一一次就是私下里把叶理找过去,表明了态度,意思是说,你和上北怎么样我不会管,不过上北终归是要结婚的,你也要有个眼力。叶理很明白老元帅一句话讲的实在,没有给他难堪,况且自己也是寄人篱下,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于是就更加的回避此类事情,老元帅看在眼力很是满意,不过顾上北却是大为恼火。 叶理记得很清楚,那是顾上北第一次和他甩脸,顾上北问叶理,你就这么不在乎我?!我和别人在一起你很高兴是不是?!叶理那时候被顾上北一吼,完全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到顾上北摔门走出去之后,叶理才发现自己吧啦吧啦的在掉眼泪。叶理也是个倔孩子,虽然叶家把孩子养的娇气,但叶理从八岁之后就没哭过了,即使是和叶家断绝关系被赶出家门,和顾上北千里逃亡,一口热饭都吃不到的时候,叶理都没有哭过,但是那一天,叶理止不住的在流泪,无声无息的,但却是克制不住的。 叶理知道这辈子栽了,这个叫顾上北的人,猛然的闯进自己的生活之后,不负责任的强拉着彼此进入对方的世界,从此便是不可自拔的泥足深陷。 ☆、第三十六章 叶理的鸿门宴 人的胃口是容易被养叼的,就像叶理吃惯了顾上北给他做的点心之后就不爱吃外面的,当叶理彻底弄清顾上北的心意之后,他确实开始捍卫自己的爱情,以前可以忍现在绝对不行!顾上北是叶理的,这是任何人不能改变的事,如果有人想要插足,那么别怪叶理做事不上道儿!当然,如果顾上北和别人走得近了,叶理是绝对不允许的,醋坛子马上扣到顾上北头上,眼睛都不带眨的!顾上北也是典型的受虐狂,把这当情趣,叶理只要一吃醋,那他顾少帅可以乐呵三天! “顾上北,我们把黎曼姿的事情解决了怎么样?”叶理懒懒散散的靠在桌子上跟顾上北说话。 顾上北是个大老爷们,本来就不喜欢拖拖拉拉办事儿,一听要把事情解决了,心里倍儿高兴,“当然好啊,黎曼姿要再这么在我眼前晃荡,我可受不了,要想着法子说服她,我脑仁疼!” 叶理看着顾上北苦恼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一心一意的男人最有魅力,顾上北无疑至始至终都吸引着叶理的目光。 “你先收拾着,我进屋了。” 顾上北也不留叶理,反正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在厨房也不会帮忙干一点事,不过顾上北觉着叶理在家可能呆的腻了,就提醒道:“诶,叶理我可告诉你,要解决黎曼姿的事儿你也要把伤给养好了,你的禁足时间是半个月知道吗?还没到时间呢!你给我安稳点在家呆着!” 叶理听着皱了皱眉,“行了,多大点伤啊,你一直惦记着。” 顾上北一听不满意了,双手一擦围裙,对着叶理说道:“多大点儿伤?你看看那口子划得多深?骨头都快看见了!你那脚肿得,还能见人吗?!” 叶理闭着嘴不说话,这方面他一向说不过顾上北,也不好意思说,毕竟顾上北实在是把他放在心尖上,有时候真的觉得不爱护好自己在顾上北面前就是理亏,叶理看了顾上北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兜里揣着刚刚顺手拿的剥好皮的花生。 ------- 黎曼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车还没到冯国栋的府邸就被截了下来,“你们是谁?” 来人并没有答话,一人压住了黎曼姿的司机,一人把黎曼姿拽下了车,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黎曼姿坐在后座,一左一右被两个人挟制,“你们到底是谁?!竟然敢挟持我!” “黎小姐,我们并非恶意,只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坐在一旁的男人开口说道。 “你们是上海虎龙帮的人?” “黎小姐,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们绝对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黎曼姿的问题。 随后黎曼姿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室,带着她来的两个人立马关上了门退了出去,黎曼姿站在那里,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那人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火苗出现的那一刻黎曼姿看清了那人的脸庞。 “叶理……”黎曼姿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几乎没有和自己有过正面交集的男人,觉得这种时刻见到他实在是不可思议。 叶理吧嗒一声把打火机合上,笑着对黎曼姿说道:“黎小姐,好久不见。” ☆、第三十七章 再败 “你为什么叫人在这个时候把我带到这来!” “这么晚约你真的很抱歉,不过……谁叫黎小姐这么晚去见冯老将军呢……”叶理无奈的说道。 “约?你这是挟持!你派人禁锢了我的人身自由!”黎曼姿走上前去愤怒的对叶理吼道。 “你会感谢我的。”叶理做了一个手势,请黎曼姿坐下,“黎小姐,我今天只是想和你谈谈,也许这段谈话会让我们彼此受益终身。” 黎曼姿挑眉一笑,说道:“我和叶参谋长并没什么交集,我想今天也没什么可以谈的,我们彼此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完,黎曼姿转身离去。 叶理在黎曼姿推开大门的一刹那说道:“我并非在和黎小姐玩游戏,今天是我把你请进来的,那你也要等我把你请出去。” 黎曼姿怔了怔,看向叶理,他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坐在那里,但是眼神中是不容抗拒的态度,“你认为一场谈话就能让我改变初衷?” “那黎小姐认为仅仅靠冯国栋一人就能改变现在的形式?”黎曼姿诧异的看着叶理,叶理随后说道:“只要我不妥协,黎小姐就永远别想进顾家的大门。” 黎曼姿嗤笑一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阻止这一切?叶参谋长未免高看了自己!东北军阀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顾上北即使权倾一方也难逃各家牵制,只是你一句话,顾上北就可以这辈子不娶亲?笑话!” “为什么不可以?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我很有耐心,总会一个个解决。”叶理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黎曼姿看的更是火冒三丈,“再说黎小姐这么上赶着,顾上北可有说一句愿意?” “……”一句上赶着把黎曼姿噎的说不出话,她堂堂上海市市长千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 “当然,就算顾上北开口说愿意了,那也得看我松不松这个口。” “因为顾上北对你的承诺你就在这有恃无恐?是,也许他是对你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他是整个东北的领导者!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中!你们的感情能被世俗所容忍?万一哪天东窗事发,顾上北名誉扫地,你就不后悔?如果是这样,那你未免太过自私了点!让顾上北成为你感情的祭品!” “黎小姐认为自己可以帮助顾上北免去这些?”叶理轻笑了一声。 “我当然可以!我是一个女人,并且我会以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态度宽容你们,为你们挡去一切流言!而我只需要一个名分,能够让我安然的呆在东北,这笔交易哪里会不和你们的心意?”黎曼姿是个常在政治场合出现的女人,说话往往卡住别人的命脉,十分精准,叶理和顾上北虽然权势倾天,但始终不是完人,两人的事虽然从没有人证实,但风风火火的传了这么多年,大家心里都有数,而且顾上北越久不成家,这个流言就越加得到证实,现在没人彻查翻他们的底,但是难保以后有心人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只要咬上一口,也许顾上北和叶理得到的就是人心涣散。 叶理沉静的看了黎曼姿一眼,继续说道:“我认识顾上北十年,他的性格我很了解,他是一个出色的男人。黎小姐现在焦头烂额没有心情和顾上北谈情说爱,但是以后呢?相处时间一长,你会发现顾上北除了适合做你的丈夫之外,更适合成为一个你倾慕的男人,那你会将我放置在怎样一个位置?” “我会喜欢上顾上北?”黎曼姿嗤笑一声。 叶理看到黎曼姿的表情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当然希望不会,可是我不能因为一种可能,而迎来一个必然。到时候我无法阻止,那么以我的性子,绝对不会让黎小姐好过。”然后叶理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现在还心平气和的在谈话,仅仅是因为还未触及到彼此最深层次的利益,所以我希望……”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打扰到你现在的生活!这一辈子绝对会信守这个承诺!这笔交易你做不做?”黎曼姿急躁的打断了叶理的话,喘着粗气对叶理吼道。 叶理疲倦的皱了皱眉,黎曼姿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十七岁遇到顾上北,他无意之中闯进我的生活,我曾经竭尽全力想要逃离这个强势而又极端具有存在感的男人,可是我失败了……我和顾上北最终在这段感情上达成共识,我为了他,抛弃百万家产,良田万顷,为了他,违逆父母之命,辜负新婚妻子,使家族蒙羞,成为笑柄……” “家族,婚姻,我为他袖手弃之,孑然一身!难道我不该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回应?他在紧紧握住我手的那一刹那,就注定要和我一起承受这段流言蜚语!至死方休!”叶理说道最后,声音渐渐变大,黎曼姿没有见过这样的叶理,她突然觉得,不管是叶理还是顾上北,在这段感情中始终斤斤计较,两人都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但也许也是这样,让他们的感情始终维持在最初的状态。 “你要成为顾上北的妻子?可以。只要你和我十年前一般为顾上北孑然一身,你和我,和顾上北才有谈这笔交易的可能。” ☆、第三十八章 逃离 在黎曼姿的认知中,叶理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至少在今天之前。但是现在黎曼姿的发现,真正的叶理尖锐甚至刻薄,他无视这个时代的礼教,将两个人的情爱紧紧的抓在手上,理所当然的告诉黎曼姿,她不配,她没有任何资格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做成这笔交易。 黎曼姿的内心非常清楚,她不会放弃她的家族所带给她的荣耀,那是她在这个社会上赖以生存的护身符,即使黎曼姿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政客,在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但她仍旧不能否决她依附自己身份所创造出的一切,同样,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父亲的逼婚,黎曼姿只是努力的去找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人,而不是当面回绝他的父亲。 “我确实无法和你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和你谈论这惊世骇俗又彼此牺牲的爱恋,但是我想……你不应该在这激怒我,当我将所有事情翻出来的时候,痛快的绝对是我。” 叶理笑着摇了摇头,“我手上有一份资料,上面记录着黎小姐三年来的病例,你长期服用精神药物,甚至有加重药量的趋势,你觉得当你把一切都爆料的时候,人们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吗?” 黎曼姿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怎么……” 叶理轻笑了一声,显得十分随意,“你妄想用舆论压制我,那我也同样用舆论压制你,这样我们彼此互不相欠,不是更好?”叶理顿了顿,继续说道:“黎小姐,我讲了这么多,我想你需要表明一个态度。” 黎曼姿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不要让我找到机会。” 叶理看着黎曼姿的眼睛,那里面透露出浓重的血腥,但是黎曼姿对他妥协了,这就足够了,“很晚了,黎小姐也该回家了,会有人把你安全送达。” “还有,冯老将军身子不如从前,黎小姐还是不要太晚去打扰了。”叶理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不经意的嘲讽,黎曼姿一晃眼,又好像刚刚叶理戏谑的表情只是一种错觉。 黎曼姿被人带出去的时候只是深深的看了叶理一眼,她没有说话,因为她在最后意识到叶理并非来找她谈话,只是想让自己听他说话,叶理的语调很慢,但很流畅,到最后黎曼姿几乎没有说话的时间,就像被人硬生生卡在那里一样,一向口齿伶俐的黎曼姿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一种压迫,刻意的,叶理施于她的压迫。俗话说大蛇要打七寸,叶理也是这样,句句掐中要点,黎曼姿无力还击。 黎曼姿到宾馆的时候,警察局的人上门拜访,一问原因才知道是自己的车和车上的司机出了事,他们告诉她,车子出了事故,连人带车都炸没了,那一瞬间黎曼姿感觉一股凉意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回想起叶理刚刚说的话——你会感谢我的。 是的,黎曼姿突然意识到叶理什么都知道,他帮助自己逃过了一个大劫,而这迫人的形式根本不容许黎曼姿再在东北待下去,等待着一个无穷无尽的交易,已经来不及了,必须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黎曼姿立马打电话接通了冯国栋的电话,“我要离开东北,立刻!马上!” “丫头,你这是什么情况?”冯国栋接到电话愣了愣。 “冯伯伯,我给你的军火特供仍旧算数,但是你必须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二十四小时的安全护卫!”黎曼姿的口气很焦躁,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害怕,是的,她在害怕,那种无了解及敌人下一步动态的感觉,几乎将黎曼姿逼向绝境。 冯国栋的声音沉了沉,“丫头,我这边可是想要给你做媒的,你这样走了,可就没机会了。” “我已经等不了了!现在的我没有时间陪着这两个人耗下去!虎龙帮的人随时会要了我的命!我必须走!” “……” 冯国栋在另一边沉默了很久,黎曼姿在电话里吼道:“冯国栋!我知道你希望通过我牵制住顾上北!但是你最好现在别动这心思!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找叶理!我相信对于这件事,他一定相当乐意,但是你就别妄想我们以后会有更深的合作!我看你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在利益上和你如此切合的人!” 冯国栋听了这话在电话另一头笑出了声,“丫头啊,你别急啊,我没说不答应你,不过我送你出去之后你还是要回来的,你也不想离开东北之后受你父亲的牵制吧……” “……我会答应你的,只要你对我做出承诺,我需要有人护我周全!” “当然,我马上安排人手送你出去,保证神鬼不知,等到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怎么样?” 黎曼姿咬了咬牙,说道:“行!” 黎曼姿挂了电话,觉得这东北军区的人都修炼成精了,即使她久经战场,还是招架不住这虎狼之势。 ☆、第三十九章 思忆 黎曼姿走后,叶理坐了很久,十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在叶理的心中张扬着,撕扯着。这么多年来,叶理从不去想当年的决定正不正确,可能当时只要退后一步,顾上北和自己就不会走到今天。艰辛吗?艰辛,这十年来的一切绝对不会轻松。后悔吗?不会后悔,顾上北一生一世的陪伴就足够了。 可是曾经养育自己的二老呢?对得起他们吗?叶理想到这里,就有深深的愧疚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父母之恩,不是不报,可如果让叶理日日挂念,谁来拯救在背德中苦苦挣扎的自己?叶理只能紧紧地抓着顾上北,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地将那根绳嵌入自己的掌心,不离不弃。 夜晚的风很大,吹乱了叶理的头发,叶理竖了竖自己的领子,将半张脸埋在了里面,叶理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的车灯一下子打了开来,叶理看着车中的人,心中一阵暖意。 顾上北走下车,给叶理披上一件衣服,将叶理裹住,说道:“夜里风太大,湿气又重,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伤还没好全就出来,又是真想拿条小鞭子抽你,看你还闹腾。” 叶理抿嘴笑了笑,说道:“你这么全心全意,把我养的细皮嫩肉,你也舍得下鞭子?我都替你舍不得。” “看你精明样!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叶理和顾上北上了车,静静的坐在车中,叶理开口说道:“黎曼姿大概今晚就会离开。” 顾上北握着叶理的手,在他的掌心摩挲,他能感觉到叶理的虎口和掌面都有薄薄的一层茧,那是这几年握抢磨出来的,十年前的叶理还是个娇嫩的贵公子,而今的他,已经手持利刃在丛林中披荆斩棘,在砂石中磨砺出血肉的痛深深的刻在最深的内心,锻造出一身的硬气,而这种硬气被掩盖在儒雅之下,轻而易举的被他伪装,毫无破绽。 “嗯。”顾上北应道。 以前的顾上北总是会问自己,他能给自己深爱的叶理什么,后来顾上北发现,自己只要稳稳地站在他的身边,能够让他触碰到感知到就足够了,叶理的心很小,因为爱上了顾上北,所以放弃了自己的家族,也因为爱上了顾上北,一切的一切,叶理再也无心顾及,始终以顾上北为目光的中心。所以在叶理甩开一切,紧紧抓住顾上北的时候,顾上北就意识到,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认定这一个人了! 叶理在家休息了近半个月,整天就是在家吃吃东西,看看杂书,一有困意就上床睡觉,觉得自己都疲懒了,出来不过一个晚上,就已经困得不行,在回去的路上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顾上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叶理身上,自然不会吵醒正在冒着泡泡的叶参谋长。 一路上汽车开得很平稳,等到车开到叶府门口叶理都没有醒的迹象,顾上北并没有打算叫醒叶理,遣退司机的时候却看见叶府的管家急急忙忙朝这边跑过来,神情很是夸张。 ☆、第四十章 报复 “少帅……” 顾上北一个噤声,示意管家不要说话,“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顾上北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管家才匆忙说道:“院子里出事了!今天晚上女佣在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三个躺在地上的人,上去一瞧已经没气儿了!少帅,你看把参谋长叫醒来处理这件事吧。” 顾上北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叶理,对管家说道:“你先让人把尸体处理好,我马上去处理。” 管家听完之后匆忙离开,顾上北抱起叶理就往屋内走去,叶理一向浅眠,但在顾上北身边总是睡的很香,这种莫名的依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叶理心底深深地扎根。 叶理因为转换姿势的不适而微微的动了动身子,更加靠紧顾上北,顾上北将叶理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说道:“重了。”心中满怀成就感。 顾上北看到这三具尸体的时候,立马就反应过来是叶理找去袭击他的三个人。顾上北蹲下身查看三人的死因,均是被麻绳绞死的,脖子上有一条粗粗的勒痕。 “把他们处理了,不要伸张。”顾上北吩咐道:“参谋长那儿加派人手,时刻保护好他,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少帅!” 管家上前一步说道:“少帅,你说这事儿……” “这些天务必注意好有没有其他事发生,其余的我来解决,让其他人说话注意点,不要乱嚼舌根,让这个家里惶惶不安。” “是,少帅。” 顾上北回到房间的时候叶理已经醒过来了,叶理半睁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关在警局的三个人被杀了,被丢在了后院里,我已经让他们处理了。” “什么?!”叶理连忙直起身子。 顾上北坐到叶理身前,说道:“这件事摆明了是上野菊田冲着你来的,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快锁定目标?这事未免稀奇了点。” 叶理皱眉说道:“我并未对上野菊田表露出任何敌意,他对我的态度更是极尽拉拢,怎么可能在短短半月之中就把矛头转向我……” “其中如果不是有人穿针引线,上野菊田不会直接把矛头指向你,你这次做事有没有出过纰漏?” 叶理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不,绝对不会出纰漏,所有人员我都经过删选,确保他们自身不会与外界有所谓的利益纠葛。”叶理做事向来小心,所用人员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无所依靠,并且毫无牵挂,难容于世,他们只有依附叶理生存才能被赋予一个准确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这些天当心点,我给你派的人都要带在身边。” 叶理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第四十一章 渊源 上野公馆。 灯火通明的屋内有两具身影,上野用壮硕的身躯强压在凤小楼的背上,撕咬着他的脖颈,背脊,凤小楼刚刚吸过鸦片,全身的神经极度的敏感,剧烈的疼痛让凤小楼叫出了声,沙哑的带着媚腔的声音在上野菊田耳中显得不那么讨喜,甚至是一种极致的厌恶。 “谁让你发出声的!啊!谁允许的!”上野拿起手中的一条鞭子就抽过去,凤小楼雪白的背脊上露出一条很深的划痕。凤小楼不敢回头,只是趴在地上承受着上野菊田赏给他的鞭子,只是实在太痛,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上野听到这一声之后抽的更狠了,凤小楼知道为什么,不过又是一个和顾青砚一样的人,残忍,自私的满足着自己,不管是顾青砚还是上野菊田,他们无一例外都把凤小楼当做叶理的替代品,因此不容许凤小楼在床笫之间露出一点不像叶理的声音,叶理的声音清澈透亮,而凤小楼的声音婉转清媚,他们稀罕的就是叶理高傲的姿态,因此与叶理相比,凤小楼明显落了一大截。 凤小楼不会在乎,顾青砚和上野菊田把自己当畜生,而叶理也像看畜生一样看着他们,而自己呢,总有一天会将这一切的一切还给叶理,这个清高自傲的男人,这个终将成为凤小楼眼中畜生的男人! “上野先生,您派去叶府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要见您。”门外发出声响。 “让他们等着!”说完,上野菊田在凤小楼身上狠狠地掐了两下,凤小楼在猛烈的痛感中痉挛。 经历了猛烈运动的凤小楼瘫在床上喘着气,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允许这么长时间刺激的运动,这时候的他连动根手指都很费力气。 上野把凤小楼踢到了床下,自己披了一件衣服,然后穿上木屐坐在床边,“让那人进来!” 凤小楼躺在地上不敢动,上野不管是性事前还是性事后都会变得很暴戾,有时候凤小楼很小的一个动作就能惹来他的毒打,上野菊田这个人从骨子里透着嗜血的本能,满身血迹的凤小楼可以让他兴奋好久。 凤小楼将自己缩在墙角,这甚至无关羞耻,只是出于一个人的本能。 “先生。”来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那三个人都死透了,我让人全丢在叶府的后花园了。” 上野菊田点了点头,问道:“那边动静大吗?” “管家看到后一开始没敢声张,等着叶参谋长回去处理,结果是顾少帅让人把尸体收拾了,之后就没动静了。” 凤小楼听到这儿眼皮抬了抬,上野菊田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没有找警局的人?” “没有,他们把三具尸体收拾了就什么都没做,还让看到的人闭紧嘴,看来这件事要被可以压下去。” 上野听完,挥了挥手把人退去,来人把这话一说,上野自然明白了。如果叶理没有自导自演这场好戏,他自然会直接请警局或是军部的人介入这场命案,可是叶理将这件事硬生生压了下来,其中的隐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上野一把拉住凤小楼的头发让他面对自己,“你到真是挺聪明的,这件事还真让你猜准了。” 凤小楼吃痛的说道:“小楼不过将自己所想告知先生……” “你认识叶理?” “……颇有渊源……” 上野笑着拍了拍凤小楼的脸,“什么样的渊源让你想要置他于死地?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是想动叶理,那是绝对要让他活不成的。” 凤小楼的眸子暗了暗,没有回答上野的问题,说道:“这件事让我替先生办吧,我有办法让叶理上钩。” 上野深深的看了一眼凤小楼,直到凤小楼以为不会与回应的时候,上野菊田说道:“好好干,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凤小楼知道,这一刻,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了手握权力的感觉,他那么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紧紧地握住了叶理的喉咙,至死方休。 ☆、第四十二章 黄金南瓜球 建造东北军校是叶理一直以来的夙愿,呆在东北军区十年,叶理深知其中的诟病,东北军区虽然军事实力高于全国任何一个军部,但其中服役的士兵并没有过于杰出的人才,有些甚至是大字不识的平民,他们仅仅依靠自己的常识去做事,征战,在这种情况下,统帅的能力即使无比出色,也无法与自己的士兵相映成辉,最后在战场上依附的仍旧是最低级的人肉战术,何况统帅大多也是在用所谓的常识去领导手下的士兵?极佳的直觉有时也许真的是胜利的法宝,但通过系统的专业训练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理论上来讲,东北军校的建立可以大大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东北军校预计在一个月之内落成,最后的扫尾工作让叶理这个参谋总长忙得不可开交。东北军校第一期招收学员二百一十四名,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学制为两年,毕业生均获东北军区授予的证书,成为军区储备军士。 “上午十点之前将军校的经费预算上报给我,今天结束确认通知书是否到达所有学员手中,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三天之内召集所有学员定制训练服、制服,另外送他们到军区总医院进行第二次全面体检。下午两点进行东北军校视察,帮我致电顾少帅,告诉他必须到场。”叶理一边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一边告知手下的军士今天要完成的任务。 军士也确实够累的,这参谋总长说起话来和做起事来一样,歇都不带歇,没点能耐还真跟不上他的步子,“是!参谋长!” 叶理从回到军部任职那天开始就没有停歇过,先是处理十五天来堆积的重要文件,而后开始进行军校的最后确认,每天都到东北军校进行视察,报告文件一打一打的写,然后传给元帅进行最后签字确认。 顾上北很久没看到叶理了,今天早上领着小盒子就直冲参谋部,牛逼哄哄的走下车来看心爱的小媳妇儿。 “少帅!”警卫员站在门口恭敬地行了个礼。 顾上北对于每次自己一来叶理的警卫员就吼得震天响这事儿很不满意,没事儿就吓唬顾少帅的小心脏,而且每次顾上北想给叶理来点小浪漫都不行,这一吼全给抖出来了。 “行了行了,看你们这敬业态度还真有前途。”说完摆摆手走进叶理的办公室。 叶理就想到顾上北在自己的办公室根本呆不住,埋汰道:“你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待在自己那里看看军部文件?” “我能消停?叶理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几天没有回家了?你就让这帮老家伙压榨吧,榨干你!”顾上北一边抱怨一边把自己带来的清新小米粥拿出来给叶理倒上,“又没吃早饭吧!就知道你这小子丫的最不听话!” “七点的时候吃了个警卫员拿过来茶叶蛋,噎了半天。”说完,端起粥喝了起来,叶理小半碗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 “军部食堂的茶叶蛋就是在壳上滚了层酱油,连点桂皮都不舍得放,里面的蛋该怎么白润就怎么白润,连一丝酱油都看不见,也就那些粗老爷们吃得下,一口一个香的跟什么似的,你还是别赶那趟儿了,就你嘴叼的,也忒难养了。” 顾上北说完把一个小饭盒拿了出来,叶理一闻味道眼睛一亮,“什么东西?闻着挺香。” “黄金南瓜球,刚从油锅里滚出来的,尝尝。”顾少帅夹了一个南瓜球狗腿的送上。 叶理自然是相信顾上北的手艺的,一口咬下去,松脆可口,里面的馅更是清甜美味,“味道真不错!”叶理爱吃甜食,一吃就松不了口,不停的往嘴里塞。 顾上北调侃道:“要是被军部那帮老头子知道他们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叶参谋长是个小吃货,还不得笑死。” 叶理塞完最后一个南瓜球说道:“你还真别说,要是让那帮老家伙知道他们的眼中钉顾少帅最爱看的不是军部文件而是食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来了正好,省的我找人把报告送给你签字,在这儿把字给签了吧。”叶理甩过去一大沓纸,顾上北拿在手里掂了掂,嘿!够分量!叶理这么些天没白忙活! ☆、第四十三章 顾少帅惨遭家暴 “你明知道我不会看里面的东西,干嘛这么劳心劳累的写这些。” 叶理狠狠地瞥了顾上北一眼,“我对你都只要求结果不要求过程了,你还想怎样?” 顾上北撇撇嘴嘟囔了几句,大笔一挥开始签字。 “嘀咕什么呢?” “没啥!”老爷们儿自己歪歪不行啊! “说!”叶理就是这幅德行,你不让他听到还好,一听到就必须听明白,不然难受的慌,这典型的强迫症真是停不停的就来一发。 “说了怕你生气。” 叶理的耐心快被耗尽了,龇牙咧嘴的说:“恕你无罪……” 顾上北一听这话,嘴巴一咧,说道:“老爷们儿我就是想和你天天对着看,打个啵儿,亲个小嘴儿什么的,兴致好的时候滚个小床单~” 顾上北有时就是没脑子,张嘴一吼一股兵痞味儿,把叶理膈应的浑身上下都难受,霎时一股低气压,这是我们的老爷们儿顾少帅也知道不对劲了,磨磨蹭蹭的往门外走,刚刚要打开房门就被一本厚重的大法典给砸中了。 “老子的鼻梁啊——” 顾上北的脑门宽,鼻子挺,最主要皮糙肉厚的,这一脑门砸下去声音可以传个几间房,门外的警卫员一听这声响,立马想要打开门进去查看情况,顾少帅这辈子最爱面子,这幅样子哪能让人看见,鼻梁差点都塌了,老爷们儿的英俊形象全没了!可是门外的两个警卫员太实诚,不让推开硬要推开,两人抵顾上北一人,两边都出一身汗,顾上北憋闷的想着,诶哟!孙子诶,别再推你爷爷的门了,爷爷认输了行不…… 叶理走上前把顾上北一推,打开门,外面两个正在死命推门的警卫员一股脑冲进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 而我们可怜的顾少帅默默的躲到墙角,诶哟妈呀忽视我,极力的忽视我,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儿! “参谋长!发生什么事了吗?”两个警卫员敬了一礼问道。 叶理撒谎眼皮都不抬一下,“没什么,刚刚顺手砸了一个烟灰缸,你们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两个警卫员扫视一下确实没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便退了出去,这时顾上北才回过头来,“叶理,你也忒狠了。” “我不过是让你大白天清醒一下。” “那这下手也太重了吧!我鼻子都塌了!”顾上北哭诉道。 叶理抬眼扫了扫顾上北的鼻梁,说道:“没事,平时我还嫌它太高,今天就算塌了我也要你。” 顾上北,“……” 闲着无事,门外的两个警卫员开始唠嗑。 警卫员甲:“诶,你刚刚进门看见烟灰缸没?” 警卫员乙:“没有。” 警卫员甲:“叶参谋长抽烟?” 警卫员乙:“不抽。” 警卫员甲:“刚刚进去的时候应该是有人抵着门吧?” 警卫员乙:“是的。” 警卫员甲:“叶参谋长可没有那么大力气吧?” 警卫员乙:“没有。” 两个警卫员对视一眼,仿若看到希望的曙光! 警卫员甲:“刚刚少帅的脸是不是有点异样?” 警卫员乙:“……鼻子塌了。” 我累个去!两个警卫员突然意识到,顾少帅被叶参谋长家暴了! 警卫员甲:“要是里面再有状况,我们进去该帮谁……” 警卫员乙沉默了好久,最后说道:“……我们一人拉一个吧。” ☆、第四十四章 实践出真知 在顾上北心中自己一直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帅哥!当年就是凭着这张脸把叶理给拿下了,那天叶理当着他的面嫌自己的鼻梁太高,顾上北为这事自己默默纠结了一个月。 今天又在镜子前左看看有看看,来确定自个儿是否真的是鼻梁太高了,“顾小宸,你说我这鼻梁到底高不高?” 顾小宸淡淡的瞥了顾上北一眼,不想和这个现在智商为负的军区元帅讨论这个问题。 顾上北被顾小宸冷落惯了,仍旧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语,“这鼻梁高了是不是可以弄下去点……” 顾上北可以自言自语,但这并不意味着顾小宸同学忍受的了顾上北的自言自语,顾小宸一把合上书,说道:“Mr。gu,叶理一直埋怨自己那儿有本大法典没有用处,暴殄天物,我想你可以把他拿回来,没事朝自己的鼻子那儿砸两下。” “有用?”顾上北顿时眼睛放光。 顾小宸一脸郁闷的抚着额角,心想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相貌是有多执着,“实践出真知,我不敢妄下定论。” “那我改天试试。”顾上北自顾自的仍旧在照镜子。 顾小宸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头黑线…… 今年的五月十二日是个大日子,东北军校正式成立,实收二百一十四位学生,东北军区二十八位高级军士被聘为老师,叶理另外聘请五位外籍军士担任东北军校的外教,一时间,东北陆军军官学院成为时事的焦点。 叶理今天一身正统军装,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戴上了肩章,象征着东北军区参谋总长的荣耀与权利。 “诸位,我叫叶理,现任东北军区参谋处参谋总长,今日起,任东北陆军军官学院校长。我是上任的新官,而你们是东北军校第一批精挑细选出的新生,同为新人,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即刻起,你们已不再是无知稚子,你们是被东北军区赋予期望的军人!军人!意味着要将军队里的一切化为我们体内沸腾的鲜血!要将对家乡的思念寄托在你们崭新的军装之上!要将你们亲人的嘱托转存在一枚枚军徽之内!现在是战火纷飞的时代,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一场人与人的厮杀!前路之荆棘远不是你我所能想象,但曲折之路必定磨砺出最坚韧的利剑!责任,荣耀是我在这给予你们的祝福!活下去,战斗下去!终有一天,你们必将听着胜利的号角,光芒万丈!” 春光下的叶理,在阳光的浸润下笔直而高挺,无懈可击的面容挂着恰到好处的真诚与激昂,蛊惑人心的演说家!顾上北在礼台下笑道。可是顾上北知道,这个军校,叶理不仅仅是给予整个东北军部的,更多的是给予他依旧埋藏在心底的炽热情怀。 坐在礼堂中的学员一起站立起来,朝着面前的旗帜笔直的敬了一个军礼,“必将为军部奉献终身!”站在礼堂上的叶理随后向左后转身,靠脚,敬礼一气呵成。 即日起,东北军区参谋总长叶理,任东北陆军军官学院第一任校长。 ☆、第四十五章 石像 简短的入学仪式庄重而振奋人心,叶理并没有安排什么活动给这群新生们,不管是叶理还是这群军校生,都在探索,都在与这所军校与彼此磨合。 校内的宿舍设置的简洁工整,甚至到了刻板的地步,但是这很适合成为军人的学生们,一个宿舍十六人,分上下铺,没有多余空间也就没有的累赘,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这帮刚人学的学生们带入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诶,大家认识一下啊,我叫胡路,以后多多关照!我说,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啊?”一个收拾好床铺的学生摸着自己的板寸对着舍友问道。 “看到张贴告示,俺就过来试试,没想到真选上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学生憨憨的傻笑,“俺叫刘二牛!你们可以叫俺二傻!” 大家一看这傻劲都笑了,都觉得这名字叫对了! “俺进来可不容易,当时收到什么通知书,俺啥字也不认识,压根不知道写的什么,大半夜愣是跑了两里地,去村里的教书先生那儿让他读给俺听,俺一听,傻了,诶呀妈呀,敢情俺成了学生了!于是就傻不愣登的跑到俺娘那儿去告诉她,结果俺娘拿起锄头就朝俺打,说俺偷懒不干农活来城里瞎逛!俺当时冤枉的,就差抹两把眼泪了。” “让你不干农活瞎跑!”众人起哄道。 二傻一听笑道:“你们一看也是瞎跑进来的!还说俺!” 胡路一听,乐了,“你还真别说!我就是瞎跑进来的,我原来是师范学校的,那天举办个运动会什么的,我是一人一万米赶超别人整整五圈啊!然后跑着跑着就进来了,当时来了两个军官,我还以为犯了什么事儿呢!后来才知道参谋长把很多学校的体育档案都调了过去,为军校招人呢!” “那哪能招你啊,要是上战场你不得第一个跑!”胡路说完立马被一个硕大的身躯勾住脖子,“我叫陆元!胡路胡路,嘿!这名字有意思,我家就挂了一排葫芦呢!” 胡路一听囧了,“我妈生我在路上,所以我叫胡路!还有我竟然来了会跑吗!那就不是老爷们儿干的事儿!” 陆元一看葫芦小子炸毛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哥哥开个玩笑,老爷们儿不生气吧!” 胡路一膀子上去,吼道:“以后都是兄弟!谁瞎计较!再说了,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我妈也这么叫我!”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大家都是北方的老爷们儿,没谁会扭扭捏捏,唧唧歪歪的,都是自来熟!大家彼此打闹的时候,陆元发现始终有一个人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理着自己的东西。 “哥们儿,你叫啥?打个招呼呗。”陆元开口说道。 坐在一旁的学生看了一眼陆元,张口说道:“我叫宋翊。” “宋翊?这名字有点水平啊!”陆元看了宋翊的名牌说道,宋翊笑了笑,之后就没有说话。 大家调侃了一会儿,就有教官吹哨集合所有学员,带领全体学员参观校园。 “诶,我说,这学校这么大,绿树成荫的,怎么就让我们来看大石头?好没上课呢,就要面壁思过了?”胡路永远是里面最灵活的一个,脑子转得快,嘴也说得快,基本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大家对于这看石头的事儿都很疑惑,只是教官没下令让他们离开,谁也不敢动。 “这石头可真大!我们那儿的雕刻师傅都没这么大的石头!”刘二牛感慨道。 “二傻,说不定还真是雕刻的,就是还没完成。” 叶理坐在观望台上,轻轻的笑着,“年轻真好,总是对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叶理站到前面,用两手支着身子,对下面的人说道:“说说看,看着这些石头,你们有什么感想?” 学员们看到站在观望台上的叶理,一下子禁了声。叶理看着瞬间站的笔直的学员,轻笑了一声,“你们这么紧张,我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放松点。“叶理一句放松说得轻巧,可是站在下面的学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笑话!站在上面的可是东北军区参谋总长!脑抽抽才会在他面前弯一下腿! 宋翊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灰色制服,中等身材,如果不是向上看了叶理一眼,谁都不会注意到他,叶理的感知很敏感,他立马感到那道目光,直视着,还不避讳的带着审视,这个稚嫩的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好奇。 “你,说说看。”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 宋翊茫然的看着叶理,微微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我……”没来由的慌张,宋翊一时无措。 叶理随意的弓着身子,食指在石台上轻轻的敲着,“这些,是为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准备的。” 等叶理说完,下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是为我们准备的?!这么玄乎?!大家在下面大眼瞪小眼,傻不愣登站一起一时没了想法。 宋翊看向叶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男人,清雅俊秀,但在话语中隐隐的透着那份最深的傲气。 “初次尝试一件事,前方之路往往布满荆棘,东北军校建立之初,亦是如此。很多人都无法真正去认识这所军校,这之中,也包括我,叶理。”叶理顿了顿,扫视了一眼继续说道:“即使是我一手建立这所军校,我仍旧在探索它的价值,确切的说,是挖掘它更深层次的价值。”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都不会随着他原本的路走下去,也许往往是出于好意,但最终却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私人的筹码。你们,也许也会有那么一天……” “我不知道此刻你们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很害怕,怕你们无力去反抗高层的决议,或者说根本就无心去反抗这一切。” “你们中有多少人想把这所军校当为跳板,为之后的人生铺路,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今天就站在这里告诉你们!这里的一切!包括你们!都不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而你们也把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因为这里的一切,若非我认可,尔等必不能带出一分一毫!” “包括你们的军衔与荣耀。” 叶理着一身白色军装,金色的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嗓音清澈,既具有穿透力,仿若一股凝聚的力量从身体最深处迸发,震慑着下面的每一个人。 “来这里的你们,也许很多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相比之下,浪漫多彩的外国学院更加令你们为之向往,如若不是家族的牵绊与束缚,想必你们不会有几人来……这还有一些人,迷迷茫茫的就被选了进来,光耀门楣也许并不是你们的本意,但久而久之,怎会没有私心,我今日在这里告诫你们,纯粹一点,也许会获得更多。” “短短几年,这个军校根本无法赋予你们任何价值,只有几十年,甚至是数百年,你们才会成为强者。”叶理的目光转向前方的石块,说道:“成为军校生的你们被这个时代赋予责任,而一个时代中的人,只有心怀责任,才会永垂不朽……” “如这些石块般,毅然挺立。” 这个深夜,对于宋翊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那个男人,看似清雅俊秀,实则手执权杖掌握一方水土,他身体里所积聚的力量似乎要冲涌而出,但却有被死死的压在身体的最深处。 宋翊的手抚摸着身前的大石,在粗糙冰冷的质感下,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真正的叶理,也许并不是以东北军区参谋总长的身份活着的吧…… 宋翊心底一阵暖意,原本是为了逃避一切而来到这里,却不知道终究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走走看吧,兴许,就那么走下去了。 · 叶理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夜深人静,军靴踩在红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空气中有着某人独特的烟草味道,微微带着苦涩。 一进门,叶理就被一股炙热包围,顾上北敞开着衬衫领子,露出结实的肌肉,散发着浓烈的男人气息。 “从准备开学典礼到现在你有多少天没搭理我了?嗯?!” 顾上北一下子靠近叶理,大力的压制着眼前的人,叶理喘着气用手抵着顾上北壮硕的身体,说道:“十天。” “你也知道?!”顾上北表示很火大!打电话不接,发电报不回,亲自上门堵人还给溜了!这尼玛老爷们儿面子丢大发了! “我的时间概念挺强的……” 好家伙!还在这跟我开玩笑!顾上北把叶理一下磕到在床上,力道之大让叶理皱了皱眉,“你这个痞子,怎么这么蛮!” 顾上北的左手抚着叶理的脖颈,在他的脖子上似有若无的啃咬着,“就对你蛮,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四十六章 水果冰沙vs冰镇水果 叶理无声的轻笑,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他的无赖,他的痞性,那个在人前说一不二,人后却十分粘人的顾上北着实让叶理深爱着。 感受到顾上北的温度,叶理微微喘着气,用手抚摸着顾上北的头,这个动作极具引导性,让顾上北更加激动。 叶理和顾上北在一起十年,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两人用彼此的温度给予最深的温暖,如此的切合,天衣无缝。 “我很想你……”顾上北浑厚的嗓音在叶理的耳边响起,叶理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他,“嗯,我知道……” 顾上北在虽然蛮横,但他知道叶理事多总是很累,所以从不瞎折腾,两人都经历过一次之后就消停了,顾上北起床先把浴缸中的水放好,然后把叶理横抱到浴缸里,叶理在人后性子懒懒的,有时不愿意多动一根手指,这时候的他一向乖顺的任由顾上北摆弄,没别的要求,舒坦就成。 浴室里热腾腾的,叶理感觉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了,“你明天上午有事吗?” 顾上北勤勤恳恳的帮叶理倒着浴池里的泡沫,说道:“明天少佐找我有事儿,我一早就出去,怎么了?” 叶理懒懒的半眯着眼说道:“明天我没事,在家休息……” 休息?!顾上北猛地一抬头,断了一根弦。 “好久不吃你做的小笼包了,原本想让你明天做的……”叶理嘟囔了一声。 媳妇儿想吃自己做的小笼包?!顾上北又断了一根弦。 “你早上有事就算了,反正街口的豆浆油条也不错……” 顾上北看着自己的媳妇儿撒娇一般的在浴缸里倒腾,眼中的欲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媳妇儿明天不上班!不上班好啊!不上班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 “我明天会把小笼包放在桌上的。”说完,扑通挤进浴缸。 “……” “顾上北你给我住手!你往哪摸呢!挤死了!” 于是…… 浪漫的夜晚又开始啦! · 叶理醒过来的已经十一点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叶理拉开窗帘的时候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昨天晚上被顾上北折腾的够呛,叶理觉得自己走路的时候都有些虚浮,当然,罪魁祸首早已经做好小笼包逃遁了,叶理想找人撒气也没办法。 叶理走到厨房,看着在炉子里温着的小笼包,轻笑着不出声。想到这一天的假期,到底还是让自己神清气爽。 与之不同的是余少佐,顾上北是他约出来的,早上八点半,在聚兴茶楼见,可是余少佐很急躁,他七点不到就进了包厢,然后是一根又一根的烟,直至整个包厢都充斥着浓浓的烟味,顾上北走进去时,差点没找到余少佐的人。 “你今天叫我来就是想呛死我?”顾上北上前一大步跨坐在余少佐对面,夸张的挥去眼前的烟雾,“兄弟一场,你要看我不顺眼我可以自行了断。” “那你怎么不去死!”余少佐掏出文件袋砸向了顾上北,顾上北也不躲闪,勾了勾嘴角接过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我吗?” “我舍不得你?!我告诉你顾上北!你要死了棺材我买寿衣我定!仪仗队马上帮你备好大吹三天三夜歇都不带歇的!你信不信?!” 顾上北很上道的点了点头,“信!不过……我死了,你们余家不是也要陪葬?”说完,顾上北很无奈的耸了耸肩。 余少佐怒瞪着顾上北说不出话,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逼我到这份上……” 顾上北看着余少佐,平静地说道:“我没有逼你。” 余少佐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掐掉烟头,“是,你没逼我,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在第一次提点你的时候就没有在开玩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想绕着弯子尔虞我诈,坦白一点,对谁都好。” “我没当你开玩笑,你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杀伐果断,这才是真正的顾上北。他不会因为你是他的朋友而对你心慈手软,必要时,他必然用自己的权利将所有的偏颇扼杀在摇篮里,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同样,顾上北也十分了解余少佐的性子,余家是他的全部,即使他再纨绔也会为了余家放下所有,那是他的担子,他的责任。相比之下,冯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顾上北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冯家再有能耐余少佐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余家投了很多钱在七喜街,你再压着就要周转不过来了,你什么时候给余家放行?” “立刻。” 立刻。压制余家的经营就是为了让余少佐拿到冯国栋手上的东西,拿到了,自然就马上上演两家友好的戏码,赤裸裸的交易,顾上北做的毫不含糊。 余少佐看着顾上北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说道:“真的,栽你手上了,顾上北,你给我等着!你看我不找机会弄死你!” “少佐,给我时间,我会让你觉得你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顾上北神情严肃,这是他少有的样子,但是此刻的他很认真。 “山河破碎,列强瓜分,冯国栋看准时机想要争夺权位分得一杯残羹,与德国军部暗中勾结,妄想置我和叶理于死地。我顾上北扪心自问,只要我在一天,至少保得一方水土之安宁,决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弄得人心惶惶!如果是冯国栋呢?你能确保他保住这一方水土?少佐你是个生意人,这笔买卖做的亏不亏,你自己心里清楚。” “杀一人保千万之人,少佐可知你已造福于万民?” “我没那么大的心!我从来顾不得别人!你知不知道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就是我毁了冯家!他是我亲舅舅!我妈知道了她会多难过!你知不知道!啊!顾上北!”余少佐跳起来狠狠地砸着桌子,“你他妈就是要让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如果你不是于心不忍,你不会把这份东西交出来,你会等着冯国栋来扶持你。” “我只是没想到……”没想打那个自己从小敬重的舅舅,是一个卖国的恶贼…… “谢谢你,少佐。” “……” 余少佐突然很烦躁,挥着手说道:“走走走!以后没事儿别让我看见你!晦气!” 顾上北并没多说什么,余少佐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来自于对一个家族的信仰,冯家是什么?前朝三代大将军都出自冯家,东北军部的高等军官冯家的人恨不得占一半。那个曾经被封为军神的人物,在岁月的腐蚀下,向这片华夏土地伸出利爪,想在上面狠狠的撕裂一道,将最肥沃的土地吞入腹中。 余少佐把头埋在臂膀里沉寂了很久,突然站出来说道:“你他妈给我站住!我走!在这屋里他妈真是要呛死我了!” 顾上北看着顾上北怒气冲冲的走出去,苦笑了一下。 我从来都不想逼迫任何人,只是这个世道在逼迫着每一个人…… · 顾上北回到家的时候感到非常的差异,因为空旷的厨房里传来了震天的响声。 砰——砰——砰—— 顾上北的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但看到顾小宸晃荡着两条小腿,趴在桌上嘎吱嘎吱的啃着水果沙冰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叶理心血来潮的进了厨房了。 “下午好,Mr。gu。”顾小宸穿着小衬衫,因为天热,平时戴的小领结也摘掉了。 “叶理在厨房?!”顾上北仍旧不敢相信。 叶理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yes,youareright!你知道的,叶理有严重的强迫症,要是你不能满足他的意愿,他会很难受的。” 顾上北扶额,三条黑线掉下来,嘴角抽搐,止不住的抽搐…… 砰!砰!砰!厨房里震天的响声又传了出来。 “节哀,Mr。gu。”看着哀怨的顾上北,顾宸不忍心的安慰了一下他,“今天只是天太热了,以后不会有这种意外的,你要来啃两口吗?这沙冰特有嚼劲。”说完,顾小宸继续嘎吱嘎吱。 顾上北默默念叨,这东西也吃得下去……这孩子太好养了…… “回来了?要吃点沙冰吗?”顾上北心想,那哪是沙冰,那就是冰镇水果,这沙冰都比水果块块大了…… 但是转眼一看叶理一件棉质白衬衫,在阳光下透着温润的光,瞬间就被萌化了,“要!”媳妇儿做的东西,再难吃也得往下吞! ☆、第四十七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上北端过碗坐在顾小宸对面,也埋头嘎吱嘎吱的啃起来,顾小宸淡淡的撇了顾上北一眼,表示哀悼。 叶理随后端着一盘水果出来,里面没有任何像冰块的物质,一边吃着一边问顾上北,“好吃吗?” 顾上北满脸黑线的吃着,顾小宸慢慢抬起头,含化了嘴里的最后一块冰说道:“只要是你做的,哪怕是个十厘米的大冰块,Mr。gu也嘎嘣一下咬碎了吞下去,能不好吃?” “Mr。gu,牙口真好啊。”顾小宸戏谑道。 顾上北:“……” 叶理笑了笑:“那就好。”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们的顾少帅用他无与伦比的刀工削出三大碗绵绵的冰沙的时候,顾小宸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的Mr。gu露出敬佩的表情,而坐在一旁的叶理将一勺冰沙塞进嘴里的时候,才知道与自己拍出来的“冰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难怪自己下意识的只切了一碗水果……叶理瞬间掉下三条冷汗。 顾小宸和叶理呼哧呼哧的吃下了一大碗沙冰,顾上北乐呵呵的看着,瞬间觉得这一家三口太幸福了有木有啊! 叶理吃完后在顾小宸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下低气压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默默的关上了小木门,顾上北瞬间收起了贼贱贼贱的笑,马上意识到,完了,媳妇儿自尊心受挫了! 顾上北猫手猫脚的进了叶理的房间,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不声不响的侧躺的床上,一根呆毛在风中飘荡,散发出无言的忧伤…… “媳妇儿……”叶理不理他。 “别伤心……”叶理仍旧不理他。 顾上北那叫一个急啊,这祖宗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今儿个可不要因为一碗冰沙把自己给轰出去了! 叶理默默的转回头,说道:“天热了,以后每天一碗沙冰,不许偷懒……”顾上北一听乐开了花,给媳妇儿做冰沙好啊,给媳妇做冰沙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 · 表面上看顾上北对军校的事情基本不上心,一撒手全部交给叶理来管,爱咋地咋地,实际上这兵痞子早就在心里打着金算盘——不把这帮小的整的褪层皮,他老爷们儿就不叫顾上北!让你们这帮小痞子占用叶理和自己亲热的时间! 五月底的天气热的惊人,中午要是站在大太阳底下基本要被晒焦,一帮新生被军校教官带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接受为期一个月的魔鬼训练。顾上北本来不是个厚道的人,十公里越野一跑完,马上拉着一帮老弱病残站军姿,坐在看台上左看右看,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们的顾少帅身穿一件白衬衫,一条熨烫妥帖的军裤,一双皮质长筒黑靴套在脚上,怎么看怎么帅气!可是一看那二郎腿一翘,小圆黑墨镜一戴,整个一地痞流氓,只是级别略高而已! “这帮人也是军校选进来的?这能耐!弱鸡啊!” “诶你看那个,歪瓜裂枣的,看着有三四十了……” “哟!那小腿粗的,也跑得动?” “诶呀!我勒个去!这矮的!不忍直视!啧啧啧……” 顾上北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积点口德,噼里啪啦把两百多个人数落了过来,要是话语能杀人,估计现在倒一地,只要是个人都死了。 在一旁的两个副官默默的擦掉冷汗,心想道:诶呀妈呀,祖宗!你当这是选美大赛啊!歪瓜裂枣长的安全啊!看老容易迷惑敌军啊!小腿粗说明结实啊!矮个儿重心稳知道不……总不能人人都像叶参谋长那样匀称啊!不然怎么衬得出这朵大红花! “少帅,都已经一个小时了,差不多了。”一旁的副官在一旁提醒道。这些学员虽然都是拔尖挑出来的,但相比老兵可真是细皮嫩肉的,估摸着还经不起这么折腾,要知道那十公里越野不是白跑的!顾上北大军车在前面开着,大狼狗在后面追着,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差点没立马晕过去,就差呼天喊地叫爷爷了! 顾上北抖着二郎腿,小白牙一亮,“散了散了,吃饭了。”说完,挥挥手拉着两个教官去喝小酒了。 军队里不许喝酒是明文规定的,说实话一般人也没什么胆对着上级喝酒,可是顾上北就是最大的头儿,他不仅自个儿喜欢违反纪律,还喜欢拉着底下的小兵一起违反纪律! “坐下来喝啊,怎么?你们也要在我跟前站军姿啊?”顾上北眯着眼开着玩笑说道。 两个副官嘴角抽搐一动不动,要喝酒您老自个儿喝,这明文规定的事儿我们小兵蛋子不敢违规。 顾上北是个什么东西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叶理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有事没事总是喜欢调戏一下手下的兵,勾搭勾搭军区小护士。其实是顾上北对小护士习惯性的一笑,小护士一时晕了,叶理眼中向来容不下沙子,就觉得顾上北小花花肠子瞎闹腾,于是就给他关了个禁闭——三天不许爬上自己的床。 顾上北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感叹,被制度压迫的可怜的崽子们啊,都不能跟小爷我享受酒味的芬芳。 “少帅,叶参谋长说了,不允许你带头喝酒,他会亲自来检查的。”一旁的副官提醒道。 顾上北顿了顿,略微心虚的抿了一口,一旁的副官继续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叶参谋长来了……” 要是被叶理看到自己违规,一定又是为期三天甚至更长的体罚——不得近身!顾上北想想就觉得暗无天日,默默地放下酒杯……好吧,你们赢了…… 一旁的副官挺了挺腰板,抖擞了一下,小样!抬出叶参谋长还怕治不了你! 顾上北虽然平时看上去做事缺斤少两的不靠谱,但是在军事训练上从不马虎,午休过后,顾上北立马亲自上校场陪小兵蛋子一起晒太阳。 顾上北是个做事从不拖拉的人,喜欢一上场就来真刀真枪的玩意儿,才半天功夫,他就让人抬出了真家伙,手枪步枪挨个儿上阵,这些东西才是最实际的。 学员们面面相觑,但是却暗暗透着兴奋,都是男儿,身体里总透着血性。 ☆、第四十八章 故人 顾上北离开的第五天,叶理开始料理祭祀用的东西,这是他每年都会做的事,三年前的六月初一,有一位故人长眠于西郊城外的银杏树下,他的名字叫——顾青砚。 “叶理,明天你要去哪里?”顾小宸坐在椅子上吃着蛋糕,两条小腿随意的晃荡着。 今天的叶理有些过于沉默了,顾宸早慧,很明显的感觉到压抑的气氛,平时叶理的话虽不多,但是闲暇时总会与顾小宸闲聊几句,或者是安静的和顾小宸一起看书,但是今天,叶理总是在发呆,准确的说,更像是在思忆着某个人。 “明天我要去看望一位故人,你好好在家呆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不能带我去吗?” 叶理愣了愣,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不行,也许以后……以后我会带你认识他……” 顾小宸睁大着眼睛问道:“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他?” “……”叶理上前摸了摸顾小宸的头,“因为,他也许会是你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顾小宸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吃他香甜的蛋糕。 小孩子总是这样,无意间的疑问偶然出口,总会让聪慧的大人哑口无言,为什么要见顾青砚呢,这时的叶理只能告诉顾小宸,也许,也许他是一个生命中不容错过的人。 六月初一的天不是很好,清晨天空中淅淅沥沥下着雨,等到车开到西郊的时候才停下来,叶理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下了车,这套衣衫叶理平时都压箱底,只有在祭祀顾青砚的时候才会穿出来。 “你们在这儿候着,不用进去了,另外,叫余少暗中派的人也勿要来打扰。”叶理祭祀习惯一人,三年来此次如此。 叶理依稀记得初次和顾青砚见面是在十年前和风细雨的春季,那天的顾青砚一身素色长袍,手执油纸骨伞,一派清俊儒雅之风,没想到十年匆匆而过,如今不过一抔黄土。 “顾青砚,又到六月初一了,你这一年,过得可好。”叶理静静的蹲在地上,为顾青砚扫墓,他做得很细致,也很平静。 “三年了,我觉得我都记不起你的样子了,那是不是代表,有些事情就此过去了呢。”没有人回答叶理,只有静静的风在叶理耳边吹过,但是叶理仍旧说着,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穿过。 “其实我知道过不去……每一年都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因为光阴从不静止,所以我无法忘却,除非我就停留在这一刻,那样就不会有人事羁绊让我想起你,慢慢的,你终究会在我脑海中消失……” “顾青砚……这句话,我说了三年了,年年说,以后还会说。” “顾青砚,对不起……” 叶理很多时候都会问自己,如果是现在,会不会对一个人的死亡耿耿于怀,答案是否定的,只是顾青砚恰好出现在那个时期,又恰好是那个人,所以叶理会永生永世的记着,这是他的劫,而他的难已经加注于顾青砚的身上,长眠于地下。 ☆、第五十章 再遇 “少帅的枪法实在是太棒了!短时间打出两枪,同穿一孔,这种连击,只有高手才能做到!”一训练完,胡路就卯着劲儿夸顾上北,他确信顾上北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爷们儿的汉子! “你瞧你,很懂是吧!什么连击,什么高手的!哈哈!”陆元在一边取笑道,“尽是一股脑儿瞎说,指不定在哪个说书老头那儿听的段子!” 胡路一瞪眼,急着说道:“就算是听说书的,这书中也有出处啊,错不了!” “我以后也一定会把枪打的那么出神入化!”胡路一口坚定道。 二傻在一旁戏谑道:“你看你开个枪缩头又闭眼的!看那火光你的胆子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看你啊,悬!” 众人一听,随即大笑:“二傻都不看好你!悬!哈哈!” 胡路撇了撇嘴,摸了摸脑袋,“今儿个少帅亲自指导我如何控制枪的后坐力和扳机了,我下次再试试,准行!不行的话,我就再去让少帅教我!” “少帅可是个大忙人,哪有功夫再教你一遍,不过啊,我听说……”陆元说了一半听了下来。 “听说什么?”众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我听说,顾少帅已经出了训练营,连夜赶回去了。” “怎么回事?” 陆元扫了他们一眼也不作答,弄得大家伙儿难受得慌,“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我说了,你们可别给我说出去,会出事的。”陆元叮嘱道。 “我们是这么大嘴的人吗?快说快说!一大老爷儿们的啰啰嗦嗦!” “好!我听说啊,叶参谋长失踪了!现在东北军区乱着套呢!” · 东北军区。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一个人都看不住!”顾上北一脸暴戾的怒吼道。 “今天是六月初一,参谋长每年的这时候都去西郊城外祭拜,且不让人近身的。” 顾上北听了小兵的话,才想起来今天是顾青砚的忌日,暗自大叹一口气,紧紧的握住拳头,然后大吼一声:“给我去找!所有人都给我去找!” · 昏暗的木屋中灯火摇曳,墙角有着青色的斑驳,潮湿的地面即使在夏日也透着寒气。 叶理醒来的时候闻到了空气中陈旧尿味的苦涩,他朦胧的睁开眼,看到一个枯瘦的身影,这个人苍白尖刻,全无当年的模样。 “凤、小、楼。” “多谢叶参谋长记挂了,小楼在这儿给您请安了。”凤小楼凤眼垂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叶理,随后凤眸一挑,吹了吹手中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俨然一派风流姿态。 叶理看着凤小楼喝茶端的架子,扯嘴一笑,躺在地上也不觉得狼狈,“凤老板客气了,只是三年未见,没想到凤老板的功夫还是天天练,这副花把势端的十足十。” 凤小楼一听这话,猛地把茶盏磕在桌子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愤怒,“多谢叶参谋长夸赞。” 叶理从认识凤小楼开始就不是很喜欢他,这无关他的职业或是生活作风,只是第一眼的感觉,凤小楼清媚,扮相是一等一的好,嗓子更是亮堂,当年一曲霸王别姬唱红整个京都,只要是他的戏,都是一票难求,可就是这样的红角儿,总是不由得透出一种不自信,叶理对凤小楼的评价不多,风骨太软,心术难正,就恰恰这八个字,实实在在的戳中了凤小楼,让他记恨叶理记恨了整整九年。 叶理看不上凤小楼这个人,当年在顾青砚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不是看不起,而是看不上,如果不是顾青砚,叶理对他定然全无印象,但是这在凤小楼眼里,就是叶理硬生生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与他抬杠。 ☆、第五十一章 风骨 “叶参谋长今儿个见到小楼可是惊讶?小楼再不出现和参谋长打个招呼,怕是参谋长都当小楼在阴间唱大戏了吧。” 叶理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很重,浑身上下也没力气,不过倒是有心情和凤小楼扯上两句,“凤老板的嗓子无论到哪里都好,管他阴间阳间。” 凤小楼见叶理身处险境却一派悠然,不觉气的牙痒,心想,你也不过就佯装片刻,我看你以后怎么淡定! “今儿个小楼请您来,是跟您商讨个事儿,想请您行个方便。”凤小楼执起一杆烟,猛地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雾缭绕,“哟!您看您来了这么久,小楼都忘记叫人给您端把椅子了。”说完,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小厮端上一把椅子,把叶理拉起来按压到椅子上。 “无妨,凤老板到底不是场面人,大家既然都认识,随意些便好。”叶理全身无力,他想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身子,但是却失败了。 凤小楼听到叶理暗讽自己,气的一咬牙,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知凤老板有何事商讨?其实叶某也不过受人之命,为人办事,有些事,叶理还真未必帮得上忙。” 凤小楼看叶理虽然虚弱,却不示弱,看似恭谦,却也是把架子端的正正的,不由嗤笑,“叶参谋长过谦了,我这事儿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想让您把禁烟令给撤了,好给我们这些以此谋生的留条活路。” 叶理听完这话之后,定定的看了凤小楼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国难当头,鸦片祸国,你却不辨是非,要求撤下禁烟令……”叶理讥笑一声继续说道:“当年凤老板一场霸王别姬名震四方,世人都夸您的虞姬坚贞不屈,至死不渝……可是,戏子只能是戏子,识得的不过是些戏文,见识终究浅薄粗鄙!” “你瞎说些什么!”凤小楼一向自视甚高,当年在京都谁不是鞍前马后,就连王亲贵胄请他也要看他愿不愿意,现如今却被一个叶理轻视!凤小楼不甘!从见到叶理的第一刻开始他就不甘! “凤老板可还记得京都燕寻芳?日本军官包场看他演出,他却蓄须拒演,这气魄凤老板可要学习一二啊。” “迂腐之人,何足挂齿!” “时至今日,我叶某有一句话绝没说错。”叶理淡淡的扫了凤小楼一眼,微笑着说道。 凤小楼直直的瞪着叶理,恶狠狠的开口:“说。” “风骨太软,心术难正。” 凤小楼一听这话,将手中的烟馆砸向了叶理,凄艳的血从叶理头上流下来,划过苍白的脸庞,凤小楼一把上前抓过叶理,尖叫道:“我变成这幅样子还不是你们害的!你叶理和顾青砚!是你们一步步把我推向这个深渊!让我成为祭品!我错了吗?我有什么错!你说啊!你说啊!” 剧烈的钝痛让叶理紧紧皱着眉,凤小楼的摇晃让叶理的神智有些模糊,“万事必有因果,昨日的求不得,换来今日的放不下,再换来明日的恨终生。” “对!对!我就不放不下!我就是阴魂不散不肯放手!我凤小楼被你们害成这样,凭什么让你们好过!叶理!我告诉你!顾青砚死了!我就在阳间折磨你!等我死了!我再到阴间去纠缠他!” 凤小楼一把把叶理推到地上,“给我按紧他!” 叶理一下子磕在地上,撞得头昏眼花,他早已被下了药,丝毫没有力气挣扎,他亲眼看着凤小楼像个疯子一样拿着东西走过来,手里赫然是褐黑色的生鸦片! “叶参谋长,这是我给你留的好东西,吃完之后,保证你欲仙欲死,羽、化、升、仙!”凤小楼用手抓着鸦片,死命的往叶理嘴里塞,叶理只觉得两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虽然在挣扎,但却吞下了很多东西。 “凤……小……楼……” “他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吗!那死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你!为什么给我塞下那么多鸦片!为什么拉着我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又没有死!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凤小楼一边嘶吼着一边流泪,“就你清高绝代,我就命贱是不是!我凤小楼今天就是要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叶理!从此以后你也跟我一样当个没用的废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二章 青衫 初次吸食鸦片让叶理感觉很不适,恶心、呕吐、头昏、乏力、视物模糊,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一种强烈的坠落感所吞噬。 “啊……啊……”叶理的呼吸声很重,猛烈的恶心让他蜷缩在地上呻吟着。 凤小楼看着叶理痛苦的模样,突然阴森的笑道:“痛吗?恶心吗?呵呵!我被顾青砚强灌的时候我比你还痛!还恶心!他那是要弄死我!是真真正正的要弄死我!” 叶理抬眼看着凤小楼,剧烈的咳了两声,然后闭上了眼,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何必与他较劲…… “凤小楼……你今天把我抓来,明天就是死路一条,干嘛跟自己不痛快……” 凤小楼看着叶理安静了片刻,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叶理,缓缓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有过活路……”声音绝望而沧桑。 凤小楼恍惚间想起从前的事,口中呢喃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凤小楼初见顾青砚是在京都最大的戏楼里。 那时候凤小楼已然成名,一场戏谢幕,金耳环玉镯子铺的戏台上是琳琅满目,后台送花篮的更是比比皆是,凤小楼被捧成了红角儿,心里自有几分傲气,这些东西一般都瞧不上眼,都让下人一并打点,多少人想成为凤小楼的恩客,一起研究戏谱,可凤小楼愣是没一个看上的。 那一天凤小楼下了戏,坐在后台卸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厮给他行了个礼,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凤老板,这是我们先生送您的,还请您笑纳。” 凤小楼看着小厮一脸斯文样,不似其他人派来的人油嘴滑舌,倒是没给脸色,上前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副贵妃的装扮凤冠霞帔! “这……”凤小楼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里面的东西可是货真价实,多少红角儿都眼红不来的东西。 “先生说了,凤老板浓妆之下眉目清澈灵动,唱腔清媚婉转,不似凡人,倾城绝代,特地寻了这用南海珍珠点缀的凤冠霞帔赠与凤老板,希望不会辱没凤老板的天人之姿。” 凤小楼迟疑片刻,说道:“你叫先生叫什么?此刻在哪?” “我家先生姓顾,此刻在院门外候着凤老板呢。”说完,小厮微施一礼,“凤老板若肯赏脸,小的带您去。” “那就劳烦了,我正好去谢谢你们家先生。” 凤小楼一身白袍内衫,脸上妆容还未卸,看上去顾盼生姿,“顾先生,凤小楼有礼了。” 顾青砚转身,微笑,“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芳华绝代,非你莫属。” 这时,凤小楼才看清这位顾先生的面貌,谦谦君子如玉,一袭青色长袍,儒雅俊秀。 “先生过奖了。” “凤老板对我送的一身行头可还满意?”顾青砚问道。 “此物珍贵不落俗气,先生费心了,小楼必定好好珍藏。多谢顾先生赏戏。” 顾青砚看凤小楼施了一礼,微笑着说道:“霸王别姬这一折戏渊源已久,唱着出成名的角儿不少,在这出上唱栽的也是不可计数,独独凤老板您唱到纯青之境,恍若虞姬在世,着实令顾某佩服。” “顾某不是赏戏,而是在这一出戏中偶遇倾城佳人,想要与之成为知己,不知凤老板意下如何?” 凤小楼从小读戏,那些倾城佳人一眼遇见闺阁之外的才子便相许了终生,起先他还是不信的,只当是戏文,演演便罢,如今凤小楼看着眼前这个人物,不由得有些恍惚,翩翩浊世佳公子,千万闺中梦里人,这个顾青砚,当如是。 只是凤小楼不知道,这一眼,误了他一生。 ☆、第五十三章 知交 认识顾青砚以后,凤小楼下了戏就再也没有应邀去过别人府上,大家都传凤小楼被一位权贵给提携了,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凤小楼平时自有几分傲气,耳根子听不得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和顾青砚来往之后,耳朵里虽然有些风声进进出出,但凤小楼也不气恼,任由的他们说,有时还觉得听着有趣。 顾青砚也是风雅之人,每次在凤小楼院中就是喝茶评戏文,这个段子该怎么改有新意,这个步子走几步才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凤小楼知道顾青砚算是真真正正懂戏的,而且不落俗套,由顾青砚改的几出戏反响都不错,凤小楼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不觉已经过去半夏,顾青砚的一派儒雅风流已然入得凤小楼之眼,却不料顾青砚要就此离去。这时候凤小楼才知道,顾青砚是东北大元帅的亲侄子。 临走之前,顾青砚仍旧一脸淡然随和的微笑,但是却问出了凤小楼一直想听到又怕听到的话:“小楼,你可愿意随我离去。” 离去…… 凤小楼的人生中没有多大安排,不过是认认真真把戏唱红了,自己就办一个戏班子,然后就在这京城里过日子,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离了这里,他凤小楼是谁?也许根本就没人知道。再或者说,离了这里,凤小楼还能再唱戏吗? “我不勉强你,你自己好好考量。” “我若跟你走了,我以后该干什么?你能为我搭个戏园子让我唱戏?”凤小楼看着顾青砚问道。 顾青砚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小楼,如果你跟我走,那你想必是登不了台唱戏了。” 凤小楼低眉,看不出情绪。 “你就只做我一人的虞姬,可好?” 凤小楼到死还记得那一幕,那个男子,一袭青色长袍,清雅俊秀,在暖暖的阳光下,恍惚了身影,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说道——只做我一人的虞姬,可好? 这是凤小楼这一辈子听到的第一句情话,也是最后一句。 “好……” 这一年,凤小楼十四岁,刚好在京城大红大紫,却在一夕间净身出户,他带上的只有顾青砚送给他的凤冠霞帔。 那时候的凤小楼还太天真,以为说出口的就是一生一世。 · 叶理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他的气息很不平稳,头晕,气闷,“冷……冷……”叶理觉得自己好像坠落在冰窖,寒气入体,冰冷刺骨。 他感到有一双手在他身体上游动,这种感觉让他的不适感更加强烈,叶理睁开眼看清了来人。 叶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咬出来:“上野菊田,若你今日动我丝毫,他日我必定亲手诛杀汝等宵小之辈!” 上野菊田异常兴奋的看着叶理,说道:“我不怕,以后要是栽你手上,我只要记得今晚就好……” 上野菊田压在叶理身上,叶理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令人作呕的日本男人在他身上兴奋的颤抖着,他一双粗糙的手慢慢的探入叶理的衣衫中,上下的抚摸,“好美……” “上野菊田!你给我住手!”叶理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庞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变得嫣红。 上野菊田现在哪可能听得到,欲望驱使他一步步走向前,一步步靠近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体。 夏日的袍子很快被撕扯开,潮湿的地面接触到叶理背部的肌肤,让叶理不经意的颤抖。 “你要再敢碰他一下,我一定让你,碎、尸、万、段!” ☆、第五十四章 获救 上野菊田感觉到脑后有一把枪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的回过头,只见顾上北一脸暴怒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就像坠如修罗炼狱中一般可怕! “顾上北……”怎么可能!怎么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变成这样!他的谈判还没开始!竟然就已经被顾上北端了窝! 顾上北一把拉过上野菊田把他摔到地上,一帮军官上前就把他死死的扣在地上,让他不得动弹。 “叶理?叶理?”顾上北拿过一件袍子披到叶理身上,“你感觉还行吗?” 叶理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说道:“凤小楼应该还藏在这儿,找到他……” “凤小楼?”他竟然还没死。 “上野菊田留他一条性命,我亲自动手。”眼眸如寒星般慑人。 接着,叶理轻声说道:“扶着我。”因为鸦片,叶理的眼睛泛红,开始止不住的流泪,他颤抖,头晕,恶心,这种感觉是叶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感觉自己在炼狱中徘徊,却还要故作镇定。 “带来的都是自己的人吗?” “跟我进来的都是自己的兵,外面有一波是冯国栋的人,说是关心,实则是勘探实情。” “顾上北,你现在听我说……我现在很难受,很有可能已经染上烟瘾,凤小楼给我吞了很多生鸦片……”顾上北听完之后死死地抓住叶理的肩,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 “但是我染上烟瘾的这件事决不能让冯国栋知道……我现在走不出去……”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顾上北十分愧疚的说道。 “你这次动作确实慢……”叶理勉强的扯起嘴角一笑,“我撑不住了,快带我走……不然烟瘾发作起来,一定会被人怀疑……” 顾上北把叶理拦腰横抱起,走出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 顾上北抱着叶理走到门外,却来了不速之客,不过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顾少帅,叶参谋长这是怎么了?” 顾上北看着冯国栋,双手暗自用力,更紧的抱住怀中的叶理,这时候他能感觉到叶理从最深处传来的痛苦,他隐忍着,强迫自己不颤抖抽搐,“屋子里太寒湿,叶理现在发着高热。” 冯国栋一脸担忧,“怎么会这么严重!这次日本人做的太过分!上野菊田必定要严惩!” “上野菊田必定不会有活路,日本人也一定要为这件事负责,禁烟一事,这次绝不会有任何回旋余地!” 叶理这时候在顾上北怀中猛烈的抽搐了一下,顿时冷汗直流,叶理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呻吟出来。 “参谋长这是怎么回事?!”眼尖的冯国栋急忙问道。 “快把车开过来!”顾上北一脸严肃,如刀刻一般的神情,“叶理高烧,实在撑不下去,我先带他去军区医院了。”说完,顾上北大步走到车前,进了车门,军绿色吉普车在一片黄沙之中开走,冯国栋陷入沉思。 高烧发热会是满脸苍白外加抑制不住的抽搐?冯国栋这个人精显然不信。 “你去跟着少帅,有情况过来汇报。” “是!将军!” ☆、第五十五章 延缓 军区医院。 “少帅,我实话跟您说,我们且不说戒掉这烟瘾难不难,单论这参谋长现在的身子,这个险我可不敢让您冒!” “陈军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上北敛着眉,极度担忧的问道。 “叶参谋长在军区日理万机,很多事都由他亲力亲为,这些年表面上看上去参谋长并无大碍,可能只是身体弱了点,但是若是要靠着他现在的身体强行戒毒,怕是风险极大。” “作为医师,我也是权衡各方面利弊,最后建议你们暂不考虑戒毒一事。”陈军医一席话说得很中肯明了。 “那叶理现在应该继续抽鸦片?”开什么玩笑!那么糟蹋身子的东西还要继续让叶理用! 陈医师笑笑,不置可否,“您可以这样理解,但我说的前提,是暂时。等参谋长身体养好,这烟我们再戒不迟,但是,烟瘾这东西都是吸食的时间越长,瘾头就越重,会有一定的风险性。” 躺在病床上的叶理微微的睁开眼,吃力的轻喘着说道:“就照陈医师说的做……陈医师……我现在烟瘾难戒,此事不可宣张,请务必严守保密条例……” 陈医师点了点头,说道:“参谋长放心,我从医二十年,还没有从我口中走漏的消息。”叶理扯起嘴角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待陈医师走后,顾上北拉着椅子坐到叶理床前,拉茸着脑袋,“都是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忙里忙外,根本没有照顾好你……” 叶理看着很少忧愁的顾上北笑了笑,“瞎想什么呢,你天天给我吃好喝好,烧卖亲手捏,小笼包连夜蒸,黑米粥熬得又浓又香,黄金南瓜球……”叶理还没说完,肚子就极不争气的咕噜一下。 “……”叶理原本还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微红,“看什么看,没听过人肚子叫的这么好听是吧……” “想吃东西了?”顾上北狗腿的站起来,大尾巴在后面晃啊晃的。 “……嗯……”叶理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实在是饿了,一开始头晕恶心完全没感觉到,现在一阵瘾头过去,方觉自己前胸贴后背。 “想吃什么?我立马给你做。” “随你吧,都吃。”顾上北的手艺,叶理怎么吃吃什么都是香香的! “好嘞!看老爷们儿我给你露一手,你啊,现在就好好养,给我养结实了!”说完跐溜蹿了出去,尾巴一带关上了病房门。 顾上北走后,叶理撑起身子靠了一会儿,长时间躺着反而让他头晕目眩。叶理现在不戒毒,自有他的一番想法,身体吃不消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禁烟一事看似是东北政府的强压政策,实则各方权利牵制,很难维持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迫这把禁烟令撤下台,与叶理来讲,这件事一天不彻底解决,一天就睡不踏实。如果现在叶理强行戒烟,少则半月,多则一季,还要休养戒除心瘾,这样一耽搁,估计上野菊田早就被他的本家给捞走了,那还能抓着他的小鞭子给日本人使绊子?估计那时候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日本人会认账才有鬼! ☆、第五十六章 大补老母鸡汤 “Mr。gu,叶理现在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够去看他?”顾小宸在厨房看着顾上北忙东忙西的杀鸡把毛,觉得画面真实太凶残了! “叶理没事,就是现在身体有些虚弱,你暂时不能去看他,再过几天。”顾上北知道这孩子早慧,懂的东西又多,不想告诉顾小宸叶理的具体情况,免得顾小宸察觉出什么,毕竟是个孩子,大人的事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顾小宸显然不太满意顾上北的回答,撇了撇嘴,“为什么我要过几天,我很担心叶理。” “让我去吧……” “我会很听话的……” “绝对不会吵到叶理休息……” 顾上北这时正和一只鸡斗的火热,我们的顾少帅已惊人的精准度将一只鸡死死的抓在自己手上,“别吵。”这时的顾上北正要找准位置咔嚓一刀! “不!我就要吵!” “啊——”还没等到顾小宸说完所有话,就传来一声惨烈的鸡叫,顾上北一刀下去切在了鸡脖子上,美美的洒了一脸鸡血。 “……”顾小宸确信自己被吓到了,大叫道:“阿木——” 阿木面瘫的走过去,一条长长的臂膀绕过顾小宸,顾小宸就歪斜着身子被带出了厨房。 顾上北一边给老母鸡开膛破肚,一边在阳光下亮出一口白牙,一个反射差点亮瞎了自己的眼。 小样!老爷们儿今天终于在鸡血的威慑下镇住你一回! 我们顾少帅下厨一把手,煲的鸡汤绝对一等一!叶理身子弱,又一天一夜没吃饭,直接上大荤肯定吃不消,所以顾上北把鸡汤硬生生放在火炉上煲了三个小时,加水,煮,再加水,继续煮,三个小时一过,鸡肉都已经烂的脱骨了,顾上北先把鸡肉捞出来放在大碗里,再把汤上的油撇清,老母鸡补身,但是太油腻,顾上北撇了一遍又撇一遍,然后才把浓汤放在火炉上温着,开始把鸡肉切丝,给叶理做了个鸡丝粥。 一个下午下来,我们的顾少帅忙里忙外给自己心尖儿上的人煮东西,心里热乎乎的。走到叶理的病房,顾上北看到叶理沉睡着,夕阳西下,从窗外透过余辉,原本面色苍白的叶理面色红润了许多,暖暖的。 “真香。”叶理躺在病床上,嘴角调皮的勾起。 “你这小子丫竟然没睡,唬我呢!”顾上北大笑着走上前。他的叶理,在人前总是清冷温雅,只有在他面前,总会时不时的表露些小儿态,顾上北觉得这是叶理对自己特有的表情,心里总是乐得开花。 “五分钟之前醒的,觉得该醒醒脑准备吃你做的东西了。” “大补老母鸡汤,先喝这个。”顾上北坐在床前给顾上北盛汤,给叶理吹了吹,然后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小心喝,别烫着。” 顾上北看到叶理挑眉惊叹的样子,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浓而不腻吧!” “少帅呆在东北军区真是屈才了。”叶理由衷的感叹道:“你天天不会只顾着看食谱了吧,难怪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文件从来没有个回应。” “哪能啊!”这个顾上北打死也不承认!上班时间看杂书那叫不务正业!我们的顾少帅严厉打击这种官僚腐败制度!“我午休的时候随便瞅两眼。” ☆、第五十七章 参谋长的严厉打击 叶理淡淡的瞥了顾上北一眼,“就你这样的上班时间还要午休?”中午十点到岗等吃工作餐,餐后还要午休,这一休没事就可以休到下午三点,然后你就可以理理东西等下班了……叶理在心中暗讽。 “俗话说得好!中午不睡下午崩溃!为了在晚上有个生龙活虎的顾上北!就必须在白天好好养精蓄锐!”顾少帅说完这段慷慨激昂的话,大白牙噌的一亮,“是吧?宝贝儿。” “……” “我懂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生龙活虎的顾少帅每天都被彻底的压榨。 “少帅!这是叶参谋长让你看的军校学生履历表。” “少帅!这是叶参谋长给您签的军区报销账单。” “少帅……” “少帅……” “……” 顾上北觉得自己就被埋在纸堆里了,一把辛酸泪都来不及擦。 “停!我就不懂了,你们叶参谋长好好的在医院躺着,哪来这么多指示?” “叶参谋长说了,为了让少帅不再颠倒黑白,形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他劳累一点就算在医院里也要通过电话给你下达指示!” 顾上北嘴角抽搐,“给我下达指示?”尼玛老子才是你叶理上司好吧……敢情一句生龙活虎你要把你男人往死里整是吧…… “那这个茶楼早餐的报销单是怎么回事……” 军士机械般的回答道:“叶参谋长说了,勿以数字过小而不报。” “……行,改天你们那大麻糕也别忘了给我报。” 顾上北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叶理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均匀的呼吸着,叶理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把被子蒙在头上,好像这样睡得特舒服,可是被子就那么长,捂得了头却盖不住脚,寒从脚起,顾上北睡在叶理身边,一个晚上要起来帮他盖三四回被子,老爷们儿心里有事,就怕把自个儿媳妇儿冻着了,叶理呢,平时浅眠,但是只要顾上北在身边就睡得没心没肺,哪里知道我们的顾少帅帮他盖被子这事儿。 顾上北坐到床边,脱了军靴就往被子里钻,一把搂过自个儿朝思暮想的媳妇儿,这么多天没搂,顾上北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别抱着,有味。”叶理捂在被子里说道。 “有什么味儿?我媳妇儿可香了。”顾上北自然知道叶理说的是什么味道,吸食鸦片总会有种酸苦的味道,叶理向来自持,心里被这味儿膈应的慌。 “瞎扯!谁是你媳妇儿!” 顾上北露出一口大白牙,心想:我俩儿睡一被窝,盖一条被子,老爷们儿就给你下厨,就给你暖被窝,你说你要不是自个儿媳妇儿,顾上北会这么上心嘛! “这么晚还不睡。” “还没到十一点。” 顾上北一看表,还真差个两分钟,“行!那再让我抱你一会儿。”说着,顾上北就在叶理脖子那儿蹭来蹭去,事实证明,顾上北就是个真正的老爷们儿,这么蹭着蹭着就蹭出反应了! “顾上北,好热。”叶理难受的动了动,想要离顾上北远点。 大夏天的,两个老爷们躺在一个被窝里能不热?顾上北在叶理脖子那里喘着粗气,“叶理……叶理……” ☆、第五十八章 我爱你如同糯米烧卖 一场情事过后,顾上北倒下身子抱住叶理,在他颈脖处蹭啊蹭,“叶理,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差点要崩溃了……” 叶理闭着眼睛听着,伸出手去抚摸顾上北的头发,这个男人,突然像个大男孩一样,脆弱无助。 “你在外面多一分钟,我就怕你多一分危险,我怕我只要一不努力就会抓不住你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叶理轻叹一口气。 “官僚牵制,官商勾结,不顾民怨,私自进行黑市买卖,光是你我尽力抵制,怎可牵制那些利欲熏心之人,我此番遭遇,正好给我们整顿他们的机会,有些事,冥冥之中自安排,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理……”顾上北看着叶理,突然很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 “不,没什么……以后你要做什么事,都请记得告诉我……” 叶理听了这话怔了怔,轻轻地说道:“嗯。顾上北,对不起。” · 第二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我们的叶参谋长觉得自己在医院里待腻味了,就想着出门溜达溜达,于是神清气爽的早起了,而我们的顾少帅,感觉昨天晚上过于操劳,还卷在被子里赖床。 “顾上北,已经七点了,快起床。”叶理一边换着他的病服,一边催促着顾上北。 顾少帅显然很不情愿,哼哼了两声吐了个泡泡开始打呼噜,一只脚蹬在外面,一点睡相也没有,叶理时常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当时就看上这么个人,做事吊儿郎当缺斤少两,事事都要他叶理操心,在床上倒是有经验有力气,呼哧呼哧的蛮干,可是这个又不能当饭吃…… 真是当时年少,被这兵痞子的表面气质给骗了,叶理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感叹一声,一个人年轻时的眼光太重要了。 叶理走到床边一把捏住顾上北的鼻子,捏得死死的两个鼻孔一个都甭想出气的时候,顾上北那二货呼噜一声张开一张大嘴呼气,叶理看着那二逼傻样,气的恨不得把顾上北的内裤塞他嘴里! “顾上北,我的计划是七点半出医院大门,七点四十五吃到聚香楼的早茶,要是晚一分钟,不,是一秒钟,你别怪我三天之内都把你当垃圾给处置了。” “现在是七点十分。”叶理眯眼看着床上除了呼吸一丝不动的顾上北,“已经过去了三十秒。” “顾上北,你!”叶理是个典型强迫症患者,他今天安排的是你要拖到明天,别人不说什么,单指顾上北,这家伙一定没有好下场! 这时候顾上北噌的一下睁开眼,挑眉调戏道:“媳妇儿吃早茶,我这个爷们儿怎么能不跟着?我这就起床,立刻!马上!” 叶理觉得这还差不多,便去洗漱,只听到顾上北一边穿衣服一边卖弄自己的嘴皮子,“聚香楼好啊,飘香十里蛋黄酥,百年品牌马蹄糕,饺子粉果龟苓膏,还有那小厮泡的红茶,真是香绝了!我觉着——”顾上北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理突然听不见声音就觉得奇怪了,这顾上北一打开话匣子什么时候自己关上过? “顾上北?”叶理走到床前,只见顾上北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手臂正以奇特的姿势塞进衣服里,“你怎么了?”被定住了? 顾上北勉强扯起笑容,“没事儿!我觉着这姿势挺帅气的,先暂停几秒,哈哈!哈哈!”顾上北干笑了两声,觉着这借口真是太寒碜了,在媳妇儿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叶理额头突然多了两个十字架,“你哪只眼睛看着觉得你这姿势帅气?一天到晚尽瞎折腾!快给我放下来!” “呵呵!呵呵!我这不感觉嘛!”顾上北觉得这时候真是太丢人了! “你的审美一向很扭曲你不知道?” “……”顾上北三条黑线,你今天不说,老子他娘的还真不知道…… 叶理把顾上北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额头上又多了两个十字架,“我说……你……” 顾上北一脸纠结的看着叶理,快要哭出来了。 “你是不是哪个部位不对劲?” “……”顾上北觉得自己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 “叶理——老子他妈腰折了——真他妈疼死老子了——”顾上北实在是疼的忍不住了,决定告诉自个儿媳妇儿这么丢人的事! 叶理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上前咔嚓一下把顾上北给正了过来,“怎么样了?” 顾上北嘟囔着说道:“好了……” “出息!快穿衣服!” 我们的顾少帅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被自个儿参谋长媳妇儿嫌弃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了!想想昨天晚上还在床上生龙活虎,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今儿个立马就扭了腰,怂的跟个什么似的!尼玛老爷们儿的面子都丢到姥姥家了! 尼玛老爷们儿今儿个不高兴了! 尼玛老爷们儿今儿个做啥事儿都没动力了! 尼玛老爷们儿…… “顾上北,我觉着你该锻炼一下身体了……”叶理在吃早茶的时候淡淡的飘出一句话。 顾上北瞬间觉得自己僵硬了。 叶理怕顾上北多心,有意安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近来腰上肉有点多了,想让你注意一下……” 顾上北嘎吱一下石化了。 叶理看顾上北没反应,继续安慰道:“你说你也二十八了,该为自己以后的身体考虑了……” 顾上北觉得自己吧啦吧啦一下子碎在地上黏都黏不回来了。 媳妇儿嫌弃自个儿胖了,没身段了…… 媳妇儿嫌弃自个儿老了,没精力了…… 媳妇儿是个实诚的人,今天能把这话说出来就说明他顾上北让人家瞧不上了…… 顾上北哀怨的看着叶理问道:“媳妇儿,我就问你一个事,你现在还爱不爱我?” 叶理淡淡的瞥了一眼顾上北,觉得这老爷们儿估计心里受挫,决定鼓励他一下,便说道:“我爱你如同爱糯米烧卖。” 顾上北:“……” ☆、第五十九章 顾上北你个大杂烩 “操了!老子就这么被嫌弃了!在叶理眼里我也就是个糯米烧卖!”顾上北一口酒闷下去,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余少佐还好没喝酒,不然一口酒喷出来,射程估摸着十来米,“这叶参谋长不然不说话,一说话就是经典语录啊!哈哈哈哈!” 顾上北无奈道:“哪经典了?啊?别人恩爱开口都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就他,开口就来个糯米烧卖!都是让老子给喂的!就知道吃了!小白眼狼!” 余少佐死命憋着笑,安慰道:“人家叶参谋长不是不喜欢和你绕弯子吗,喜欢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你说说看,就你那山无棱天地合的多俗气!” “俗气?要是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再俗气我也认!” “你不是说了吗,你们家参谋长不喜欢吃早饭,就你做的糯米烧卖他一口气能吃个六个,这是借代!以后说你像糯米烧卖,就是他说只爱你一个的意思!” 余少佐说完顾上北刷的一下拉下脸来,“只爱我一个……他早饭又不止吃糯米烧卖,他还喝黑米粥,还喜欢吃黄金南瓜球……这说明什么……” 余少佐挠了挠头,心想道:你也没跟我说你们家叶理还吃黄金南瓜球,还喝黑米粥啊…… “那就是说你是烧卖你是粥!你是他最爱的黄金南瓜球!”余少佐使出杀手锏。 顾上北:“……”敢情我就是个大杂烩! · 军区监狱阴森可怖,即使在白天也透不进一丝日光。 上野菊田被吊在十字架上,长达五天的连续审判让他已经很难在聚集焦距。 “浇。”清冷的声音在上野菊田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通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来,即使是夏日,也是一阵刺骨的冰凉。 上野菊田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看到眼前的人一身军装,黑筒军靴,小腿肚精悍,有着很好看的线条,精瘦干练,几缕发丝扫过薄凉的眼角。 “叶、理。” 叶理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看着上野菊田落魄的样子,眼神随意却很尖刻,“上野先生,近来可好?” 上野菊田冷笑两声,“我好不好,叶参谋长难道不比我清楚?” 叶理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这世道都是自己成全自己,上野先生好不好,还是只有您自己知道。” “叶理!你他妈把我关在这连续五天不间断审问,强光照射到让我基本失明!你他妈在这让我自己成全自己!啊!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成全自己!”上野菊田怒吼道。 “把这申明签了,你叫凤小楼绑架我这事我们就一笔勾销。”说完,叶理甩下一张纸,里面写着上野公馆禁烟申明。 “凤小楼这个蠢货!脑子都被鸦片给吞了!”上野菊田一脸嫌恶道。 叶理冷冷的瞥了一眼,嗤笑道:“上野先生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上野菊田突然阴笑起来,“就算我眼光不怎么样,也比您叶参谋长强,总不至于屈于人下,呵呵。” “此话怎讲。”叶理冷冷的口气,像是锋利的刀片划过冰面。 “您为您这位置和顾上北这位置做过什么事,您自个儿心里清楚。”上野菊田的笑变得阴暗,猥琐。 “哦?有意思,我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好像上野先生比我还了解,我在这儿正好闷得慌,不如您说个来,给我们俩解解闷。” 上野菊田一脸奸恶的笑容,“叶参谋长好身段啊,顾家三个男人都被你折服了。” ☆、第六十章 酷刑 叶理抬了抬眼,冷笑道:“有点意思。” “我听说顾少帅十八岁那年刚回到东北就被老元帅派去镇守黑龙江那片,叶参谋长在老元帅房里进进出出几个月,这事儿恐怕只有顾少帅不知道吧?” “您千里眼,通天。”叶理抬手,示意上野菊田继续说。 “还有那顾青砚,凤小楼怎么来的,您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大元帅那侄子对您心心念念,凤小楼这个戏子怎么进顾家的门?顾青砚是个什么样的人?戏,爱听。人,爱结交。但是,戏子,他绝不会碰!” “消息不少。” 上野菊田看见叶理脸色不佳,说道:“您抬举。” “不过都是假的,或者说,是你臆想的。”叶理笑了笑,语气平平淡淡,不显慌张,“您希望我听完这些后是什么反应?恐怕让您失望了。” “你他妈不张开腿顾老元帅舍得把东北军区大元帅的位置给一个义子!你他妈不张开腿顾青砚那小子对你念念不忘!”上野菊田看着叶理,突然阴森的笑道:“要我签这份申明可以啊,你给我点什么好处?” 叶理哼笑一声,随意而轻蔑,“顾老元帅鲜衣怒马,虽然天妒英才,但是也是权镇一方二十年。顾青砚青年才俊,饱读诗书,英年早逝却也门第流芳。敢问上野先生有什么和他们比?” 叶理的声音淡而轻渺,突然话锋一转,变得极为不屑,“凭你也配?” 上野菊田听到叶理的最后一句话后,脸上显现出抑制不住的怒气,但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叶理把交叠的腿放下,开始用手帕轻轻的擦拭放在木桌上的手枪,叶理的动作缓慢精细,好像拿在手中的是最美的珍宝。 “五日之前我神志不清的倒在地上,隐约听得上野先生几句话,具体是什么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倒是知道,叶理以前不知道,上野先生还是个风雅人物。”叶理把手帕整齐的放在桌上,开始给手枪装上一颗子弹,上膛。 上野菊田在听到那一声声响时,脚底的寒气直冲向脑门,他知道,眼前这个清冷傲气的男人绝对不是吓唬他! “你要干什么!叶理!我身后是堂堂大日本帝国!你敢动我!你敢让我死!” “中国有句古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上野先生来到中国数十年,今日叶理也让您体验一下,权当尽地主之谊。”叶理将枪口对向上野菊田的额头,冰冷的枪管顶在上野菊田头上,上野却有在下一刻要爆裂的恐惧。 “您怕什么?”上野在冰冷的枪口下颤栗。 叶理突然放下手,爽朗的笑道:“哈哈!我怎么可能让上野先生现在死?” “砰——” “啊——”上野菊田一声惨叫,被扣在木架上的手死死的绷紧,指甲已经陷入到掌心中。 “我不过……是想让先生慢慢的感受——死亡的恐惧。”叶理看着上野菊田鲜血淋漓的下体,慢慢开口道:“侵犯我叶理者,罪、不、可、赦!” “啊——”上野菊田痛得天昏地暗,那一刻他真正理解到什么是惨绝人寰。 “叶、叶、叶……”上野菊田眼神涣散。 “日寇猖狂,犯我国土,我华夏数十年无还手之力不代表终将蛰伏至死!我叶理今当表率,斩汝羽翼,断其痴心,告尔等吾之决心!烟,必禁!日寇!必斩!”叶理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中气十足,显得空旷而宏伟。 “给他画押。”叶理示意身旁的小兵上前。 “让你签申明,是抬举你,不过你签与不签,都无所谓,只要结果一样,就够了。”叶理看着小兵把上野菊田的拇指划开,在申明上画了押。 叶理拿着申明,慢慢的折起来放在衣服内,“你这幕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凤小楼的了。” ☆、第六十一章 回忆 叶理转向左边,眼神中带着莫名的笑意。 关在牢房里的凤小楼被绑在椅子上,口中被塞着麻布,看到叶理残忍决绝的手段,惊恐的睁大眼睛,在叶理眼神触及他的那一刻,凤小楼疯狂的挣扎起来。 叶理一步一步走到凤小楼身边,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叶理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凤小楼的心坎上。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叶理将凤小楼口中的麻布扯掉,随意地扔在地上,“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这样,你还把我抓来!笑话!”凤小楼嗤笑一声,狠狠地剮了叶理一眼。 叶理也不在意凤小楼说些什么,只是坐在凤小楼对面的椅子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家讲过,人死之前,若是怨气太重,死后便会化作厉鬼,纠缠于人世,我叶理虽不信佛神妖鬼,但却不喜灾祸,所以今日想帮你化解怨气。” 叶理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凤小楼,我们聊聊吧,三年前的事一晃而过,你我都来不及悲悯,便已重头来过。” 十年前。 叶理第一次见到顾青砚是在一个清晨,那时候的他,刚从顾老元帅的屋子里出来。 顾青砚一身素色长袍,撑着油纸伞站在顾老元帅的门前,见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叶公子,早上好。”那时候的叶理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个来头不小的人。 还是初春,早上寒气过重,叶理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纤细的骨架,却是挺拔俊逸。 “你好。”叶理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礼貌而疏远的回应了一下。 “初春清晨寒凉,以后公子应该多备一件长衫。”顾青砚微笑着提醒道。 叶理微微的怔了怔,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走下了台阶,离开了顾老元帅的院子。只是只有叶理心中知道,他在感激那个初次相识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眼中没有惊愕,没有鄙夷,如同淡淡的一汪清水,一眼,便望到了底。 那天是顾上北离开东北政府,镇守黑龙江的第五天,前一天夜里,叶理被叫到了顾振安的房中,一待,便是一宿。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认为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有人敢去求证些什么。那时候的叶理,刚刚逃到东北,重病刚愈,整天苍白着一张脸怎么补都补不回来,除了顾上北和顾振安,他不认识任何一个人,而前者早已离开,后者却又虎视眈眈。 顾振安给叶理的感觉,如同一只森林中的猛虎,凶猛,尖利,却又可以为了最后的胜利而隐忍不发,叶理会去揣测顾振安的用心,但他却始终难分敌我。 叶理无法跟任何人诉说自己心中的恐惧,直到接到顾青砚的邀请。 顾青砚将叶理约到一个戏园子里,看台的一角有个位置相当好,戏台上的表情动作都能看的真切实际,叶理如约到来,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裤,简单的学生模样。 第二次见到顾青砚,他仍旧是一身素色长袍,三七分的短发,脚上一双美利坚进口皮鞋,大拇指上带着一个通透玉色扳指,低调干净。 “叶公子,你好。”顾青砚七分笑意,三分暖意。 “原来您就是顾老元帅的亲侄子,叶理上次见面失礼了。” “没什么,人总要从认识到不认识,不知者总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我都是。坐,叶公子。” 叶理坐下,说道:“顾先生,您叫我叶理就行。” 顾青砚听了之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叶理今年十七吧,顾某虚长你几岁,也不与你称兄道弟了,叫我青砚便可。”顾青砚看叶理有踌躇之意,便接着说道:“不过是个称呼,你我之间叫生疏了反倒不自在。” 叶理听了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顾青砚爱戏,但不似一般人那样热热闹闹的捧戏,他不是看戏,是品戏。 “叶理可爱看戏?”台下演着一场《霸王别姬》,霸王端庄威严,虞姬扮相媚丽,眉目朗朗。 “不常看,不过我以前研究中外戏剧,倒是做过些对比。” 顾青砚点了点头,“看来是个行家。” “刚刚入门,算不得。”叶理说道。 “说话三分谦虚的人,往往有七分真本事。而这人呐,不多不少,有着七分本事就够了,过了则傲气,少了则晃荡。”顾青砚说了一席话下来,都没有看叶理,台上的表演太过精彩。 叶理看着顾青砚,这个男人不骄不躁,安定自若,自成一派风流,说话不急不缓,语调均匀,自有一番见解。 着实有趣。 叶理虽爱清静,但是也喜欢有个说话的人,这顾青砚不论别的,只论这说话的调调,就是句句走在了叶理的标准上,不直白,也不绕弯子,话不点破,但也一点就破。 ☆、第六十二章 论戏 突然,台下传来一阵喝彩,虞姬一曲悲怆绵延,赢得一阵呼声。 顾青砚看到这折,不做声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叶理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叶理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出戏流畅,但不出彩,缺的不是功力,是人。” 顾青砚突然笑道:“还说自己不是行家?” “不过是几句话,你就觉得我是行家,也未免太好唬弄了。”叶理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再说几句来听听,我再帮你论断论断。” “我也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感受,读书都得做笔记呢,看戏总也要来个戏评,也算是叶理到此一游了。”叶理开玩笑的说道:“《霸王别姬》也算是千古名段,在这出戏上唱砸的不少,台下能够赢得如此欢呼,已是不易,只是叶理看后还未免有些遗憾,不够入戏,到底不是真虞姬。” “是啊,还未能演得出神入化。” “大学的时候,经常会看些戏剧类的书籍,中国的戏,胜在情境,胜在风韵,一派风流,源于亘古,这是外国戏剧不可超越,也无法超越的,但正是如此,有些东西,到不了极致,就成了遗憾,似乎还没有人能真真正正的将虞姬演出来,不是缺了扮相,就是少了功力。” 叶理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过去的三个月他都是静默的,对自由爱情的渴望,让他挣脱世俗的束缚,紧紧的抓住顾上北的手,孑然一身的与他远赴千里,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真正来到这里之后,叶理才知道什么是虎狼之地——这些人从来不动声色,却能把自己愿意做的事办的有声有色,顾振安,就是如此。所以他不多话,不愿与人交谈,当然,也不会有人懂他。 顾上北和叶理都太弱小了,那时候的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原先还不觉得,今日听叶理之言,觉得找不到真虞姬真是人生一大憾事!看来青砚闲暇之时要游历四方,寻个真虞姬来给叶理瞧瞧!” 叶理笑看着顾青砚,“如此,青砚可是志向远大!” 两人因一出戏真正结识,都是同道中人,自然聊的欢畅。 “叶理……在这边可还住得习惯?” “承蒙元帅不弃,肯收留叶理,自然是习惯的。”叶理低下头,有些看不出情绪。 顾青砚看着叶理,叹了一口气,“这个圈子啊,有胆的人就闯出一片天,没胆的人就被圈死,更多的是一些无辜的人,成为最廉价的祭祀品。我在顾家生活了二十二年,怎会不知这地方你到底住不住的惯。” 叶理过了很长时间说出一句话:“你我并未深交。” “有些人,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顾青砚看着叶理,不禁笑道,这个孩子,怎么就有胆子跟着顾上北来这儿的。 “人,是要自己成全自己的。一步走下去就选最善待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要为难了自己。在这里,做人不用思虑太多,没人会因为你做了好事就认为你是好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因为你做了坏事儿就去斥责你。” “人生,就是一场戏剧,在这折戏中你是反派,到另一折戏中你就是正派,不同的人看出人不同的样子,仅此而已,别人的眼光,已经无甚重要的了……” ☆、第六十三章 立 叶理很久之后都会想,自己为什么至始至终对顾青砚都没有敌意,他不喜欢他,因为顾青砚站在顾上北的对立面,而且从未掩饰过对顾上北的敌意,这是顾上北和顾青砚两人之间最特殊的联系,对立却不冲突。只是顾青砚对于叶理特别宽厚,终其一生,顾青砚都是个亦师亦友的角色,往往让叶理模糊了自己的定位。 顾青砚很会说,句句说到叶理的心中,他给那时刚到东北的叶理指明了一条路,而那日说的每一句话,都真真切切的回报到他顾青砚身上,让日后的顾青砚想要怨恨都怨恨不起来。 而那时的叶理也不知道,温润的面孔下,是一颗早已疯到骨子里的心,他疯的内敛,疯的不动声色,却在最后全部爆发出来,让人惊慌,恐惧。 顾青砚的出现,让叶理打发了时间,而顾振安似乎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人去帮他试验叶理与顾上北之间的感情,便也暂时不再为难叶理。 “元帅近来挺安稳,没有为难你啊。”夏至,顾青砚请叶理到自己家里吃馄饨,青菜馅儿的,极鲜。叶理本来吃的火热,被顾青砚一问,放下了筷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顾青砚笑着夹了一个馄饨放进叶理的碗里,“我不过就说一句,你怎么就噎着了。”叶理吃馄饨的方式很奇特,喜欢干吃馄饨,一下子十来个,能够吃的特别香。 “没什么,你从来不过问这个事的。”顾青砚和叶理来往开始,就从来不多问叶理的私事,他和顾上北的或是他和顾振安的。 “老爷子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有些事他不会做,他有自己的皮面。” “你懂,别人未必这么想。”叶理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想想真是太累了,大学考试都没这么麻烦。 “别人心里想的再多,也不敢说一个字,而能开口说话的,就不会把这不上台面的想法放在心上了。”顾青砚安慰道:“老爷子东南西北闯惯了,做事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有时确实不会顾虑别人的看法和感受。” “我知道,顾老元帅还是很疼爱顾上北的。”所以他做事懂得分寸,知晓轻重。 顾青砚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顾上北八岁那年替老爷子挡刀子的事儿吗?” 叶理听了之后诧异的说道:“挡刀子?” “嗯,是啊。老爷子傲气,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不少,算命的说他杀气太重,命中无子,就算有,也会折煞了自己的孩子,活不长久。” “那顾上北是怎么回事?” “顾上北从小就是孤儿,自己也弄不清是哪儿的人,从他记事起就被一个老妇人收养,后来那老太太走了,他就到处打打零工,讨口饭吃。那天说来也巧,老爷子在酒楼里吃饭,正好寻仇的上门,顾上北摔了盘子上去就帮老爷子挡了一刀,老爷子那时候正好空出一段时间,给来人吃了一排枪子儿。” “老爷子惊讶于一个八岁孩子的勇气,也想着好好回报他一下,那时候养在家里的算命师傅就说,顾上北挡这一刀,帮老爷子的子孙化了灾气,意思是让老爷子收了当义子,也算有了个儿子。” “那时候老爷子就问顾上北,愿不愿意做他干儿子,顾上北一口答应,说愿意帮元帅挡一辈子刀子,然后元帅就收了顾上北,这个名字,也是老爷子亲自取的,那时候正好是老爷子来东北的第一年。” 叶理听了以后感叹道:“难怪元帅这么爱护他。”没想到顾上北的身世这么可怜。 顾青砚笑道:“老爷子疼顾上北是出了名的,我这叔叔,其他都好,就是护短!谁动他的人他上去就是一枪,没多的话说。” “所以老爷子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也多担待点。” 叶理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能理解。” ☆、第六十四章 破 “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听说顾上北要回来了?” “嗯。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叶理礼貌的道了谢。 顾青砚的笑突然僵硬了,“你这意思,有点诀别的味道。” 叶理笑着摇了摇头,“青砚说笑了,我还等着你给我找个真虞姬呢。” 这顿饭吃的也较为舒心,叶理吃过饭之后喝了点茶就告辞了。两人的关系很平和,有些东西也心照不宣。 但是只有叶理知道,顾青砚绝对不是朋友,因为他叶理要和顾上北走很远很远的路…… 顾上北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顾青砚约着叶理到酒铺喝酒,挺简陋的一个铺子,在深巷里,到确实是应了一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愣是给顾青砚找到了。 叶理和顾青砚认识三个月,还从未见顾青砚喝酒,两人小酌几杯,倒是觉得挺有意思,虽是夏日,但夜里风凉,喝着小酒聊聊天很是惬意。 到最后顾青砚喝凶了,一喝就是一小杯,叶理呢,以前从来不喝酒,两个人在兴头上,倒喝的有几分醉意了。 “叶理啊,其实我就纳闷了,就顾上北那兵痞子怎么就把你给拐来了。”顾青砚借着酒劲开玩笑的问道。 “不知道,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愿意跟他过来了。”叶理笑着摇了摇头,风一吹,没醒酒,到更有几分醉意了。 顾青砚指了指叶理,“你这小子也忒大胆!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轻,就瞎折腾!” 叶理点了点头,“是啊,瞎折腾,这下折腾的回不去了,只能在这儿呆着。” 于叶理来讲,顾上北就是一把火,点燃了叶理生命中的激情,让他义无反顾的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而叶理,会向所有人证明他选的这条路是对的,现在不可以,那就等到以后,十年,二十年,他要让所有反对他们的人都知道,他叶理和顾上北是注定在一起的。 叶理喝得晕乎乎的,手支着头,闭着眼睛。 “叶理。” “嗯?” “叶理。”顾青砚慢慢靠近叶理,那张熟悉的脸孔越来越清晰。 “顾青砚。”叶理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顾青砚,眼神中的清明,不像是个喝了酒的人,顾青砚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我叶理是个喜欢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喜欢绕弯子,不喜欢旁生枝节,怎么简单怎么来。”喜欢上了顾上北,那就喜欢一辈子,跟着顾上北,那就跟一辈子。 那一刻的顾青砚,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叶理,他也明白,聪明如叶理,不会去走一条弯路,叶理于他,终究是背道而驰的。顾青砚突然在心中有些羡慕顾上北,这小子,真是运气。 顾青砚站起身,“来人,备车,送叶公子回去。” 叶理坐上了车,顾青砚没有跟着上去,只是待车走后,慢慢的沿着巷子走到了头。 有些东西,如同镜花水月,在顾青砚痴迷之时,叶理伸手把镜子砸了,把水抽干了,一气呵成,做的毫不含糊,但是顾青砚知道,叶理,做的对。 ☆、第六十五章 老爷子顾振安 顾上北回来的时候,叶理站在门口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那个一身戎装的少年映入他的眼帘,用爽朗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叶理突然觉得他的眼睛酸酸的,叶理嗅了嗅鼻子,走到顾上北面前,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顾上北。” 十七岁的叶理还很弱小,对于离别还有着生生的不忍,顾上北一走就是三个月,算算不过白来天的时间,叶理却觉得已是百年。 “叶理!叶理!叶理!叶理!”顾上北跨下马,一把抱住自己想念了很久的男孩。 “瘦了,硌得慌。”顾上北皱了皱眉,放开叶理从上往下的巡视了一遍,“元帅府的伙食不好吗?还是你吃不惯?” 叶理看着一脸担忧的顾上北,笑着说道:“没有,还没来东北的时候不是生了场大病吗,刚刚才缓过来,还没开始长肉呢。” “别人病一好就生龙活虎了,你硬生生养了三个月,看来这府里的人还是太走心了。”顾上北不满道。 “上北!”浑厚的声音在叶理身后响起,叶理不自觉的震了震,后背敛紧。 顾上北一看顾振安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立马高兴的叫道:“父亲!” 顾振安点了点头,说道:“回自己的屋子收拾收拾,马上上桌吃饭。”说完,顾振安转身回去了。 “好的!”顾上北回答了顾振安之后对叶理说道:“我们先回屋,马上吃饭,这次黑龙江的事儿处理的很及时,老爷子看来是等不及夸我了。” 叶理看着顾上北一脸小骄傲,笑着说道:“看你那嘚瑟样!” 顾上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那是有资本,你看东北军区这个年龄的谁敢跟我一样嘚瑟?” 叶理心想,也是,当年也没人敢像你一样,七八岁就去帮人挡刀子…… 顾上北在饭桌上一个劲儿的给叶理夹菜,堆得像个小山似的,叶理看着顾上北那殷勤样,也不好开口阻止,只能默默的开始扒饭。 顾振安在旁边有点看不下去,张口吼道:“你丫这小子喂猪呢!叶理那小毛孩碗里都堆得跟猪饲料一样了!”叶理本来扒饭还扒的挺香的,听了老爷子的话以后瞬间呛得直咳嗽,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老爷子你瞎吼什么呀,什么猪饲料!你还让不让叶理吃饭了!”顾上北急的直吼吼,“你看叶理瘦的都成什么样了!” 顾振安瞬间心里不平衡了,一拍桌子吼道:“老子他妈还瘦了十来斤呢!你怎么不给老子夹个菜!”叶理觉得自己耳朵被震得有点麻,默默地揉了揉耳朵。 “瘦了?”顾上北从上到下看了一下自家老爷子,“诶哟,不错啊,肚子下去了,身段出来了。” 顾振安一听气的吹胡子瞪眼,“去去去!什么身段出来了!瞎闹腾!老子挺着个肚子也是好身段!” “是是是!老爷子你威风!来来来!吃个鸡腿,诶哟,你看这嫩的,汁水都流出来了。”顾上北狗腿的夹着鸡腿送到顾振安碗里,老爷子一把甩了筷子,拿起来就啃。 “儿子给夹得鸡腿就是不一样吧?香吧?”顾上北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朝叶理眨眨眼睛,老爷子这是吃醋呢!看我就关心你,心里不痛快了,开始闹小脾气了,这老爷子真是越小越孩子气了! 叶理看着顾上北,笑着不说话,心想,整个东北军区也就顾上北这混小子能把老元帅哄得跟孩子似的。 顾振安也不回答顾上北,拿着鸡腿指着面前的红烧肉说道:“你小子给我夹两块红烧肉,大块的,肥肉多点的。” “嗻!”顾上北拉起筷子就下大碗挑,一挑一个准,“诶哟!我去!看这块红烧肉!滋啦滋啦都是油!开胃!给老爷子夹上来!” 顾振安一看这肉,瘦条肥条相隔,上面一块大肥肉,这肉看着就很香,心里很满意,“嗯,不错!臭小子有眼光!” “再来再来,快看这块肉!这肉皮劲道啊!老爷子嚼得一定特香!这块肉非老爷子您莫属!” 顾振安眯眼看着顾上北筷子上的肉,审视了一会儿,“嗯!这肉看着就够味儿!下酒正合适!” 顾上北看老爷子使唤自己一会儿心里舒坦了,气顺了,就给顾振安敬酒,“这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香着呢,您尝尝。” 顾振安端起小酒杯,一口闷了下去,“嗯,不错不错!” ☆、第六十六章 都是鸡心惹的祸 “不错是吧,那您慢吃。”说完,顾上北转身过去对着叶理说道:“这个水芹可鲜嫩了,不要吃得太油腻,对身体不好。” “这个鸡心不错,我给你夹过来。” “不不不!咱们不喝酒!酒不是好东西。”顾上北刷的把酒倒掉,“多喝点鸡汤,我帮你把油撇了。” 叶理默默地看了看顾振安的黑脸,然后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顾上北一脸殷勤的帮自己弄菜,瞬间觉得暗无天日。 “咳咳!”老爷子恼了,开始摆架子。 “吃得太油腻对身体不好?”顾振安胡子一翘。 顾上北:“……” “酒不是好东西?”顾振安胡子继续一翘。 顾上北:“……” “他奶奶的!这不好那不好你还让老子我吃我喝!他奶奶的那鸡心你给谁呢!你小时候老子他娘的都是给你的!到今天你夹给我没!” 顾上北:“……” 叶理看着满眼冒火气的顾振安和瞬间怂了的顾上北,默默的扒开碗里的菜,挑出一颗小鸡心,夹到顾振安碗里,“元帅,您吃。” 顾振安看了看碗里的小鸡心,心情稍微舒坦了,说道:“我不是跟你置气,也不是要吃这个鸡心,就是这小子太不长眼!兔崽子!小畜生!小白眼狼!” 顾上北急忙应道:“是是是!老爷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呵呵!您看这不是鸡心不够您塞牙缝嘛……” “嗯!是不够我塞牙缝!”说完,顾振安一筷子夹起鸡心,放在嘴里嚼吧了。 顾上北:“……” 叶理:“……” 一顿饭下来,顾振安酒喝得有点多,被人扶去房里睡了,老爷子虽然孩子气,但是不记心上,也就是没事和顾上北闹腾闹腾,自己儿子从黑龙江回来,事情办得妥妥帖帖,顾振安面子上也有光,表面上不说,实则心里高兴着呢,不吝啬于多喝几杯。而叶理和顾上北则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消消食。 “我说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一个鸡心都要在嘴里嚼吧了!还说自己不是要吃那个鸡心!我看眼睛直戳那块不够塞牙缝的肉呢!”顾上北笑着打趣道。 “元帅性子直,倒是很有趣。” “有趣?老头子可小心眼了!一不顺心就吹胡子瞪眼!诶,你知道吗,就这样这样。”顾上北像模像样的模仿着,把叶理逗得直乐。 顾上北看着叶理笑颜如花,小心窝里暖暖的,“叶理,你不知道,我这三个月可想你了,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叶理看着眼前的人,真诚,直爽,没有什么小心思,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表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突然觉得很心安。 “我过得很好。”只要你最后回到我身边,不论过去怎样,我都会过得很好。 “叶理,我顾上北认识你之后,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小,我只要天天看着你笑,看着你吃饭,天冷了提醒你加衣,天热了给你扇扇子……只要这些,就够了。”顾上北走上前,轻轻地抱住叶理,在他耳边说道。 “可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顾上北。” 顾上北看着叶理,敛眉问道:“老头子跟你说了什么?” 叶理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出了三个字,“顾青砚。” ☆、第六十七章 真虞姬 叶理再见到顾青砚已经是一年之后,那时候顾青砚刚刚奉顾振安之命到京都去查账,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名伶,叫做凤小楼。 顾青砚来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一行字,真虞姬已寻到,望面见。 叶理到顾青砚府邸的时候,正是晌午,顾青砚午觉醒来,便招呼着叶理到庭院里乘凉,顾青砚府上有棵几百年的大树,夏日里在树下通风凉爽。 “好久不见了,叶理近来过得可好?”顾青砚仍旧是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日子过得很安稳,反倒有些无聊了,不过还好,过些日子,我就要出国了。” 顾青砚一听,惊讶道:“出国?你要去哪里?” “德国,德国人一向以学术严谨著称,我很久之前就想去那里留学,感受一下国外的学风,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种历练。” “老元帅同意你出去?” 被问到这个问题,叶理暗淡了神色,“元帅不待见我,你是知道的,其实……他巴不得我早点离开这儿呢。这个留学项目,是我一年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申请的,虽然我和家里断了联系,但是我的教授还是很希望我可以出去的,于是就找到我,和我洽谈了一些东西,最后我做了出国的这个决定。” “到国外去,你要怎么生活?” “公费,学费什么的都不要我出,生活费勤工俭学就好。”叶理对顾青砚笑着说:“恭喜我吧,有几个人像我一样幸运,可以出国游历的。” 顾青砚突然莞尔一笑,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人生一大幸事,是青砚见识浅薄了。” 叶理和顾青砚两人随意的聊着天,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清媚的声音:“先生!” 叶理转头过去,一看之下,竟有些错愕,随后转回头,自己拿些冰镇水果吃,也不去在意顾青砚和来人说了些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太热在屋里歇着吗?”顾青砚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我醒了,看先生一直不回来,就来找先生了,小楼很无聊。”凤小楼撇了撇嘴,不悦道。 “你先回去,我这儿有重要客人,晚饭时候叫你,有你爱吃的竹笋木耳。” 凤小楼好奇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贵客,也没见他回头,穿着一件白衬衫,很清瘦的样子。 “好吧,那先生你先忙。”说完,凤小楼便走回了屋。 顾青砚坐下后对叶理歉意道:“见笑了。” 叶理看着顾青砚,露出揶揄之色,“眉目朗朗,声音清媚。真虞姬?” “叶理觉得如何?” “青砚眼光不错,可是叶理还未看过真虞姬的一幕戏,不敢妄加评断。” “说起来,小楼的样子到与你有几分相似,真是巧了。” 叶理摇了摇头,眼神毫无波澜,“不像。” “不像?”顾青砚惊讶的反问道。 “叶理始终认为,相似贵在神似,如是简简单单的外貌一致,那必定少了一份自身的气韵,那就必然不像了。”叶理娓娓道来,颇有几分意思。 顾青砚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一开始觉得有些牵强,细细想来,到确实很有道理。” “叶理是叶理,小楼是小楼。”叶理深深的看了顾青砚一眼。 顾青砚顿了顿,好像看出了叶理的心思,过了几秒突然大笑道:“叶理说的极是!极是啊!” ☆、第六十八章 离去 叶理看着顾青砚,笑而不答,这个人的感情,他不会问,是否开始,是否结束,开始了多久,还有多久,人的一生中,总要做几回瞎子,当几回哑巴。 叶理要离开这件事,顾上北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当他听到叶理要去德国,并且一去要去两年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叶理关在小黑屋子里,永远不让他出来! 但是叶理却对他说了一段话,让顾上北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弱小。 “顾上北,我很害怕。从到东北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进入了一个虎狼之地,这里的人充满野心,欲望,会为了自己的权益互相争斗,牺牲至亲,残杀无辜。” 顾上北紧抿着唇,脸部绷紧,表情肃穆,从叶理开始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在心疼,眼前这个人本该是自己悉心疼爱的,却是他顾上北让他一脚跨进深渊沼泽,泥足深陷。 “在来到东北军区之前,我只是个学生,会写文章会作诗,可以和教授答辩,可以帮新生解答问题,可是这些东西都不足以让我在这里生存。”叶理深深的看了顾上北一眼,这个人,因为觉得以后多看一眼都是奢侈,所以他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我不会握抢,不会用刀,不懂军事,不懂政治,你让我呆在这里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吗?” “我会……” “别跟我说你会保护我!我们应该是彼此扶持的,我不应该成为你的牵绊。”叶理倔强的看着顾上北,透着傲气。 不是叶理矫情,只是他知道,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而消磨,就比如现在的他有鸿鹄之志,也许再等等,他就会被磨灭在这儿,去恳求别人的恩赐与宽容,到那时候,现在的叶理就会不复存在,顾上北会感到极大的差距,他们会在彼此的反差中埋怨对方,最后怨恨彼此。 “我听过一句话,一步走下去就选择最善待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现在做出了选择,我希望可以变得更加强大,顾上北,你愿意支持我吗?” 顾上北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问道:“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叶理走上前,抱住顾上北,那个拥抱很紧,却勒的顾上北很心安,“我现在的离开是为了以后更有能力站在你身边。” “你叫顾上北,所以不管如何你都会陷入一场纷争,顾振安不会放你走,顾青砚,也不会。”所以两年之后我会回到这里,陪你去面对这里的一切…… 叶理离开的那天,风和日丽,顾上北站在岸上,看着叶理离开,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就像进了沙子一样,生疼。 顾上北这次真切的意识到,这个纤细的少年,因为自己走出了象牙塔,然后坚强的去面对世上险恶的一切,他勇敢大胆的去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让步丝毫。 没有人知道叶理去了德国哪里,只有顾振安知道,叶理在辗转一个月之后进入德国军事学院进行为期两年的封闭式训练,两年后的叶理,已经褪去曾经的稚嫩和青涩,这时候的他,成为了兼具领导力,执行力和人格魅力的军事指导性人才。 ☆、第六十九章 归来 两年后,军区参谋部。 这两年中,顾上北因为连立军功升到少将级别,再加上老元帅宠他,顾上北这兵痞子在军区基本横着走,他到哪儿,哪的门就要为他拆一扇。 现在,顾上北正在参谋总处,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蛮横的往会议桌上一翘,小黑墨镜一戴,吊儿郎当。 “少将,喝茶。”小兵上前恭敬的端上茶杯。 顾上北瞥了一眼,哼了一声:“老子在东北军区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见老子喝茶了?拿走拿走!看了就心塞!没点眼力见儿!” 小兵默默的退下,不敢吱声,顾上北一声吼住小兵,“你们参谋长什么时候来?存心让老子在这儿干等着是吧!” “少将,参谋长让您先等着。” “等等等!再等当心老子把这儿给轰了!老子一排兵都一个月没拔过枪了!待会儿让你吃枪子儿信不信!”小兵往后缩了缩,我信…… “胡闹!吃什么枪子儿!军需处富得流油是不是!每个月播你多少钱!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瞎闹腾!”来人正是东北军区现任参谋总长,宋开文。 顾上北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道:“我不闹腾一下宋老爷子当我是死了呢!” 宋开文一听吼吼道:“臭小子!瞎说什么东西!晦气的!” 顾上北坐在椅子上瞎哼哼,“那你怎么把我的兵给编排了?我顾上北还没死呢!你动我兵我允许了吗!”顾上北两条大长腿刷的一下放下地,晃得宋开文眼神儿不太好了,“您老是不是看我升太快了,心里不爽快,想要折腾折腾我?” 宋开文一听,捞起袖子想要揍顾上北,“你个小白眼狼!这几天参谋部缺人手,找你借几个兵你就不愿意了!你甭忘了你缺少物资的时候,老子可是提着脑袋给你签字下放物资的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老要借兵,行!我顾上北吼一声,整个军区你要多少来多少是吧?可是我的部队这几天在集训呢,您一声不吭就给吱走了,我能不来找您老要人吗?” “臭小子!老头子我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我就借你的兵!你借也得借!不借更得借!”宋开文也是倔脾气,而且这家伙跟顾振安不一样,软硬不吃的主儿! “我说……”突然,顾上北卡住了声音。 “你你你,你说什么?” “嘘,别说话。”顾上北歪着脑袋仔细的听记忆中的声音。 “下午三点有军区会议,把会议稿放到参谋长桌上,另外,把军区账务报表取出来,我要核对账目,通知各部部长……” 顾上北听着这严谨有序的声音,温润清雅,突然,两年前那种酸涩的感觉又出现了。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 “参谋长。”来人敬了一个军礼。 一身妥帖的军服,工工整整,挺拔有力的背脊,感觉把一身的气质都撑了出来,这个人,比两年前长高了,精壮了,但还是有着白皙的皮肤,几缕短发划过眼角,柔柔软软的。 “少将,我是东北军区参谋处叶理,一个月前刚授命从德国回来接待德国军区约纳斯上校,由于参谋处需要人手……” “我借。”顾上北还没等叶理把话说完就把话接了过去。 顾上北缓缓地摘下黑色小墨镜,眼圈里红红的,就见叶理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没心没肺的笑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感觉眼泪忍不住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少将不需要集训了?”叶理在微笑着问道。 顾上北没有说话,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就想死死的糅在怀里!让你一走走两年!让你他妈一封信都不写给老子!集训个屁!你要人手不够,老子亲自给你看大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歇! ☆、第七十章 大尾巴顾少帅 顾上北遇到了叶理之后就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叶理处理文件,顾上北端张小板凳往叶理身旁一坐,叶理巡视校场,顾上北跟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后面,叶理随同宋开文参加军部会议,顾上北愣是没头没脑的在叶理身边睡了两个小时,就差呼噜声震天响了。 顾振安一看从来就不进会议室的顾上北安安分分的呆在叶理身边睡大觉,就气不打一处来,翻翻文件都想手一抖砸过去!砸死你他妈没出息的狗崽子!看着你老子都会短寿! 叶理无奈的撑着头,时不时瞥一眼在自己身旁睡得昏天黑地的顾上北,表示他也没办法。 顾上北跟在叶理身后跟了一下午,等到日头落了西,叶理终于可以歇息了,他把顾上北带到自己的宿舍,十来平方的一间房,被叶理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地方你住也太小了。”顾上北不满道,叶理怎么可以住这么小的房子,多委屈。 “军区很多人都住,我怎么就不能住了,坐吧。”顾上北坐到叶理的单人钢丝小床上,有些心疼。 叶理给顾上北到了水,坐在床边上。 “你这两年,怎么都不给我写信?”顾上北埋怨道。 叶理笑了笑说道:“情况不允许。” “情况不允许?你这两年到底干嘛了!你不是去德国留学了吗!” “顾上北,如果我只是单纯的去德国学习文学,我如何变得更强大?又怎么可能进入东北军区总参谋部?”叶理看着顾上北,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温柔的像水一样在顾上北心中流淌,顾上北却看得难受。 “这两年,你都干了什么?”顾上北心疼的问道。 “我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吃营养餐,训练,学习军事理论,了解各个世界上著名的战役,分析局势和敌情……其实日子过得很有意思,只不过他们没教我怎么开枪,营养餐也实在是不好吃。” “是老爷子让你去的?”顾上北敛眉。 “嗯。”叶理点了点头,“不过是我愿意去的。” “这两年中,没有人比我获得的好处更多,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顾上北,你应该恭喜我。” 顾上北一把揽过叶理,在他耳边呢喃道:“恭喜你,我的叶理……” 这个男孩,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蜕变,现在的他,宛若最灿烂的朝阳,明亮光辉。 谢谢你,愿意永不退缩的站在我的身边。 我的叶理。 ☆、第七十一章 两个老顽童 八月初七,顾振安六十大寿,整个元帅府都热闹着,张灯结彩,来往送贺礼的更是络绎不绝。顾上北作为顾振安的义子,自然在场面上安排着,以尽孝子之仪。 顾上北也是个粗人,混在军营久了,这种场面多少有些不知轻重,军部来的人到还好说,军衔高的大家都熟络,军衔低的也没人敢造次。只是还有些东北商会里的人物和各界名流,都是场面上的人物,礼数不周到倒显得失礼了,想到这些,顾上北都脑仁疼。 “上北!怎么还穿着军装呢!老爷子大寿你也不换件新衣裳!快回屋,床上我帮你放了一套西服,你给穿出来!”来人是顾振安的五姨太萧玉淑,二十五六岁,跟顾振安之前是个小户人家的黄花闺女,本来家境也算充实,不过自家哥哥抽上的大烟,从此就家道中落,萧玉淑无奈只得嫁给顾振安做姨太太,也算有了依靠。 顾振安大寿,萧玉淑也是仔细打扮过一番,一袭红色旗袍,高开叉,苏氏的传家手艺,一串剔透玲珑的南海珍珠,衬得面色红润白净,头发是刚刚去外国发廊弄过的,显得妩媚但不失端庄。 “这军装都穿惯了,你让我突然换一件,我膈应的慌,今天是老爷子大寿,姨娘穿的好看就够了,老爷子看得高兴,有面子嘛!”顾上北嬉皮笑脸道。 萧玉淑一挥手绢,点了点顾上北的头,笑着说道:“臭小子,就你嘴甜!今儿个老爷子大寿你要敢穿着脏兮兮的军装,仔细你的皮!” 顾上北撇撇嘴,“老爷子今儿个心情好,才不会跟我计较呢。” “老爷子不跟你计较,你就不想回屋歇歇,招呼这么多人,你也不累?”萧玉淑笑道。 顾上北一听这话,可高兴了,“姨娘!就数你最疼我!诶哟!我在这儿真是累死了,我回去换衣服啊,马上就去!”说完转头跑向自己的屋子。 “这小子,都成少将了还没个正经样!” 萧玉淑虽说嫁给顾振安做小,可是运气还是很不错的,萧玉淑进门的时候大房已经走了十年,其余就剩二房和三房,熬了十来年,也都相继走了,如今顾振安不打算再娶,萧玉淑早已把持家务,虽然名头上没有扶正,但是实权已经在手上了,所以顾家的一系列大事都有萧玉淑操办,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叶理跟随宋开文进元帅府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顾青砚,那人还是以前的模样,风流俊雅,叶理微微的向对方点了一下头,便进入大堂,动作自然流畅,反倒弄得顾青砚不适应。 顾青砚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缓缓的转动自己的扳指,好像在沉思些什么,直到有人叫唤,才回过神来。 顾振安好酒,宴会开始的时候一桌老将就在桌子上拼酒,顾上北和顾青砚算是顾振安最亲的人,在这一张桌子上坐着,而叶理现在是宋开文的得意门生,自然也坐在宋开文旁边。 宋开文和顾振安是一起马背上打天下的,酒喝开了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开口一嗓子就吼道:“老顾!我还就跟你说!我特满意叶理这孩子!你可真是送了个人才给我!” “好吧!老子给你的人能差?”顾振安喝的都有点大舌头了。 “好!这小子办事精细,学识渊博,除了缺少点经验,基本都是一等一的,看他遇事不急不躁的样子,三十来岁的人都未必比得上他,这东北,还真拉不出一个人能和叶理这小子比了!” 顾振安一听,本想点头,在脑子里倒腾了一会儿,一拍桌子开始震天吼:“去你妈的蛋!叶理优秀!是吧!老子不反对!你他妈什么叫东北拉不出个人能跟叶理比了?” 宋开文一听,不高兴了,“那你拉个出来比比啊!哪儿呢?哪儿呢?” 老爷子刷的把顾上北提溜出来,一拍顾上北的大脑门,“我儿子不优秀?这狗崽子脑门又高又亮!这鼻子多挺!这身板多结实!倍儿亮!” 顾上北被顾振安这么一说瞬间三条黑线,这尼玛是夸我吗?狗崽子…… ☆、第七十二章 我又不是鱼塘 “你这老头就是外貌协会!我徒弟不亮?我徒弟白皙透亮!你手里那崽子都成黑炭了!”宋开文啧啧两声。 “黑炭怎么了!我这儿子一看就是地道北方汉子!叶理?长得有点小娘儿们了,不中!不中!” 叶理努力扒菜,这下好了,黑完顾上北开始黑自己了…… 宋开文一下子站出来,步子虚浮了两步,“放、放你娘的屁!这叫文人气息!你顾振安想养出这么个儿子都没有呢!就那点儿墨水还要评价别人!” “老子就喜欢我儿子这样的,你叶理优秀!能帮老子打天下吗!” “哎哟为!你儿子优秀!算得清军区的帐吗?”宋开文对着顾上北哈哈大笑,“能打仗的兵太多了!” 顾振安酒喝多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感觉被卡住了,满口酒气说道:“啊对……这狗崽子从小不爱上学……嗝……算盘都不会打……嗝……” 宋开文得意的看着顾振安,却没料到顾振安加了一句,“可是叶理再优秀也是别人的儿子!又不是你的!老子可是有个优秀的儿子在!你有吗!嗝!” 宋开文一下子被顾振安噎在那里,“他不是我儿子怎么了……他不是我儿子怎么了……老子让他进门当女婿!” 叶理一听,囧了,这宋老爷子喝酒之后就该把他嘴堵上…… 顾上北一听,火了,谁要当你女婿!谁把叶理给你当女婿了!顾上北心里瞎哼哼! 宋开文一把扯过叶理,“你愿不愿意当我女婿?老子女儿貌美如花!” “呸!你女儿随你!就是个如花!”顾振安啐了宋开文一脸。 宋开文急了,“你瞎吼吼什么瞎吼吼!烦不烦人呐你!我招女婿碍你啥事儿了!” “怎么就不碍我的事儿了?你问问我儿子,他是不是把你徒弟给承包了?” “啥?”顾上北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自个儿老子。 “啥什么啥!一脸傻样给谁看!你这狗崽子!追人的时候要追!要你养的时候就不肯了啊!”顾振安喷了顾上北一脸唾沫星子。 顾上北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刷的一下,热度穿过了几层厚的脸皮,顾上北那张老脸竟然红了! “我……我……”顾上北支支吾吾偷瞄叶理半天,叶理一个劲的扒菜,看不见表情。 这大白米饭不错!香的很!叶理默默的想。 “妈了个巴子!拖拖拉拉瞎磨蹭!嗝!”老爷子不高兴了,发飙了!他娘的!你今儿个不把老子的面子挣回来!我把你打包扔土里!活埋喽!让你不会打算盘! “是的!叶理就是被我承包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叶理被我承包了!”脸好红,脸好红…… “嗝!”顾振安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好!老子准了!”说完,一下子倒了下去开始打呼噜。 宋开文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喝了酒就开始瞎扯:“啥?你不娶媳妇儿倒成了老顾家媳妇儿了?” 叶理一听脸噌的一红,谁是他老顾家媳妇!扯淡! 顾上北也是酒气一上来,傻兮兮的看着叶理,呼哧一笑,跟个二傻子一样,“叶理你被我承包了。” 叶理一傲娇一嘚瑟,“谁要你承包!我又不是鱼塘!” ☆、第七十三章 伪装 散场的时候,顾振安被顾上北扶到了房里,一路上都是呼噜大睡,时不时打两酒嗝,顾上北扶了一路,一路啐他,老爷子心宽体胖长肉从不顾及他人,这下真是把自个儿儿子累着了。 “越老越孩子气!跟宋开文那老头儿瞎折腾,没个样子!”顾上北端着脸盆给老爷子擦脸。 原本宴席散了之后萧玉淑打算送老爷子回屋,结果顾振安一把抓住顾上北趴在自个儿儿子身上硬是不下来,还嚷着:“老子就要这狗崽子送!”顾上北无奈,想想自个儿的姨娘也未必扶得动这老爷子,就让萧玉淑去门口送客,自己当了搬运工。 顾振安躺在床上不大安稳,顾上北说道:“诶,老爷子擦个脸,舒舒服服睡大觉!”老爷子有意无意的又打了一个嗝,喷了顾上北一身酒气。 顾上北郁闷道:“你未来儿媳最讨厌我一身酒气,您老倒好,一股脑往自个儿儿子身上喷!”说完,顾振安又是一个酒嗝。 顾上北心想,算了,老爷子对自己恩重如山,虽说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但也是一把米一把菜喂大的,就给老爷子喷两口吧! “老爷子您睡,儿子我走了啊!”顾上北帮顾振安盖好被子,准备要走,不料却被顾振安一把拽住。 顾上北原本还想嬉皮笑脸的骂顾振安发酒疯,却不料听到顾振安开口,那声音,很稳,很沉,就好像顾振安没有喝醉。 “顾上北,这东北你要吗?” 顾上北背部紧缩,他敛眉,盯着顾振安看了好一会儿,他不敢开口,一瞬间顾上北有种恐惧,因为他无法确定,床上的这个男人说的到底是不是梦话。 倏地,顾上北手腕一阵疼痛,那种力道,浑厚强劲,顾上北迟疑道:“我若要,你给吗?” 床上的一时间没有动静,舒缓的呼吸着,看上去真的睡着了一般,突然,一双利眸睁开,醇厚的声音重重的击穿他的耳膜,“你要,我就给!” 顾上北看着眼前的男人,瞬间发现所有一切都被他安排好了,随后,顾上北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的声音回答顾振安:“要!” 顾上北要整个东北,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领帅面前,流露出自己的野心。 “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个字,你要为此付出毕生的代价。”顾振安松开顾上北的手,挥了挥手,“走吧。” 顾上北走在长廊上,晚风吹在顾上北挺拔的背脊上,丝丝凉意透到心里。 大概是懂了…… 声色权谋,顾上北在一瞬间弄懂了许多,顾振安,这个东北军区最大的谋权者,在现在在将来都会为自己铺路。 · 萧玉淑在送客时,看到顾青砚步子有些虚浮,便上前说道:“大侄子是喝多了吧,我看你步子不大稳,要不就在府里睡下,不要回自个儿的公馆里了,反正你的房间还留着,收拾起来也方便。” 顾青砚微笑答道:“多谢婶子,我也没多喝,只是在叔叔那一桌上被酒气熏着了,自个儿还是清醒的,而且自己的司机已经来了,我也不好意思遣回去。”说完,咳嗽了两声。 萧玉淑看顾青砚脸色有些苍白,想起宴会之上顾青砚时不时的就咳两声,有时声音还急促异常,恐怕是得了风寒,“你都已经咳嗽了,这入秋之后晚风寒凉,要是此刻吹着风,明儿个又要病了,还是留下吧。” 顾青砚摇了摇头,“在车里没事,不会呛风的,时候不早了,婶子早些休息,多谢婶子关心。” 萧玉淑见顾青砚去意已决也不强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行,就不耽误大侄子了,早些回去。” 顾青砚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去了广州,那边的新奇玩意儿挺多,我带了些回来,听说国外的脂粉做的特别细腻,青砚特地为婶子留了一盒,改日让人送到府上来。” 萧玉淑一听,来了神采,“多谢大侄子记惦,如此我就谢谢了。” 顾青砚坐上车,闭目养神,眼中浮现出那个女子一袭红色旗袍,昔日娇媚明艳,如今华贵雍容,不由得说了一句:痴儿。 ☆、第七十四章 论西厢 顾青砚回到公馆的时候,就看见凤小楼穿着内衫站在门口,外面披了一件袍子,见到自己下来,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先生!” “怎么在这儿等我,这天风大,小心寒气入体。”顾青砚为凤小楼拢了拢衣衫。 “小楼无聊,等等先生还不回来,便来屋外走走,看到家里的司机开车去接您了,便来这门外等着。”凤小楼挽着顾青砚走进门,闻到顾青砚身上的酒气,“先生今儿个喝多了。” “恩,元帅今天多喝了几杯,我也跟着小酌几口,有些醉了。” “气派吗?”凤小楼好奇的问。 顾青砚宠溺的捏了捏凤小楼的鼻子,笑着说道:“自然是气派,你从前唱堂会没看过大户人家办寿宴?现在稀奇个什么劲?”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是前朝的贵戚,而元帅是马背上打天下的人,与他们都是不同的,我自然好奇,说起京城里的那些大户,我还不稀罕看!”凤小楼撇撇嘴,调皮的说道。 “你这孩子,就是傲气。”顾青砚和凤小楼走到屋子里,凤小楼一下子钻进被子了,搓了搓脚,笑着说道:“先生,其实外面怪冷的。” 顾青砚敛眉,“冷还往外面跑,小孩子就知道胡闹!” “才不是胡闹呢!等先生回来怎么是胡闹!”说完,凤小楼一脚蹬了被子,两只白玉般的脚丫伸到顾青砚怀里,凤眸灵动一转,“都是为了等你,快帮我暖暖。” 顾青砚无奈用掌心暖着那柔柔软软的脚丫子,凤小楼没事调皮的蹬两下顾青砚,顾青砚一看这孩子有坏心眼,便挠了挠他的脚心,凤小楼霎时缩成一团笑的直不起身,“先生使坏心眼儿!欺负小楼!” “让你皮!养你两年越养越回去了!就知道耍孩子心眼了!” “谁说我就知道耍孩子心眼!我的功夫可从没荒废!今天还看戏文来着,本来有出戏还想请先生改改,可是等了你那么久都不回来……”凤小楼嘟囔道。 “哦?什么戏文?拿来瞧瞧。”顾青砚来了兴趣,“《西厢记》?这折戏可是词曲警人,满口余香啊。” “词曲倒是好词曲,就是结局落了俗套,就想把它改了,看着才舒坦。” “怎么个改法?这结局皆大欢喜,哪不好了?” “俗!大俗!我觉得还是先前的本子好!张生考取了功名便舍弃了崔莺莺,这才精彩!你想啊,当戏台下的人都以为是欢喜大结局的时候突然来个悲剧,你说多么的出其不意?多么有趣?”凤小楼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捧场的银元全砸你身上?”顾青砚笑着瞥了凤小楼一眼。 “让他们砸去!他们砸的越多说明我改的越成功!” 顾青砚摸了摸凤小楼的头,说道:“世人都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你何苦扫了他们的兴致?” 凤小楼睁大眼睛望着顾青砚,缓缓的说道:“我觉着,有遗憾,才能让彼此记得更深。” “傻孩子。” “可是我不希望先生成为这样的人,先生不会弃了我吧?”凤小楼看着顾青砚天真地问。 顾青砚满眼含笑的看着凤小楼,温文尔雅的说道:“不会,我顾青砚去哪儿,便带着你去哪儿,一生一世,小楼可愿意跟?” 凤小楼两眼笑成弯月,“先生拉钩钩,不许骗人。” “恩,不骗人……” 顾青砚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简单,清澈,虽然是个戏子,可是只会演戏文,而有些人,从未学过戏,但是却可以一出戏自导自演,流畅自然,让人深信不疑,顾青砚自嘲的笑了笑,又想起昔日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只是如今再见面,他已经一身军装穿的妥帖,在不动声色之间。 顾青砚是守诺的,这辈子,他带着凤小楼,一带就是一辈子,到死,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第七十五章 执念 第二日,顾青砚的家庭医生来到了公馆,为顾青砚看病。 “怎么样了?”顾青砚身上发着虚汗,气息不是很稳。 医生收掉听诊器,摇了摇头,担忧的说道:“顾先生,您的身体似乎更差了,为何您如此讳疾忌医?不接受我的建议?” 顾青砚睁开微闭着的眼目,笑着说道:“如何更差了?约翰先生不如说说。” “顾先生,您的问题是自幼娘胎里带出来的,到如今已是二十五年之久,健康的人活在世上都会衰老,何况是您这种没有接受正确治疗的病患,如何更差?顾先生您应该是最有深切感触的人。” 顾青砚轻咳两声,面色很是苍白,是的,他很清楚,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时常会气闷,呼吸急促,头晕目眩,喉咙口总有血腥味,散都散不开,只要一开始咳嗽就停不下来,以往这些情况还要迟两三个月,现下竟然刚入秋就出现了,而且自己都觉得很危险。 “您采取的一直都是最保守的治疗方法,冬病夏治,采用你们国家的本土医术,但是恕我直言,您的方子只能调理,若要根治,必须进行手术。” 顾青砚笑着摇了摇头,轻笑两声,“接下来你要说,这手术只能去德国进行,国内没有这么好的设备。约翰先生,这句话你说了五遍都不止。” “顾先生!”约翰怒道:“您是我目前为止见到过最不听从医嘱的病患!你您就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帮我开些西药吧,有时半夜实在咳得太难受,睡不安稳。”顾青砚轻皱着眉,喉间又泛起血腥味。 “帮您开药也是在浪费物资!您知道多少战场上的士兵都用不上消炎药吗!您知道我劝说您的时间可以在教堂看多少个病患吗!”约翰是的直性子,大大咧咧开始批斗自己的病患。 顾青砚笑着说道:“教堂那边这个月我会让管家去看看,缺什么就跟他说,约翰先生的诊金已经备好了,多谢百忙之中帮青砚看病。” 约翰知道眼前这个人也是倔脾气,根本说不通,想想还是不要多费口舌,开了药便离开了。 待约翰走后,顾青砚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出来吧。”背后悉悉索索有着声响,还是不大愿意露面,“玻璃上都映着呢,躲哪儿去?” “先生……”凤小楼慢慢移出来,走到顾青砚面前。 顾青砚睁开眼,佯装怒道:“不是让你不许进来吗?怎么偷偷躲后面!要躲也不躲个好地方!你那影子看的清清楚楚!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凤小楼撅了撅嘴,暗骂自己一声没脑子!“都是先生不让我知道你的病情,我担心啊!” “现下知道了?” 凤小楼一脸苦恼,说道:“大概是都听懂了……手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开膛破肚的那种?” 顾青砚听着凤小楼的问题,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开膛破肚?恩,倒是说的生动形象,戏文没白读。” “什么!真的要这样!”凤小楼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之色尽显。 “我不让你进来,你还偏不听!看现在把你吓得。” “可是那外国医生说你只有手术才能康复,是真的吗?”凤小楼焦急的问道。 顾青砚静静的看了凤小楼一会儿,然后说道:“应该是的。” “那先生为什么不去手术?!” “因为这样会浪费时间,我去了国外,没个三五年怎么回得来。”不管三年五年,都会有太多变数,如若离开,那便是一场退出,聪慧执拗如顾青砚,怎么做出这般选择。 “什么叫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比看病重要?”凤小楼无法理解现在的顾青砚。 顾青砚淡淡的看着凤小楼,也不答话。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都比看病重要,比如机会,比如时间,再比如尊严。 顾青砚是个有着执念的人,太多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都在用生命握住。 ☆、第七十六章 准话 傍晚,叶理办完事正走出参谋处大门,来人给叶理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道:“叶参谋!元帅有请!” 叶理觉得稀奇,因为这近三年中顾振安几乎没有和他正面接触过,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来找他,叶理跟着小兵上了车,路过校场的时候看见顾上北正在集训自己的部队,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叶理暗笑,这老爷子,一辈子心思花下来果然成了人精。 叶理到元帅府的时候,萧玉淑正给顾振安喂药,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有时要来点补药养养身子。 顾振安看到叶理挺拔的走进大堂,给自己行了个军礼,然后卸下军帽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说道:“还挺有样子的,坐吧,马上好。”说完,便喝完药漱了口,让萧玉淑退下去。 萧玉淑走的时候顾振安随意问了一句:“你这链子不错,衬得人亮堂,哪买的?” 萧玉淑娇笑一声,“我都戴了这么多天了,老爷子才发现,真是没个心眼儿,上次和林家夫人上街逛的时候随意买的,不大记得了,不过到很喜欢。” 顾振安听了点了点头,“恩,不错,林家夫人人实在,你和她来往我也放心。”顾振安一辈子尔虞我诈惯了,私底下不喜欢心思深沉的人,对自家人交友什么的很是看重。 “恩,我也知道老爷子喜欢,我先退下了,有事遣人来叫我。”萧玉淑嘱咐一声,便退下了,临走之前还对叶理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叶理啊,近来在参谋处待的怎么样?” 叶理微微低下头,平缓的说道:“挺好的,参谋总长对我很是照顾。” 顾振安点了点头,“恩,宋开文也是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夸你,你觉得不错就行,我就怕你在外面喝了两年洋墨水回来不太适应。” “怎么会,外面的东西再新奇还是要记着本根的。”叶理回答的很小心,顾振安说一句,他跟着说一句,绝不自说自话走快一步。 顾振安看出叶理小心谨慎,不由大笑两声,“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心思缜密,说话脑子里绕三绕,滴水不漏!顾上北要是有你半分,日后撒手,我也就不会担心他了!” 叶理听后淡淡的笑了笑,随后问道:“元帅今日让我来不知有何事相告。” “哈哈!你看你这孩子!刚刚夸你心思缜密,滴水不漏,下一句就先行一步向我提问,你啊,性子虽稳,却还欠缺火候!”说完,顾振安话锋一转,问道:“你回国之后有没有和顾青砚接触过?” “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忙军部参谋处的事,没有通知任何人我回来了,回国后第一次见顾青砚就是在元帅的大寿,到现在也没见过他。” “顾青砚这小子随他父亲,心思深沉,难猜,场面活儿做的极好,他知道你回国之后进入参谋处竟然一直不找你,当真是稳当!” 叶理看顾振安玩笑一般的夸着顾青砚,不由弄不懂他的心思,有些许疑虑,便问道:“老爷子当真是看中了顾上北?已经决定让他继承您的位置?” 顾振安看着叶理,伸出手点了点叶理,“就你这小子心眼儿多,我老头不给个准话你就定不下这心!” 叶理颔首,表示赞同。 “说实话,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收上北之前我也确实是有心立青砚为继承人,而且不说假话,就在收了上北很多年后,我也一直把青砚当做继承人培养,但是后来我渐渐的发现,顾青砚已经成长的偏离我意向中的轨道,不是说他不好,可他就是不合我的意。” “而上北,我从未给他安排一条路,我甚至希望他性子随性,无拘无束,不喜欢这位高权重的生活,那么等我去了之后,也不会有不必要的纷争。可是他却成为一个有真正将帅之风的人,嗓子一吼就有千万人跟随,在我意识到他已经在军营开阔出自己一方势力的时候,我的震惊,你可想而知。” “顾上北并不精通于任何事,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枪法,和经验俗成的战术,这都是他一刀一枪积累出来的,和顾青砚比,顾上北可以说就是个草包!可惜他的这点,已经够用了,因为顾上北没有文人的傲气,他礼贤下士,具有极强的号召力,而且——他还有你。”顾振安深深地看了叶理一眼。 “你觉得我看重你让你去德国军事学院接受封闭式训练是为了什么?我老头子这一辈子说话做事绝对说一不二!当初把你送出去!就是为了成就日后的顾上北!” ☆、第七十七章 聚香楼 “我有的时候会回想我这辈子的事,我在马背上打了一辈子的天下,换的这一方土地,我顾振安不说自己是圣人,把东北这块管理的有多好,而且我承认,这东北有的是穷人,但是我扪心自问!有我顾振安在的一天!外面的烽火硝烟绝对与整个东北无关!所以我不希望在我死后因为军部的内讧,使这里民不聊生!” “青砚这孩子太过偏执,而这个性子被他的温文尔雅而掩盖,他外表看上去随性,良善,实则不然,叶理,老爷子我绝不夸大!要是深挖下去来个清君侧!我怕半个军区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老爷子我知道对不起他,当初给了他希望,如今把他当做垫脚石,可是我不敢用他!军权是需要互相牵制的!我害怕他终有一天成为军事独裁!顾青砚这个人懂得太多!野心太大!” “顾上北心胸开阔,若他上位,必定不会为难顾青砚,但顾青砚却心思缜密,必然不会放过顾上北。” “您就不怕顾青砚卷土重来,搞的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叶理突然有点无法弄懂顾振安的逻辑。 “所以顾青砚由我来解决。”顾振安这句话说得沉重缓慢,却很决绝。 叶理被这一句话一梗,竟一时发不出一句话,“……您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顾振安的声音十分薄凉。 叶理怔了怔,随后开口说道:“人不死,魂不灭,必然多生事端,人一死,魂飘散,世间万般也就与他无关了……” “你担心我会反悔?会在顾青砚和顾上北之间摇摆不定?”顾振安笑着摇了摇头,“我反倒怕你心慈手软,导致你们以后在这场战役中难以安然脱身。” 叶理听了顾振安的话,觉得自己的背脊一片寒凉。 “记住,永远不要对顾青砚心软。” · 聚香楼是百年名楼,前朝就开的红红火火,虽然历经战火硝烟,却仍旧集天地之灵气,在二十几年前重新开业。聚香楼的老板年轻时游走各地,学习各方手艺,因此四方融会贯通,专门做各地的特色点心,聚香楼因此而更为闻名。 顾上北今天特意安排了位置叫叶理过来尝尝鲜,叶理不大喜欢吃主食,总喜欢闲暇时吃点小点心,顾上北也是想着法子给他弄好吃的,希望有一天能把自个儿未来媳妇儿养的白白胖胖! “哟!顾大少您来了啊!今儿个怎么有空光顾小店的?”聚香楼的掌柜的一看顾上北大步一跨跨进聚香楼就知道贵人来了! 顾上北走进大堂,环顾了一下,真是济济一堂,“好些日子没来你这了,今儿个突然想念这小食的味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们这聚香楼更加财源滚滚了啊!” “托大元帅和您的洪福!我们这小店才能开的红红火火!这些日子大元帅身体怎么样?还是健如当年吧!” “老爷子吃香喝辣的,身体是一点不比我们小年轻差!行了!你也甭扯了!让你安排的位置没人吧!今儿个我是请我旁边这位贵人吃东西!你们可得跟我上点心!” 这时掌柜的才看向叶理,这个青年人看上去文文弱弱,却有一股子锐气,气质高雅,一眼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哟!这位爷!小的给您请安了!初次见面!招呼不周!”掌柜的恭恭敬敬的俯了一下身,到把叶理弄得不自在。 顾上北一看这人精见人三分笑就笑着啐了一口:“快去安排东西吧!人家是外出留洋喝过洋墨水儿的!不喜你前朝这套!” “哟!那是小的鲁莽了,您别介意!小的这就去安排,包管二位贵人吃的满意!”掌柜的把顾上北和叶理领到二楼的一间包厢内,“上等的紫檀香,早就在这儿给您熏着了。” 帮顾上北和叶理打点完,掌柜的一嗓子吼下去:“小二——上香茶——”然后笑着说道:“您二位慢用,小的就先下去了。” 顾上北笑着挥了挥手,“行了,这安排妥帖你就下去吧。”叶理喜静,吃饭的时候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候着。 ☆、第七十八章 大虾生煎包 “巧舌如簧,妙语连珠,这聚香楼想不火都难。”叶理看着掌柜下楼,才开口说了一句。 顾上北看叶理有些兴趣,便开口说道:“这掌柜的嘴皮子可是值千金啊,这块地皮可是他靠一张嘴说下来的,着实厉害!” “哦?有点意思。”叶理到确实来了兴趣。 “老爷子刚来东北那会儿想把这块地皮给收了,结果一顿饭下来愣是被这掌柜的给说服了,天晓得说了些什么!不过就我这两年看着聚香楼的发展,多半是这掌柜的讨喜,见人三分笑,恭敬多点,思虑周到点,整个这片儿的名门大商就都爱来这儿了。” “爷,您的生煎。”小二不一会儿端上生煎包,香喷喷一盘六个。 顾上北为叶理弄好碟盘,“听说这是上海风味的生煎,你尝尝,近来在聚香楼很有名,小心点,烫。” 叶理一口咬破了皮,浓浓的汤汁就从里面流了出来,汤汁鲜美,浓而不腻,叶理一口要下去,不觉夸赞,“确实很不错!” “是吧,皮薄馅多个儿大,你看这大虾生煎,里面虾仁个儿不仅大而且一个里面有四五个,料儿足!实在!” 叶理一张嘴确实叼,一般海鲜什么都难料理,有时候做的不好总放不进他嘴里,这次不同,鲜虾虽放得多,却没有腥气,反倒是鲜得很,而且说是上海风味,味道也正宗,料里面放糖,偏甜。 叶理两个下去吃出了汗,鼻尖上冒着小小的汗珠,顾上北含笑看着,觉得自己未来媳妇儿真是太可爱了! “我在德国两年,一开始吃东西真的是纯粹为了填饱肚子,天天都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叶理回想起德国的餐食,真是这辈子惨痛的记忆。 “但是养的结实了。”顾上北从上到下扫了叶理一圈,叶理现在虽然瘦,但是身子显得精悍,到没有以前弱不禁风的感觉了。 “一天三顿营养餐,再不结实着实对不起顾元帅花的价钱。”叶理开玩笑的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顾上北知道叶理这两年的苦是为自己受的,所谓封闭式的训练,其中一定包含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如何让一个从未接触过军事的少年在短短两年之中脱胎换骨,从根本上去理解去运用,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如果我不在军区,我就开个大馆子养你,你一天三顿饭我全包了!早上糯米小烧麦,中午大鸭炖竹笋,晚上来条大鲈鱼,鲜的你掉舌头!”顾上北大白牙一露,笑嘻嘻的靠着叶理幻想着。 叶理看着顾上北美美的模样,不由得轻轻一笑,“想得到挺好,你会做吗?糖和盐分得清吗?” 顾上北一听,头一昂,“嘿!你还别说!我可是有天分的!现在不会,等我学个几天,保证你吃的停不下来,你信不?” 叶理挑了挑眉,“我等着。” 顾上北的愿望一直很简单,就是自己挣钱养媳妇儿,可惜现在的状况有些偏差,媳妇儿不仅自己挣钱养家,还几乎和自己做的一个行当,媳妇儿学历比自己高顾上北也就认了,看样子职位有一天也要超过自己,这可威胁大了!顾上北是传统北方老爷们儿,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说想着想着就想开了,可是还是有些憋屈,生怕自个儿媳妇儿看不上自己,所以顾上北本着抓住一个媳妇儿要抓住他的胃的原则,决定狠狠地在厨艺方面狠下功夫!稳住面前这小吃货! 顾上北和叶理走出包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顾上北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像极了叶理。 “老板,枣泥糕千万不要放太多糖,先生不爱甜,枣子倒要放得多点,先生爱吃。”叶理听到这声音,便又有了印象,嗓子清媚敞亮,是两年前的声音。 顾上北看这孩子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不高,但是清瘦,身段风流婉转,比叶理多了分媚气,不由的感叹道:“这孩子和你长得好像。” 叶理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样子而已,天下之大,总有相似。” 顾上北转身看着叶理,“不过气质不同。”叶理看上去清贵,而眼前这孩子眉眼间流转着风韵,多了烟尘气息。 叶理笑着瞥了顾上北一眼,“就你眼尖,走吧,不早了。” 顾上北踏出聚香楼的时候,却听到掌柜的说:“顾先生下次要是想吃小食,可让人提前来订着,也劳烦凤老板您亲自在这儿等了……” 顾上北有天生敏感的洞察力,顾先生这三个字在这块土地上也就只有一人担得起。 顾上北侧身看向站在柜台前的孩子,敛眉深思,这孩子,是顾青砚府上的…… ☆、第七十九章 应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腊月,这个时候冰雪覆地,寒梅料峭,天太冷,叶理出门都已经在军服外面披着厚厚的大衣,带着皮手套,衣领子是顾上北外出时带回来的狐狸毛领,围在脖子那里暖和柔顺。 叶理刚到军区参谋部,便看见顾上北从军车上下来,军靴踩在雪地上,一走一个深坑。 顾上北走到叶理面前把他的衣领拢了拢,“这天真是太冷了,难为你出来。” “什么话,我现在是参谋处的参事,又不是无业游民,本职工作当然要做好。”叶理笑着哈着白气说道:“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军部了。” “你说你一天到晚忙上忙下,进进出出都逮不到你人,我寻思着也只有大早上到大门口拦你才可以跟你说会儿话。”说完,又埋怨道:“宋开文那老家伙看来是基本把事都撒手给你做了!老不正经!在其位不谋其事!” 叶理一看顾上北一脸不满的样子,笑着说道:“说的好像你顾少将在其位谋其事一样。” 顾上北看叶理埋汰他,也不气恼,捏了捏叶理的鼻子说道:“今天晚上来帅府,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叶理啧啧两声,“顾上北什么时候还有惊喜了,真懂情趣哈!跟哪家小姐学的?” “城东那家。” 叶理听完瞬间转头往参谋处走,心想:自己估计是傻了才呆在这冰天雪地里和这狗崽子瞎折腾!顾上北一看自己傻了吧唧一接口,瞬间想拍自己脑袋! “不不不!叶理!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你可不能冤枉我!”顾上北一声惨叫,只差两行热流留下来。 “冤枉你那叫抬举你!”顾上北你真不是东西!我辛辛苦苦在军部忙东忙西,你给我在外面勾搭名门闺秀! “我真没有!”顾上北一路跟着叶理走到参谋处,叶理一进门反手把门一关,只听砰地一声顾上北就开始两眼昏花。 这叶理,心也忒他妈狠了! 叶理在参谋处忙了一天,打算离开军部的时候却收到了顾公馆的邀请,说是今日顾青砚要小聚一下,叶理思索片刻,便答应了下来,从自己回国后就与顾青砚再无交集,今日顾青砚邀约,自己是必然要去的。 叶理传来军士,嘱咐道:“你去元帅府,帮我告知顾少将,就说我今日有事,无法应邀,叶理改日必当登门谢罪,另外,帮我备车,去顾公馆。” “是!参谋!” 叶理到顾青砚公馆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公馆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接人的小厮看到叶理下了车,便连忙上前迎接,“叶参谋,先生在后堂候着呢,小的带您过去。” 叶理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而一边的顾上北欢天喜帝的摆弄着东西,却被告知叶理今天晚上不会来了,心里落差太大,“叶参谋有什么事不能到来?” 军士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说道:“我也不知道参谋有什么事,他只是叫我转告少将。” “那你知道叶参谋去了哪儿吗?” “参谋叫人备车去了顾公馆。”军士心想,既然叶参谋也没嘱咐自己不能说,那想必也无碍了,谁让眼前这个男人军衔比他高还是顾元帅的义子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举手投降,出卖情报了。 顾上北听了这话便阴暗了脸色,“顾公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顾上北联想起了那天看到的那个男孩,于是很多事都被他敏锐的联系在一起,有了答案。 ☆、第八十章 戏曲 叶理看到顾青砚的时候,他坐在暖炉旁,手上还那这个汤婆子,厚厚的大袄披在身上,面色苍白,精神倒是还好。 “咳咳,叶理,好久不见了,你回来之后咱们两还没聚过呢。”顾青砚还是那样,就这谁都是三分笑意。 “是啊,我也没想到青砚今日邀约。” “你我初识的时候,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生辰在腊月初六,我应该没记错吧。” 叶理听了顾青砚的话,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自己真是忙糊涂了,又想到今天早上顾上北特地找自己,估计也是为了庆生的事,结果竟然被自己无意之间拒绝了,看来这次是扫定顾上北的幸了。 “多谢青砚还记着,我都给忙忘了。” 顾青砚给叶理一边斟茶一边说道:“现在你也是军区的大忙人了,宋老爷子可是很看重你啊。” “协助宋参谋长工作是叶理分内之事,参谋长有意提携我,叶理很是感激。”叶理说话稳稳当当,不多说不少说,而顾青砚也是话到三分,绝不点破些什么,不问叶理为何隐瞒他去德国军校,也不问为什么叶理会进入参谋总部,有些事明明白白,若顾青砚要问,倒显得多余了。 “今天叫你来是放松一下的,我们不说这些公事,用过膳没?若是没有,我叫人传膳。” 叶理点了点头,“确实是饿了,随意来点就好。” “就来碗长寿面吧,生辰总要这些的,我也就不随意铺张了,看你也不像吃得下那么多的人。”顾青砚笑着唤人过来,嘱咐着面条煨烂一点,少放点葱花。 到了八点多的时候,顾青砚对叶理说道:“今儿个是给你单独来个堂会的,两年前让你见着了真虞姬,可惜你外出留学,无法一睹其风采,今日青砚便邀了这凤小楼的场子,给你来一折戏。” “哦?如此,看来是叶理有福了。” 叶理和顾青砚坐到后堂外,不一会儿,鼓曲声便响了起来,和凤小楼搭戏的也是个名角儿,不过叶理唤不出名字。 看了一会儿,叶理也确实感叹凤小楼的功力,扮相极佳,音色绝美,一看之下风流婉转,恍若虞姬在世。 “青砚真是好眼光。” “初识小楼,只是偶然,我去京都查帐,那边管事的送了我张票子,说是京城最大的梨园里要上演一出《霸王别姬》,知我爱戏,便让我去看看,我本只是消遣,却不料无意中寻得这真虞姬。” “史传虞姬幼年习剑,能文能武,常年伴于霸王左右,为其分忧,在这折戏中,虞姬的两面性就是关键点,成于此,败于此。凤小楼深读戏文,知虞姬在四面楚歌之中强颜欢笑,面对霸王则笑颜如花安其心,背对霸王则忧心忡忡思其境,这折戏,他确实是演绝了。” 叶理听着点了点头,“一颦一笑,一愁思一敛眉,表情恰到好处,过则不及,少则欠缺,才十几岁的年龄就能够唱到如此炉火纯青,确实难得。”叶理看着戏,突然觉得凤小楼额饰上的红宝石的镶嵌手法很是眼熟,思虑片刻却不得出处。 “这虞姬扮相到有几分新奇,这额饰的镶嵌手法很是独特。” 顾青砚一听叶理这话,便赞道:“眼神尖锐!果然是行家!这小楼的扮相并没有沿袭传统,他的额饰是我去广州的时候帮他置办的,这种镶嵌手法国内没有,全是国外手艺。” 叶理深深的看了凤小楼头上的红宝石,微微一笑:“一颗宝石之间真是暗藏生机。” 一折戏曲曲折折,在悲怆中结束,叶理却无心再看。凤小楼出来谢幕,看见叶理的样子怔住了,他撇头看向顾青砚,却见他在细细品茶,不动声色。 “小楼,这出戏演得好,这两年功夫可没荒废。”顾青砚赞道。 凤小楼的目光还在叶理身上,小孩子心性,脸上总是藏不住事。叶理轻轻的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不在多语,倒是顾青砚,看见凤小楼在叶理面前失了分寸,有些不满。 “小楼,你先下去吧,我和叶理还有事要商。”凤小楼听顾青砚语气清冷,看样子有些许怒气,也不敢忤逆,便退了下去,只是临走之时还是忍不住看了叶理两眼。 ☆、第八十一章 寒芒 “小楼这两年被我惯的,现在失了分寸,还请见谅。” “无碍,孩子罢了。”叶理知顾青砚有意忽略二人相貌相似之事,也不说些什么。 “先生,喝药了。”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端着药碗站在一旁。 “端过来吧。”顾青砚伸手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然后用茶水漱了漱口,便让人退下。 叶理看顾青砚喝这药面色如常,想来已是服药许久,“青砚的身子怎么回事?看是服用这药很久了。” “我从小体虚,一入寒冬便服药止喘,这两年病情似乎更重了一点,今年入了秋便一直服药,让你见笑了。”顾青砚抱歉的笑了笑。 叶理看顾青砚面色苍白如霜,便嘱咐道:“北方干寒,千万小心,如若现在不养好身子,今后更是体弱多病。” “多谢叶理提点,青砚必当谨记于心。” “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多谢青砚设宴款待,叶理必当铭记于心。”叶理站起身,“青砚不必送我,夜里风寒,切勿多吹。” 顾青砚点了点头,便说道:“我让人带你出去。” 叶理告辞后便走出了后堂,却不料在后院看见刚刚送药的女孩,只见她步子鬼祟,步伐快却凌乱,仓促之间把一张纸掉了出来,遗留的粉末随风飘散,细微到看不见,叶理上前踩住纸片,对护送他出门的小厮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我认识了。” “先生让我……”小厮为难的想说些什么。 “不必了。”小厮看叶理态度坚决,想想天也太冷,不如早些回屋,便告退了。 叶理将地上的纸片拾起,快步走到那女孩面前,女孩看见叶理一惊,不敢动弹。 “你刚刚给顾先生送完药就走了,看你步子急速,不像是行动迟缓之人,怎么现在才走到这儿。” 女孩见叶理目若寒星,丝丝透着冷意,有些吓坏了胆,“我……我……” 叶理掏出纸片问道:“这个是你的?”女孩看见叶理手上的纸片,睁大了眼睛,惊恐之色显露无疑。 “谁让你做的?”女孩咬着牙,颤抖着不肯说话。 叶理突然想到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谋者,他用最沧桑最冰冷的声音说道:“所以顾青砚由我来解决。” 叶理突然悲哀到,才情野心如顾青砚,却不是被命运眷顾之人,最终要成为这声色权谋的祭祀品。他紧紧地将纸片握紧在手心里,负手而立,神色冷漠,那个男人跟自己说——始终不要对顾青砚心软。 叶理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女孩说道:“不要说你见过我。” “这几日,找个借口出府吧,你不适合做这种事。”说完,叶理挥了挥手,将人遣了下去。 女孩逃了几步回头看这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他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肃穆而苍凉……仿若天空中最寂寥的星辰,孤傲寒冷。 ☆、第八十二章 怒气 叶理走出公馆的时候,就看见顾上北穿着军装大衣靠在军车旁抽烟,烟头散落了一地,顾上北眉头紧锁,看得出满是怒气。 “顾上北……”叶理走到顾上北身前,叫唤了他一声。 “上车。”顾上北说完,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叶理迟疑了片刻,坐进了车里。 “元帅府。”顾上北和叶理坐在车中,两人却没有开口讲一句话,静默在二人之中蔓延,如同藤蔓缠绕心间。 叶理同顾上北走到房里的时候,桌子上摆着很多菜式,还有一个蛋糕。 “对不起,今天我……” “你和顾青砚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顾上北截断了叶理的话,冷冷的问道。 “……”叶理沉默了一会儿,“我刚来东北的时候,就和他有所接触。”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 “你没问。” 顾上北听了这话,嗤笑一声,“回答得真好。我问你,你才说,不问你就不说,不管什么事情你都擅自决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叶理看顾上北冷言冷语,皱了皱眉,“我今天是真的忘了我的生日,所以才推了你的邀约,你不必要这么生气吧。” 顾上北听到这句话,指着叶理半天说不出话,“我不必这么生气是吧!好!好你个叶理!” “你敢说你不知道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男孩是谁!” “你敢说凤小楼被顾青砚带回顾公馆只是偶然!” “你敢说……” “够了!”叶理一声喝住,“顾上北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我就是为了你发疯!你以为顾青砚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无害!你以为他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我告诉你叶理!他不仅疯狂!更是癫狂!你看他现在好好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曾经隐忍不发灭了整整一门!你知不知道让顾青砚不顺心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你和他有多深的交集,他会在你生辰的时候约你!你说啊!叶理!” 顾上北现在像头暴怒的狮子,他觉得他的一切都不安全,被侵占了领地,被人窥探的一切,他焦躁,他愤怒,他感觉到暗流涌动下的腥风血雨,而这一切,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我知道他偏执,狂暴,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表面的平静,这些我都清楚。”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他妈往他公管里钻!你知道你和他来往!你知道这些事你从来不告诉我!” 叶理看着顾上北,突然觉得很无力,深吸一口气,便转身走了出去扣上了门,顾上北被他这个举动激怒的狠狠地把桌上的茶杯砸向门口,“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顾上北看到叶理冷漠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火气直往上窜,但是又夹杂着很多情感,他害怕叶理受伤,害怕他顾上北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他怕他到最后会后悔自己阻断了叶理的婚姻,前途带着他来东北,如果这一切都错了,如果最后付出代价的是叶理,那么该让顾上北怎么办…… 顾上北急躁的在房间里转圈,突然看到桌上自己为叶理准备的饭菜和特意买来的蛋糕,有些颓然的坐在桌子旁,原本是想给他好好地过个生日的……叶理跟着顾上北来到东北,第一年因为事情太多错过了他的生日,后两年叶理又在国外,这次他细心准备想要好好的弥补这三年错过的生日。 顾上北猛地起身,打开门要去找叶理,外面天寒地冻,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受得了。 却没有想到那个人静静的坐在石阶上,蜷缩在那里,紧紧地拢着那件大衣,半张脸被狐狸毛领遮住,露在外面的眼睛闪亮如星辰。 他以为他离开了…… 那个他认识的叶理,清冷,傲气,带点小脾气,顾上北总是想方设法哄着他开心,原以为他会被自己气走,却没想到他的叶理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不曾离开。 叶理听到声响,抬头看着顾上北,“气消了吗?我还等着你给我过生日呢。” 顾上北看着鼻子被冻得红通通的叶理,猛地吸了吸鼻子,眼底泛红,“傻瓜,坐在这里干嘛,也不冻死你。” “我看到桌上有笋干煨五花肉,西红柿炒蛋,老鸭汤,什锦素炒,还有我最爱的奶油蛋糕,本来一气之下想要走的,结果没舍得……”叶理坐在地上,毛领遮住了嘴,说话声音闷闷的。 顾上北被他说得猛地一笑,“就知道吃了!” “进屋吧。”顾上北拉着叶理,却被叶理一把制止,“我们就在这聊聊吧,屋里气闷,怕聊的不通畅又吵起来。” ☆、第八十三章 谈心 顾上北坐在叶理身旁,紧紧地搂着他,“好,那我们就聊聊。” “那一年,在你走后没多久,元帅就让我去见他,他和我说了很多,具体是什么,我也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告诉我,顾青砚与你来讲很危险。” “确实,我和顾青砚的结识是我有心为之,因为如果是别人,我绝不会在无任何条件下就应邀前去,那时候,顾青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想知道。” “后来元帅又找到我,希望让我去德国接受封闭式训练,其实说是希望,可我没有任何选择,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让你们都隐约的认为我是去德国进修,我知道其实你看到我在军部的时候很惊讶,但是你没有多说什么,你尊重的我选择。” “可是顾青砚就不同了,他的不动声色让我觉得他有着更多的思虑,所以他今天邀约,我必当要去一探实情,却忘了今天你为我精心准备了生日。” “顾上北,我知你胸怀宽阔,与我更是宽容,你不是在为我不来应邀生气,而是因为我总是不告知你我的行动而生气,我一出门就冷静了下来,想到了这些。” 顾上北听着叶理这些话,把他搂的更紧了,是啊,我不怕你和我错过千千万万次,就怕你身处险境而我无力回天。 “我知道老爷子的性子,他做事果决,认定的就绝不改变,就算那条路是错的,他也挖地三尺刨一条新路出来,他怕你会动摇我留在东北军区的信念,便想方设法的让你卷进这个圈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我还未察觉的时候就让你一步跨进这深渊,从此你我再无脱身的可能。” “而你呢,许多事情都喜欢自己埋在心里,从来不跟我说,我顾上北是个粗人,有时顾及不到你的想法,我总是害怕错过你一个选择一个想法,因为我不知道错过了会变成什么样。” “你不该怕的。”叶理叹了口气说道。 “我顾上北什么都不怕,就只怕没能保护好你!” 叶理往顾上北颈脖那里蹭了蹭,“我们都要变强,因为我们已不能脱身。” 顾上北想,这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从来不因身处险境而埋怨,也从来不因散尽家财而悔恨,他只是静静的呆在自己的身边,这似乎注定了,他们一走,就要走一辈子…… 顾上北和叶理两人都冻坏了,便窝在被子里吃蛋糕,顾上北不过尝尝味道,吃了两口也就放下了,倒是叶理,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 “我小时候最爱吃凯司令的蛋糕了,奶油口味的,每个周末,我母亲就特地给我去买,后来长大了,也吃的少了,不过每年生日也都买一个,然后我母亲就做上一桌子的拿手菜。”叶理一口一口的吃着,慢慢的回忆,“我家里是典型的严父慈母,但是他们二老真的对我很好,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他们了,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却不能承欢膝下。” “等这边安稳了,时间也长了,我们就回上海,也许慢慢的,他们也就释怀了。” 叶理点了点头,“嗯,但愿如此吧。”但是叶理不知道,他一走,就走了十年,等到沧桑历经,一切都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夜里,叶理睡得很安静,呼吸平缓均匀,顾上北轻轻搂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的容颜,才发现,这个男孩已然长大,坚强的守护在自己身边,开辟一片自己的天空。 ☆、第八十四章 压制 年末,由德国输送过来的武器装备全部到达东北军区,参谋总部派叶理核实所有物资,由顾上北少将在旁协助。军区总司令部十分重视这批价值高达一千万银元的军火,叶理在上级的施压下不得不夜以继日的核实储备军火。 “这次的储备中包含二十门150mm野战重炮,十七门37mm战防炮,一千支毛瑟二四型步枪和七百支捷克造轻机枪以及一千支MP18机关手枪……” “等等!MP18机关手枪?”顾上北疑惑的看着叶理,“这是你批的物资?” 叶理摇了摇头,“这批军火是我在德国的时候就已经商定下来的,有什么问题吗?我刚入参谋部的时候核对过名单,这些枪支弹炮基本都是属于最新型的,均出自德国本土军工厂。而MP18是能够在堑壕近距离作战时有效使用的武器,这是参谋总长亲自批的。” “你知道这批军火的供应接洽是谁来做的吗?” 叶理思索了片刻,说道:“冯国栋。” “呵!这老家伙!果然是他动了手脚!”顾上北嗤笑一声。 “什么意思?” “MP18早期的原型枪在被测试时,使用的是双排弹夹,但是在德国军方的要求下,军工厂不得已采用一种三十二发的蜗牛状弹鼓,然而这种笨拙的弹鼓导致整支枪使用起来极为不便,反而成为了该枪主要的缺陷。” “我在黑龙江的时候用过这种枪,是从俄罗斯那边偷运过来的,这批枪支有少量流落于黑市,买卖价格都十分的低。” 顾上北打开一箱,说道:“果然如此,这些都不是原有机型,冯国栋谙熟军火兵器,其中蹊跷必然知道,想必是想趁此机会中饱私囊,据说德国军工厂中的MP18产量有三千支,看来德国那边确确实实把整个东北军区都当做冤大头了!” 叶理看顾上北在很仔细的研究整个枪型,不似平时的吊儿郎当,“看来这批枪支问题很大。” “老爷子很重视这批货,要是让他知道德国军区把我们当冤大头,估计开着飞机去轰他们。” “我去找约纳斯,让他换掉这批货。”叶理说道。 顾上北冷冷一笑,“找约纳斯多无趣啊,这事要对冯国栋施压才好玩,这老家伙,太欠收拾了。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 · 冯国栋早年和顾振安一起打天下,是东北军区的第三把交椅,此人善用权谋,但也心术难正,顾上北时刻提防这这只老狐狸,因为在冯国栋眼中,真正适合上位的不是顾上北,而是顾青砚。 “顾少将!您不能进去,请您留步!” 顾上北一把挡开拦路的军士,“让开!拦我顾上北,你还不够格!”军士看顾上北来势汹汹,为难的偏过身让道。 “那老夫够不够格?!” 顾上北看冯国栋一脸怒气的向自己走来,不由笑道:“冯老将军真是说笑了,我顾上北来找的就是您,何来拦路之说?” “放肆的东西!真以为你这几年不断立军功就可以在军部横着走!那还要看老夫让是不让!”冯国栋早年打仗伤了腿,如今一根红木手杖支撑着右边一条腿,看到顾上北一脸傲气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怒气翻涌不断。 顾上北听这话说得难听,倒也不甚在意,“老将军说笑了,顾上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过是从自己的地方走到老将军的地方,何来横着走一说。” 冯国栋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用红木手杖狠狠砸了几下地,“老夫的地方也是你说进就进的!” 顾上北痞痞一笑,挑了挑眉,“今儿个我顾上北敢到这儿,就必定料到了您老会请我进去!” 冯国栋看着顾上北,冷笑两声:“狂妄小儿!” 顾上北走上前几步,俯身在冯国栋耳边说道:“我顾上北再狂妄也懂得收敛二字,而老将军您,似乎贪婪过了头。” 冯国栋侧过头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顾上北,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沉声道:“都给我退下!” 顾上北直起身看着所有警卫离开,径直走到冯国栋的办公间打开门走了进去。 冯国栋关上门,一双眼目如同鹰鸠一般狠戾,“顾少将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告知老夫。” 顾上北扫了一眼冯国栋的办公室,看似随意的笑了笑,“冯老将军真是清廉,整个室内工整亮堂,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冯国栋听到这句话,知道顾上北是在讽刺自己,但又不能发作,硬生生憋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冯府藏了多少好东西?”顾上北坐在冯国栋的椅子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有有意无意的讽刺道:“顾上北见识浅薄,要是有机会,冯老将军可得好好给我说说。” 冯国栋的右手不自觉的慢慢握紧手杖,脸部肌肉缩紧,都说三岁看大,小孩子时候的心性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发展趋势,在冯国栋看到顾上北帮顾振安挡上一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孩绝不会简单,如今顾上北早已长大,经历十多年的浮沉,心思更是诡异难测,看似任性纨绔,实则杀伐狠绝,若不是抓住什么把柄,今日绝对不会无意挑衅。 “少将有话,不妨直说。” 顾上北听了这话耸了耸肩,“都说老将军果决,今日看来倒是有当日打天下的魄力。”说完,话锋一转,“这几日军部忙着核对德国运送过来的军火物资,老将军可是知道?” “老夫自然知道。”冯国栋眯了眯眼,眼中透过精明的光。 “这批军火选的万分精细,其中自然有冯老将军的功劳,您谙熟兵器之道,经验才识均在众人之上,只可惜冯老将军久居高位,不知这次的一批枪支已经被大规模掉了包,万一参谋部一落笔签字,那么问题可就大了。” “哦?”冯国栋上前走了两步,“据老夫所知,这批军火应该是昨天核实完毕交于参谋总长的。” “可惜它现在在我手上。” 冯国栋一双利眸直直的盯着顾上北,“你要它有何用!” 顾上北轻笑一声:“您过于紧张了,若我顾上北有意为难您,今儿个就是在元帅那儿见您了,何苦来此讨不痛快。” 顾上北摊了摊手,“货,在我手上,我能做的仅限于此。至于老将军换不换,换什么都是您说了算。”接着,他拍了拍椅背,沉沉的几声直直的撞在冯国栋心上,“不过,我这个做小辈的可提醒您!这位置保不保得住!全看您的选择了!” 冯国栋看着顾上北冷笑两声,说道:“不愧是顾振安养出来的儿子,这一军,着实僵的好!”然后狠狠的用手杖跺了两下地,“好啊!” “老将军过奖了。”顾上北大步走到冯国栋身旁,神色阴沉肃穆道:“国难当头,前线士兵艰苦奋战,倘若您有一点悲悯之心,也万万不要做到如此。”顾上北的声音被自己硬生生的压制着,仿若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变成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唇亡齿寒,切记细水长流。” ☆、第八十五章 差错 凤小楼到厅堂吃早饭的时候,看见顾青砚早已坐在那儿了,顾青砚看到凤小楼,招了招手,“过来,粥帮你盛好了。” 凤小楼坐在顾青砚身旁,说道:“先生今日起得真早。” 顾青砚笑着说:“这几天咳得有些厉害,早晨醒来就睡不着了,倒不如起身走走,也就没那么喘了。” “先生喝了这么多药都没用,那些人真是庸医!”凤小楼皱眉道。 “是药三分毒,喝久了反倒落了沉疴。”顾青砚无奈道:“但不喝更是日子难熬。”顾青砚久咳,早饭早已不吃什么味重的东西,基本只是喝喝白粥,过过口。 凤小楼担忧道:“先生还是考虑一下约翰先生的提议吧。” 顾青砚听了这话,些许不喜的皱了皱眉,“此事以后莫要再提,毫无意义。” 凤小楼本想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呢,进行了手术就可以好了,身子轻松,日子也会好过,可以长命百岁,福寿延绵。可是他知道,面前的先生不要这些,他要的是一些看似虚无飘渺却又不得不要的东西,所以先生绝对不会听进他的话半毫。 他从未觉得温文尔雅的先生竟然如此偏执…… “对了,上次给你办置的行头可还满意?”顾青砚喝完了粥,帮凤小楼剥了个鸡蛋。 凤小楼一听,眼睛笑成弯月,“当然满意,先生可置办的东西小楼很喜欢,特别是那额饰,精巧别致,巧夺匠心。” “那怎么不见你带那串链子?一样的样式,难道不喜欢?” “什么?”凤小楼一听疑惑道:“先生没给我链子啊。” “没有?”顾青砚思索片刻,转动着自己的玉色扳指,然后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没什么,可能我放错盒子了。” 凤小楼点了点头,但是看到顾青砚的表情,却有着些许的不安,他的先生,眉头紧锁,难道就是为了一条链子…… 吃完早饭后,顾青砚嘱咐凤小楼早些回房,不要大冬天在外面着了凉,随后便去赴了冯国栋的约。 等顾青砚走后,凤小楼静静的在外面坐了很久,不知怎么的,无意之中又想起那个和自己很相似很相似的男子,凤小楼心中突然一阵抽痛,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和谁相似…… · 顾青砚到冯府上的时候,冯国栋正好从军车上下来,热情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青砚贤侄,你可来的真准时,来来来,里面坐。” 顾青砚跟着冯国栋进了府,冯府的管家亲自在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 顾青砚问冯国栋要了一杯热白开,笑着说道:“今日不能陪叔叔饮茶了,青砚近来到了夜里就咳嗽,若是喝了茶,晚上便更难睡着了。” “青砚贤侄,你久病不愈也不是个事儿,此时还得多上点心。” 顾青砚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叔叔关心,青砚知道了,不过这病到了开春自己就好了,也无需我多上心。” “叔叔今日不是休息吗?怎么这么早就外出了?” 冯国栋听了之后冷笑一声,然后说道:“哼!我这老家伙倒是想安安稳稳的休个假,可惜有些人太折腾!” “顾上北又做什么事儿惹怒了您?”冯国栋的心头大患只有顾上北一个,这个在冯家一派都心知肚明。 “无知小儿,狂妄自大,妄想扼住老夫的咽喉!”冯国栋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怒气,“军部新进的那批枪支被他查出了问题,前些日子找上门来逼着我向德国军工厂那边换装备,我昨天才把这件事解决!若不是他,这桩事情怎会办的如此劳心劳力!” 顾青砚听完之后皱了皱眉,说道:“最后核实军功用品的都是参谋部的人,顾上北一个带兵打仗的少将,怎么会参与到其中?” “说起这个,我今天到知道一个人,参谋总部的叶理,现在直接在宋开文手下做事,这次的物资核实,就是由他跟进的。”顾青砚听到叶理的名字,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转动扳指,若有所思。 ☆、第八十六章 局变 “我今天特地去查了他,资料盖得严严实实,只说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一看就知道是顾振安这老家伙做的事!”说的冯国栋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就是给顾上北准备着的,听说这叫叶理的军事才能十分出色,和德国军部里面的人有着十分友好的关系,宋开文又是十分看重他,这样一来,等宋开文退下来,叶理肯定独当一面,到时候顾上北掌握兵权,又有一个军部参谋总长帮衬着,还不得权势熏天!” “一文一武,老爷子这算盘打得确实好。”顾青砚神色暗了暗。 “顾上北在军部浸淫已久,想要对他下手不是易事,但是叶理根基未稳……” “不能动他!”冯国栋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直接打断。 “为什么!叶理很明显是顾上北一边的,此次若是没有他扣留物资,顾上北也不会借机发难,今日他敢违背军令,推迟核实结束日期,他日必定会动用参谋部力量扶持顾上北!这叶理的胆子可不小!” 顾青砚看向冯国栋,眼中看不出深意,“不可动。” 冯国栋眯了眯眼睛,透出危险的光芒,“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一战线的。” “只此一人。” “你要保他?!”冯国栋忍住怒气。 顾青砚抬了抬眼,坚定地说道:“叶理,我保定了。” 顾青砚看似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实则为人凉薄,从不对别人的事多上心一分,更别说与他人作对保一人之命,冯国栋深深的看到一种莫明的恐惧,当日他看中顾青砚,就是因为他的冷静自持,做事毫无偏差,更不会落人口舌,足智多谋又是顾家一脉,这整个东北的当家人在冯国栋眼中几乎非他莫属!如今却为了一个无来由的男子就和他作对,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到如今,他要重新思量顾青砚的价值了,而此刻,冯国栋精明的发现,这摇摆不定的天平,最终取决于叶理这颗砝码。 而顾青砚也不知道,今日这一保,使他的一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一日后叶理的登门到访更是让冯国栋的心发生了极剧的动摇。 · 三日后,叶理第一次主动邀请顾青砚,顾青砚如约来到了深巷的酒坊,叶理褪下了一身军装,儒雅俊秀的坐在酒坊的长木凳上细细的品酒。 顾青砚看着叶理一脸陶醉样,上前笑着说道:“看来是给你找对地方了,大冬天的还出来偷酒喝。” 叶理举了举杯,“原本以为天太冷酒家老板不开张,没想到早就在这儿温好了酒等着我了,快坐,喝一小杯暖暖身子。” 顾青砚本是因着重病忌酒,但是看到叶理性质这么好,便也小酌了一杯。 “在德国两年,还真想念过这里的酒,就怕他关了,没想到几年之后,这酒愈发香醇了。”叶理轻笑道。 “酒再好也不可贪杯。”顾青砚拿下叶理手中的酒盏。 叶理笑着摇了摇头,“还好你来之前多喝了几杯,不然来这一次不合算。” 叶理喝多了想走回去散散酒味,步子有些虚浮,头脑上算清醒,只是眼中有些朦胧的雾气,顾青砚笑着说他贪杯不自持。 顾青砚和叶理在深巷中并肩走着,几个看上去像是赶路的青年男子和他们擦身而过,叶理一瞬间感到一阵寒气,心口突然闷闷的被击了一下。 顾青砚走了几步,觉得身后的感觉不对,生性警觉的他转回身,却看见一只冰冷的枪管直直对着叶理,顾青砚上前一把拦住叶理,子弹猛烈的穿击让他重重的向后倒去,顾青砚这时候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疼的都没了知觉,昏迷之前只看见叶理一张焦急万分的脸。 “青砚!”此时的叶理,已经满手鲜血。 ☆、第八十七章 重创 “病人肺部被子弹击穿,卡在后肩骨上。” “准备输血,立刻推进手术室。” “马上准备手术,要求病人家属签字。” …… “先生!先生在哪儿!你们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凤小楼被两个军士拦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让他进来。”叶理看到之后命令军士放凤小楼靠近手术室等候。 “遵命!叶参谋!” 凤小楼睁大了眼睛看着叶理,“叶参谋……”他看到叶理满身鲜血的站在自己眼前,颤抖着问:“先生怎么样了……” “青砚正在抢救,我很抱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青砚是为了救我才……”叶理低眉说道,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凤小楼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藤蔓缠绕着,狠狠的刺穿,畅快的流血,他死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但是脑海中却不断发出一段信号——他凤小楼,只是个替代品。 “他是为了救你!他凭什么救你!他自己病的都快要死了!啊!”凤小楼第一次那么撕心裂肺的吼叫着,他觉得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叶理满身鲜血的站在凤小楼面前,任他拉扯,他明显感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在颤抖,不住得颤抖。 “冷静一点。”叶理拉下凤小楼的手,然后转身问道:“要签字的医生呢,我来签。” 原本在一旁的护士跑上前地上单子,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鲜血的男子冷静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而一旁的男孩早已瘫坐在地上,开始抽泣,护士好奇的多看一眼,两个人极像,但又决然不同。 叶理签完字对走到他身边的两个军士说道:“立马彻查此事,不用报备当地警局,军部直接介入此次枪杀案,三天之后给我结案。” “遵命!参谋长!” 凤小楼坐在地上缓缓的抬头看了叶理一眼,这个男人面色平静,表情严肃,他刚刚经历过枪杀,却不乱阵脚的指挥着一切,这一切也许在所有军队的人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是在凤小楼眼里却太过完美,就像是一场戏,排演的惊心动魄,让人身临其境,但却是早已安排好的。 叶理看了凤小楼一眼,没多说什么,“帮我准备一套衣服。”说完,转身走向军区医院的休息室。 凤小楼确定,这一刻,这个叶理让自己发寒。 顾上北赶到医院的时候,叶理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军装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顾上北一把握住叶理的手臂,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我没事,只是顾青砚因为帮我挡了一枪在做手术,听说子弹卡在了后背的骨头上,击穿了肺部。” 顾上北听到顾青砚眼神暗了暗,接着说道:“你没事就好。” 突然,手术室中传来一声尖叫,站在门外的人能惊呆了,手术室的护士跑出来,凤小楼一把抓住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病人的麻药失效,被疼醒了,现在手术难以进行,要马上准备杜冷丁。”说完,护士跑去药房。 凤小楼听到顾青砚的手术不能正常进行,想要冲进手术室,却被门外的人拦住。 “先生!先生!先生你怎么样了!”而回答他的只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忙乱成一团的杂乱声。 叶理和顾上北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叶理紧紧的抓住顾上北的手,而顾上北回握住叶理,这时候顾上北感觉到叶理的手心冰凉,微微的颤抖。 ☆、第八十八章 中计 顾青砚的手术很成功,这颗子弹虽然冲击力大,可是正好被卡住,而且并没有造成大出血,医生也感慨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高负荷的手术使顾青砚长期处于昏迷状态,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顾青砚刚醒的时候头还很混乱,他甚至一度记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侧头看到叶理双目紧闭的坐在一旁,好像是在闭目养神,想要张开口却因为干渴而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而叶理却因浅眠听到了声响醒了过来,眼底泛红,神色疲惫,“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顾青砚看着匆匆离去的叶理,总觉眼前的他急躁了,不知所措了,很奇怪的感觉,顾青砚不觉皱了一下眉。 医生不一会儿赶了过来,毕竟是顾振安的亲侄子,东北有名的儒商,更有甚者说可能是个暗藏锋芒的下一届的大元帅人选,因此谁都不敢怠慢。 诊断了一会儿,医生欣慰的说道:“恭喜顾先生,您已经脱离了危险,今后只需静养多时,便能康复。”医生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恕我直言,顾先生有多年沉疴旧疾,肺部长期感染病变,以现在在国内的医术还无法对您进行全面的医治,希望您考虑外出就医。” 顾青砚抬了抬手示意医生不必再说,站在一旁的叶理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们的。”医生收拾了器具之后便退出了病房。 叶理走到顾青砚面前,看着顾青砚因为重伤而极具消瘦的脸,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那天……谢谢你了……” 顾青砚有些吃力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是两人之间的无声。 叶理见人话虽不多,可逻辑思维十分的强,要是有意说些场面话,自然是好听又顺耳,可是此时的叶理面对顾青砚却是无言以对。 顾青砚醒后不久,管家和凤小楼便赶到医院,叶理也就此告辞,离去的时候凤小楼一直看着他,只是叶理觉得身心俱疲,也毫无功夫理会。 叶理离开军区医院的时候恰巧碰见冯国栋,或者说,是冯国栋在特地等他,叶理眯眼看着这个狠戾而又迫不及待的男人,将疲倦收于身后。 “叶参谋,这几天辛苦你了,一直忙着照顾我青砚贤侄。” “顾青砚有恩于我,自然是不辞辛劳。” 冯国栋看着叶理毫无波澜的面孔,放声大笑,“老夫浸淫官场数十年,狠辣之人数不胜数,但现在看来都不如你叶理,这整场戏安排策划一手包办,自己还在里面演出,真是十足十的精彩。” 叶理轻轻瞥了一眼冯国栋,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老将军有些事做到极致,当然眼中看不得不上档次的人了。”叶理轻轻一笑,“叶理在老将军面前真是自愧不如,怎能入您法眼。” “呵!”冯国栋哼笑一声。 叶理抬了抬眼,说道:“但是冯老将军,这出戏可不是让您看的,这戏还得您接着演,这不,您来这也不是专门看我的吧,顾青砚刚醒,还在里面躺着呢。” 冯国栋听了这话,沉了一口气,叶理接着说道:“只是不知老将军看戏看到现在,可有看出什么名头?” “你这本子唱完了?老夫还没看过瘾呢。” 叶理知道冯国栋这只老狐狸最会绕弯子,便上前提醒道:“有些东西莫过于时机二字,这世道风云变幻,老将军可切勿因为摇摆不定而错过。” 冯国栋浮沉宦海,知叶理和顾上北有心讨好,也不再说出什么刺耳的话,只是现下还要观望,勿要因为这黄口小儿的满口胡诌而早下定论! 叶理看着冯国栋离去,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幕戏的开始。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角色,但每一个人又上演出不同的戏目,冯国栋深交顾青砚看似全力扶持实则早有异心,而叶理看似纯良无害实则处处算计,虽不刻意置顾青砚于死地,但不动声色间残杀无数,两人不过尔尔,从无正邪之说。 只是叶理觉得自己还太过稚嫩了,这出戏他自我编排的如此之好,却在戏后心生怜悯愧疚,叶理想到这嗤笑一声,也觉得自己太没有意思。 ☆、第八十九章 驳辩 叶理和冯国栋之间是有交易的,这场交易源于顾上北的一段话。 军部做事自然有军部的规矩,凡事都以分秒计算,而叶理违背军令推迟核对物资提交日期,虽然宋开文以情有可原网开一面,但是此事必定传到冯国栋耳朵里,此人阴险多疑,若是被其盯上绝无宁日!顾上北担心叶理安慰,便提前打个招呼,也好早做防范。 而叶理却先走一步,登门到访,倒打的冯国栋措手不及。 冯国栋第一次看到这个有胆子违背军令的叶参谋,心中倒有些诧异,没想到是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即使穿上军装也是一派清流之风,冯国栋下意识的心生警惕,这种人有一种给人错觉的天赋,十分危险。 “冯将军,叶理今日登门到访,是为顾少将赔罪的。”叶理端正的坐在一侧,说出来意。 冯国栋坐在上侧,清清楚楚的看清叶理的表情,不卑不亢,却是诚诚恳恳,这个表情似乎过于精细了,让冯国栋看的有些不舒服,但又找不出错处。 “叶参谋这是说的什么话,顾少将什么时候有过罪了?就算有罪,也不该你叶参谋来赔。” 叶理微微一笑,说道:“前些日子我在核对军火的时候发现一批枪支出了问题,于是便找来顾少将帮忙,毕竟他的实战经验要比我多很多,顾少将知道这件事出岔子之后,便直接登门向老将军询问。”说到这,叶理看了冯国栋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重,“顾少将其实是不期望这件事牵扯太多人,尤其是您老,所以想暗下解决这件事,但是他性子冲,做事喜欢直截了当,不免就冲撞了您,我为少将好友,不希望您和他因此事造成误会,便今日前来谢罪。” 冯国栋看了叶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自古君主谋臣,君主总是清明得体,谋臣却是费尽心思为自己的主公开脱。” “老将军说笑了,君未成君,谋臣自然不敢当。” 冯国栋冷哼了一声,“顾上北有意冒犯,你今日却来替他谢罪,这当不当的得,叶参谋自己心里清楚!你这算盘打的未免太响了些!别把老夫当聋子!” “顾少将爽直,如果真要和您过不去,是决然不会让您把这批军火换了的。” 冯国栋瞥了叶理一眼,“叶参谋突然这样,到让老夫有些弄不懂了,今日看来,你是站在顾上北一边的,可是——为什么顾青砚会要保你?” 叶理听到这话,突然怔了怔,直直的看向冯国栋,眼中看不出情绪,但是却是一瞬间的静默。 …… “今日叶理来了,有些话就不妨在老将军面前直说。”叶理顿了顿,“我知道冯将军喜爱顾青砚,更是看重他,但是您真的觉得他适合这个位置吗?” 冯国栋没料到叶理说的这么直接,一下子禁了声,面部肌肉紧缩,眼中透出尖利的光,“怎么说?” “一个聪明的当权者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弱点轻易的暴露在别人面前。”叶理笑了笑,“如果我猜的没错,顾青砚应该是和您发生过一些争执吧。” “你似乎很了解他。” “顾青砚此人,才识有,卓见有,看人也算精准,做事确实独到,但是,就是只差一点点。”叶理眼眸一转,继续说道:“但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往往置人于死地。” 冯国栋听了叶理这话,倒觉得稀奇,“轻狂小儿,满口胡诌!” “我是不是胡说,老将军心里清楚,顾青砚在保我之时有没有动摇您的心思,也是您自己最清楚。”叶理缓缓道来:“换句话说,若是顾青砚真的惊才绝艳,那今日也不会错信我,让我在您面前捅他一刀。” “这句话你还真说得出口!”确实,在顾青砚要保叶理之时,他就动了是不是要继续站在顾青砚一边的意思,但是听到叶理毫无忌惮的说出来,多少有些恼怒。 叶理仍旧处变不惊道:“各谋其位,各侍其主罢了,这话我是站在顾上北这边说的,自然说得出口。” ☆、第九十章 背后一刀 “顾青砚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有多少分量我心里清楚,凭你三言两语就想改变我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叶理听了这话,也不急躁,反而先行一步问道:“冯老将军看中顾青砚什么?” “身份?虽然他姓顾,可毕竟只是元帅的侄子,要深究起来,自己的侄子和自己的干儿子半斤八两,无甚轻重。” “才学?顾青砚确实是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是个全才,你要说在参谋处谋一职位,那么我叶理佩服您有眼光,懂得物尽其用,但是要让他统领一方,我看欠缺的不仅仅是火候。” “野心?再大的野心也无法弥补言行上的缺陷,今日就凭他顾青砚保我叶理,我也觉得这个人不值得您用心。” 叶理看冯国栋不言语,只是深深的看着自己,仿佛要刺穿一般,接着说道:“我知道现在您在怕什么,顾青砚和您早已达成共识,您怕您因为一时的判断错估他的价值,那么,我们来出戏怎么样?” “演、戏?”冯国栋的眼眸中射出寒光。 “我们就来一场荆轲刺秦。倘若顾青砚护着我,那么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价值了,因为他终归会被我扳倒,如果他没有救我,那就当我叶理今日说的话做的事遭了天谴,那么这一枪也该得。此事您知我知,不管结果如何,您都不亏。”叶理镇定自若的看着冯国栋,眼中自有几分算计。 冯国栋静默了半响,突然大声笑道:“哈哈!你这一刀,捅得够深!不过!我喜欢!” 叶理轻笑一声:“老将军也很有胆识。” “老夫就信你你一回!这出戏,我倒要看看你演的出不出彩!” “如此,那叶理就先行告退了。”叶理自知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不仅如此还有意外的收获,就此告退,以免多生事端。 冯国栋送走了叶理,暗自思索:今日一番谈话,可看出这个名叫叶理的男子心思极为缜密,与之交谈,口若悬河,绝不语塞,这样的口才会给人造成一种精神上莫名的压迫感,从而使自己占得上风。而且这个男子说话做事俨然一派清流作风,即使明知他做的是恩将仇报的恶事,也不由给他退路,而且这个叶理说的确实不错,在其位谋其事,这样看来,叶理不仅做的合情合理,还是忠心不二! 冯国栋摩挲着红木手杖,口中似乎喃喃自语。 这风云变幻无常,没想到出现个叶理,这可谓一人之师牵动一方水土啊!很久不见血腥的冯国栋,隐隐约约的兴奋着。 · 军区医院。 凤小楼坐在一旁给顾青砚喂粥,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先生,医生说了,子弹穿过了您的肺部,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而且先生之前肺部也有很严重的疾病……” “我说过了此事不要再提。”顾青砚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不佳。 “您别那么固执了好不好!先生现在是什么状况您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总是不肯听他人劝说!小楼都是为您好啊!”凤小楼着急的把粥碗砸在桌子上。 “你懂什么!”顾青砚怒斥。 “是!我不懂!您心思深重,谁知道一天到晚想些什么!我现在倒想知道先生为何把我带来这里!先生您不妨说说!” “胡闹!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顾青砚猛地咳了几下,疼痛硬生生的撞击在心口。 “我在说什么,先生您自己清楚!”凤小楼一双眼眸含泪,“我就怕先生是因为某个人不肯离开,您不妨直说,省的编一些谎言欲盖弥彰!” 凤小楼到底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出来的孩子,下层人的尖酸刻薄样他见多了,发狠起来也是什么难听话都说,今日他说的还不算离谱,只是对顾青砚这个这辈子只听场面话的人来讲,简直是大大的侮辱。 “你!”顾青砚喉咙发疼,说不出一个字,却是怒的深深喘气,苍白的脸都涨红了,憋了一会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凤小楼见状尖叫一声:“先生!” 顾青砚摊在床上咳个不停,凤小楼想要扶他,却被一把推开,“滚……” 凤小楼急得哭红了眼,忙叫道:“医生!医生!” ☆、第九十一章 爱肉丸儿的热白开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已是叶理离开家的第六个年头,今年的年仍旧在东北过,叶理的身边仍旧有顾上北,而东北军部的局势也在一派平静下暗流涌动。顾上北因为去年的一场大战,升到了中将军衔,而叶理也因为宋开文的提拔,成为了东北参谋处的参谋次长,至此,两个二十多岁岁的年轻人在军部大放异彩,成为权倾一时的军部新贵。而顾青砚终究没有离开东北,这三年他基本足不出户的在家休养着,仿若销声匿迹了很久。 今年刚过年,元帅府便传来喜讯,说五姨太萧玉淑怀有身孕,元帅大喜,宴请宾客,这时候的五姨太可谓风光无限。 “这老爷子,六十来岁了还得个孩子,真是有够精神,哈哈!”顾上北坐在叶理旁调侃道:“不过生个弟弟妹妹玩玩也是不错,家里热闹点。” 叶理一看顾上北那小心思,埋汰道:“玩?那还不得被你玩死?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孩子出生后你别去碰!” 顾上北哼哼了两声,“我也是很喜欢小孩的好不好!我虽然粗老爷们儿一个,但是我也有温柔的时候。”说完,顾上北腻歪的靠向叶理,“我对你是不是就很柔情似水啊~” “是你的热情像烫白开,我承受不来!”叶理毫不留情的刻薄道。 顾上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了,“什么烫白开!没情调!还文人气息呢!比喻都用不好!”老爷们儿的心严重的受了创伤! 叶理抿嘴一笑,往顾上北嘴里塞了一个大肉丸子,顾上北趴在桌子上嚼吧嚼吧,越嚼越有味道,便张口道:“啊——再来一个——” 叶理瞥了一眼,心想:美得你!便把盘子往顾上北面前一放,挑了挑眉,示意他自己吃,我们的顾少帅心理创伤还没恢复,一生气头一撇,哼!不就是个大肉丸子嘛!老爷们儿不吃了!老爷们儿还不稀罕呢! “不吃?那也别闲着,把花生被我剥了。” 没想到顾上北一听这话,下意识就去抓果盘里的花生,剥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尼玛自己还在生气呢!不由一阵气恼,但是转头一看叶理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心想:诶,媳妇儿高兴就好!自个儿媳妇儿高兴老爷们儿就有成就感!我们的顾少帅心里素质极好,安慰着安慰着自己,瞬间觉得大冬天的春暖花开,便吭哧吭哧的为媳妇儿剥花生,剥的不亦乐乎。 一旁的叶理看顾上北剥花生一开口就是一个,不由赞叹顾上北手上功夫极好。 顾上北不一会儿剥了一捧花生,谄媚的端到叶理面前,“媳妇儿,吃。”一条大尾巴在后面晃荡。 叶理心满意足的揣着花生吃起来,咯嘣咯嘣脆,十分的香,不由说道:“乖,有赏。” 我们的顾少帅听到这话眼神放亮,碧凌碧凌的看着自家媳妇儿,尾巴晃得更加欢腾了,“赏什么?” 叶理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赏你明天来参谋部帮我看文件吧。”叶理邪恶一笑,“让你近距离接触我。” 顾上北觉得一盆凉水浇下来,把自己淋个七零八落,这下好了热白开终于变凉了。 顾上北默默的夹起大肉丸子,一口一个,暗叹道:这年头,还是大肉丸子靠谱…… ☆、第九十二章 撞破 宴席开始到一半,顾青砚姗姗来迟,顾振安看到顾青砚到场,似乎十分开心,便招手让他过去和自己坐一桌,顾青砚也不推辞,微笑着恭喜顾振安,“恭喜叔叔喜得贵子。” 顾振安笑着大力的拍了拍顾青砚的背,“说得好说得好!” 几个要好的老一辈争着跟顾振安拼酒,一时间好不热闹,萧玉淑就着歇场时走了进来,可能是因为刚刚怀孕的原因,面容有些憔悴,不复以往亮丽。 顾振安让萧玉淑坐下,然后对顾青砚说道:“来,给你婶子敬个酒。” 萧玉淑看着顾振安说道:“我怀了身子,不宜进酒。” 顾振安不以为意,说道:“不过就是偶尔一杯,聊表心意罢了,无碍的。” 萧玉淑犹豫间,顾青砚站起了身,举起酒杯,“恭喜婶子,青砚在这儿敬您一杯。”说完,一口饮尽。 “我这侄子近两年身子弱,基本都足不出户,如今知道你怀了身子,特意前来,还一杯饮尽,你可要承他的礼啊!”顾振安笑着给萧玉淑添置一杯酒。 “元帅……” “喝!”顾振安在萧玉淑耳边吼了一声,吓得萧玉淑没有拿稳酒杯,摔在了桌上。 顾青砚见状接着为萧玉淑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婶子就给侄子一个面子吧。”萧玉淑眼神有些闪躲的喝了一杯。 顾振安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开始又有人不停的敬酒,场面又热闹了起来,萧玉淑坐在一旁,也不动筷子,也不看谁,只是默默的坐着。 顾上北看到坐在坐位上的萧玉淑,觉得很不对劲,于是靠到叶理耳旁说道:“我姨娘今天这么这幅样子?平时都挺活跃的,难倒是产前综合症?” “我觉得老爷子也不大对劲。”叶理沉声道,而且顾青砚这三年几乎不出场子,就算有再大的场面也请不动他,今日竟然出现了。 叶理不禁想起那个做工相同的额饰和红宝石项链,他看向顾青砚,那个男人,依旧温文儒雅,微笑着坐在众人中间,毫无反常…… 不一会儿,顾上北便被众人拉去拼酒,叶理看大家玩得尽兴,便只是嘱咐两句,不要喝得太多,看到萧玉淑走出去的时候,便莫名的跟了上去。 萧玉淑的步子很轻,有些不稳,感觉浮在云端一般,叶理虽不过于了解顾振安这个五姨太,但是平时却也见面,她为人爽朗健谈,在各个场面上也端庄大度,这些时日不过怀了身孕,便完全变了样子,怎么可能如此。再看顾振安,今日的阴狠之色虽是一闪而过,却不代表它不存在,又是什么事让一个丈夫对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恶脸相向。 叶理思索着,却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凤小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的孩子是谁的!你把我当瞎子吗!”凤小楼拉扯着萧玉淑,两人似乎争执不下的样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萧玉淑一把推开凤小楼,急忙要走。 “你还给我装糊涂!你的链子和我的额饰的工艺是相同的,这都是从广州那边特别找欧洲工匠做的,东北这边根本买不到!这是先生放错了盒子给了你,你还带着!你不想活了吗!”凤小楼恶狠狠的说道:“如果你不想先生有事,就找个机会把孩子弄掉!不然你想东窗事发之后害死先生吗!” 叶理躲在山石后面,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顾青砚和萧玉淑早就认识,并且萧玉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顾振安的。叶理微微的有些诧异,虽然知道大户人家这种事情十有八九发生,却没想到顾青砚也深陷其中。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把这个孩子弄掉而害了先生,我就去散播谣言,说你和元帅府侍卫通奸,我总能找得到一个顶罪的!” 叶理看凤小楼面露阴狠之色,而萧玉淑却是被击的连连败退,叶理想起萧玉淑对他也算有恩,刚来东北时为他打点过不少,便走上前问道:“你如何找个顶罪的?” 凤小楼一看叶理出现,吓得一时出不了声,而萧玉淑更是看着叶理哽咽了起来,叶理知萧玉淑是怕事情败露才哭声不止,便说道:“姨娘不要听这恶童胡扯,毫无证据的东西,说出来谁信。” 萧玉淑诧异的看了一眼叶理,止住了哭声,而凤小楼吼道:“谁说没有证据!” 叶理挑了挑眉,问道:“你说的证据就是一个花钱买来的下人?一个毫无来源可言的项链?” “难道这不是证据!” “无知之人才会相信的东西,你就不怕说出来别人告你诬陷。你说五姨太与侍卫私通,我就不能说你与元帅府下人私相授受?你说五姨太的链子是顾青砚给的,我难道去广东就请不到人为五姨太做一条?”叶理轻笑一声,“这两条前者一被我反驳,顾青砚就是罪人,后者一暴露,顾青砚更是罪人,我倒要想了,你今日来是为了你的顾先生,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凤小楼一时被说的语塞,“你……” “我初见你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如今却已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残害他人,看来顾青砚没有好好教导你,这些年只给你衣食富贵的日子了!” “你瞎说什么!”凤小楼愤怒道。 “风骨太软,心术难正!顾青砚还真是走心!”叶理冷冷的看着凤小楼,寒眸凌厉。 凤小楼看着叶理,尖利的眸子像要刮开叶理的皮囊刺入心肺一般,“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我!你不也和我一样!你不就是比我会假装清高吗!” 叶理深深的看了一眼凤小楼,无意间带点怜悯,“我和你不一样,至少我从不和任何人比。” 凤小楼一瞬间怔住了,他像被叶理戳中心事一般,胆怯,羞愧,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装镇定。是的,从三年前开始,从凤小楼知道叶理的存在开始,他就在无意间的比较,越是比较越是急躁,暴怒,越是心生愤恨,他觉得顾青砚是个恶人,将自己无形的践踏,但是他又无法逃离这一切,他早已回不了头。 “快走吧,元帅府不是你可以入得的。” ☆、第九十三章 大限将至 “谢谢你,叶参谋,若是没有你出现,我怕是要被污蔑至死。”待凤小楼走后,萧玉淑对叶理感激道。 叶理点了点头,对萧玉淑说道:“元帅一世英名,若是有人传出谣言,不管真假,必定先斩杀此人,姨娘切不要因为这些慌了神,只有自己稳住,才可稳定大局。” 萧玉淑看着叶理,想要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出一丝信息,这叶理表面上看似不信凤小楼所说之话,但萧玉淑隐隐约约察觉出叶理已经认定了自己和顾青砚的事。 “叶参谋……”萧玉淑言辞闪烁。 “元帅一定会要这个孩子的,不论这孩子是谁的,最后都是顾家的。”说完,叶理继续道:“我要回去了,如果姨娘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这几个月还是不要多与人交谈比较好。” 叶理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玉淑的链子,随后说道:“多余累赘之物必生祸端,你还是把这条链子摘了吧。” 萧玉淑看着叶理离去的背影,死死地咬着牙,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来,萧玉淑一直克制着自己,把一份心情埋藏在心中,如今却被一个人轻易的识破,拆穿,那种感觉,如烈火蚀心一般。 叶理回到宴厅的时候哄闹着拼酒的人已经散了,顾上北坐到了主桌上,看见叶理来了,便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坐,吩咐下人多加了个位置。 叶理刚坐下,便听到顾振安对顾青砚说道:“青砚,今日你在,不如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叶理看向顾青砚,只见他毫不慌忙的放下筷子,笑着说道:“叔父真是太急了,孩子还未出生,不知是男是女,如何取名。”这个男人,每个表情神态都细致到位,毫无差错。 顾振安接着说道:“不如你就男孩女孩都想一个,你才学好,脑子灵光,想出来的名字定然不错。你老子呆在自己的公馆里,以后怕是逮不到你喽。” “如此,容侄子想想,稍后告知叔父。” “好!如此甚好!”顾振安大笑两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等了片刻,顾振安问道:“青砚想好了没?” 顾青砚点了点头说道:“若生了男孩,便单名取个宸字,若生了女孩,便取名为凡乐。” 顾振安思索片刻,问道:“顾宸……顾凡乐……有何意?” “宸有一意为深邃的房屋,若是男孩,我希望他能如高宏殿宇一般广阔深邃。而凡乐二字,就是平凡喜乐的意思,这世道太乱,我希望若是女孩,可以一辈子像平凡人家一般平安喜乐。” 顾青砚说完顾振安点头称赞,“好!好!这个寓意着实的好!”顾振安拍拍顾青砚的肩膀,有些历经沧桑的感慨:“这世道,男孩就该肩负重任使狂澜之力,女孩就应平安喜乐享宜家之福,这孩子,就取这两个名字,我顾振安今日定下了!” 顾青砚微笑着向顾振安敬了一杯酒,说道:“如此,侄子就恭喜叔父为孩子定名。” 叶理看着精神百倍,威武如雄狮的顾振安,再看看面色温润如水的顾青砚,脑中只浮现出四个字。 大限将至。 ☆、第九十四章 捅破 这一年,东北下了一场极大的雪,漫天飞舞的雪花肆虐的倾盖着这一片大地,寒风刺骨凌厉,刮削着这片东北大地的每一个行人,叶理穿着皮袄坐在军车里,虽然不被外面凌烈的风侵蚀,却仍旧觉得自己坐在棺材车里一般,冰寒刺骨。 “停车。”叶理坐在车中,看到前方顾公馆的牌子,边让司机停下,想要外出走走。 “叶参谋要去哪儿?”司机问道。 “今天坐了一天,想要走走,你先开回去吧,不用等我了。”说着,叶理走下了车门,路上积雪严重,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叶理来到顾公馆前面,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由想到三年前顾青砚为自己挡枪的一幕,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有那样的爆发力,如果是从前的叶理,一定会为之感慨和震撼,可惜,这只是一场戏,三年前的精心编排让顾青砚在梦里梦了三年,他不知道,更可以说是,他不会想去知道。 一晃过了三年,叶理从那次在医院离开后就没有再见顾青砚,而这个男人也像销声匿迹一般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对于叶理,他没有说什么,好像这件事过去了,或者说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理站在雪地里,看着一个下人拿出大扫帚把门前的积雪给扫去,留下石阶上湿漉漉的一片,门前大树上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显得萧瑟寂寥。 门童诧异的看了一眼站在雪地中间的叶理,也没说什么,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门客了,突然出现一个看着顾公馆的人,稀奇了些。 叶理呆了片刻,觉得自己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便缓缓的在雪地中走着,那种表情很寂静,仿若一种神祗,他像是在回忆一种过去,也像是在告别一种过去。 · 顾公馆。 “管家大爷,我跟你说,烟土这东西我可是熟门熟路的,这东西只要在我手上,小人狗鼻子一闻,通天眼一瞧,这三六九等我就分出来了,您说我给的东西能错吗!” “我跟您说,我这云土可是国产鸦片中的精品,多少人要我这儿拿我都不给,特地给顾先生留着呢,这行间都传这云烟半里闻香味,三口顶一钱,我跟您保证,这顾先生要吸了这烟,可绝对不会再吸别的烟第二口!” 听了这烟贩的话,管家一脸严肃的说道:“行了!这话在这儿说说就行,你别给我在先生面前放炮,不然拧烂你的嘴!等会儿放了烟就走,什么话都别说懂了吗!” 烟贩一听,笑着说:“小人知道了,小人不会多嘴的。” 管家带着烟贩子走进了内室,恭恭敬敬的顾青砚说道:“先生,东西带来了,您看看?” 帘帐后面的顾青砚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放下吧。”于是,管家便领着人走了。 临走时,烟贩还偷偷回头看了顾青砚一眼,那个男人神色清明,全然不似其他吸了大烟的人,烟贩看着出神,突然,那个男人锋利的目光透过帘子向他刺去,那种目光,是一种愤恨,让人胆寒。 管家看到后,削了烟贩一个脑袋瓜子,“让你眼睛瞎瞅!” 人走没多久,凤小楼便走进了内室,看到桌子上放的烟土,便对顾青砚说道:“这烟土成色不错。” 顾青砚撩起帘子走出来,没有说什么,把这盒烟土放了起来。 凤小楼看了一眼顾青砚,哼笑一声,这男人,就是这般做作……这三年中,凤小楼的言语的犀利随着年龄而增长,他把顾青砚的默认当成一种践踏,当一切破土而出,顾青砚越是压抑,凤小楼也越是羞耻,于是他开始愤恨,那些恶毒奸佞的话他想要破口而出,他像一根毒刺一次又一次的戳中顾青砚,血流的越多,他就越有种疼痛的快感。 “这烟土这么新鲜,先生不尝尝?”凤小楼斜眼看了顾青砚一眼,凤眸中有一种轻蔑。 顾青砚捂嘴咳了两声,轻声说道:“早饭吃了吗?” 凤小楼也不理顾青砚,拿出烟土,帮顾青砚装上,然后递给他,笑着说:“先生您尝一口吧,小楼亲自帮您装的。” “东西放下吧,要是无聊就在这儿坐坐,不然就去外边走走。” “我在这儿伺候着先生不好吗?先生您不用每次都自己躲着抽啊,小楼陪着你。” 顾青砚知道凤小楼就是找不痛快,便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凤小楼轻笑一声,“我不干嘛,就是觉得先生一人会无聊,就来陪陪您。” “我不用你陪!你给我出去!”顾青砚看着凤小楼怒斥道。 “先生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又不是我害的让你天天离不开鸦片的!你要憋得难受上参谋处去啊,这整个军区您哪儿不能去!憋在家里生闷气有什么用!”凤小楼瞥了顾青砚一眼。 顾青砚被凤小楼一句话气的直咳嗽,烟瘾又犯了上来,“你给我滚!” “哼!您让我滚,我滚了您想让叶理进来是吧!他愿意吗!他在人家顾上北身边待的高兴着呢!会像我一样愿意伺候你这个烟鬼?” 顾青砚一下子站起来,死死地卡住凤小楼的脖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凤小楼扣着顾青砚的手,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我说的有错吗……你要不是帮叶理挡了一枪……你会到医院急救……你会打那什么杜冷丁……你会染上这烟瘾……你重病那么久……他有来看过你一眼吗!”凤小楼说的撕心裂肺,因为窒息眼泪都流了下来。 顾青砚颓然的放下手,凤小楼脖子上一条赫然的红痕,“顾青砚,你就只会躲在这屋子里自欺欺人,以为还是从前的顾青砚,你看这几年你除了那天去见萧玉淑和参加顾振安的庆宴,你有出去过吗!” “你、给、我、闭、嘴!”顾青砚咬着牙说道,这些年来他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他一生清白,此刻却毁在这烟土手上,而凤小楼狠烈的撕开他的伤口,那种血肉之痛夹杂着深深的不甘。 “我就要说给你听!”凤小楼狠狠地瞪着顾青砚,“你清醒清醒吧!叶理那么受顾振安和宋开文重视,身在军营会没有人保护?那天那一枪指不定诈的就是你!” ☆、第九十五章 肥硕的蟑螂 “你清醒清醒吧!那一枪指不定诈的就是你!”顾青砚的耳边一直回想着凤小楼的那句话,他微微的喘着气,惊恐的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幕。 是啊……叶理身边会没人吗?接受过全封闭式训练的叶理连这种事情都反应不过来吗? 不不!怎么可能,谁说他身边一定会有人保护,谁说他一定要反应过来那一枪的……顾青砚将头埋在双手间,轻微的颤抖着,烟瘾让他的眼底泛红,一向温雅如玉的顾青砚现在如僵尸一般诡异骇人。 顾青砚突然直起了身,拿起烟馆猛吸了两口,这种东西,往往让人欲仙欲死,几欲沉迷,顾青砚厌恶它,但是离不开它。从三年前因为麻药失效注射杜冷丁开始,顾青砚就必须用这些药物止痛,等到身体好了出院之后便再也离不开这些依赖性的药物,于是在别人的推荐下就抽上了烟土,从此一发不可自拔。 抽着抽着,顾青砚就哭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小,细细的哽咽着,顾青砚把头深深的埋在肩膀里。 谁在乎呢……有些东西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害怕想起来…… · 顾上北找到余少佐的时候,这个大男人正在拼命的躲一只蟑螂,其惊恐程度已经无法形容。 余少佐仓促间看到了顾上北,大叫道:“哦!不!顾上北!快帮我杀了这只蟑螂!快!”然后爬到顾上北宽阔的背上。 顾上北无语的想把身上的余少佐扒下来,无奈此人的吸附能力太强,顾上北只能无奈的说道:“一直蟑螂你怕个屁!他见到你比你跑得快!快下来!一个大男人一副怂样!” “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它跑了!你眼瞎吗!看不到它那壮硕的躯体吗!”余少佐指着那只小强说道:“它哪里是怕我的样子!你看他正销魂的在我家地板上走着!” “哦!不!他那黑色的躯壳差点亮瞎了我的眼!”余少佐一捂脸,就留两条指缝,“尼玛别给我磨蹭,一枪崩了它!” 顾上北眉心抽搐了一下,忍无可忍却一直在忍的说道:“你马上给我下来,不然我把你丢蟑螂堆里。” “那你给我崩了它!”余少佐讨价还价道。 “……好。”顾上北继续抽搐两下。 余少佐放开了顾上北,顾上北向前走了两步,只见余少佐一边退后一边叫道:“快拔枪!快拔枪!他——” 顾上北停顿了两秒,突然一脚踩了上去,拧了拧,余少佐只听见嘎吱嘎吱的肢体破碎的声音,顾上北大白牙一亮,向余少佐说道:“这么肥硕的躯体,踩起来真带劲。” “……”余少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好身手……” 顾上北一把拉过余少佐放到凳子上,自己二郎腿一翘,“好了,蟑螂解决了,我们说说正事吧。” ☆、第九十六章 多疑 余少佐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说道:“你怎么想起来查萧玉淑?”这顾上北总是不明所以的让自己查些东西,余少佐压根不知道他要干嘛。 “觉得我这个姨娘近来不对劲,就想查查。”顾上北想到近来萧玉淑的异常,就下意识的想查,还有那天在庆宴上,叶理一直在看三个人——顾振安,顾青砚,萧玉淑。 这三个人,看似不是每个人都有最深的联系,但是却能有最深联系的可能,顾上北敏感的想要从三个人中找到一种最有可能的联系,来解释叶理的关注。 “我跟你说,我发现萧玉淑在三个月前曾经一度很活跃,但是很奇怪,她的圈子变了,没有一个是以前和她一直交际的人。” 顾上北听了这话,想了一下说道:“这很奇怪,我家老爷子很注重家里人的交际圈子,我姨娘不可能会快速的去换一批人,这不符合常理。” 余少佐点了点头,说道:“我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我在想,一个人突然间改变自己的交际圈子,是为了什么。” 顾上北看了余少佐一眼,问道:“逃避?” “是的,你猜我后来查到什么?”余少佐继续说道:“庆宴那天凤小楼出现在了帅府,去见了萧玉淑。凤小楼在这几年中根本没有交际圈子,那么和他有最直接联系的就是顾青砚。” “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一天,叶理参与到了他们中间。”余少佐深深的看了顾上北一眼。 顾上北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谢谢你,少佐。这次,是叶理多事了……” 余少佐拍了拍顾上北的肩,“人越多的地方事越多,这三个人包括叶理都在其中,你好好思量,不要等到发生了什么才后悔。” 余少佐是有心提醒,虽然他们余家从不参与政事,可是不代表他没有耳闻,况且他的母亲冯玉秋出身在官宦大家,这些风吹草动总会吹进她的耳朵里,余少佐自然也跟着知道不少,而且自己的舅舅冯国栋近来和顾上北越走越近,要是不出事,那也就真的出大事儿了!余少佐也有一种直觉,风云突变在即,只是不知要牵扯多少人在其中。 离开了余少佐的家,顾上北坐在车里想了很久,三个月前萧玉淑一度很活跃,而三个月后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其中差别太大了,而且三个月,这个时间太过敏感,让顾上北不禁怀疑这一切都是因为萧玉淑肚子里的孩子,顾上北又想到叶理说过,老爷子的神情很奇怪,难道这四个人在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共识与默认…… 可是有些事就是那么巧,顾上北刚到帅府,就被萧玉淑房里的人请了过去,说是五姨太觉着无聊,想要请顾中将过去坐坐,顾上北本能的警惕起来,跟着小丫头走到了萧玉淑屋里。 萧玉淑的肚子已经微微凸显,看样子养的还是不错,就是面容憔悴依旧,没什么精神。萧玉淑看到顾上北到了,笑着站起身将顾上北领到了内室,“上北你来啦,姨娘还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派人去你那儿请了几次了。” 顾上北坐下看着萧玉淑,表情一如往常,还是那个带着稚嫩的顾上北,“姨娘今日怎么想到了我?” 萧玉淑转身对屋里的丫头说道:“翠儿,你去把厨房里温着的糯米糕拿出来。”然后转头对顾上北说道:“姨娘这些天身子重了,元帅也不让我出去走动,我闲着无聊便做点点心,今日特地找你来尝尝。” “哦?姨娘好兴致,今儿个上北可要好好尝尝这糯米糕。” 翠儿端上热腾腾的糯米糕,一时间香气扑鼻,顾上北笑的眯起了眼,凑上前去招了招香气,萧玉淑笑着打掉了顾上北的手,说道:“都几岁了,还这么孩子气。”说完,夹了一块到顾上北的碗里,“快吃吧。” 顾上北的眼睛很有神,不露喜色是显得无言肃穆,一笑起来却很是讨喜,而今天这双眼睛看似温和如孩童,实则暗藏剑锋。 “这糯米糕闻着挺特别,不像我在别家吃的,姨娘用了什么料?”顾上北咬了一口,松松软软,齿夹留香。 “没用什么,就是糯米挑的好了一点,揉的时候更加注意劲道了,我做了几次,觉得不错就把你叫来了,你喜欢就好。”萧玉淑笑着又给顾上北夹了一块,“多吃点。” 顾上北吃完了碗里的一块,放下碗筷,端着茶盏喝了口水,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如黑云遮天,风雨欲来,萧玉淑看着顾上北,惊慌的看着他一脸变了的颜色,“上北,你怎么了?不好吃?” 顾上北拿起绢布擦了擦嘴,看着萧玉淑说道:“姨娘不用多费心思给我多吃两块了,就你这个剂量,我整盘子吃下去也不会倒。”顾上北神色凝重,一双利瞳直直的射向萧玉淑。 萧玉淑吓得掉了筷子,“你、你说什么……” “这蒙汗药的味道糯米糕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放这么个剂量,姨娘是想让我睡多久?” 萧玉淑眼神闪烁,嘴唇颤抖道:“上北……” “姨娘今日若是想害我,那必定不会用这蒙汗药。”顾上北话锋一转,“可是若不是想要害我,又为何给我下这蒙汗药?你想阻止我干什么?”顾上北那一双如猎豹的眸子如一根刺戳进萧玉淑的心间。 “叶理哪里阻碍到你了,要你狠下杀手?” 萧玉淑一下子睁大眼睛,“我、我……”她茫然无措,“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叶理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顾振安的了!不除掉他,怎能绝后患! 原本是诈,没想到确实如此,“你果然……”顾上北死死盯着萧玉淑,咬牙说道:“我顾上北平生最讨厌别人犯我忌讳,就是姨娘你也不例外!今日你竟然敢私下动叶理!若他有半分闪失,别怪我不顾念多年情分!”顾上北捏碎手中的茶盏,缓缓的摊开手放下碎片,萧玉淑吓得连连退后。 “你的人现在在哪!”顾上北怒吼道。 “上北……” “老爷子十分看重叶理,今日他要出事,必定彻查,整个东北就没有老爷子查不出的东西,到时查到你这儿别怪我没提醒!”顾上北继续说道:“姨娘,今日之事都是你多虑所为,安分守己才可真正平安度日!” 萧玉淑听了顾上北的话,想想确实是这样,若是叶理出事,顾振安一定彻查缘由,到时查到她这里,她该如何编这个借口,于是便哽咽着说道:“顾公馆向西百米的小巷中……” ☆、第九十七章 谋杀 叶理是被两个人活生生的用枪逼到小巷的,两支勃朗宁9mm口径大威力手枪指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原装进口的未改动枪支,没有装消音器,这种巷子虽深,可是盖不住冲击力极大的勃朗宁的声音,所以叶理断定只要他不轻举妄动,对方绝对不会对自己开枪。 叶理警惕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往后退了两步,他看了看日头,下午三点,日光从西边射过来,银霜满地,很好的角度,很好的资源。 叶理暗了暗眸色,霎时向前,在风驰电掣之间抽出藏于袖内的匕首,叶理将匕首转了一个很巧妙的角度,雪地和太阳的反光直射到两人眼中,一时不及,来人被强光的反射刺伤了眼睛,下意识的反手挡住,叶理乘机扼住其中一个人的咽喉,转到他身后,将他的手反扣在身后,想要用刀柄猛烈的敲晕这个人,不料第二个人反应太过灵敏,没多时就向叶理冲去,叶理一时间腾不出手,被这个人猛踹了一脚,这个人脚力极大,叶理疼的闷哼一声,实在受不了的偏斜了几步。 这个时候,叶理手上的人反应过来,用手肘狠狠地击向叶理的腹部,叶理在两下之间,剧痛无比的松开了手上的人。叶理从小未经训练,招式以灵敏轻巧为主,可是现在有两个人,又在深巷之中,叶理无法施展,被困得死死的,而这两个人又是极具力量型的打手,叶理根本招架不住,现在疼的撕心裂肺。 叶理倒在地上,眉头因剧烈的疼痛而紧皱,其中的一个人抽出刀扑上来,叶理抬起手挡了一刀,锋利的刀锋划过叶理的脸颊,生疼。他妄图用手撑开那个人,然后一脚踹开,却不料力量悬殊太大,胃部反倒被狠狠的挨了两拳,叶理一下子疼的蜷缩了起来,冷汗直流。 这时候叶理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你妈的!” 这时候两个人把叶理扣住,其中一个人说道:“叶参谋,你也别怪我们,谁让您耳聪目明,知晓世事呢,这世道聪明人都活不长,你又是个过于聪明的,兄弟们也只能听上头的把你做了。” 说完,他们把叶理眼睛一盖,这是有些干血腥勾当的人信奉的东西,说是冤死之人必会找人索命,所以盖着黑布,到时候冤魂就看不到了。叶理倒在地上虚弱的喘着气,如约而至的刺痛没有出现,只觉得耳旁一阵疾风,叶理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自己脸上。 滴、答。 “你们想要叶理的命,也不问问我顾上北给不给!”顾上北单腿跪在地上,右手紧紧地握住刀锋,横穿整个手掌,漆黑的眸子透着血腥与愤怒,在一旁的另一个人想要上前对付顾上北,顾上北从衣服中抽出枪,对着他脑门就是一枪,枪声在空中绝响,传出了整个巷子。 他们怕在东北杀人动枪,顾上北可不怕,谁不让他开枪,他一定上去就是一枪。 被握住刀锋的男人惊恐的看着顾上北,这个男人在一瞬间出现,一瞬间崩了自己的同伙儿,这速度他始料未及,十分可怕。男人看着顾上北充血的眼睛愣了两秒,突然松开刀柄就想跑,顾上北一把甩了刀子,站起身来了个实实的侧踢,“该死!” 男人被顾上北一脚踢倒在地上,这一脚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动,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点,却听见巷口齐刷刷的上膛声,男人回过头,看到十来个士兵扛着半自动步枪对着他的脑门,他转回头看向顾上北,然后跪在地上求饶道:“求求您饶了我,我也就混口饭吃,我,我,我告诉你是谁指使的!” 顾上北眼中的血腥没有褪下,声音低沉冰冷,“我对你的答案没任何兴趣。”说完,一个手势,在男人还没来得急呼救之前,身后的士兵将步枪瞄准,他被子弹穿透心肺脾脏,直直的倒在地上,鲜血从口中蔓延出来,渗透到泥土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顾上北看着倒在血地里的人,眸色漆黑幽深,随后蹲下身子,扶起已经半昏迷的叶理,焦急地说道:“叶理,叶理,你怎么样了?” ☆、第九十八 重伤 叶理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胃有点疼……” “胃?”顾上北的大手摸上去,叶理疼的抽了一下,眉头紧皱,顾上北一把横抱起叶理,跑出巷子,坐上军车,吼道:“军区医院!快!” 叶理躺在顾上北怀里,一阵一阵的猛烈疼痛让他紧紧咬着牙,喉咙口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顾上北又是心疼又是心焦,“你说你这次多管什么闲事!啊!看把你自己弄的!”顾上北把叶理揽在怀里吼着,但是心里恨不得这么痛的是自己。 妈了个巴子!老子平时那么疼你,就怕你磕着碰着,别人他妈这么伤你!该死!真该死! 一到军区医院,顾上北就抱着叶理往里冲,“军医!军医!” 医生看到军部的顾上北来了医院,都急冲冲的跑出来,看到顾上北抱着的叶理脸色惨白,便立马吩咐护士,“快,准备器具,把叶参谋立马送去急诊!” “他的胃经受了猛烈的撞击,你们好好替他检查,千万不要遗漏!” 医生看着焦急的顾上北,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中将请放心!我们一定确保叶参谋的安全。”说完急忙跑到急诊室。 顾上北站在急诊室前,横穿整个手掌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小护士拿着药过去,看到顾上北神色凝重,一身戾气,有些不敢开口:“中将……你的伤口很严重……我帮您包扎一下吧……” 顾上北听了小护士的话,伸出右手给她包扎,只是眼睛从未从离开过急诊室。 小护士用酒精给顾上北消毒,浓烈的液体渗入他的掌内,顾上北却没有皱一下眉,直到小护士帮其包扎好,顾上北都是平稳的呼吸着注视着急诊室,很平静,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中将……包好了……”小护士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上北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让她离开小护士如获大赦的逃开。 这件事在顾上北的有意隐瞒下最终没有传到顾振安的耳朵里,他带的都是自己的兵,口风自然紧,没有风吹草动,顾振安自然不可能闻风而上,而萧玉淑的事,顾上北虽不了解全情,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他知道这件事若是真被揭发,那一定腥风血雨,倒不如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大家都有几天好日子过。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叶理面色苍白的被推了出来,顾上北一步走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中将请放心,叶参谋只是因为猛烈的撞击造成的急性胃痉挛,胃部有些出血,但并不会危及生命,只要修养几周就可以了。”军医拉下口罩对顾上北说道。 顾上北点了点头,“多谢。” “为军部服务是我的荣幸。”军医说完,便吩咐身后的人将叶理推向病房。 ☆、第九十九章 取舍之间 顾上北跟着叶理走到了病房,静静的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叶理就醒了过来,顾上北上前轻声问道:“怎么醒了?” 叶理轻笑了一声,“挺疼的,睡不着。” 顾上北蹲在叶理的病床旁,大大的手掌轻轻的抚在叶理的胃部,温润的热气透过叶理的皮层,暖着那受伤的胃。 “你这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去管萧玉淑的事?”顾上北有些恼怒的问道。 叶理看了顾上北一会儿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吧。”顾上北竟然问出了萧玉淑,那么他一定洞悉并侦查了此事。 顾上北定了点头,说道:“这种事情在这种大家庭里见怪不怪,你又何必拉她一把,却被她反咬一口,人心难测四字,你难道今日都不懂?” “人心难测,我怎么可能不知,只是这个孩子是元帅要留下来的,我自当扶持一把。” “什么?!”顾上北惊讶道,若萧玉淑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顾青砚的,老爷子怎么可能宽宏大量到留下他。 叶理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真正注意到他们两个的事是看到凤小楼唱戏时的额饰,那工艺精致,手法独特,不似本土传统的制作,顾青砚告诉我,那是去广州特意找的国外工匠制作的,而我那天被元帅请去,看见萧玉淑身上戴的链子,乍看之下,熠熠生辉,很是出彩,和凤小楼的额饰制作手法如出一辙,但是元帅问她这是从哪买的时,她只说是一家店铺买的,具体不记得了。” “其实若是萧玉淑直接说那是顾青砚送的,我想必也不会怀疑,毕竟侄子外出送婶婶一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偏偏却对众人含糊其辞,那么其中必有事端,至此,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那么那天庆宴上到底怎么回事?” 叶理继续说道:“那天我看到顾青砚出场,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联系到一起,三个主角都到了现场,所以我很关注他们,事实证明,神态异样的萧玉淑漏洞实在太大,让我不得不往一些方面去想。而顾青砚,因为太过波澜不惊,反倒让人觉得出了戏。再加上凤小楼的出现,那么一切的一切就像坐实了一般,虽感觉无从考证,但就是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叶理笑了笑,“当然,到现在,还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 “你这小心思就只知道给我瞎猜了!”顾上北埋怨道。 叶理开玩笑道:“太过聪明也是一种苦恼。” 顾上北呸了一声,“瞎嘚瑟!” 叶理继续说道:“后来我想,元帅一定是早就知道萧玉淑和顾青砚的关系了,他一生尔虞我诈,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而他的不动声色和大肆铺张庆宴,让我确信他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老爷子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 叶理低下眼帘,片刻不语,随后用一种悲悯的情绪说道:“因为顾振安选了你,顾青砚注定大限将至。” 顾上北怔住了身子,他并不是没经历大风大浪,只是在这种取舍之间,让他由心的产生一种身不由己的悲愤。他突然很庆幸,顾振安最后选了他,而叶理站在他这一边。 “老爷子知成大事之人不可有太多前事牵绊,不然会为后人所诟病,所以他的每一步都很巧妙的想要避开你,希望你不要过多参与这样的争权,让你的上位显得顺理成章,他想要让你成为东北军部的信仰,以便更好的去统领一方。” “顾青砚毕竟是元帅大哥的孩子,他虽是为了军部要斩草除根,却有心为这个侄子留下一子,也算是为他们延续了香火,所以萧玉淑和顾青砚的事情再是违背伦理,老元帅也不会对他们施以惩处。” 顾上北静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特别关注顾青砚,是我的错觉吗……” 叶理叹了一口气,说道:“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和我很像,我于他有一种对读书人不得大志的悲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叶理缓缓的摊开自己的掌心,有些迷茫的看着,“是我一手把他推进深渊的……这种遗憾……你懂吗……”在这个过程中,叶理也在与过去的自己道别…… 他与过去的自己背道而驰,为了生存,为了权力,甚至不带丝毫挣扎,叶理有时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顾上北上前握紧那只摊开的手,柔柔软软,冰凉纤长,却在不经意间握住乾坤,“我们会走出来的。”这团迷雾,终将散去,迎来晨曦。 叶理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顾上北,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还在我身旁。 ☆、第一百章 瓮中捉鳖 三个月后,东北军部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向身体壮硕的顾振安突然因中风而病倒,虽召集了所有国内知名的医生,但到底是无济于事,顾振安在床上躺了很久,将近一个月后才恢复了意识,只是已不能下床。 一时间,军部暗流涌动,以孙成正,冯国栋,韩益为首的三个人坐镇军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筹码,应该加注在顾青砚和顾上北身上,他们想要闻风而动,但却始终被三个元老的暧昧状态而弄得摇摆不定。 孙成正是个直性子,向来不喜欢特权阶级这种事,所以不管是顾上北还是顾青砚他都不大看得上眼,因为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就是半大小子瞎蹦跶,成不了气候,而冯国栋从来不动声色,只得隐约听到风声说这位将军一直默默的和顾青砚有着十分友好的关系,但是这关系有多深,底下一帮小啰啰自然打探不到,只有韩益,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帮衬着顾青砚,恨不得就插个旗子在上面写上我支持顾青砚,但是顾青砚至始至终没有出来回应这么热烈的告白,此事也不能作为依据来断定党派之争中到底谁轻谁重。 当然,最具有发言权的顾振安也彻彻底底在家里休养身心,从重病开始就没听到他嘴里蹦跶出一个字!军部的人只要想趁这次变动上位的,没一个人不头疼,尼玛这几个当权者都成人精了,想要有点风声都被无情的挡住了。 而这一天,冯国栋特地拜访了一向深居简出的顾青砚,只是此事,无人知晓。 冯国栋出身官宦世家,家里世代为武将,声色权谋从小浸淫,深知在什么阶段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益的事。 此时虽看似他们三人稳坐大局,波澜不惊,可是这种时候最易在顷刻之间风云刹起,所以精明如冯国栋,必然要在不动声色间先走一步,这样才可掌握大局,以免偏差。 冯国栋走到内厅的时候,顾青砚正叫人收了东西退下,冯国栋眼尖,一瞬间便知道了什么东西,也没说什么,便坐到了一旁的红木椅上,顾青砚走上前,施了一礼,“叔叔。” 冯国栋笑着说道:“贤侄坐吧,许久不见,我们俩也该好好聊聊了。” 顾青砚一撩长衫,坐在冯国栋的一旁,问道:“不知叔叔前来,有什么事情?” “青砚你这些年闭门谢客,难道真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冯国栋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顾青砚笑了笑,也没说话,冯国栋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日为何而来,顾青砚心中自有一把算盘,只是这盘棋理应冯国栋先走,那顾青砚自然等着。 “顾振安这次倒得突然,什么话也没说,你就不怕顾上北一心狠把位置夺了去?” “叔叔这话说的稀奇,老爷子还没走呢,顾上北敢动?”顾青砚看向冯国栋,对方眼中满含深意。 冯国栋冷笑两声,靠近顾青砚压低声音说道:“顾上北邪性着呢!这崽子做事还和你客套,还不是说上枪杆子就上的!” 顾青砚面色平静,看不出波澜,玉色扳指被他转动着,玉凉透心,“叔叔的意思,是让我提早动手?” 冯国栋一拍桌子,说道:“顾上北从小混迹军营,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先知道,你近几年休养生息,虽然军部盘根错节,有你一席之地,但到底比不上顾上北的第一手消息,你若是这样等下去,何时才能到个头!” 顾青砚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子这些年来虽不说什么,但最是忌讳我私下与军部的人来往,若是现下趁着他重病在床……不行!事未成定局,先走一步,万劫不复!” 冯国栋知道顾青砚顾虑的是什么,在这件事上,只要顾振安还没死绝,就会有太多变故,万一顾振安哪天突然病好了,发现顾青砚把军部搞得天翻地覆,那顾青砚肯定成为众矢之的,这时候顾上北名正言顺在祸乱之时上位,顾青砚就真真正正成了垫脚石!凭顾青砚的个性,自然能不动就不动,万事留有后路,以后才不会被赶尽杀绝,冯国栋暗下冷冷一笑。 “贤侄啊,我今天在这儿就把话跟你挑明了讲,顾振安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你难道还不清楚!你不趁这次机会把顾上北扳倒你还有什么机会!我今天就这么说!只要顾振安醒着!你就甭想有一丝一毫的动作!顾振安就是要把这东北军部完完整整的给顾上北!” ☆、第一百零一章 刻薄 冯国栋一段话讲的慷慨激昂,煞有其事,顾青砚也被动摇了。 这么多年来,顾青砚虽有心介入军部,可从不敢有过大动作,顾振安当年举枪谋反占得一方水土,最忌讳的就是私下权谋,就连顾上北也从不敢做自己职责之外的事,这是顾振安的大忌,谁都不可犯得,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虽是暗流涌动,却无大事发生。 只是顾青砚自己都觉得等得太久了,这些年呆在这个公馆里,他觉得他的健康被消磨,青春在流逝,就连曾经的野心也在无声无息中消亡,他用这么多年的时间在等,难道什么事都做不了,最后什么都等不到?你叫他如何甘心! 是啊……如若不趁现在顾振安重病在床动手……今后怎会再有机会…… “叔叔觉得……我该如何做?”既然冯国栋今日前来,必是有所准备。 冯国栋用食指敲着红木桌,沉重的声音混杂着他苍老残忍的话语:“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谁?” “叶、理。” 顾青砚看向冯国栋,他的眸子深不见底,隐含着一种强烈深沉的光,“叔叔,看来我三年前的话,您没有听进去。” 冯国栋面色凝重,好像下一刻怒气就要爆发出来,却不料转而大笑,“哈哈!青砚贤侄!都三年了,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或者说——是对叶理的心思,一点不变。” “糊涂!”冯国栋又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得昏了头!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顾青砚撇过头,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也不说话。 “想要赢,叶理就是关键!顾上北很重视这个人!你要不从他身上下手,那就叫蠢!”冯国栋将茶杯狠狠的扣在桌子上,一双利眸如针刺一般。 顾青砚静默了很久,一字一句咬牙说道:“我说过,不动叶理。”这句话,像是顾青砚下了很大决心,他的声音压抑,阴暗,就像被碾过一般。 冯国栋看着顾青砚,冷冷的笑了笑,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痴儿。” 冯国栋想到三年前的那场戏,不禁对顾青砚有些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嘲讽,这个男人,最终败在一个男人手上,无声无息,甚至对方不费丝毫。这个世上有太多人想要成功,但注定又是个失败者。 “砰——”门外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顾青砚和冯国栋转眼看向门外,只见凤小楼满脸阴翳的站在门口,把顾青砚的药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顾青砚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向凤小楼,对下人说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别伤到人。”然后拉着凤小楼想进屋子,却不料凤小楼一把甩开了顾青砚。 “别在这儿闹脾气,跟我进去,这边让下人收拾一下。” “跟着你进去干嘛!听你说些话然后把我自己狠狠气着?!顾青砚!你就是脑子不清醒!吃药吃糊涂了!”凤小楼直直的站在那儿,寸步不动,声音尖利的说道。 顾青砚看了凤小楼几秒,随后说道:“说什么气话呢,快跟我进去。” 凤小楼嗤笑一声,“我说的可不是气话,冯将军说的话句句在理,你却不动叶理,硬生生不给自己活路,你难道不是吃药吃糊涂了!我看你不仅是吃药吃糊涂了!是被叶理这个人蒙了心了!满脑子心心念念就是他!” 顾青砚向来听不得这种话,一下子也怒了,“你一天到晚如此尖酸刻薄真的有意思吗!” “我尖酸刻薄?哼!”凤小楼冷笑一声,“顾青砚!你明明是个俗世之人,却偏偏要让自己孤高清傲,不管什么事情你都想掩饰太平,可笑的是你还想让所有人陪着你演戏,我告诉你!我凤小楼偏不!我就算是个戏子!也绝不遂你心愿!你就是窥探叶理!又偏偏自己过不去这坎!你看看你活的多憋屈!哈哈!哈哈!”凤小楼狂笑着,眼中是止不住的泪水。 ☆、第一百零二章 暗流 “你不喜欢听?我偏要一字一句的说给你听!”凤小楼慢慢靠近顾青砚,“让你知道什么叫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顾青砚猛地举起右手,想要挥过去,面色从未有过的狰狞,然而他在最后一刻压制住自己,沉重的呼吸着缓缓的放下自己的手,“你、给、我、滚。” 凤小楼站在那里怔住了身子,睁大着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流下,声音颤抖,“你让我滚?” “我让你滚。” 凤小楼看着对自己面色寒冷的顾青砚,突然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直直的走了出去,那种感觉,不带一丝留恋。顾青砚看着凤小楼决绝的背影,一颗心迅速的沉了下去,有一种暮年的苍老与悲伤。 顾青砚有些茫然的垂下手,这个孩子,跟了自己三年又三年,从一个无知稚嫩的孩童,到一个刻薄尖酸的少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青砚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曾经以为自己给了凤小楼他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却最终让他在最痛苦的深渊中挣扎。 这个孩子啊,这么傲气,可是却没有这个命…… 冯国栋撑着红木手杖走出来,说道:“你啊,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暗流涌动腥风血雨,看的还没有一个孩子通透。” 顾青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的太少,身边的人太少,所以就不会有过多的人事牵绊,他不是看得通透,他是心里只有一个,所以不需要再考虑其他。”这个孩子终究是被自己圈死在了这个公馆中。 “我言尽于此,你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不然叔叔就算有心帮你,我也无能为力。” 顾青砚点了点头,“多谢叔叔提点。” 冯国栋走出公馆,看到一辆军车停在斜路口,便走上去说道:“叶参谋如今都不避人耳目了,直接就上顾公馆来候着老夫了。” 已是开春,叶理穿着一件长大衣坐在车里,领子竖了起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较为狭长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看不出情绪,叶理抬头望向冯国栋,说道:“冯将军辛苦了。我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避人耳目。” 冯国栋笑了笑,“也是,叶参谋做事坦荡,不管是黑是白都流畅自然,绝不多半分思虑。” 叶理知道冯国栋说话总是带着三分嘲讽,也不在意,“冯将军这次来访成效如何?” “我极力劝说,顾青砚自然动摇,只是未成定局。” “他会认可你的提议的。”叶理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冯国栋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掌握住一切的青年,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自信。 “因为如果是我,放弃一切蛰伏已久,那么就算不知前路生死,也会奋力一搏。”叶理看向冯国栋,微笑着说:“猛兽终要一搏,就看猎人如何了。” 冯国栋将红木手杖轻敲了两下地面,发出闷闷沉沉的声音,这是他在思考时无意识的动作。 眼前这个青年,做任何事情都有条不紊,就像在摆一局棋谱,每一步都已经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步都在他的手中。 翻云覆雨,信手捏来。 ☆、第一百零二章 绝不放过的自己 凤小楼出了公馆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来这里整整五年,他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认识的地方,凤小楼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孤独,这座城市,除了顾青砚,没有人再会容得下他,而顾青砚也把他赶走了。 曾经的自己即使举目无亲,但终究有个戏班,自己在京都唱的大红大紫,就算那些人都不是自个儿真正的亲近人,但到底不会孤寂,而现在,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在意他,而他自己也在无声无息中压抑着自己,刻薄着顾青砚。 他恨这个男人,是他把他带进一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更恨自己,不愿意安安稳稳的当个戏子,去妄想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哟,凤老板,您来了啊,今儿个里面坐吗?还要不要定做枣泥糕,好些日子不见您来了。”凤小楼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才发现是聚香楼的掌柜的,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来历的人,也是凤小楼和他瞎聊时聊出来的。 凤小楼转过身走进聚香楼,对掌柜的说道:“给我找个位置,清静一点,枣泥糕不要了,来一壶红茶吧。” “好嘞,您跟我来。”掌柜把凤小楼领到第二层楼,开了一个隔间给他,说道:“这位置清静,您在这儿歇息。” 凤小楼点了点头,便自己坐下,靠着窗,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发呆。 凤小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空自己了,这些年他活的很累,他满脑子都是顾青砚,想着他对自己的上心,对自己的残忍,忽悲忽喜,总是动不动就自己流眼泪,又时不时就傻笑。 凤小楼有时想,算了,就这么过日子吧,放了顾青砚也放了自己,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要让顾青砚好过,明明是他的私欲让自己痛苦孤寂,所以他总是刻薄的想,就是要让顾青砚不痛快!他哪里裂了,凤小楼就一把盐一把盐的往上撒,毫不留情,却不知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他说顾青砚偏执,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再痛再挣扎也要死死的抓住顾青砚毫不让步,仅仅是为了那些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自尊。 凤小楼无声的嘲笑着自己,他坐在椅子上,蜷缩着自己,把头埋在双肩中,颤抖着。 顾青砚到的时候,凤小楼已经停止了颤抖,只是还在莫名的流着眼泪。 顾青砚坐下,看着那红茶已经没了热气,便吩咐跟着他上去的小二说道:“再去上一壶热茶,两块枣泥糕,糖放多点,现做的。” “好嘞,小的这就去。” “把头抬起来,这么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好歹也是我府上出来的人。”顾青砚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怒气。 凤小楼慢慢的把头抬出来,眼底红红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认识的地方不外乎这几个,想找你,太容易了。”小二很快把东西端了上来,想要帮两人斟茶,顾青砚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自己为他和凤小楼斟上了一杯茶。 “还是初春,喝些茶暖暖身子。”说着,将红茶推向凤小楼。 凤小楼把茶杯移到一边,拿起盘子里的枣泥糕吃了一口,皱了皱眉,“甜了,你不能吃。” 顾青砚喝了一口茶,说道:“你爱吃就行,不用每次都依着我。” 凤小楼听了这话,看了一眼顾青砚,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坐在一旁默默的把枣泥糕吃完。 “小楼,别这么为难自己好吗。”顾青砚看着望着下面车水马龙的凤小楼,心在一瞬间抽痛,这个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凤小楼的身子僵了僵,但他没有看顾青砚,仍旧呆呆的看着楼下的行人。 “小楼,你快乐吗?” 凤小楼慢慢的转向顾青砚,“先生,你快乐吗?” 顾青砚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这个问题,他根本回答不了。 “你不快乐。”凤小楼笑着说,“你总是在想着一些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你怎么快乐。” 说着,凤小楼一下子站起来,死死抓着顾青砚的肩膀,指甲恨不得刺穿他的皮肉,“可是你为什么这样!你愿意被叶理困死我可不愿意!我想活下去!你知道吗!我想活下去!”凤小楼又哭了起来,绝望到撕心裂肺,“顾青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陪你一起死!你说啊!说啊!” 顾青砚上前一把抱住凤小楼,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你为什么就不放过自己……”这个孩子,将自己死死的圈在一个死局里,不给自己活路。 凤小楼一双凤眸死死的盯着顾青砚,咬牙说道:“我放过我,不就放过了你?顾青砚,我给了你五年时间,你难道连这点回报都不给我……” 顾青砚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凤小楼的背,说道:“傻孩子……回家吧……” ☆、第一百零三章 密谋 顾上北走到叶理屋里的时候,满屋子的烟味,屋内没有灯光,只有烟头泛着亮红,一明一灭。 “怎么抽这么多烟。” 顾上北把台灯拉开,叶理正把烟头熄灭,他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对顾上北说道:“回来啦。”顾上北看着烟灰缸里的烟头皱着眉不说话。 叶理升到参谋次长之后,军部就单独为他设了一间公寓,地方不大不小刚刚好,非常适合一人独居,顾上北有时会到叶理那儿住上几天,两人在军部毕竟不谋一职,不常见面。 “你平时不抽烟,今天怎么抽这么猛。”顾上北看着十来个烟头不满的说道。 “今天有点累,抽点烟来提提神。”叶理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疲惫,“听说你过一个月要带一个团去黑龙江那边。” “嗯,老爷子重病之前下的命令,让我再到那边去看看,别出什么岔子。” “别去了,找个值得信任的人代你去。元帅重病,这边的形式一天一变,你离开之后如有大事发生我也不好掌控,要是大权旁落,那么这些年来你我的努力都白费了。” 顾上北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叶理对面,“我听说你这几天去找冯国栋了。” 叶理靠在沙发上,笑着说:“你倒是消息灵通,再隐蔽的消息也能让你给挖出来。” 顾上北大白牙一露,“余少佐那小子从小就想在军区保密处挖消息。” “余少确实厉害,虽说是个商人,可是这些政治军事消息一个不漏,耳听千里眼通天。”叶理继而又说道:“他舅舅也是个人精,见风使舵个中好手,这一家也是能耐了。” 顾上北听了这话沉思的一会儿,说道:“少佐虽然母家姓冯,但到底是余家的人。” “你就不怕他依附冯国栋反咬你一口?”叶理轻笑着说道。 “他舅舅现在都依附我想要稳住权位,何况是他?想要反咬我,那还要看我给不给这个机会。”顾上北一句话说的看似狂妄,实则里面确实权利牵制,让余少佐难有作为。 余家世代经商,东北这块地的经营权全由东北军区也就是顾振安掌控在手里,如果想要繁荣发展,分得一杯羹,余家势必要攀附顾振安,余少佐从小就是个人精,看人一看一个准,他早就认定顾振安一定会把位置给顾上北而非顾青砚,所以经常帮衬顾上北做事,加上顾上北豪迈的作风,对余家也是极力扶持,久而久之,余家都认可顾上北才是东北真正的主人,余少佐和冯国栋再亲近,但还是余家的长子,余家自然不会允许他一时糊涂断了余家后路。 叶理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很心安,成大事之人,未必事事亲力亲为,而是要有掌控一切的魄力,让其他人信服,从而为他做事,顾上北无疑就是这样。 “叶理,你让冯国栋去找顾青砚了?” 叶理的身子突然僵直,他的表情变化的很微妙,“顾青砚若是再按兵不动,我们这也难有作为,我想要让冯国栋引出顾青砚,这样才可以把他一把拿下而不遭人非议。” 顾青砚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太过暧昧,让军部的任何人都琢磨不透,但是他又在军部势力中插足,给顾上北的上位造成极大打击,叶理想要趁顾振安还在局势安稳的时候扳倒顾青砚,这样才可以把顾上北的上位做的名正言顺,至少是表面上。 “你又想做什么?上次自导自演一出枪袭还不够?”顾上北的面色显然不太好。 叶理慢慢靠近顾上北,在背光处,他的眸子深不见底,泛着淡淡的微光,叶理与他对视,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戏演得久了,自然就上瘾了。” ☆、第一百零四章 避嫌 顾上北今天把东区校场的兵全部赶了出去,自个儿一个人在和枪靶子对抗,余少佐自己扛一把遮阳伞撑起来,把顾上北的小黑墨镜往自己鼻子上一架,翘着二郎腿观赏东北军区中将的射击风采。 余少佐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右手没事蹭蹭自己的下巴,觉得顾上北不太正常,以前出枪相当的稳,今天竟然连连失误,连着打出几个八分。 顾上北连着打完几发,就往余少佐那里走去,天气开始变热,顾上北捞起衬衫的袖子露出精悍的小臂,“你没事撑把大伞干嘛,一个大男人,德行!” “老子细皮嫩肉,对身体的爱护哪是你这个粗汉子所能理解的,你们家叶参谋也不嫌你皮糙肉厚不好啃! 顾上北唰的扯掉余少佐的小墨镜,暗讽,一个大老爷们儿阳春三月就遮阳也好意思埋汰他顾上北,我们家叶理才不啃老子,只有老子啃自家媳妇儿! “你今儿个怎么了?魂丢了?那靶子上的分数也够可怜的。” 顾上北扯过椅子坐在余少佐旁边,把手上的枪随意的砸在桌子上,“叶理前几天去找了你舅舅。” 余少佐一听这话,心里自然清楚什么事,开玩笑的说道:“有眼光!我舅舅可是宝刀未老啊,要在他身上下好功夫,好处大大的有!” “我就是这事儿膈应!和你舅舅站成统一战线是我和叶理商量之后决定的,可是叶理老是喜欢一个人把事儿给办了!” 余少佐一听,懂了,和着你就是有个能帮你独当一面的媳妇儿还不乐意,就要自己亲自上阵累死累活的亲力亲为!“你也就不是个闲人命,就要什么事都倒腾几下才舒爽!” “你媳妇儿要是背着你做危险的事你不担心?上次叶理就背着我把顾青砚给懵了,我没说他,这次他又直接上门跟冯国栋交谈,活动策划估计早就写的清清楚楚,明儿个就可以给我写个总结让我签大名了!”顾上北说的愤慨,就差拿小鞭子抽叶理了! 余少佐撇撇嘴,我没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就你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丢了! “而且我告诉你!要不是这事儿要我参与,他估计从开始到结束都不会跟我说一声!我就不懂了!老子好歹也是策马奔腾驰骋沙场,他叶理哪里看不上老子什么事儿都不与我商量!” “你啊,关心则乱!我说老爷子重病你去看望的时候把你关在门外,你怎么不说话,立马反应过来老爷子的心思?” 顾上北看了余少佐一眼,叹了一口气,“老子天天看着叶理护他安全真是身心疲惫……” “你不挺乐意的吗?再说,要是你们家叶理只是个躲在后面不肯出现的小屁孩你会稀罕?”余少佐简直是一语击中。 顾上北点点头,“啊是!老子就爱叶理那德行!合着你就是说我作的是不是?” “谁说不是!”余少佐突然想到些什么,靠近顾上北问道:“老爷子一直不让你近身,你就这么等着?” 顾振安重病之前估计早有征兆,只是刻意隐瞒不让任何人知晓,所以在倒下之后立马就有不许人近身的意思,顾上北当天就被拦在了门外,这种事情在各个大家族太常见,顾上北立马知道顾振安的用意,便也不再多呆,顾振安有意让他避嫌,顾上北自然是个聪明人。 “我觉得老爷子这次怕是撑不过去。”顾上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失落,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跟个老顽童似的东北大元帅会在一夕之间衰老,“如果我再见到他,怕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余少佐接话道:“顾上北,我说这话你听了可别恼,我这是真心实意说的。” “什么话?” “我告诉你,你可别犯傻去见老爷子,不然屎盆子扣你脑袋上熏死你!” 顾上北将头埋在双臂中,双手紧紧握成拳,宽阔的肩膀坚硬却却有着流畅的曲线,他的呼吸看似平缓,却在寂静中流露出死寂一般的压抑。 突然,顾上北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少佐,如果是你父亲病重……你会为了最后的权利放弃与他相处的最后时光吗……” 余少佐站起身走过去,重重的拍了两下顾上北的背,“兄弟,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如果没有一个同样的前提,我该怎么跟你说。” “首先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其次没有虎视眈眈的旁系,我们家老爷子重病要是我不在旁伺候那叫大逆不道,家族会处置我的,而你呢,一个顾青砚就够你受的了,何况你还不是元帅亲生的?如果你在旁服侍,多少人可以说你通过药物控制重病之中的元帅,到时你说得清吗?别和我谈论这个问题,如果你想适应这世间的伦理,那你就输了。” 余少佐一句话说的实在,顾上北直起身子看着余少佐,“我知道,我知道老爷子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谣言才把我拒之门外的,我不会冲动的。” 顾上北摸了摸台上的枪,站到靶子前连着打了六枪,六发连中,余少佐站在顾上北右边,双手插着口袋,“你安分了这么久,兢兢业业为军部办事,也是时候给自己点回报了,好好练枪,争取一击即中!” 顾上北的唇抿成一条线,面部的线条坚硬,那双眸子漆黑深沉,他沉闷的发出声音,“我会的。” ☆、第一百零五章 退一步绝不海阔天空 军部的一切似乎不一样了,所有人沉寂却又迅速的安排着自己手中的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显得肃穆而沉闷。 叶理在参谋处处理文件,对面俨然坐的是本该在黑龙江的顾上北。 “严庆宏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你派他去黑龙江那边视察可靠吗?” 顾上北坐在叶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擦拭着自己的爱枪,最经典的一款勃朗宁,胜在用的顺手。 “严庆宏是我三年前在战场是挖掘的,我彻底的调查过他,一家五口都是被地主逼死的,因为家乡旱灾,交不出粮食,于是他就跑过来当兵,背景十分单纯,我很放心,而且打仗的时候很有胆识冲劲,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出人头地,这样一个人,你给他一个机会,他必定好好抓住,为你死心塌地。” 叶理点了点头,目光仍旧在自己手上的文件上,“你查过就好,现在是非常时刻,万不可出什么岔子。” 顾上北走到叶理面前,掏出一把枪放在叶理的桌子上,叶理停住了手上的工作,盯着枪看了半天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M1906掌中雷,给你防身用的。” 叶理皱了皱眉,显得很排斥,“我不会用枪。” 顾上北将掌中雷塞到叶理手上,“你会不会用自己心里清楚。”叶理抬眼看着顾上北,眉头紧皱,眼神凛冽,顾上北继而又说道:“你今天去见顾青砚,不是试探,而是定局,万一这一场棋下成死局,你还可用这把枪开出一条活路,这件事就算万事俱备,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只信你,可以用一己之力保住自己。” 顾上北与叶理对视着,他的眸子深邃如山谷,一眼望不到底,“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多想,这个世道的血腥不单单是为了成就自己。” 叶理感觉到顾上北的掌心传来最具有冲击力的温度,反握住顾上北的手,点了点头。 M1906掌中雷在国内并不常见,就算在一些军事力量很强的国家,这种枪型也十分少见,只有一些特供会持有这种袖珍枪,这是顾上北这几年特意为叶理寻的枪支,很利于自身防范,它的枪身小,便于藏匿,而且不似早期的袖珍枪弹量只有2-5发,M1906的容量达到六发,不用担心弹量少而出现差错,非常适合叶理使用。 “顾上北……我想把顾青砚送到国外……” 顾上北早就感觉到叶理会这么说,他不惊讶也不气恼,只是平静地说道:“这只是你的意愿,顾青砚会同意吗?” “换句话说,你觉得顾青砚留到现在难道是为了等你放他出国?”顾上北笑了笑,“我与顾青砚虽不深交,却彼此了解,要是他放得下这里的一切,以他的能力财力早就离开了,不会等到现在留给自己一个圈套。” “一月之前,我去调了他的病例报告,他很谨慎,除了那次枪袭,所有的病例都出自一个叫约翰的外国医生,花了我一番功夫。顾青砚的病情很糟糕,肺部感染严重,长期吸食鸦片,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是他还迟迟不肯放手,你说他为了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太过偏执恐怖,如果激怒了他,到最后只能是同归于尽。”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叶理呢喃道。 “他没有这个机会。”顾上北打断他的话,双手紧紧摁住叶理的肩膀,“我不允许你做这样的决定。” “你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顾上北的声调突然上扬,带着几分异样的笑意,“我告诉你,退一步万劫不复。” ☆、第一百零六章 死寂 大帅府。 萧玉淑挺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她的身子一向有些单薄,胎儿显得特别大,她都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 “太太,您身子重,还是由我去给元帅送药吧,您看起来不太舒服。”一旁的丫头看着额头冒着冷汗的萧玉淑说道。 萧玉淑撑起身子,对着丫头说道:“没事,就是昨天胎动,我没睡好,待会儿回来早些休息便好。”说着,便让丫头搀扶着走到顾振安的卧室。 顾振安近来已经可以开口说几句话了,精神也不错,气色养的很好,只是还不能下床走动。 “老爷子,喝药了。”顾振安睁开眼,萧玉淑的丫头将顾振安扶起来靠在床头,“老爷子今天感觉怎么样?身子有没有轻松些?” 顾振安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药碗,这老爷子也是倔,就算在病中,有些事也不愿意让别人替他做。萧玉淑看着顾振安颤抖着把药喝碗,突然心里有些闷闷的,这个男人,力挽狂澜守一方水土,如今也到了迟暮之年,两鬓白发,饱经风霜。 “你,好好休息。”顾振安拍了拍萧玉淑的手,有些吃力的说道。 萧玉淑笑着对顾振安说:“老爷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歇着,我在这儿陪你一会儿,和你说说话。” 顾振安点了点,萧玉淑便把身旁的丫头遣了下去,再次转身面向顾振安的时候,肚子却猛地一阵抽痛,好半天都起不来,脸色煞白。 “怎,么了!来人!”顾振安看萧玉淑的脸色十分不好,有些格楞的想要叫人进来,萧玉淑将顾振安止住,“没事了,胎动,这孩子刚刚狠狠地踢了我一下……”缓了好半天,萧玉淑直起了身子,“老爷子不用担心。” 顾振安看在床边,有些不安,但也没说什么,面色凝重的看着萧玉淑,过了很久,拍着她的手说道:“辛苦你了……” 萧玉淑虚弱的对着顾振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一辈子太短,日子过得太快,萧玉淑有时候想,就这样停止该多好,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会离去,只是她早在春光中嗅到腐朽的死亡的味道…… · 韩益前往参谋处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正要上车的顾上北,韩益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一个人在敏感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必有大事发生! “韩将军好。”顾上北站在车外,张扬的朝韩益笑了笑。 韩益走上前问道:“顾中将怎么会在军部?我记得你几天前就被派去黑龙江执行任务了。” 顾上北随意的耸了耸肩,“执行任务的是我,但是我有权委派我手下的人去,元帅并没有说一定要我到场。” 韩益被这个看似轻松无害的表情震得心慌,猛地想起今天顾青砚约了叶理商议要事,一股阴谋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是吗……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中将了。” 其中有诈!一定要让顾青砚知道! “顾上北!你这是干什么!”他今年四十岁,虽不说像顾振安一般运筹帷幄,但是可以精明的感知一切,眼前的顾上北就像一个猎人,残忍血腥的想要除掉一切拦路的障碍。 “韩将军这么着急要去哪里!要不要上北送您一程?”顾上北说完这句话,身旁的两个小兵立马上去挡住了韩益的去路。 ☆、第一百零七章 背弃 顾上北靠近韩益,微微的俯下身,这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在无形之中给韩益造成极大的压迫感,“韩将军,你说我都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了,顾青砚还会收的到你任何消息吗?” “你!”韩益的一切预感都是正确的!顾上北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我顾上北,今天就要铲除异己,在军部腥风血雨之前镇压逆贼,韩将军有何异议?”韩益动了动嘴,最终是没有说出些什么。 顾上北笑着让两个小兵撤退,自己开门上了车,那种笑意带着一种轻蔑,顾上北轻而易举的蔑视了这个在政治场合游走近二十年的中年人,将一切囊括其中。 叶理戴着军帽,一身正统军装从韩益身边走过,神色清冷的向韩益点了点头,“韩将军。”然后跨步上了车,坐在顾上北身旁。韩益紧紧地握住拳头,咯吱作响,面对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那种痛恨简直从骨子里迸发出来! 等到顾上北的军车开走,韩益转头走向军部,半途中却见到冯国栋,韩益连忙走上去说道:“老冯!顾上北这小子要动顾青砚了!你快想办法去通知他!不然等顾上北和叶理真做出什么事,我们都来不及收拾!” 冯国栋拄着红木手杖站在那里,不发一语,韩益看着着急,“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去我去!我——老冯,你这是什么意思?”韩益看着五六个士兵都围上来拿枪举着自己吼道:“你们他妈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连老子都敢瞄!” “老韩啊,你知不知道,今天顾青砚和叶理是在我冯府见面的?”冯国栋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 “……你背弃顾青砚了……” “是放弃!”冯国栋一双利眸直直的刺穿韩益的心底,“顾青砚不值得,他现在只能做颗弃子!” “你凭什么相信顾上北!他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韩益咆哮道。 冯国栋摇了摇头,用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声音答道:“我只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一句话,最终判了顾青砚死刑。 · 西郊,冯府。 顾上北和叶理坐在车中,看着顾青砚走进冯府,这个男人较之三年前清瘦了很多,背部有些微微的佝偻,长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皮袄,阳春三月却给人寒冷异常的感觉,如果从没认识过这个人,叶理绝不会在他身上看到一种血腥的意味。 顾上北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顾青砚的身上,他的面部刚毅冷峻,是他少有的样子,这些年来,顾上北甚至都不会和顾青砚有正面的交集,他们就像说好了一样,从不在彼此的生命中多留片刻。 叶理坐在顾上北身边,他没有看顾青砚,因为那个青年早就给他一种腐朽苍凉的感觉,叶理讨厌那种生冷的气息,仿佛一种绝望笼罩在他的身上,无法逃离,然而通过这个微妙的角度,叶理看到顾上北眼中透出的血腥,这种血色与顾青砚的不同,相较于他的残忍决绝,顾上北的血腥更让人澎湃向往,一个已成朽木,而一个才刚刚长成参天大树,这种对比之下的悲凉,在三个人之中无形的散开。 顾上北是狂放张扬的,但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对东北权位一丝一毫的欲望,他的表情永远都是爽直无害的,迷惑众人的,而今天的顾上北,在无形之中流露出最原始的杀伐之气。 “顾青砚在冯府周围派了一支军队,距离我们一百米。”顾上北回过头看着看向自己的叶理,“一个以儒商著称的男人在没有军部文书的情况下竟然有能力调动军部的正规军,叶理,如果是你,你会留他吗?” “他的灭亡不是没有理由的,一个人在走第一步之时,就注定了他的结局。”顾上北笑着看向叶理,“意欲侵犯他人权位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理转过头,面色清冷的看着冯府的大门,那扇红木的大门早已随着顾青砚的进入而紧闭,在春光中透出死寂,“确实。” 叶理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小优越的生活让他对于生存的要求绝不仅仅是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就算他的伦理道德要求他良善待人,但在危机面前,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性,叶理终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保全自己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让他的生活处在一个最平衡的状态,而不会因为太大的差距让他痛苦与彷徨。 叶理下了车,摸了摸口袋中的M1906,冰凉的触感穿透指尖,顾上北走到叶理身旁,把手伸进叶理大衣的口袋里,大力地握住叶理的手,叶理的掌心紧紧的贴在M1906冰冷的枪壳上,印刻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第一百零八章 暴露 “顾先生,冯将军让您去内屋,叶参谋稍后就到。”小厮在一旁引着顾青砚走到内屋,然后退下。 顾青砚坐到红木椅上,在这一刻,他却因为太过空旷的内屋而感到压抑,顾青砚转动自己的扳指,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样的环境反而显得极为异常,这是一种人处于危机中的警惕感,当他陷入自己给他人造的困局中时,他的紧张会无形的变为对自己的压迫和疑虑。 这似乎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合情合理,顾青砚在此时是高度紧张的,背水一战的他看似镇定,其实早输在了第一步,过度的不安会让他无法拥有正常的逻辑思维。 “青砚。”叶理穿着一身正统军装,身子挺拔,神色清冷。 顾青砚看向眼前这个三年未见的人,身体不自觉的绷直,他止住内心的不安感笑着站起身,“坐。”随后将自己的位置让出,腾给了叶理。 叶理看着顾青砚走向另一旁的位置,怔了怔,然后神色如常的坐下。 顾青砚第二个位置选的非常好,视线宽阔,可以看到三方的敞开口,任何一边有变动,他都可以敏锐的察觉到,叶理不知道这是不是顾青砚有意而为之,但他更会相信顾青砚是有所察觉的,从而以备不时之需。 “三年未见,你更加清瘦了。”叶理坐下,看着顾青砚说道:“我听说你这三年都在家静养,为何丝毫不见好转。” “生死由命罢了,我有心休养,奈何老天并不待见。” “休养休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心。”叶理淡淡的说道:“心思深重,放不下执念,最终困住的会是自己。” 顾青砚好像并没有听见叶理的话,他注视着自己正前方的西洋时钟,这时,时钟发出了五声沉闷厚重的声音,他的眼神愈加深邃暗黑,“叶理,你说同样心思深重,怀有偏执,为何不能困住你。”顾青砚没有看叶理,他转动手中的扳指,他苍白的指尖泛白,面部毫无表情,显得阴冷僵硬。 叶理扫了一眼顾青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得极其的阴暗可怖,却随即掩盖神色,轻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 “你本生于书本网,如若没有执念怎会跟顾上北来到这里?顾氏军阀虽不像其他派系通敌卖国,但也是鱼龙混杂,一入这军阀之门,便也是生死难测,清高傲气如你,竟也愿意俯身于这祸乱之中,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想来,确实不可思议。” “不同的时事造就不同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我叶理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凡人?”顾青砚突然提高音调,“是啊,我顾青砚,这几年竟把你高看了……” 叶理敛眉看着顾青砚,觉得很不对劲,他的语速显得十分的迟缓,但是尖锐,看似在跟你说话,实则却没有逻辑,他像是一个人在陷入回忆和沉思,十分的混乱,今天的顾青砚理应是有备而来,他的话语应该被自己编排的十分流畅自然,而不是这样在迷惘中徘徊。 “青砚今日找我来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到底是何事?”叶理试探道。 顾青砚转过头,眼底泛起血红,他突然无声的笑了笑,“没事了……”他直直的看着叶理,“刚刚这撞钟敲了五下,我的人没有出现。” 叶理一瞬间明白过来顾青砚已经知道事情缘由,立马站起身,顾青砚却在风驰电掣之间抽出枪,一把已经上膛的枪指着叶理的脑门,持枪者可能是一个早已被逼疯的吸食鸦片者。 叶理从来不知道顾青砚会把枪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出枪上膛在一瞬之间,快的让他没有任何反应! “顾青砚……” “叶理,你真是好手段!冯国栋老奸巨猾这几十年都修成了精,竟然也被你给说动了!”声色权谋勾心斗角他顾青砚从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一颗弃子! “如果不是你把自己困在局中,精明如你,怎会看不透这一切。”叶理注视着黑色的枪口,尽可能的压制住自己的气息。 顾青砚突然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他的面色苍白,眼圈泛红,顾青砚扫视着在楼上拿着枪齐刷刷指着自己的士兵们,阴冷的说道:“瓮中捉鳖!原来是我!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穿膛 顾青砚蹒跚的走上前两步,“叶理,你觉得这么多人包围了我,输的一定是我吗?” 是的,叶理知道,在这样的重重包围下,要是开枪,那么死的绝不仅仅是顾青砚,而现在,能够控制住局面的只有他叶理自己! “我曾经希望你出国。”叶理的手缓缓的放进大衣口袋中,触摸到那把冰凉的M1906。 “但你知道这不可能。”顾青砚冷冷的说道:“所以你也放弃我,让我一步一步走向死局。” “我没有资格放弃你,但我确实带你进了一个死局……”叶理慢慢走上前,却迟迟没有拔出口袋里的M1906。 楼层上的一双利眸紧紧注视着叶理,拳头咯吱作响,“你让开,我来。”顾上北将旁边的小兵遣开,自己扛上机枪瞄准顾青砚。 顾上北站在顾青砚的后方,这是顾青砚认为最安全的位置,这里有一扇琉璃玻璃,顾上北透过琉璃玻璃可以看清顾青砚和叶理的一举一动,他位置的角度非常好,这是长期在外作战而培养出来的对于方位的敏感度。 由于琉璃的折射,顾上北所看到的事物会与真实的事物有所偏颇,这导致他无法计算自己的出枪位置,就算经验丰富如顾上北,面对叶理,他也无法快速而精准的放手一搏。 顾上北的食指从扳机中抽出,拿起望远镜看着屋内的形式,叶理确实没有出枪的打算——他不敢。 “中将,我们这边再不动手就控制不住形式了,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顾青砚会出枪。” “嗯。”顾上北将望远镜塞到身旁的小兵手里,“去让内屋里的兵把枪收了,不要待会儿情况混乱伤了叶参谋。” “是!中将!” 顾上北打算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技术,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顾青砚——只要一枪打在顾青砚的右臂上,让其丧失握抢的能力,然后让人缩小包围圈把顾青砚软禁起来,这一切就成功了。 顾青砚将以袭击军部参谋次长的名义而被捕,名正言顺,毫无异议。 这一切,只要一个借口,一个契机,从顾青砚下手,最后让他困在死局中,万劫不复,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收网了。 顾上北将手中的机枪上膛,却看到叶理在一瞬间将袋中的M1906掏出,“怎么回事!” “中将!顾青砚已经暴怒了,再不开枪就来不及了!”一旁的士兵提醒道。 而内厅中,顾青砚看到叶理抽出M1906,原本想要开枪的他被制止住了。叶理的手指在微微的颤动,那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惧怕。 “砰!”顾青砚后方的子弹穿透琉璃玻璃击中了他的右手,鲜血喷涌而出,而在同一时刻,M1906的子道打入顾青砚的胸腔内,顾青砚在子弹猛烈的冲击下跪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 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他义无反顾挡过一枪的青年,在某一天,某一时刻会用枪指着自己,并在最后向自己开枪。 “叶、理。” 叶理看着倒在地上的顾青砚,鲜血在地板上流淌,那个不可置信的面容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结束了……”军装下,是一只颤抖不止的手,平静苍白的面容下,是一颗被鲜血吞噬的心。 叶理仍旧挺拔的站在那里,修长的身姿却在此刻显得苍凉,叶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睫下的重影落下淡淡的忧伤,“把人带下去……” ☆、第一百一十章 生产 元帅府。 晚上七点的时候,萧玉淑服侍顾振安吃了晚饭睡下,便出了房门,这一天,她一直小腹胀痛,没想到刚从顾振安屋子里出来,就疼痛难忍,丫鬟一看,发现萧玉淑的羊水已经破了。 “太太!”丫鬟还小,没见过世面,看到萧玉淑十分吃痛的样子惊叫这不知所措。 “快……叫医生……快……”萧玉淑吩咐道,丫鬟立马跑出去叫人去找早在家里备好的产婆。 很快,元帅府里忙做一团,产婆进了产房,丫鬟们进进出出的端着热水,萧玉淑是早产,从怀孩子开始就一直气虚体弱,现在在产房里痛的死去活来,根本提不上力气,只能硬生生靠人参吊着,产婆拼命的掐着萧玉淑,不让她昏过去,不然孩子会在里面憋死,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太太!用力啊!用力啊!” “啊——”萧玉淑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尖利的指甲刺进她的掌心已毫无痛感。 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一定! 萧玉淑的死死地咬住口中的绢布,用尽全身的力气,“太太!使劲!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啊——”萧玉淑摇着头,不行!好痛!根本支撑不下去! 产婆往萧玉淑身下一看,满脸惊恐,“不行,不行,大出血了!” 产房里乱成一团,萧玉淑一把抓住身边的产婆,气息虚弱的说道:“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参片!上参片吊着!”萧玉淑在一片混乱中失去了意识,紧紧抓着产婆的手滑落了下来。 · 叶理回到公寓,将自己关在房中,他打了一盆水,清澈的水倒影出那张消瘦的脸,精致却没有人气,叶理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就算他时常清冷的对待一切,他也融入在尘世之中,不会有这种死寂的感觉。 顾上北带着军队将顾青砚送到医院,是的,顾青砚还不能死,他最终会因袭击参谋次长的罪名被软禁,在最残忍的宽容之下了却残生,争权之中的失败者往往都是这样的结局,他们重新变为一张白纸,任由当权者泼上油墨,然后将刻意安排好的一切展现给民众,直白到虚假,可是所有人都爱看这样一个结局,因为他给了所有人一个最好的解释——除了顾青砚。 叶理对着镜子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这是顾青砚的血第二次溅到叶理脸上,第一次是叶理设的一场局,顾青砚因此油尽灯枯,而这一次是他亲手开的枪,子弹射进胸腔,那个男人在不可置信中倒下。 叶理看着毛巾上的血迹,无声的笑了笑,这个笑容甚至毫无意义。 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理拿起火机,将毛巾扔在盆里烧掉,随后说道:“请进。” “叶参谋,元帅府传来消息,五姨太难产,刚刚送到医院抢救。” 叶理坐在沙发上,火盆中的火焰印着他侧脸,“难产?”叶理侧过头,在阴暗交界处他的面部神情显得极为压抑,“备车!立马去医院!” 顾青砚和萧玉淑都被送进了军区总医院,叶理到的时候顾青砚的手术室外已经被士兵包围,顾上北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以防顾青砚一派的人发觉,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我要进手术室。”叶理对着在手术室外拦着他的士兵说道。 “叶参谋,顾中将回军部之前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让开。” “叶参谋,请不要为难我们。” 叶理看了几秒拦住他的士兵说道:“听着,我是东北军部的参谋次长,级别等同于你们的顾中将,至少在整个东北军区,他没有任何权利阻拦或是说下令让他人阻拦我的权利!听懂了吗?” “放下枪,退后一米,我以东北军区参谋次长的身份命令你,记住,这是命令。”叶理因为走得匆忙,只是穿着一件白衬衫,与其说是军人,其实更像一个书生,可是他却以一种独特的气势压制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两旁手持机枪的士兵互看了两眼,迟疑了片刻,退步让开,“叶参谋,请进。”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走进手术室,在一旁工作的护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叶理轻轻的瞥了一眼,开口说道:“继续你们的工作。”这时几个护士才如梦初醒,开始自己手中的工作。 叶理走到顾青砚面前,低头看着他,顾青砚对麻药的感知度很低,在手术中他还有自己的意识,他眼皮翻动着,看到叶理之后,吃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顾青砚,坚持住。”叶理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的顾青砚,他希望他不是死在这里——不是死在自己手上。 “坚持住,你一定要见自己的孩子一眼。” 顾青砚想要抬起手去抓住叶理,却最终吃力的垂下了手,叶理转向医生,“请务必尽力。”执刀的医生点了点头,继续手术。 叶理走出手术室,夜晚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挺拔宽阔的身影,他朝自己走过来,神色凝重。 “为什么闯入手术室。” “我手上的权利允许我进出军区任何地方。”叶理答道。 “所以你挑战我的权威。”顾上北的眸子深不见底,沉闷的声音中夹杂着隐忍的怒气,“我觉得你对于一个竞争对手过于仁慈了。有些人,终究只是你人生的过客。” 叶理抬眼看着顾上北,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因为他是我开枪所杀的第二个人。” 顾上北的身影在夜色中怔住,医院的地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过去的记忆在脑中慢慢浮现出来,他以为太久了,久到叶理已经释怀,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把这一切的一切当做一副枷锁。 “顾上北……” “他不会死的,顾青砚,不会死在你的手上!”顾上北的声音坚决而笃定,一字一句沉沉的压在叶理的心上,“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再次发生。” 叶理站在阴暗处,几缕碎发划过削瘦的脸庞,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凉意,医院的灯光打在叶理的另一边,他的手穿过阴暗的交界处,在冷光下显得苍凉孤寂。 顾上北站在叶理的对面,看着那个低着头的男子,突然一把拉过他,将叶理紧紧地揉进怀里。 “我只是怕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会将我吞噬,我怕我最终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变得冷酷无情……” 顾上北亲了亲叶理冰凉的额头,“不会的,我的叶理,机敏沉稳,良善待人,怎么会成为一个恶人。” 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在你走入黑暗的一刻,让你回头,就算我顾上北万劫不复,也不会放任阴暗吞噬你分毫…… “叶理,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不畏惧分毫吗?” 叶理把头埋在顾上北的脖颈中,发出沉闷却坚定的声音,“我愿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求收藏~求推荐~】 萧玉淑醒来的时候,看见叶理坐在自己的床边,两腿交叠,闭目养神。 “你、你怎么……”萧玉淑刚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声音沙哑而惊恐。 叶理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坐在椅子上说道:“恭喜姨娘,龙凤胎,两子平安。”他的神色平静,无甚悲喜。 叶理为萧玉淑倒了一杯水,萧玉淑却不敢接,叶理笑了笑,“姨娘在怕什么?”萧玉淑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姨娘多心了,你是元帅的姨太,昨晚又刚刚为顾家添子,叶理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顾家的功臣下手。”叶理将水杯塞进萧玉淑的手中,接着说:“老爷子重病不方便前来,顾上北军部有要事被紧急召回,我便留下来为他们道个喜,姨娘不要多虑。” “我的孩子……” “两个孩子都很好,被乳娘带着回了元帅府,老爷子急着要见孩子,半刻也等不得。” 萧玉淑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几乎找不出生下孩子的半点喜悦,“孩子取名了吗?老爷子说叫什么?” “男孩叫顾宸,女孩叫顾凡乐。”叶理深深看了萧玉淑一眼,“是顾青砚取的。” 萧玉淑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玻璃杯摔到了地上,她惊慌的看着叶理,半天没有说得出话,“你、你说什么……”这个名字竟然是顾青砚取的!那不就是说…… 叶理坐回位置上,“你以为老爷子一直不知道?精明锐利如顾振安,他怎么会被你蒙骗?” “那我的孩子呢!你刚刚说带回元帅府了!我的孩子会不会出事!”萧玉淑慌忙的走下床,一个不慎摔在叶理的脚边,“叶理,你带我过去!带我过去!” 叶理敛眉,将萧玉淑扶起来,“孩子不会有事。” 萧玉淑怔怔的看着叶理,突然一把抓住叶理的手,“是!你说元帅一定会要这个孩子的!你对我说过是不是!叶理!是你说的对不对!” 叶理想要拉开萧玉淑的手,而她锋利的指甲尖刻的刺入叶理的肌肤,根本拉不开,“是的,元帅要这个孩子。” 萧玉淑满眼含泪的看着叶理,哽咽的说道:“可是老爷子凭什么会放过这两个孩子……”这个如猛虎雄狮一般的男人,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理看萧玉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说道:“姨娘,顾青砚昨天以袭击军部参谋次长的罪名被枪击,一小时前刚从手术室出来,脱离危险之后会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枪击……审判……” 萧玉淑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她看着眼前挺身玉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明明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萧玉淑冷笑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理有些怜悯的看着萧玉淑,“你还不懂吗?老爷子之所以会留下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要让顾青砚死,你为他留下一个孩子,顾青砚也算没有绝后了。” 萧玉淑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她看着叶理,半响才开口道:“他……还能活多久……” “当一切成为大势所趋,也就是顾青砚消失的时候。”叶理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玉淑,“他还在病房,目前为止,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求推荐~求收藏~】 萧玉淑放开叶理,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上,刚刚进来的小护士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跑上前想要让萧玉淑躺回床上,却被叶理制止住,“把她带到顾青砚的病房。” 小护士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有些害怕,直到叶理又说了一声快去,才慌忙的转过身,跑去抚着萧玉淑。 叶理轻轻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痴儿最怕求而不得。 萧玉淑走到顾青砚病房,那个曾经儒雅如清风一般的男人照着氧气罩,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床上的人还有轻微的呼吸,她怕是已撑不住倒下了。萧玉淑捂着嘴哭的不可遏制,她握住顾青砚手,那只骨瘦如柴的手丝毫不带温度。 萧玉淑回想起过去,那时只是在阁楼上的惊鸿一瞥,这一眼便是一生,即使历经沧桑,嫁做人妇,她仍旧忘不了那一袭青衫的风华。到如今,已不管这个男人是执是痴,是嗔是傻,她只知道,顾青砚是在烙在她心中的印,就算伤了她一生,她萧玉淑也从不后悔。 就算这个男人对自己从无爱意,就算她的存在只是让他聊以慰藉,就算她最后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她也愿意守在他的身边,期待那片刻的温暖。 “顾青砚……你曾说我是痴儿,偏执任性,可是你又何尝不是……”萧玉淑倒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顾青砚的脸庞,“可是我何其庆幸,如若你不存在这份痴念,我又如何抓住清风一般的你,哪怕片刻……” 够了,这就足够了,不管你最后在他人眼中变成什么样,我只知道,你曾经惊艳了我的时光,温暖了我的岁月…… · ——一代儒商暗杀军部参谋次长失败遭枪杀! 顾上北看着报纸上的大标题,嘴角勾起胜利的笑容,然后把报纸一合,放在桌子上,对着坐在对面的韩益说道:“韩将军,对于这些消息你怎么看?”顾上北瞥了一眼摊在台上的报纸,然后看向韩益。 韩益已经被软禁一周了,这一周,对外,顾上北动用一切力量去扩大这一场舆论,对内,控制一切顾青砚的暗中势力,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些逆党诛杀在摇篮之中,其雷厉风行,杀伐狠绝之势令人咋舌。 韩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上北,这个男人,在无形之间席卷一切,在不经意间,从一个孤苦无依的男孩蜕变成一个傲然强势的军人,眉眼之间透露出极其血腥危险的信息,这是韩益第一次觉得整个军部本该由这个男人统治。 “顾中将好手段!”韩益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两个执枪士兵。 “承蒙夸奖。”顾上北挥了挥手,将韩益身后的士兵遣下,在两支步枪放下的那一刻,韩益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韩将军,我将你软禁并非要致你于死地,这点我希望你能清楚。” 韩益看着顾上北没有说话,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卸下伪装,韩益没必要过早的相信他,使自己陷于困境。 顾上北看韩益一脸防备,随意的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看似无意,但却显然不是一个当权者该有的,而这样一个与顾上北身份不符的动作,却让韩益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一切逆党我都在今日之前诛杀,此后军部会进行一次大换血,而韩将军你今日安然无事的坐在这里,我顾上北的诚心你应该看到了。” “诚心?我韩益不是老糊涂,自古成王败寇,你顾中将凭什么单单放了我。” “各取所需。”顾上北盯着韩益,他的眼睛深邃幽黑,一眼望不到底,“我不想在你面前打官腔,这些东西反而加深我们彼此的忌惮,有些话我不妨明说,从古至今改朝换代,总是风起云涌,暗藏杀机,冯国栋浸淫官场数十年,这次他帮的是我拦的是你,可是我们谁有能保证他无黄雀在后的心思?““那你各取所需的意思是?” “我让你坐上军区副司令的位置,你帮我牵制冯国栋。”顾上北将任命书放到韩益面前,韩益看着这一纸文书,觉得自己被沉沉的撞击了一下。 这几十年来想都没有想过的位置,竟然如今就摆在自己面前!他韩益怎么可能不动摇! “兔死狗烹,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到最后诛杀我!” “我会以元帅的名义给你颁布任命书,确保你在东北军区的至高权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推荐~求收藏~】 韩益沉默了。 一个人在面对巨大利益时,往往十分谨慎却又极易动摇,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但是却怕这机会稍纵即逝。 顾上北在对自己说,以顾振安的名义给他颁布任命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使顾上北在以后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要军部对顾振安的信念不动摇,他韩益的军区副司令就可以稳坐如山! “用这么大的官位换取对冯国栋的牵制,你觉得值得?”韩益从未去真正了解过顾上北,他对这个男人有着深深的怀疑。 “权衡牵制乃是当权者手中最大的利器,用什么换,我顾上北都觉得值得。” 韩益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强势的男人,才猛然发现,顾上北绝不是不学无术的军痞,他说话做事的目的性极强,具有丰富的语言功底,这是一种长期放眼大局才会积累出来的经验,这一切都被他运用的流畅自然。 “你同意我坐这个位置,冯国栋未必同意。” 顾上北听了这话,食指有意无意的敲了三下桌子,“冯国栋同不同意,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韩益听了这话,嗤笑一声,“都说顾中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今日看来,确实如此。”冯国栋转变阵营,背弃顾青砚,难道是为了让你权衡牵制的! “韩将军不信?” “是不可信。” 顾上北向后靠在椅背上,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随后说道:“精明如冯国栋,绝不会在腥风血雨之后将自己很快的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一定会休养生息,等到风平浪静,才会以胜利者的姿态主持大局。” “冯国栋要的不是名号,而是实权,如果两样兼得却让他顶上乱臣贼子之名,那么他一定会放弃前者选择后者,这就是为什么他权势熏天野心极大却要选择与顾青砚合作将他推举为军部元帅的原因。”冯家世代为将,带领忠义之师血战沙场,冯国栋绝不允许自己染上污名! 顾上北的话说的很对,以冯国栋的精明算计,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台,他为了捍卫自己的名声,必定要做出权位上的牺牲,所以顾上北到时就更胜一筹,冯国栋绝不可能在明面上独揽大权!万事必定受到顾上北的牵制! 而冯国栋只能这样做! “所以他要一个傀儡。”可以帮冯国栋办事,一个位高权重的傀儡! 顾上北不置可否,韩益的脑子不差,什么事都能想得透彻,可是他似乎对自己没有多大把握。 “是,没错!但傀儡并不一定是被人操纵的,聪明的傀儡,可以顺着那根线去控制操纵他的人。”听了顾上北的话,韩益一下子怔住了,他的背后泛起寒意,却有着莫名的兴奋。 “韩将军,这世上没有一定赚钱的买卖,总会存在风险,你不能要求我直接给你一个稳坐如山而又权势极大的位置,这世道,可没这么容易的事。”顾上北身子前倾,“你不要?也没事,这整个军部,愿意冒这风险换取权位的人太多了。” 韩益僵直身子,两目直视顾上北,眼前这个男人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字都在给他压力,是的,谁都要这个机会,就看你敢不敢拿! “我要!” 顾上北听了这话,勾起了嘴角,那是一种揽控全局的笑意,带着血腥与暴戾。 “韩将军,今天你做的决定,我绝不会让你后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推荐~求收藏~】 日子过得很快,所有的一切就像上了轨的火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顾上北以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军部下达命令,即使他现在在称谓上还是一个中将,但所有人都知道,暗流涌动的风潮已经停息,这个名叫顾上北的男人已经雷厉风行的处理好一切,即将登上军部最高的位置。 顾青砚在一周之前就醒了过来,他的命很大,三年之内身中两枪却还能再次苏醒,只是医生也只能遗憾的说,不过是靠药物拖日子罢了,活不了多久的。 叶理听到这个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觉得,与其让顾青砚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如在病中死去,读书人都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顾青砚身体健康,百年长寿,那么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把顾青砚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很可笑,他不是军人,可是他和军部千丝万缕,每个人都要他为军部做出一个解释。 顾青砚还是被送回了他的公馆,外面重兵把守,严禁出入。 叶理再次看到顾青砚的时候,突然间发现这个男人变得很平和,好像一切历经沧桑,世间万事都已看透,他只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身上盖着厚重的毛毯,阳光从窗外打进来,顾青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暖意。 “你来啦。”顾青砚睁开眼,看着站与自己上方的叶理,微微的笑了笑,“小楼还好吗?” “他很好。”凤小楼在知道顾青砚出事之后便跑到医院,因为妄想闯进去便被关了起来,叶理也不会为难他,自然不会有事。 顾青砚听了这话,放心的点了点头,“他好,就行。” “要见他吗?”叶理可以感觉到顾青砚对那个孩子的感情,一种责任,一点喜爱。 顾青砚没有说话,他抬眼看向窗外的天空,那种目光深远绵长,没有尽头。他想到那个孩子,曾经绝望的抓着自己的手,哭喊着对自己说,他不想死,他不想跟着他顾青砚一起死。 “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困在这公馆里,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叶理,等到这一切结束了,就把小楼送出去,这孩子不懂权谋,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叶理听了这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看到现在的顾青砚,仿若人间世事,烟消云散了一般…… “过两天顾宸和顾凡乐就办满月酒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样?身体健康吗?”顾青砚仍旧没有看叶理,他在看向很远的地方,“我有时候会想象他们的样子,男孩是不是很帅气,女孩是不是很可爱,可是我想着想着就不敢想了……” “虽然凡乐一出生就生了一场大病,不过现在已经很健康了,你想见他们吗?”叶理问道。 顾青砚摇了摇头,“不要让这两个孩子在流言蜚语中过活,这是我唯一对得起他们的地方。” 叶理不再说话,他静静的站在顾青砚的身边,像是一种陪伴,却更像是一种祭奠。过了很久,顾青砚闭上眼睛,好像是累了,他在躺椅上没有任何动静,陷入死寂,那一瞬间,叶理有一种想要冲上去的冲动,他想要看看这个男人是否已经无声无息的死亡。 “这辈子,我顾青砚对不起太多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你叶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推荐~求收藏~】 顾宸和顾凡乐的满月酒办的很热闹,东北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场了,萧玉淑看着元帅府张灯结彩,满是繁华的情景,不由的哭了出来,这个世道的繁荣都是权位的给予,这两个孩子,一出生便是满身富贵,这是顾振安给的,也是顾青砚用命换来的。 世间因果,便是如此。 萧玉淑轻轻的摇着摇篮,看着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家伙,破涕为笑,这两个孩子刚刚看着热闹的场景,欢腾了很久,刚刚才累的睡下。 孩子啊,母亲现在多庆幸,你们可以安乐的睡在这个小摇篮中,不知世事…… 萧玉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两个孩子的小鼻尖,顾宸显得很开心,在摇篮里嘻嘻的笑了起来,凡乐却好像没什么精神,努了努嘴吐了两个泡泡,萧玉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凡乐抱了出来,“凡乐啊,你怎么不开心呢?是不是娘亲很久没有抱你了?” 凡乐咿咿呀呀的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萧玉淑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摸了摸凡乐的额头,没有感觉热度。 萧玉淑不是不知道顾青砚已吸食鸦片三年有余,在得知怀有身孕之后她有想过要打掉孩子,只是想到能够孕育自己爱慕男子的子嗣,萧玉淑便不忍心下手。 可是如今…… 两个孩子出生已一月有余,顾宸倒是健健康康,凡乐却一直没什么精神,看不出什么大病,只是萧玉淑一直隐隐的不安。 “凡乐啊,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娘亲才能心安啊……”原谅娘亲因为自己的私欲将你们带到这个世界,所以请平安健康的长大。 萧玉淑将孩子放到摇篮里,便看到顾振安房里的丫头进屋来,说是元帅要见她一面,萧玉淑便唤来乳娘,把两个孩子看好。 出门的时候,萧玉淑抬头看了一下绚烂光辉的天空,五月天的晚霞,赤红绵延无边无际,她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颜色的天空,萧玉淑怔怔的抬头望着,天色在瞬息万变中暗了下来,暗黑的天空中留下一丝残红,艳到极致,却在最后一刻消亡,那抹绚丽的红色还在萧玉淑眼中,在天空中却早已不留痕迹。 “太太……”身边的丫头轻轻的唤了一声,萧玉淑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 很多年后萧玉淑还记得,这一天的彩霞绚烂无边,却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一切的消亡,一切的开始。 · 萧玉淑到顾振安房里的时候,顾振安靠在床头,精神显得很好,好到让她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顾振安看到萧玉淑走进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儿。” 萧玉淑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雄壮威武的坐在马背上,向年仅十六岁的她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背,用厚重的声音跟她说,小姑娘,我送你回家。没想到十年时间匆匆而过,如今这个男人,已到垂暮沧桑之年。 萧玉淑笑着坐到顾振安面前,顾振安拉起萧玉淑的手,拍了拍说道:“我初见你时,你也是这般笑颜如花,十六七岁的年纪,鲜嫩而艳丽。” “那时候我还不敢抬头看老爷子您,真是把我吓到了。”萧玉淑想起那时,微微一笑。 “吓到什么?老子不过是在马背上多呆了几年,又不是三头六臂,你们这些妇人啊,就是没有见过世面。”顾振安回忆着当年的模样,显得很放松很愉悦。 “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老爷子还相中我?” “哈哈!我就喜欢你当时的模样,小家碧玉,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看着就讨喜。”顾振安看向萧玉淑,“淑儿,这十年,你跟着我冤不冤?” 萧玉淑猛然抬头看向顾振安,哽咽道:“老爷子……” “你在那么好的年华里嫁给我这老头子,你心中有没有怨气?”顾振安的声音很平静,带着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萧玉淑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淑儿没有怨气,淑儿很感谢老爷子当年收了淑儿,只是淑儿对不起您!”说完,萧玉淑想要给顾振安扣头,却被顾振安一把拦住。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我顾振安的女人一样不能轻易跪人!更别说扣头!起来!”顾振安看萧玉淑跪在地上没有反应,一把把她扯了起来,“起来!” 萧玉淑坐回椅子上,紧紧抓住顾振安的手,“老爷子,淑儿这辈子对不起您,但是这辈子您到哪儿,淑儿就跟到哪儿,您要是走了,淑儿就跟着您一起去!来报答老爷子当年就我们一家的恩情!” 顾振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傻姑娘,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好好活着,凡乐,以后就交给你了……” 萧玉淑听到这话,心里漏了一拍,“老、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求推荐~求收藏~】 “青砚为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说是男孩名宸,女孩名凡乐,希望顾宸如高宏殿宇一般广阔深邃,凡乐如平凡人一家平安喜乐,我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在这世道上,男孩就应该肩负重任使狂澜之力,女孩就该平安喜乐享宜家之福,你说是吗?” 顾振安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玉淑,随后闭上眼睛转向一旁,“这个两个孩子终究是顾家的,你不可能都带走,但是,你也不能留下来。” 萧玉淑微微的抽泣着,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他要她消失,顾青砚死了,萧玉淑没了,顾振安去了,这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顾宸的身份,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帅府小少爷,终生尊贵无比,荣耀繁华,而凡乐,不管是顾青砚还是顾振安,他们都不希望这个孩子陷入军阀之中,所以希望萧玉淑能把顾凡乐带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淑儿啊,我知道你舍不得顾宸,但是他必须留在顾家,我会找人好好带他的。” “谁?” “叶理。” 顾振安的声音穿透萧玉淑的耳膜,直直的撞击在她的心上,“不行!”萧玉淑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可以是叶理!叶理怎么可能还会好好的帮忙照看这个可怜的孩子,他…… “你以为叶理会因为你的刺杀而虐待顾宸?”顾振安重新睁开眼,那双眸子,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犀利的神色了,“叶理心胸之开阔,非常人所能及,他既然连你都不针对,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当然,这些的前提条件是你彻彻底底的消失,你,做得到吗?” “我……”萧玉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两个孩子,她一个都放不下…… “你做的到吗!”顾振安的声音沉重起来,“你想看着孩子在流言蜚语中过活吗!你希望他遭受像你一样的恐惧吗!” 萧玉淑的右手紧紧抓住旗袍,名贵的段子快要被她扯碎了。 是的,她曾经那么恐惧,害怕一切一切的流言蜚语,因为这两个孩子,整日的睡不着觉,害怕自己和顾青砚的事被揭穿,他的孩子何其无辜,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我会带着凡乐离开……请老爷子务必让小宸的到最好的照顾……” 顾振安听了这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淑儿,你可以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中将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帅府!” 萧玉淑听到门外的声响,惊恐的站起身,想要出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顾振安一把拉住。她回过头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却见顾振安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上北这孩子,这件事做的最让我满意,审时度势,分毫不让。” “老爷子……” “淑儿,别怕,这些事,马上就能过去了,马上……你就坐这儿,我们说说话……” 萧玉淑又抽泣了起来,死寂随着夜幕的愈加厚重而袭来,这个暮年的雄狮已经躺在自己的土地上等待死亡,肃穆而平静,他满意于此刻,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他一手安排好,不差分毫,如今唯一等的,就是夜色的褪去,日暮的升起。 “淑儿啊,若是还有来生,我希望你貌美如花,而我风华正茂……”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推荐~求收藏~】 顾振安到死也没有见顾上北。 这个男人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将一切完结,他知道,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然成为这一方水土的领袖,在不知不觉中,流畅自然到更像是一种天赋,权倾一方挥斥方遒的天赋。 当顾上北扫除一切将整个元帅府囊括其中的时候,当顾上北始终站在屋外,一门之隔的时候,顾振安便真正心安了,他微笑这躺在床上,气息已经很弱,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我这辈子……养了个好儿子……” 萧玉淑坐在床旁,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越来越松,温度逐渐消失,这种过程是一种死亡的仪式,将这个权倾一方的男人带离这个世界。 萧玉淑低下身子,在顾振安的耳边说道:“如果有来世,淑儿谁都不会多瞧一眼,一辈子,一个人,就等着你来找我……” 二八年华的芳心,因为一眼惊鸿便错付一生,即使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好,她也无法敞开心扉的接纳,年少无知的自己,更多的是感叹命运的弄人,却从未回首去真正的尝试爱过一个人。 这辈子,因为一个顾青砚,萧玉淑错过了太多,那么,我们就错过一辈子,等到下辈子,再把之前的一切都补回来。 你风华正茂,我貌美如花。 振安啊,我们用十年的时间在证明这样一句话——有些人不是不好,而是他不是对你好的那个人。 那么来世,换我来迁就宽恕,赎我这辈子对你最深重的罪孽。 晨钟四声,屋中传来了抽泣声。 顾上北走进屋中,打开门的一刹那,金黄的晨曦印照在他身上,熠熠生辉,叶理站在他的身后,回首望向天空,一轮红日已然升起。 这是属于顾上北的时代。 叶理看向那个背脊挺拔,浑身充满力量的男人,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前路仍旧坎坷,却光辉灿烂。 顾上北走到顾振安的床前,摘下军帽跪在地上,扣了三声响头。 “父亲,走好。” 儿子一定会守护你的基业,保这一方水土安宁。 顾振安的葬礼很隆重,二十两军车开道,顾上北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金丝楠木的棺木前面。 老爷子一辈子不喜欢繁文缛节,死后也不许别人哭哭啼啼,顾上北知道顾振安的脾性,便下令全军缟素,但不许帅府或军中的任何一个人披麻戴孝,放声痛哭。 老爷子啊,儿子我风风光光的送你走!您老可看着了!路上给您那些老朋友显摆显摆!看您老多气派! · 顾振安走了,葬在了青山之上,这个一世枭雄不枉此生的走过了一遭,最后对这个世界毫无留念的离去。 他戎马一生,手满鲜血,却可以安老终生,不可说不是一种幸运。 送走顾振安的那天晚上,顾上北坐在屋檐上,看着满天的星辰,捧着一小罐酒独自喝着,显得十分孤寂。 他在怀念顾振安,那个虽然权振一方却总是和他耍孩子脾气的父亲,那个不是生父胜似生父的父亲,顾上北到最后没有等到他的一句话,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时候,这个养育他十七年的男人已经全身冰冷。 叶理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要来一壶吗?” 顾上北抢过叶理手中的酒,一口灌了下去,烈酒灌喉,辛辣至极,叶理不说什么,只是看着顾上北将酒灌下,烈酒穿肠,兴许是最好的解药。 叶理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哀伤与悲痛早已萦绕心间,只是他不说,因为他是顾振安的儿子,不过他哀痛的只是对慈父的不舍,而不是将情感去祭奠一种死亡。 他们是军人,早已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一个人的离世。 顾上北好像忍了很久,久到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叶理,能让我靠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恩。”叶理抱住顾上北,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以如此软弱的方式面对自己,他轻轻的抚着顾上北的头,“哭吧,这不过是人生的一种方式……” 叶理说完的那一刻,顾上北发出了哽咽的声音,他像个孩子,在叶理怀中抽泣,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沾湿了叶理的衣领。 “我们生活在人世间,日月交替,星辰变幻,要经历太多生离和死别,不要太过舍不得那些本该离去的人,你的牵绊不是他们的归途,哭吧,哭了也就痛快了,世间繁复,最终不过是今天你睁开了眼,而我即将离去……” “顾上北,你只要记住,我叶理永远待在你身边,此生不弃。” 陪你走过风霜雨雪,陪你经染尘埃,陪你走到一生一世的尽头,告诉你,我爱你。 “叶理。” “恩?” “谢谢你,陪着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推荐~求收藏~】 五月十九,东北军部举行授衔仪式,顾上北成为东北军区总司令,授元帅封号。 叶理看着站台上一身军装笔挺,熠熠生辉的男人,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语,此刻的叶理是静默的,但内心却因为顾上北所获得的极高的权势而不能平静。整整七年,曾经那个大男孩已然成为现在这个胸前挂满勋章,揽一方水土大权的军区总司令,其中艰辛隐忍,不为外人道也。 叶理看着阳光下的顾上北,抬起手去描绘他的轮廓。 这个男人,叶理因为年少一时的心动,便与他相守了七年,不论道路平坦或是充满荆棘,都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倔强着走下去,一生一世。 而军区的另一头,顾青砚正被押往军事法庭。 一南一北,成王败寇。 授衔仪式结束之后,顾上北去军部犒赏三军,叶理来到军事法庭,他站在二楼,以一种很微妙的角度看着顾青砚——他一袭灰色长衫站在审判庭上,虽然面容憔悴,却依旧打理的干干净净。 顾青砚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往叶理的方向望去,那双眼眸中竟然含着笑意。 审判官沉闷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厅,全场肃静,顾青砚回过头,沉默的站在那里,每一条罪名他都毫无异议的承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深谙这个道理,在他让别人服从的同时,顾青砚自己也无条件的屈服,这是一种从根骨里透出的性子,无从说起,在这方水土中浸淫已久。 也许顾青砚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长衫玉立,风华无限,他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成了那个站在军事法庭上的阶下囚。 叶理猛地抽出自己口袋中的手枪,朝着顾青砚的方向指过去,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像是一种力量被狠狠的遏制,叶理的眉头紧紧的敛在一起,指尖因为极度用力而泛青。 有那么一刹那,叶理想要开枪结束顾青砚的生命。 那种感觉来的那么强烈,强烈到令叶理自己都害怕。 这时,审判大厅传来审判官的声音,宛若陈旧的绝版唱片,空谷绝旷,“审判结束。” 叶理抑制住了内心最后一股冲动,将手枪放回袋中,那一瞬间,他修长白净的五指很自然的下垂,这是一段挣扎的结束,但叶理知道,这并不是一切的消亡。 ☆、第一百二十章 【求推荐~求收藏~】 整个审判过程都十分井然有序,叶理下令不让任何报社记者进入审判厅。 在叶理看来,有些事情只要军部高层确认无误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再让东北的任何报社制造舆论惹人口舌。 即使接受军事审判,但顾青砚始终不以犯人的身份被拘禁,这是也叶理要求的,顾上北也没有异议,虽然军部其他的一些激进份子,希望顾青砚可以永入牢狱而绝后患,但也在顾上北的始终沉默中不了了之了。 这个东北的现任最高权位者,即使大家看了他数十年,却在一夕之间再也无法摸透他的性子,专狠独断却有时沉默异常,一动一静之间暴戾狠绝。 也许只有暗中不动,观察数时,才可作出判断,因此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因为一个阶下囚冒犯一个年轻气盛却又残忍于无形的当权者。 顾青砚在两个军士的监护下坐进车中,车子刚启动一会儿,顾青砚就被猛烈的后坐力撞得咳得传不出气。 “谁在前面!” “一级警备!” 车上的两个军士立马下车抬枪调整成准备射击状态,留在顾青砚身边的军士,拿出手枪立马成警戒状态。 “咳咳——咳咳——”顾青砚俯下身子猛烈的咳嗽着,却听到了那个最熟悉的声音:“先生您不要小楼了吗!” 顾青砚怔住了,他僵硬的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抬头,那一声清媚动人的嗓音仿若穿过无数人群,直直的传入顾青砚的耳膜,柔软的,却是震撼的。 那种干涩的感觉袭上顾青砚的眼角,他的手轻颤着,触摸到脸上的湿润。 “先生您不要小楼了吗!” 顾青砚想要下车,却被身旁的军士一把压在椅背上,顾青砚看着站在车前的凤小楼,纤细的身子,穿着一件宽宽的长袍,他张开双臂挡在车前,倔强着,即使两支长枪架在他的左右,这个孩子也不退分毫。 “我……我……”顾青砚哽咽着,他活了二十八年,前半辈子在自己父亲极高的期望中过活,后半辈子在尔虞我诈中过活,他将温润儒雅诠释得淋漓尽致,却也将薄情冷性用冰冷覆盖。 经历了世事沧桑,再暖的一颗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冰冷,冷到不会悸动,任性偏执。 第一次,顾青砚开始有些后悔,后悔没在这春光暖照大地之前就将凤小楼带离这片冰雪消融的大地。 凤小楼注视着车中的顾青砚,又一遍喊道:“先生不要小楼了吗!” 那个孩子,没有什么修养,更没有良善之心,他端着看似清高实则市井的傲气,停留在顾青砚的身边,尖锐的,却是安稳的。 顾青砚伸出手,朝着凤小楼招了招,一如当年,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在暖暖的阳光下,在细润的微风中,露出白玉一般的手,将自己带近他的身边,一走就是六年。 凤小楼看着顾青砚,下意识的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却被两边的军士拦住,凤小楼呢喃了一声,嘴角轻颤。 烈日当头,模糊了凤小楼的视线,他却在一片模糊中看清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要。 就算这几年彼此刻薄欺侮,就算你我都不是彼此心中的样子,凤小楼却还是死死地抓着,绝不放手,而那个叫作顾青砚的男人,也从未放弃这个一直追随他的孩子。 六年时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就算是一南一北的土壤也会彼此相容,何况是曾经彼此心意相通的人。 就算错过,也会寻回,这是缘分,即使是一生一世,痛恨一辈子的。 孽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求推荐~求收藏~】 凤小楼最终回到了顾公馆,也许是顾青砚太孤单了,那个他曾经想要放手的男孩,还是被他死死地禁锢在这个枯死的屋中。 半月以来,凤小楼在公馆中安心度日,丝毫没有因为警卫的戒备和无法自由出入而焦躁,他把所有事情都弄得井井有条,为顾青砚端茶送水,为他熬汤煎药,仿佛世间硝烟全都烟消云散,留下一片温润安详的世外桃源给他们两个安存。 顾青砚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他就如当时军医所说,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这些日子一直是大晴天,凤小楼时常在午后带着顾青砚一起晒太阳,快要六月了,却是暖暖的太阳,洒在身上十分的舒适宜人。 顾青砚靠在躺椅上,微微侧头看着躺在一旁的凤小楼。 这个孩子,曾经因为像极了叶理而被自己带回来,他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如同硬生生扯下羽翼的彩鸟,褪去华服,黯然了颜色。 顾青砚从不说对他的愧疚,但并不代表这不存在,可能是濒临死亡的善意,他常常会回想当初的用意,又常常懊悔当初的自己,私欲二字,说不清道不明,却在一念之间已成定局。 “小楼……” “恩?”凤小楼睁开眼看着顾青砚,困意中透出一丝慵懒。 顾青砚伸出手在他的勃颈处抚摸了一下,透着暖意的脖子嫩滑如丝绸,“先生,怎么了?” “不,没什么。”顾青砚的手从凤小楼的动脉处滑落,“睡吧。” 凤小楼对顾青砚笑了笑,闭上眼睛动了一下身子,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顾青砚的右手不自觉的颤抖着,他感觉自己整只手的脉络都在挣扎,刚刚那一瞬间的残忍与决绝随风而散,却一阵又一阵的让顾青砚心悸。 残杀。 这个念想仿若魔咒,阴翳可怖。 凤小楼的一辈子走错了,那他就亲手了结,如同早已偏离轨道的自己,在最后的生命中等待死亡。 尸骨消亡,魂飞魄散,一切也就真正结束了…… 公馆厨房的内侧,一个身穿红色衣衫的女子正将煎好的药渣倒掉,她四下张望,神色却不显慌张,做的娴熟老道,将所有东西都清倒掉之后,她用泥土将药渣厚厚的盖上,然后转身离去。 原本是一片青绿鲜草的土地,半月以来,竟然寸草未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求推荐~求收藏~】 这是叶理从军事审判过后,第一次进入顾公馆。 凤小楼是他放出来的,那个孩子,他虽不喜欢,却也怜他对顾青砚重情重义,况且顾青砚时日无多,若他接受凤小楼陪伴在自己身边,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叶理走进内屋的时候,凤小楼正端着药碗要走出房间,猛然间看到叶理,吓了一跳,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放心,我既然把你放了出来,就不会再把你监禁起来。”叶理无意间看了一眼凤小楼端着的药碗,皱了皱眉。 这三煎的药,怎么这么淡。 “小楼,你先回房吧。”身后传来顾青砚的声音,凤小楼有些不情愿的出了房间。 许是刚喝了药,顾青砚的声音带着困倦的意味,他虚弱的把手放在椅子的手把上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叶理走到顾青砚的身旁坐下,整个过程顾青砚都在看着。 今年二十四岁的叶理,早已不是长衫玉立的少年,他一身军装穿的挺拔异常,每走一步,军靴都在红木地板发出声响。 顾青砚是嫉妒的,叶理和他在很大程度上有着相同的共性,而如今的两个人却是成败大不相同。 这时他的表情很奇怪,这是一种近乎绝望却十分残暴的状态,但是那种表情一瞬即逝,叶理丝毫没有注意。 顾青砚紧了紧牙关,竟发现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理将口袋中的照片拿给顾青砚,这是顾凡乐和顾宸满月时的照片,两个孩子还没长开,十分的像。顾青砚恢复了常态,细细的看了两个孩子的照片,这时的他,并不像一个慈父,但是却满含别样的深情,“这两个孩子,长得和他们的母亲真像。” “几天前我把萧玉淑送走了,凡乐被她带走了,顾宸留在了帅府。” 顾青砚点了点头,将照片放在了手旁的桌子上,“顾宸,劳烦你好好照顾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在一瞬间静止,没有人再开口,叶理对于顾青砚的语塞,由来已久,早已不再稀奇。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顾青砚才开口道:“叶理……” 叶理看向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一刹那,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有一件事,暗藏在顾青砚心底已久,他也许挣扎过,不甘过,憎恨过,可是,却从未问出口过。 “顾青砚,我并不爱酒。”叶理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清澈的眸子毫无波澜。这句话看似毫无来由,但却是顾青砚最想知道的答案。 “哦。”顾青砚发出了一个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那么冷,那么冰凉。 你不爱喝酒,为何那日去深巷寻酒。 你不爱喝酒,为何那日看似痴迷沉醉。 原来那一枪诈的就是我。 一个在你叶理面前从未狠得下心的顾青砚。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顾青砚笑了出来,他的声音压抑可怖,如同阴森地狱中逃窜出来的阴魂。 “叶理,我顾青砚精明一世,最终竟然毁在你的手里。”顾青砚抬头望向叶理,他的瞳色暗深,在病态苍白的脸庞上显得尤为的骇人。 “你!够狠!” 叶理突然对顾青砚产生极致的悲悯。 世间万般,不是每一场斗争都会腥风血雨的,正因为如此,顾青砚是悲哀的,因为他一直在等,即使等到油尽灯枯,都无法挥斥手中的利剑,斩杀强敌。一切,都已经掌握在东北真正的强权者手中,在不动声色中悄然静止。 而他叶理,从一开始就牵引着顾青砚走向灭亡。聪慧如他,他知道顾青砚的心思,更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特权,顾青砚在无声无息中赋予他掌控事态的权利,让叶理将他推进最深的地狱。 这场局,至始至终只有顾青砚在其中,因为顾振安从未选择过顾青砚,他只是一个幌子,一颗弃子,用他的人生为顾上北铺路。 “顾青砚,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是啊,因为我可以阻止任何不合我心意的事,却独独,阻止不了我的死亡。” 这时候的叶理没有发现,顾青砚早已在自己的世界里成疯成魔,苍白平静下是一片死亡血腥的沼泽。他的死亡像屠杀一般惨烈,将一个人的心狠狠的撕裂,销毁了凤小楼心中一个宁静安详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城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求推荐~求收藏~】 五月末的天,已经在雨天开始打雷,惊奇的很,白天明明是个极好的晴天,晚上却变成了暴风骤雨。 凤小楼被一声轰雷惊醒,而真正吓到他的却是坐在他床边的顾青砚。 这个男人,一身灰色长袍,背对着凤小楼,手中拿着盒子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先生……”凤小楼试探性的靠上前,顾上北猛地一回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脸如同被闪电劈裂了一般,苍白阴森。 凤小楼吓得不敢再动,眼前的顾青砚绝对不是正常的!他的先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房间!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凤小楼在闪光中看到顾青砚手中的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大块生鸦片! “小楼,过来。” 凤小楼支着身子往后退,一下子便靠到床头,发出了一声闷响,“先生,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顾青砚将一块鸦片拿出来,放到凤小楼面前,“小楼,吞下去,我们一起走。” 凤小楼惊恐的打掉顾青砚的手,赤着脚想要跑出屋子,却被顾青砚一把拉住头发,死死地反扣在床上,“你跑哪去!你为什么要跑!啊!”凤小楼从未感受过如此大的手劲,那种锥心的疼痛深刻而刺激,仿若要把他的骨头扒开,撕裂。 “先生!求求你!求求你!小楼不想死!不想死!”凤小楼死死地挣扎着,妄图挣脱顾青砚的束缚。 他从未想过,所有的一起会变成今天这样,那个温润儒雅的先生,会像现在这样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强迫着他走向死亡。凤小楼是知道的,这个落败的强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那样的孤寂无助,他希望陪在他身边,静静地和他走完最后一段路,可是他从未想过死亡。 凤小楼怕死。 或者说,他的心境还未开阔到接受死亡。 “不!不!”顾青砚将他翻过身,扼住凤小楼的脖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是怕我扔下你吗!我现在带你走!你为什么不愿意!” “咳咳!咳咳!先——”凤小楼伸出手慌乱的挥打着,他想要抓住些什么,就像溺水的人寻求救命稻草一般。 顾青砚早已发疯了,他不容许凤小楼挣扎出自己的可控范围,他一把抓起盒中的鸦片,往凤小楼嘴里塞。 在凤小楼的喉间溢满苦涩的鸦片味时,他绝望的停止了挣扎。曾经那双有神的眼睛空洞的看着顾青砚,凤小楼的双手无力的垂下。 顾青砚俯在凤小楼身边,抚摸他的脸庞,苍枯的手指最后在凤小楼的脖颈处回旋。 “我曾经有那么一刻想要掐死你……你的人生既然因为我的出现而输得一败涂地,那么就让我亲手终结……” 凤小楼半张着嘴,泪水溢满脸庞。 “我今天终于做到了,小楼,我让你重新开始,你别怕,我马上就去陪你。”顾青砚在黑暗处惨烈一下,“不过就是黄泉之路,世间人,总要走的……” 凤小楼转过头,看向顾青砚,“我的死亡……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顾青砚突然死死地抱住凤小楼,抽泣了起来,“小楼,你就再相信先生一次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推荐~求收藏~】 在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眼前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是色彩斑斓的走马灯? 不,在顾青砚眼中绝不是短短数十年的走马灯,那是一片猩红在他眼中蔓延,他亲眼看着凤小楼跌撞在岸边的石块上,然后滚入了河水中。这是一片活水,在造院子的时候为了取个极好的寓意把它通向外河,如今却成了凤小楼的归处。 原本清澈的湖水被浓浆似的鲜血染红,在湖中散开,天色还未亮,乍看之下,湖水变得黝黑骇人。 顾青砚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回了屋子。 也罢,也罢,你不肯死在我身边,那么,哪里都是一样的。 顾青砚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拿出了他吸食已久的云烟,当那股香气弥漫在鼻尖时,顾青砚欢愉的笑了。 这种笑意惊恐可怖,仿若一个厉鬼,张开一道血红的口子,为了吞噬一切而撕裂自己。 而原本在帅府的叶理接到警卫员的报告后便立即赶到了公馆,看到的却是漫天火光冲上天际。 这个整个东北最宏伟的公馆已被熊熊烈火吞噬,凌晨的天空,被火光映照的亮如白昼,很多年后还有人记得,这场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 它烧掉了一个人的过去,也销毁了一个人的未来。 它焚化了一个叫顾青砚的男人,让一切随风烟消散。 叶理站在烈火之前,艳红的火光好似在他的脸庞跳动,他站了很久,在一片硝烟中却未经染尘埃。 他无法言喻心中的情感,他隐忍克制,却不得不承认顾青砚竟然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死亡。 疯狂的,魔障的,残忍决绝并且完全不合情理的。 “命人把顾先生的骨灰收起来。”如果平静是一种情绪的掩埋,那么那时二十四岁的叶理,便将自己的悲悯深深地埋藏在心间。 生死权谋,尔虞我诈,一段属于顾青砚的历史已然结束。 三个月后,顾青砚之好友将其生前所著捐赠给当地藏书馆,馆长读后怅然悲愤,恨其终身徘徊于军阀,落得乱臣贼子之罪名,更恨其空有才华绝世,却无宽敞之胸怀,但所幸这些批注文集存于他人家中,否则一世才华无法流传后世,更是国学界一大悲哀! 馆长将顾青砚之著作加以修改,托其好友出版,在学术界掀起风潮,其思想之新颖,文风之流畅极其受当代新学生的追捧,更有痴迷者尊其为顾先生,以他为师。 国学之风潮再起,大有欣欣向荣之势。 军部的一些人显得尤为不安,一个上过军事法庭,接受审判的犯人,竟然成为民心之所向,而且还受接受西洋文化的新学生推崇,这不可谓是一种极大的威胁!要知道舆论所向最可翻云覆雨! 这事传到顾上北的耳朵里,他显得不是很在意,人死如灯灭,如何再兴风作浪?不过是些学生闹腾一下,成不了气候。于是就丢给传达的军官一句话,“怎么,人家当不了大元帅还不让他当个大文豪了?出息!”就将人家遣了出去。 这一句话其实顾上北说的随意,到不料这位军官以为是新任元帅嫌自己多管闲事,硬生生懊恼了很久,脸都没地方搁。 叶理倒觉得有些事不可不防,七年前自己也是学生,对于军阀也是极其厌恶,直到进入军阀这么久,才渐渐明白这样子的地方政府不过是大势所趋,历史潮流的必然一步,要想改变,不可过于急躁。 可是这些孩子不明白,他们比别人先一步开眼看世界,对于国外的制度过于的推崇,分外向往国外的自由文明,所以会更为厌恶现在的军阀势力,把它当做社会进步的一颗毒瘤,殊不知若是没有这些地方军阀的占据,在一个没有正规党派组织的国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叶理担心有心之人会扭曲顾青砚的理论,去误导这些新学生加入反动组织,从而对政治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于是控制文书出版,让人暗中调查此事,以防发生暴动。 而这样一查,却无意间让叶理发现了一个本该离开东北的人——顾公馆里的送药丫头,她的真名叫毓秀。 叶理十分诧异眼前穿着学生装的竟然是一年前在顾公馆给顾青砚送药的丫头,那时他明明差人把她送走,自己在顾青砚身边安排了人,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些学生团体中! 叶理看着眼前的毓秀,背后透出寒气,他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人世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叫作阴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冲到军部,打开顾上北办公室门的时候,门外的士兵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做不出反应。叶理沉着脸色说了一句退下,士兵迟疑了一会儿,看到顾上北示意他退下,才敢退出门外,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吗?”顾上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说道。 “你认识一个叫毓秀的女孩吧?”叶理站在顾上北桌前,面色疏离冷峻。 很显然,这种样子对顾上北很不受用,他靠向椅背,看着叶理冷言说道:“知道。” 叶理牙关紧咬,双眸深邃,“你要怎么向我解释一个穿着学生服装的毓秀?她的身份不应该是一个签着卖身契在顾公馆做事的丫头吗?” 顾上北耸了耸肩,嗤笑一声,“很显然,这世界上并不只有你叶理一人的演技出色。” 顾上北可以说从未用这种口气跟叶理说过话,但是他看着眼前的叶理,不由得一阵怒火,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为什么偏偏要在顾青砚的死亡上查出一个为什么! “所以在囚禁顾青砚的这段时间里你一直暗中命人下药!”叶理在一瞬间暴怒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顾上北会在背后安排这一切,无声无息,阴暗至极! 他早就应该想到!在看到那三煎的药之后就应该想到!原本应该是浓郁至极的汤药,为什么会像一煎的药那样澄清!因为下药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绝不会把煎过一次的药留下! “叶理!你无凭无据的就突然闯进来跟我对峙,你不觉得你逾越了吗!” “我无凭无据?据我所知,凤小楼是在顾青砚狂暴的时候被推下河的,但是顾青砚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为什么又要止他于死地?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一个人在大起大落之间造成的心理创伤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当初让我把凤小楼送出去的事青砚,我绝不相信他最后会让凤小楼陪他一起死。” 顾上北沉默了,他直直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叶理,突然勾起嘴角,“那我也只是让毓秀继续下药而已。” 叶理感觉自己的心口被猛烈一击,铁锈般的气味在喉间涌动。 是,在一年前叶理知道顾振安命人下药之后,他便在顾青砚身边安插人手,控制顾青砚的药物,目的是为了降低顾青砚对事物的感知,他知道顾青砚太危险了,极为缜密的思虑也许会造成他和顾上北的致命一击,只是在顾青砚被软禁之后,他就停止了药剂,却没有想到顾上北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行动着。 “既然你没有把事情做完,那么只能由我亲自解决。” 叶理半眯起眼睛看向顾上北,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这么陌生,那种攻城略地的气息那么明显的透露出来,毫不掩盖。 “那我应该谢谢你?” 顾上北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快步走到叶理的面前,用几乎震破耳膜的声音怒吼道:“难道你不应该吗!叶理你扪心自问,从进入军阀到现在,你真的适应了你所处身份地位的角色了吗!你知不知道万事退一步会是什么结果!你凭什么去支配整个结果!如果没有我顾上北推你一把,你真的可以这么平安无事吗!” “平安无事?”叶理听了这话失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待在这里,自然也就平安无事。” 顾上北被这句话怔住了,叶理说得很轻,几乎没有情绪,但是顾上北知道这是一种控诉,控诉他将他带来这个暗流涌动的世界,血腥而残暴。 “我以为你顾上北会对我还无保留,现在却觉得你深深地捅我一刀,你是在为我好?不不,你只是顺便,不动声色置人于死地是你的天性,你钟爱这种猎物的过程,甚至于痴迷,你喜欢在他人不了解你的情况下把对方推下深渊,你时时刻刻不在享受这种快感。” “那么其中包括我吗?你是不是也想哪一天在无声无息中把我猎杀?” “你觉得我会吗?”顾上北阴沉着脸,哑声问道。 叶理看了一眼顾上北,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种事情,叶理不会去回答,但他极为讨厌现在的顾上北! 顾上北暴怒的看着叶理离去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过了很久才从室内传出怒吼:“老子他妈对你怎么样你感觉不到吗!你他妈就要这样狠毒来句句针对我!你他妈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白疼你了!” 门外的警卫员听到军区元帅在屋内发飙,缩了缩脑袋,随后又站直了军姿,眼睛也不敢往里面瞟一下,脑子里只蹦跶出八个字。 珍爱生命,远离元帅。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求推荐~求收藏~】 城南张家世代从医,张家太爷更是主张悬壶济世,以医术救治众人,免受灾祸,不过张家太爷喜欢研究药物的毒性,虽不将其研发之毒公众世人,但喜欢将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暗自记下,十年前他去世之后,子孙平庸,无法用医术维持家计,便开始在世家大族之间偷偷买卖毒物,以筹得重金。 而现在,张家药房的第九代传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个男人的前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掌柜。” “是……”张掌柜小声应了一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他偷瞄了一下坐在他前面的男人,只见他双腿交叠,悠然自若,端着一盏茶自饮,但神色却是锋利的,如刀刻一般。 “不知,叶参谋到小店来,是有何事……其实参谋如果有事,可以让小的过去的,不用您亲自来……” 叶理挑了挑眉,轻轻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张掌柜,示意身后的小兵走到门外,“张掌柜有所不知,这件事还要我亲自做。” 话一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张掌柜慌忙的回头,就见几个小兵把悬壶济世的牌匾拆了下来,然后走到张氏药房的牌匾前,意欲拆卸。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张掌柜向前跑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拆了下来的金字招牌,然后又踉踉跄跄的跪倒叶理面前,“大人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不待见小店,这牌匾可是前朝太后赐下的,万万不可砸了啊!” “不砸?那我倒要问问,张掌柜觉得你这药房担不担得起悬壶济世这四个字。” 叶理一双利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就像冰冷的刺刀刺进血肉。 “张掌柜,今日你也别怪我做事狠绝,暗自售这些损阴德的药物是要折寿的,而且依着别人的性子,你怕是连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灭口了。” “我今日就擅自做个主,把你这店给毁了,劳烦张掌柜把你们的方子拿出来,我叶理亲自来烧。” 张掌柜一听叶理要把店给毁了,方子给烧了,哭喊着跪在地上扣头,“叶参谋!我们是小本经营,人微言轻,顾帅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叶参谋不能因为我们给了药方就把我们的店给毁了啊!” “小本经营?人微言轻?您过谦了,方寸之间就能决人生死,可是您张掌柜才做得出来的。” “小人真的冤枉啊!要不您亲自问一下顾帅,小人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叶理嗤笑一声,“我当初跟你说过,药量一定要控制好,此事不可泄漏,方子也不可外传,张掌柜可都当了耳旁风了!如今你又要我找顾帅当面对质,胆子可真是不小。” “我今天就在这跟你把话说明,这事别说顾帅没来,就算他来了,你这铺子我也照拆不误。”叶理敛眉怒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拆!方子给我搜出来!” 张掌柜瘫倒在地上,看着张氏药房的牌子被卸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带起地上的尘埃,模糊了视线,这是从门外走进一个男人,身着一身军装,低调大气,沉稳霸气。 “顾帅,顾帅,您可来了!”张掌柜爬到顾上北那儿,抱着他的大腿哀求道:“您可千万要帮帮小人啊!” 顾上北没有看他一眼,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叶理,而叶理只是掠了一眼,随后拿着搜出来的方子,对着张掌柜说道:“我今日当着你的面把这方子烧了,也希望你把你心中的方子烧了,不要再生事端。” 叶理将烧成灰烬的纸甩在地上,起身欲走,这时,顾上北开口说道:“消气了吗,消气了就回帅府。” 顾上北的眸子深不见底,好像蕴含着无限的气韵,叶理却只与顾上北对视片刻,随后说道:“回军部参谋处。”然后与顾上北擦肩而过。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感觉到叶理的疏冷气息,在那一刹那,他紧紧握拳,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推荐~求收藏~】 “顾帅……”张掌柜看着满脸怒容的顾上北,一时不敢开口。 顾上北平息了很久的气息,才没有当场发作起来,他的目光看向张掌柜,问道:“冯国栋也问你拿药了?” 张掌柜听言大骇,急忙磕头道:“顾帅饶命啊!冯将军的话小人不敢不从啊!” 顾上北面色沉穆,眉头紧锁,“风因,行寒,致痴傻,病者疯癫致死。冯国栋也是心狠手辣,永绝后患。” 顾青砚生前也算是冯国栋的半个学生,年少时的军事知识全由其教授,如今鸟尽弓藏,顾青砚最终不过落下被多方屠杀的下场。 “冯国栋狠辣至极,你帮他做事,必定不得善终,今日你也不要怨恨,叶理着实帮了你,日后离开这里多做善事,免得落个满门屠杀的下场,听懂了吗!” 张掌柜惊恐的看着顾上北,没有说出任何话。 顾上北跨过残乱,沉声说道:“去军部。” 次日,经营九代的张氏药房关张,张氏一家远走他乡,再无音信。 · 顾上北在去军部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是什么让叶理变得如此尖利。 从顾青砚被囚禁之后,这个沉稳淡定的男人就变得十分的敏感,仿若每一件事都能戳中他,让他变得狂躁。 叶理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渴望平和,却不意味着刻意强求,他能在逆境之中屈伸,绝不会因为一时的人伦道德就将自己包裹的尖利无比,顾上北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叶理的疏离,甚至是一种无意识的冰冷刺骨的疏离。 “你是不是也想哪一天在无声无息中把我猎杀……”想到叶理说的这句话,顾上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切的节点不是顾青砚的囚禁!而是他顾上北的角色转换!叶理在害怕自己!害怕一个从未有过的全新的角色! 想到这,顾上北狠狠的捶了一下车门,这小子!神经倒是够敏感! 到军部参谋处的时候,顾上北犹豫了一下下,觉得自己就这么进去倍没面子,但是想着不进去两人关系又缓和不了,一时间急的全身燥热,十分尴尬。 顾上北一直都知道叶理的性子有时候十分邪乎,性子说来就来,对别人显现不出来,对他顾上北翻倍儿的耍性子,理所当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顾上北心想,要是你媳妇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你翻脸你高兴?这就不是老爷们儿的脾性!顾上北在这方面虽然不说但是极为敏感,他野兽般的观察力与生俱来,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所以他那个气啊,但又不敢跟自己媳妇儿蹬鼻子上脸,只能阴阳怪气的埋汰几句,结果这下好了!发现自己的媳妇儿根本不是因为别的男人跟自己发脾气,而是害怕他顾上北成为了东北大元帅!害怕他不是以前那个对他傻乐傻乐的顾上北了! 这么一想顾上北心里倒有些心疼了,叶理平时看上去老精明老精明的,没想到遇到这事儿自个儿心里憋屈着,心结打不开,顾上北现在就想冲过去抱住自己媳妇儿猛亲两口,然后紧紧抱着对他说,老子压根就没变!老子还是见了自个儿媳妇儿就傻乐傻乐的顾上北!老子对你永远一心一意!老子永远都是宠媳妇儿的顾上北! 可是叶理小心眼啊!一开始还愿意和顾上北吵吵架,现在就撇他一眼,理都不带理的!顾上北想到这里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子!你他妈哪想不开当时不让这点!这下好了吧!在这想破脑袋如何和解! 巡视的小兵看到一身军装笔挺的大元帅在参谋处的大门口来来去去,几欲进去又不进去的,诧异的眨了两下眼睛,顾上北看到有人看着他那副怂样,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在这儿瞅什么瞅!” 小兵啪的一靠脚,敬了个军礼走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顾上北看到这小兵的肩膀抖了两下,顾上北有些泄气的蹲了下来,这大老爷们儿也太憋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推荐~求收藏~】 为了不再在外面丢面子,顾上北最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顶多进去被叶理阴里阴气的骂一顿,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咳咳。”顾上北打开门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等到叶理回过头敛眉看着他,顾上北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后拉出一个傻不拉几的大笑脸,“叶理啊……” 叶理本来不打算理顾上北的,结果看他一脸大傻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干什么?” 顾上北是典型的给他一根杆子就跐溜往上怕的人,本来还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见叶理一开口就窜到自个儿媳妇儿面前讨好。 从一定程度而言,叶理是个很念旧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什么重大事件,他基本都用最简单的思维解决。所以在顾上北以一脸熟悉无害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叶理下意识的放下了戒备。 “你忙了这么多天一定很累了,我来接你回去。” “我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言下之意就是小叶理傲娇着呢!不想跟你大老爷们儿回去! 顾上北一囧,被膈应的一时说不出话,不过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还是凑上前去搭话,“我帮你我帮你!” 叶理拿起文件开始批阅,一边拒绝道:“不劳少帅您费心。” 我们的顾上北被实质性的冷落了,看着自个儿媳妇儿唰唰唰的批阅文件,眼睛瞥都不瞥他一眼,心拔凉拔凉的,当然,按照顾上北那闹腾的性子,自然不会安安静静待在旁边做哀怨状,最后就走到叶理左边挠挠桌子,走到叶理右边拍拍窗台,装作很忙的样子故作深沉。 而叶理是个喜欢做事不被打扰的人,本来心里就憋得慌,定不下心看文件,被顾上北一闹腾简直是青筋暴起,但又端着架子不想理他。 顾上北是什么人,人生在世二十五年都修炼成精了,叶理是什么性子他七年里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小媳妇儿傲娇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上去一脸威严要把你整的服服帖帖,实际上你多闹腾几下卖个萌耍个宝,说个一二三四我爱你也就好了,这叶理性子倔,但是对于顾上北绝对的吃软不吃硬,三句两句说到心坎里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在叶理是在忍无可忍时,顾上北哐啷当顺手摔了一个玻璃杯,叶理转头看向这个败家子,只见对方一脸抽搐诧异的看着在地上碎成渣渣的玻璃杯,瞬间额角多了几个十字架。 “我说。” 说时迟那时快,在叶理说完两个字之后,顾上北就猛扑到叶理身上,“媳妇儿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写检讨——” 叶理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的那只大狗熊,几次下来以失败而告终,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地上碎成渣渣的进口玻璃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上北的破坏力……无法用语言形容…… 上到战场上扫一排火力,下到一个玻璃杯,这种全范围覆盖的破坏能耐不是人人都有的。 “顾上北,你能不能……” “不要把我推开!你就是这样,遇到自己怀疑的事情就埋在肚子里瞎想,我告诉你叶理!我顾上北别说是改变身份,就算是变得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丝改变!” 叶理有些诧异的看着顾上北,他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了解自己。 “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疏离,我一直以为……”顾上北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显得自己特小心眼,一点都没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一时间语塞了。 不过他就是承认他以为叶理是为了一直护着顾青砚才和他翻脸的!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推荐~求收藏~】 “不要把我推开!你就是这样,遇到自己怀疑的事情就埋在肚子里瞎想,我告诉你叶理!我顾上北别说是改变身份,就算是变得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丝改变!” 叶理有些诧异的看着顾上北,他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了解自己。 “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疏离,我一直以为……”顾上北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显得自己特小心眼,一点都没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一时间语塞了。 不过他就是承认他以为叶理是为了一直护着顾青砚才和他翻脸的! “叶理,你是不是怕我不再是以前的样子?”顾上北蹲下身子,握住叶理的两只手。 叶理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并不是因为顾青砚的死亡而愤怒,世间万般,终有自己的归处,在他失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必死无疑,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死在那么阴毒的法子上——而且还是你做的。” “顾上北,你知道我在发现他的疯癫致死是一切预谋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叶理最后的音调在不能克制的颤抖。 顾上北的心猛然抽了一下,上前紧紧抱住叶理,他强劲有力的臂膀紧固着叶理的双臂,血肉融合之处是内敛有力的脉搏在跳动。 “我承认对于顾青砚我是有心致死,也许在你看来我的法子阴毒,但我却是必须而为之,人心难测,世间繁复总有变动,他活在世上一天,我就要提防一天。” “他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不会活多久的。” “不会多久是多久?只有亲手解决,我才安心。”说到这,顾上北锢着的手臂更近了,“这件事我知道让你害怕疏离,但是如果让我再做一次,我仍旧如此,所以,叶理,我不允许你因此远离我,决不允许!” 叶理往顾上北勃颈处蹭了蹭,这是一个下意识的极具信任性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在军阀浸淫已久,顾上北和叶理有太多的处事想法都存在不同。 世家门第的叶理更崇尚点到即止的斗争,而顾上北更为残暴决绝,往往将事情做的不留后路,但却不能因为观点的不同去否决一个人的决定与道路。 也许是自己因为角色的转变而太过敏感了吧,叶理这样想,在整个东北,他和顾上北彼此依靠扶持,这种平衡在风起云涌间被打破,让他措手不及,应该……真的只是因为措手不及吧…… “相信我,我用时间去证明。”去证明我就算暴戾狠毒之极,也仍旧对你一如初始。 叶理在顾上北怀中沉默了很久,最后哑声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再让我害怕这样的你。” · 当一切尘埃落定,历尽铅华,人世间已迎来盛夏,林间的蝉鸣时闹时歇,空气有时闷热的如同蒸笼,军部的紧急交接仪式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叶理即将接替宋开文,成为军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谋总长。 黄昏,晚霞漫天绚烂。 宋开文将叶理叫到护城墙,登高远望,这片大地苍远辽阔止境尽收眼底。叶理来到东北七年,却从未见过这番宏伟之景。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朝为官,当时与顾家两兄弟交好,我们三人彼此互为知己,当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举兵北上,开拓这一片水土,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家老大走了十五年了,顾振安前些日子也去了,只剩我,留在这我们几个一手管建的军部里,可能也是真的老了,时不时的就想起当年,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很累……” 宋开文站在城头,晚风吹得有些泪眼朦胧。暮年的回忆,总是带着经年的沧桑,化不开,散不去。 “我觉着,也是时候把这一切交给你了……让你去扶持顾上北,让你们去开拓新的水土……一如我和顾振安当年……” “参谋长。”叶理看向宋开文,心中有种无言的悲伤。 宋开文拍拍叶理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位高权重之人必有他人权衡牵制使其不得施展拳脚,顾上北是这样,你也必将承受这些,前路之光辉必定伴随前路之坎坷,望你们二人彼此互相扶持,戒急戒躁,为这片土地创造新的光辉,也为您们二人之人生升华而战。” “孩子,你有信心吗?” 叶理看向脚下的一片城池,万里江山雄伟苍茫,繁华似锦美如画,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这片大地上,金黄绚丽,如此这般,竟让人心生澎湃。 “我必当携手顾帅,赋这水土光辉璀璨。” 宋开文听了这话,欣慰的点了点头。 孩子啊,生逢乱世,胜者为王,你和顾上北,都是好样的…… 六月十二,军部参谋处进行职权交接,军部最高指挥部任叶理为继任参谋总长。 在叶理拿到任命书的那一刹那,属于顾上北和叶理共同的时代开始了。 这是一段历史的终结,也是一段历史的开始。 这七年,被封存在岁月中,源远流长,与存活在世间的人,日月相伴。 ☆、第一百三十章 【求推荐~求收藏~】 十年追溯,在叶理清冷安静的声音中结束,他的陈述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却在追忆中透出悲伤的气息。 凤小楼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无声怅然。 “世间繁复,并无他法,万事皆由不得人,你又何苦困住自己,挣扎致死,不如重新来过。”在叶理看来,凤小楼也是个被世事捉弄的可怜人,怪只怪他选错一步,步步皆错。 “重新来过的是你,而我早已走上一条不归路……叶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的。”凤小楼垂着头,看上去十分的虚弱无力,“三年前风起云涌,尘埃落定,你在灿烂辉煌中走向光明,而我不过是一具随水东流的死尸……” 凤小楼猛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叶理,那张曾经十分相似的脸早已变得不同,三年时间,叶理在风霜磨砺中更加沉稳坚硬,而凤小楼却被鸦片浸蚀的面目全非。 “你们两个都是不疯魔不成活,你是外放的,疯的张扬,他是内敛的,疯在骨子里,所以,最后疯死在自己的世界里。”叶理悲悯的看着凤小楼,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死死守着这些,不放过自己?” 凤小楼嗤笑一声,“放过自己,不就是要认命?我凭什么要认命!啊!你说我凭什么!” “你不是不认命,你是不想放过让你认命的人。” 凤小楼在一瞬间空洞,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却惊恐异常,“我……” “你还是妄想着在你死之前能拉一个是一个,你恨不得把所有比你幸福的人都拉下水。”叶理冷冷的看着凤小楼,转而说道:“可是你有这个能力吗?” 无权无势,毫无依靠,说到底不过是个乖张的戏子,又有什么能耐去置人于死地,凤小楼自嘲道。 “可是,我只要把你拉下水就好了,叶理,只要你最后和我一样,我就死也足惜了……” 叶理敛眉,眼中露出锋利的光芒,凤小楼咧嘴笑道:“这参谋长身上大烟的香气,可真是沁、人、心、脾!” 凤小楼就这么邪恶的幻想着,幻想着那个和自己同样困于烟瘾的叶理,任他再清高绝代,也终要变成一个苟延残喘的烟鬼,想着想着,就开始阴里阴气的狂笑,封闭狭小的空间里,阴暗潮湿,这种尖刻的声音在军区监狱里回荡,如同鬼魅般骇人。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冰冻,只剩下凤小楼张狂绝望的笑声,两旁的士兵想要上前止住这声音,却被叶理抬手制止。 叶理起身缓步走上前,他的背脊异常挺拔,每一步都带着常人没有的傲气,凤小楼原本毫无知觉的猖狂嗤笑,在看到叶理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的声音逐渐的变弱,消寂。 “凤小楼,有一句话你还是说错了,我和你不同,至始至终。”他俯下身子,与凤小楼对视,暗深的瞳孔里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光彩。 这不是一个吸食鸦片的人该有的眼睛! 那么清澈透亮,光明四溢! 凤小楼在椅子上奋力挣扎,有一刹那,被反绑住的双手好像要去紧紧的掐住叶理的脖子,可是,那也只是好像。 “我意欲控制他人,而你只能被他人控制。鸦片?如果连这个我都戒不掉,那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叶理示意将凤小楼松绑带回监狱,身旁的两个士兵将将凤小楼押回牢房,凤小楼愤恨的转回头,用刻薄尖酸的声音说道:“叶理,我诅咒你!诅咒你!” 叶理转身回望,消瘦的脸庞在森冷的灯光下显得清冷异常,“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苟活于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求推荐~求收藏~】 凤小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身的戾气仿若被抽空,他痴痴地看着军装笔挺站在前方的叶理,挺拔的身子在灯光下被拉长,而他自己,就像一个残破的魂魄,在最阴暗处徘徊。 原来从不一样,他和叶理。 一切的一切,他加注于叶理身上的灾祸,只是他狭隘的自欺欺人,骗不了任何人。 叶理站在那里,看着凤小楼被带进牢房,才一把撑住自己身前的椅背,冷汗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滴落在灰蓝的水泥地上,掌心已被他的指尖刻出一道血痕,叶理却丝毫不觉疼痛。 叶理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白净的掌心中残红凄美。 毒瘾。 将数千华夏人民折磨致死,困苦致死的阴邪之物,如今困于他身,他必当销毁至尽,不留后患! · 凤小楼靠在墙上,冰冷的寒气透过他的背脊。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苟活于世。 叶理的声音回响在凤小楼耳边,如同淬了烈酒的刀锋刺入血肉,他发出尖刻嘶哑的笑声,苍白而绝望。 三年前在河水中漂流,不知苍天是善是恶,偏偏留他一条活路。如果当初在冰冷的河水中死去,也许他的怨恨不会存留在世间,也许他也不会接受这样心理上的煎熬。 当叶理以一种至高无上的姿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凤小楼突然十分怨恨自己多活了这三年,在叶理争权夺位站在顶峰之时,他却如蝼蚁匍匐于世,那种由内而外的自卑感,是凤小楼给予他自己的,那种叶理在无形之中强加的压迫感,让凤小楼的恐惧,慌张,迷茫。 凤小楼怕死,这三年中,就算他受尽屈辱,他也终究走不出那一步。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哈哈——哈哈哈哈——”凤小楼惨烈的哑声笑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吸食鸦片了,痛痒感如虫蚁蚀骨一般,凤小楼匍匐在稻草上抽出抖动着,眼泪溢出眼眶,惨白的脸,尖刻的模子,猩红的眼圈。 巡查的士兵看到凤小楼这个状况,打开门查看情况,看到快要口吐白沫的凤小楼,急忙去召唤医生。 当医生匆忙赶到时,看见灰蓝色的水泥地上泛着湿气,猩红的血液已经渗入地面,暗红浓烈。 凤小楼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脸色从苍白便成青色,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手腕处流出,触目惊心。 叶理在士兵通知之后便赶到监狱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凤小楼看到叶理的军靴,抬头望他,突然诡异一笑,叶理的眉头皱得更紧,转头问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长期吸食鸦片已是油尽灯枯,如今更是生无可恋,来不及了。” “叶理……” 叶理听到凤小楼的呢喃声,挥退身后所有人,然后蹲下身问道:“你想说什么?” “叶理,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凤小楼摇了摇头,感觉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近来突然想起来顾青砚说的一段话……他说,他顾青砚去哪儿,就带着我去哪儿,一生一世,我当初答应了他,可是三年前他带我走的时候,我却没有跟上,现在我要去了,只是不知道时隔三年,他还在不在奈何桥边等我……” “叶理,等我死后,把我和顾青砚葬在一起……”凤小楼缓缓地抬起手,抓住叶理的裤脚。 叶理看着凤小楼,摇了摇头,说到:“生前孽缘未断,死后何必纠缠。” “纠缠?”凤小楼闭上眼睛,“我如果不缠着他,我这三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连一个借口都不给我吗……” 叶理看着倒在地上的凤小楼,悲悯的叹了一口气,“人存活于世,必有自己的缘由。” “答应我。” “……” “答应我!”因为血液流失过多,凤小楼已经使不出力了,但在此刻,他却死死地抓着叶理的裤脚,像是要绞断一般。 “凤小楼,你从哪来,我便把你送回哪去,这便是你最好的归宿。” 叶理在最后也没有松口。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显得专断,偏执,近乎残忍。 可是却是因为他心底的一丝愧疚,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使他们彼此牵绊纠缠,毁了一个平凡人的一生。所以他不愿意凤小楼再怀有执念死去,变为阴魂抑郁飘散。 凤小楼也许是在遗憾中闭上眼的,但也许又不那么遗憾,他的眼睛闭的很自然,尖刻苍白的脸如鬼魅一般存在了三年,第一次再如从前一般安然。 也许凤小楼要的并不多,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交代,这样,他便可以安泰的离去,看似不留遗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于凤小楼的死,叶理也只能感慨世间变迁的残忍。也许在这十年中,最无辜,最无害的就是凤小楼,也正因为如此,他便成了最可怜的人。相较于他和顾青砚,顾上北,凤小楼的双手毫无鲜血,却被这世间的无奈无情的吞噬,血肉模糊。 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十年间,叶理在顾青砚和凤小楼身上得到了最深的体会。 叶理将凤小楼的后事处理好之后,便回到自己府中,一段回忆与一个人的身死让他显得过于沉重,周遭散发的气息不同寻常。 在他想要打开门走进卧室的时候,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味道,叶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推门而入,沉声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按照常理来说,顾上北你的身躯不应该在军部吗?!” 顾上北原本想唰的一转身避开叶理的目光,结果反应略慢被自己媳妇儿给扫射了,瞬间僵硬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叶理这时的感觉就像看到一只大尾巴狼没有偷到自己想要的食物,十分尴尬的偷瞄着物主甩着自己的大尾巴,叶理一瞬间额角抽搐,觉得这样子实在是太怂。 “躲什么躲,你转个身我就看不到你硕大的身躯了吗?” 顾上北一听,焉了,他摆正姿势蹭到叶理旁边,刷的一下跟个牛皮糖似的贴在叶理身上,“媳妇儿~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老爷们儿想死你了。 “一边去,不好好做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我不!我太想你了!想的无法好好工作!”顾上北就是个脸皮忒厚的老男人,说情话脸都不带红一下,巴拉巴拉就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关都关不上。 叶理伸出一根手指头,努力的把顾上北的头顶开,“离我远点,没工夫跟你闹。” 在叶理看来,顾上北就是典型的二世祖,仗着自个儿家里有权有势就胡闹,上班从不准点,下班赶得比谁都急,一年到头文件放在他的办公室里都能堆层灰,有时要他签个字,顾上北这小畜生一提笔还把自己的名字忘了,想想这些叶理就心塞,以后年纪大点估计都要吃上几颗静心丸。 我们的顾少帅被自个儿媳妇儿这么排斥就不乐意了,身躯以抖擞就抬头挺胸正义凌然的说道:“我没跟你闹!” “是!你没跟我闹,你就是天天胡闹!” “哪有!” “没有?”叶理一口热气呼顾上北脸上,开始数落:“你今年也二十八了吧,算得清军区的账吗?!” 顾上北翻腾一下眼珠子,默默地垂下手,嘟囔道:“算不清。” “你做上元帅这个位置也整三年了吧,文件看过几份你数的清的吧。” “数不清……” “数不清?!”叶理沉声怒道。 “我、我、我……” “手指头加上脚趾头搬上来给我一起数!” 顾上北彷徨的摊着自己的手莫名其妙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叶理,只见自个儿的媳妇儿正一脸怒火的看着自己,顾上北惊恐的捂脸后退,想要远离射程,“还是数不清……” 叶理冷哼一声,“出息!” 顾上北知道自己又被叶理嫌弃了,弱弱的蹲下身画圈圈——让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想媳妇儿!自己过来讨嫌讨骂!让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看到大字就打呼噜!连个算盘都打不顺手!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能展现魅力!结果自个儿媳妇儿傲娇还不让碰! 叶理啊叶理!你知不知道老爷们儿已经三天没上过你的床了啊!老爷们儿我被你冷落了啊你知不知道!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疼爱的小啊小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求推荐~求收藏~】 我们的顾少帅现在背对着叶理,盘腿坐在地上,重重的阴影打在身后,一脸青色,叶理头疼的扭了扭眉心,“我说。” “你说!你说什么!”顾少帅一听自个儿媳妇儿搭话了,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你就是嫌弃我!” “我嫌弃你什么了!” “你嫌弃我文化低!嫌弃我使蛮力!嫌弃我这儿,嫌弃我那儿!”顾上北仍旧盘着腿,转向叶理一脸不得了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其实顾上北骨子里就是个泼洒打滚的人,只是对别人不屑做,不过对着叶理,他也是没脸没皮只知道卖萌打滚,最终目的是希望自己的媳妇儿关心自己,宽慰自己,一味的贬低自己,不就是最后等着媳妇儿说一句,我不嫌弃你,你怎么样我都爱! 当然。 事实绝不是这样。 叶理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了,太阳穴的十字架一个个往上打,对于顾上北,简直是不收拾不行! “你知道我嫌弃你为什么不改。”叶理思考了很久,冷冷的说出了一句话。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瞬间石化,三秒钟之后皲裂,这时候顾少帅的心情以天崩地裂来形容都不为过。 媳妇儿果然很嫌弃我!顾上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两声回头看看自个儿媳妇儿,看着自个儿媳妇儿又一脸哽咽欲语还休,希望讨个安慰,结果叶理还是不为所动,直接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也不拉他起来,于是顾上北只能哼着小夜曲抹着小眼泪——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疼爱的小啊小草——” 叶理:…… 顾上北是典型的叶理不理理他就消停的,没过三分钟嗓子累了,就消声了,再做一会儿心理斗争,直接蹭过去抱自个儿媳妇儿大腿。 “嗷~媳妇儿,我饿了。” “所以。”叶理低下头看着顾上北甩尾巴,开口问道。 “我做炸年糕给你吃吧!我这几天刚跟聚香楼的厨子学的!”顾上北一脸狗腿的看着叶理,完全忘了是自己饿了。 好吧,我们的顾少帅一向秉持着绝世好男人的原则,媳妇儿还没吃欢腾自己绝不能吃欢腾,所以一定要把自己媳妇儿的胃伺候的服服帖帖。 “嗷~”顾上北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撒娇。 “准了,去吧。”叶理开口特赦。 顾上北一听这话,跐溜一下子就站起来,狂奔出去。 小样!我还不知道你叶理吗,东西吃爽了哪还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什么迟到早退的事早忘干净了! 养个小吃货好啊,养个外表清冷内心贪吃的小吃货更好啊,撒泼打滚外加一盘美食,什么事都雨过天晴,万里无云,我们的顾少帅一路上风和日丽,春暖花开! · 待我们的顾少帅飞奔到厨房,系上碎花小围裙,在砧板前拉起一个年糕条就开始切。 这个切年糕可是大有讲究,不能切的太薄,不然下油锅一滚就太硬,也不能切的太厚,否则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层脆皮吃的委实不过瘾,聚香楼的厨子说了,这年糕只能切成年男子食指的三分之二厚,这样不多不少,既有外面一层滚过油的脆皮,又有里面香软的年糕,出锅之后刷上甜酱然后撒一层辣粉,那滋味,可真是绝了! 顾上北将切在盘中的年糕条放下锅,一锅滚五六个,掐准时间捞出来,刚出来的年糕滋滋的喷着香气,甭提有多香了! 这样子做了一盘,顾上北刷上酱撒上粉,兴冲冲的端着盘子去讨好叶理。叶理鼻子特尖,顾上北还没进屋呢,就闻到了香气,便把文件放下等着顾上北进来。 顾上北缠着碎花小围裙,把门踢开端到叶理面前的桌子上,谄媚的说道:“媳妇儿,炸年糕出锅了。” 叶理这个小吃货,基本在美食面前是原形毕露,在他看到一盘油滋滋香喷喷的炸年糕之后,眼睛刷的亮了起来,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外脆里嫩!好劲道! 顾上北坐在叶理对面,看着自个儿媳妇儿一口一个吃的特香,真是成就感爆棚! “还有吗?”叶理一边吃一边问道。 “没了,所有年糕都下锅滚了,好吃吧?”顾上北喜滋滋的问。 “好吃。”叶理嘴里还塞着年糕,说话声有些模糊。 顾上北拿起筷子想要和叶理一起吃,结果叶理一抽盘子往自己身边一拉,下一秒又夹了一块年糕放到自己嘴里,嚼吧嚼吧。 “客厅里有顾小宸今天剩下的蛋糕。” 顾上北呆呆的看着叶理,伸着筷子的手还僵硬在那,眨巴两下眼睛,“你说什么?” 叶理一脸无辜的看着顾上北,塞着年糕的脸鼓鼓的,歪了歪头,倒是少见的可爱,“恩?” 顾上北捂脸长叹,敢情这小吃货想独占吃食,总算是懂了。 好吧!既然媳妇儿爱吃,那他顾上北就绝不能多吃一口!于是顾上北拿出了顾小宸剩下的蛋糕,坐在叶理身边一口一口的啃着。 于是顾小宸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很诡异的画面—— 叶理在呼哧呼哧的吃着年糕,顾上北一脸青色的啃着僵硬了的蛋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求推荐~求收藏~】 对于顾上北的尿性,顾小宸一向是深恶痛绝的,基本可用六个字形容——妻管严,没骨气,但是今天却觉得自己的兄长十分的悲催。 顾小宸看着埋头吃东西的叶理,觉得竖三条黑线都不够。 因为在他短小(?)的认知中,实在无法想象在众人面前一向以清冷干练形象示人的叶参谋长会在美食面前呈吃货状态,这简直无法用逆天形容,当然,换在顾少帅身上也是一样一样的,你敢相信在外人看来狠绝暴戾的顾上北是个在家里系着小碎花围裙的家庭煮夫吗! 顾小宸想了很多词来形容这对夫夫,结果觉得只能这么说—— 真是一对大奇葩!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真是绝不骗人! “Mr。gu,蛋糕好吃吗?”阿木把椅子拉开,将顾小宸抱上去,顾小宸当下毒辣的咬了一口顾上北,把正在啃蛋糕顾上北问道直冒冷汗。 顾上北默默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揶揄的顾小宸,也只能无语问苍天——作者,你的设定一定出了很大差错! “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顾小宸,你的史密斯先生没有告诉你吗?” 顾小宸盯着叶理盘里的炸年糕,迷茫的回过头,“史密斯先生只教授我他们国家的知识,当然,美德是共通的,请原谅我两天前因为急事忘记把这份蛋糕吃完。” 顾上北本来没啥事,现在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什么?!两天前!” 顾小宸没理会顾上北,直接转过头去对叶理说:“这样虐待东北军区大元帅真的好吗?可怜见的,都吃过期食品了。” 顾上北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不是说今天的吗?” 叶理把最后一条炸年糕吃完,感觉整个人都在朦胧状态,继续对被自己虐待的顾上北歪歪头,“恩?” “不是说好是今天吗——”叶理真的是、坑夫神妻啊! “我可能在时间上存在误差。” 顾小宸在旁边补刀,“这误差也真大。” “人生在世,总会犯错,顾小宸,你应该体谅。” “我很体谅啊,我十分能理解的。” 这时候,顾上北默默的站起来,蹲到墙角,开始画圈圈,嘴里嘟囔:“亏我一天到晚给你做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今天还来个炸年糕,你个没心没肺的小吃货!一天到晚把你老爷们儿搁脑后,太过分太过分太过分!” 顾上北挠墙感慨:“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疼爱的小啊小草——洗衣做饭——跪搓衣板——老婆高冷手残还不关心俺——” 天天当牛做马不给肉吃,老子多少天没站过你枕头边边了!老子多少天没和你打过啵了!老子—— 老子在你眼里就是没钱没势没地位! 好你个叶理! 我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自个儿在墙边扑腾一会儿,我们自怨自艾的顾少帅决定离家出走,以示权威! 顾小宸有些可怜的看着顾上北甩门离去,转头问道:“Mr。gu不会吃坏肚子吧?” “没事,他平时上战场打仗,天天雪球滚饭团也没见他喊肚子疼,不要白担心了,壮着呢!” 顾小宸默默的爬下座位,伸出手,阿木从边上走过来伸手揽过顾小宸,将他抱出门外。 第一次,顾小宸觉得叶理如此之凶残! “古书上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叶理既然不是女子,那一定是小人了。”顾小宸环着阿木的脖子略有所思道。 阿木缓缓地转头看向顾小宸,又缓缓的转了回去,没有说话。 突然,顾小宸沉寂了一会儿,问道:“阿木,你说那个女人……”平时乌溜乌溜两个大眼睛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您愿意离开参谋长和少帅吗?”阿木说道。 顾小宸抱紧阿木,没有说话,他今天想对叶理说的事,也终究未开口……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求收藏~求推荐~】 人生在世,一个人的存在总是伴随一个人的执着。 对于叶理,也是这样。 他对鸦片的深恶痛绝,由来已久,在看到华夏众人被鸦片吞噬,泯灭人性,遍地残骸,白骨生花的时候,年轻的叶理就知道,他终有一天会销毁这片污秽,还这方水土一片详宁。 这个事业也许要进行很久,甚至终其一生。 夜幕降临,繁星缀空,通往西郊仓库的路上仿若撒上银光,感觉是淬着冰的冷,一辆黑色轿车在幽静的黄土地上行驶,扬起黄褐色的尘土。 叶理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眼睛的酸涩令他敛眉。 长期吸食鸦片的人,极易困乏,喉咙干涩酸苦,眼角酸疼易流泪,叶理虽未长期吸食,但是有些困乏的症状十分明显。 是时候该戒烟了。 叶理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看似森然的仓库,百里之外都能闻到那鸦片的酸苦气息,没有多少人把守在那里,因为这块地,数十年来都是被默认的鸦片聚集地,为东北的政客军事家谋取地下暴利的仓库。 “哼!”叶理冷笑一声,眼中透出寒光,如刀锋般锋利。 “参谋长,再往前就是仓库了,我们要开进去吗?” “不用,停车。”叶理打开车门,空气中酸苦的味道显得更加浓重。 他本能的皱眉显示出厌恶,但这股子气味却让他的身骨舒展开来,渗入五脏的药性让叶理对鸦片的任何产物产生牵绊。 但,这一切就要终结了。 叶理走到仓库前,身后跟着一群士兵,看守仓库的人看到动静举起了手枪,立马被身后出其不意的士兵卸了枪支。 天太晚了,叶理眼角的酸痛持续着,更加困乏,他掏出口袋中的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橘红的光亮在黑夜中闪动,明明暗暗,星星点点。 被制伏的两个人还在挣扎,叶理喷出一口烟雾,眯眼说道:“你们的东北总代理上野菊田已经招降了,这块地你们也管不了了。” 两个人显然听不懂叶理的话,吼叫了两声自己国家的话,恶脸相向。 叶理看着他们嗤笑一声,“连中国话都听不懂,你们也好意思踏上这片土地谋生?”随后转向身后的士兵,示意道:“泼。” 森然的仓库里里外外都被燃油浇灌,一时间,弥漫着浓烈的酸苦刺鼻的味道,叶理撵着烟头,吸完最后一口,火星蹿延到玉白色的指尖,他抖了抖烟灰,将燃着火光的烟头扔向油泼中。 “烧。” 刹那,火光四起,这片污秽的沼泽在黑夜中燃烧。 士兵将火把持续的丢入火堆,火势越来越大,直冲黑幕,幽红的火光映照在夜空中,浓雾中透出一片片的暗红。 爆裂声,滋熔声在叶理的耳边响起,他长久的注视着这片光亮,热气向他的脸盘喷涌,却不撼动他丝毫。 这片暗黑的土地在烈火中焚烧,黑色的汁液渗入泥土,向四周蔓延。 直到这座仓库在轰然中倒塌,叶理才开口说道:“时刻关注火势,确保大烟全部销毁,火势熄灭后及时铺上石灰石,禁止不法之徒偷入提炼,违令者,当即斩杀。” 所有执行命令的士兵立直,靠脚。 叶理转身退出火场,一片火光在他身上褪去,叶理坐回车中,他重重的靠在后背上,喘着粗气,这时候才发现,他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不是熏出来的,这是由内而外颤抖出来的。 叶理张开右手,它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时间到了。酸疼在四肢蔓延,在叶理的观感中暴虐。 “回府。”叶理低沉嘶哑的说道。 汽车缓缓开出,在黄土地上留下一片烟尘。 叶理回到自己府上,快步走进自己房间,府中的军士佣人都急忙赶上来,却被叶理制止,只听得自己的长官命令道:“从今日起,府中不得任何人出入!军士严格把守!立即执行!” 他双手反扣上房门,虚脱的靠在门背上,叶理现在感觉自己酸软无力,寒冷刺骨,全身都在颤栗——毒瘾发作了。 “叶理,你准备好了吗?” 站在叶理对面的是顾上北和军区医院的陈华桐。 叶理平缓了一下气息,站直身子,沉声道:“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推荐~求收藏~】 出于对病人的考虑,专业的医师都不会赞成在家戒毒这个方法,因为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其危险系数大大增加,不说其成功率,就连人身安全也无法确保。 但是叶理的情况特殊,他所肩负的使命和责任让他必须在众人面前有一个正直光辉的形象,在这之中,容不得半分偏差。陈华桐很无奈,但在医生的前提下,他是一个军人,全力捍卫上司的名誉,稳定军心是他作为东北军区一级军士的义务。 叶理已经开始戒毒一天了,他的前期症状十分明显,胃部痉挛,长时间间接性呕吐,颤栗抽筋导致身体虚脱无法进食。 然而,这只是第一天。 顾上北给叶理喂了一些流食,避免他胃部被呕空了反酸,第一轮的反应已经过去,叶理微闭着眼在床上浅眠,其实他的脑子十分的混沌,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头重脚轻。 顾上北放下粥碗,走到陈华桐面前问道:“怎么样?” 陈华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参谋长的前期反应十分严重,长期的高负荷工作和精神压力导致胃部脆弱,平时未必看得出来,但在这种特殊时期,因为停止吸食鸦片,胃部会空涨,这会对参谋长造成很大的痛苦。” “接下来几天的反应会更加严重,少帅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顾上北垂手坐在沙发上,弓着背显得脱了力,他看向蜷缩在床上的叶理,很懊恼的撸了把自己的头发,“妈了个巴子!老子怎么就没看好他!怎么就没保护好他!” 陈华桐看着顾上北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传言已久,过去未经证实,如今就算明了,也绝不会开口。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感情,不需要世上的每个人去理解。 骄傲的男人,大抵如是。 “少帅,今晚参谋长可能会因为酸痛无法睡眠,再过一会儿可以吃一点安眠药,保持充足的体力是抗争毒瘾的必要条件。” 顾上北点了点头,“多谢陈医师。”他的声音深沉沙哑,显得十分疲倦,“天色已晚,陈医师先休息吧。” “我就在隔壁,有任何情况顾帅及时通知我。”说完,顾上北点了点头,陈华桐退下。 “恩……”不久之后,叶理很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他微微的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顾上北……” 顾上北听到叶理的声音,急忙走到床边,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叶理摇了摇头,前一段时间戒烟的剧烈冲击感让他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不适感久久在身体中肆虐,挥之不去,“没事,我就是有点累。”说完,叶理向顾上北伸出手。 叶理总在自己最需要顾上北的时候对他寄予最充分的信任感,这是十年之中情感的积淀,无可代替。 顾上北躺上床,把叶理搂在怀里,大大的手揉着他舒软的黑发,“疼就说出来。” 叶理往顾上北怀里缩了缩,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抱着我就好。” 你抱着我就好。 就算一路荆棘刺穿我身心,刀山火海艰险万分,只要你顾上北在我身边,我就绝不后悔的走下去,终此一生。 这两个骄傲的男子,在权利的顶峰用最坚定的爱意去守护两个人彼此的爱情。 不怕世人唾弃,不惧流言蜚语,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从此都是万里晴空。 “叶理,我顾上北只把此生爱恋倾于你身,至死不悔……” ☆、第一百三十七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夜色褪去,晨光来临,日暮笼罩大地,却被厚重的窗帘挡在了外面。 屋内散发着昏暗的光,显得压抑而沉重。 叶理蜷缩在床上,胃部痉挛疼痛,他根本无法直起腰来,冷汗从他的发梢低落,在床单上晕开。 太疼了。 那种撕扯般的疼痛,深入骨髓的腐蚀,叶理觉得自己就好像被硬生生的挤压,碾碎,间接性的钝痛好像一把铁锤,击打在他的脑侧,发出嗡鸣声。 叶理死死地咬紧牙关,不想更加显示出自己的痛苦。 顾上北还在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该有多心疼。 叶理闭上眼,迟缓的转了一个身,背过顾上北,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可能不具有实质意义,但是却是叶理最最本能的反应。 顾上北看着叶理翻过身,急忙走到床的另一边,“怎么了?是不是更疼了?”顾上北看着嘴部泛青,脸色苍白的叶理,十分焦急的问道。 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了,按照陈华桐的说法,下一波毒瘾将会猛烈的袭来,顾上北看着叶理愈加皱紧的眉头,心疼的为他擦去脸上的冷汗。 这已经是第二天,熬着时间,一切都会好的,顾上北这样想着。 可是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 接下来的几天,叶理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意识,疼痛将他折磨的无以复加,顾上北和陈华桐轮流看护,但是却无法阻止叶理对自己的自残。 这是很正常的戒毒现象,对于每个戒毒者而言。 虫蚁般的蚀咬和深入骨髓的刺痛让叶理在求生的意志下本能的伤害自己,这是一种平衡感知的方法,可以让他得到瞬间的平复。 “啊——”叶理在压抑声中嘶吼出来,他一不小心翻滚到地上,头部撞击在地板上,那种疼痛却让他得到一丝快感——被腐蚀的感觉在一瞬间减轻,但也只有一瞬间。 他靠在床脚,用头死死磕着,一下又一下,越磕越重,额角开始泛红,不一会儿变成了青紫。 顾上北太累了,这几天虽然是他和陈华桐轮流休息看护叶理,但是过于焦急的他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睡眠,顾上北刚刚一个恍惚,叶理就滚下了床,还把自己的额头给磕青了,真是要把他急死! “叶理!叶理!”顾上北跪倒地板上抱着叶理,拦住他,“别撞,这个不能撞……” 顾上北死死地抱住叶理,感受他的颤抖,疼痛,叶理实在忍不了了,就开始咬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涌出,任凭顾上北上阵杀敌血战沙场,也看不下自己心爱的人受此折磨。 “我要帮参谋长打一针止痛针,减轻他的痛苦,参谋长已经很久没睡了,再这样下去撑不住的。”说着,陈华桐拿出药剂给叶理注射。 顾上北看着透明的液体缓缓的注入叶理的体内,怀中人的气息慢慢的平稳,因为高负荷的抗争耗尽体力,叶理几乎在一瞬间睡去。 “这里面含有安眠成分。”陈华桐对顾上北解释道。 在戒毒之前,陈华桐按照叶理和顾上北的意愿制定出方案,为了减少药物对叶理大脑神经的伤害,有些止痛药安眠药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进行这样的药物压制。 顾上北将叶理横抱上床,为他擦去汗水,在他额头的伤口上上药,一个大老爷们儿,仔仔细细的做着这些事,细致入微,也焦虑万分。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 看着心爱的人在炼狱中承受折磨,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若可以,我多希望伤痛加注我身,你百岁无忧。 若可以,我多希望与你共同感知,入阿鼻地狱。 可是只有你被伤痛焚烧,被酸苦侵蚀。我纵然心焦万分,也无法为你分担丝毫。 我的叶理。 你该多痛。 顾上北单腿跪在床上,俯身看着熟睡的叶理,眼圈泛红,他轻轻地拨弄叶理额前的碎发,柔光似水,“我刚刚在想,戒什么毒?一定要让叶理这样痛苦万分!不就是价值千金的鸦片吗!我顾上北还养不起他一辈子了!”他的声音哽咽,双唇颤抖。 “可是我知道……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在这世上苟活……所以,我一定……一定不能退缩。” 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而毁了他一辈子。 绝对不能! 他顾上北,要守护自己爱人的骄傲。 “少帅……”陈华桐今年四十了,千帆过尽的人生让他理解太多世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也能感知很多人感知不到的情感。 爱。 这种复杂的东西,如果能像眼前这两个男人表现的如此简单的话—— 呵。 性别,又算得了什么。 爱了。 永不退缩。 就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冯府。 冯国栋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拐杖,半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听着手下军士的报告。 “叶参谋长已经五天没有出门了,叶府内外戒备森严,严禁任何人出入,少帅这几天也没有查到踪迹……” 叶理和顾上北已经整整五天未出现在军部,这显然十分的不寻常!叶府戒备森严,肯定是出了大事情,而顾上北,冯国栋下意识击打了几下地板,嗤笑一声,这人精,虽然看上去事事不上心,可是绝对是要时时刻刻监视着东北军部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失踪?!现在顾上北除了和叶理在一起就没别的可能! “这两个人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冯国栋对他们两个人的忌讳,由来已久,随着年数的增加更加深恶痛绝!当初竟然放弃顾青砚帮这两个畜生!简直是瞎了眼了! 不过这也是冯国栋跳出了当时那个圈子来看,如果再回到过去,在叶理的筹划安排之下,顾上北的巧舌如簧之中,冯国栋会怎么选择,还真说不定! “将军,我今天查到军区医院的陈华桐医师被安排外出就职半个月,前往方向不详,被加入保密条令里。” 冯国栋听了这话眼角精光一闪,“那次事故之后叶理恢复的如何?” “按理说应该是痊愈出院的,但是,我在叶参谋长的在药单上查到大量的非处方药物,他的主治医师就是陈华桐。” 冯国栋这时候想起那天看见叶理颤抖蜷缩的样子,眸子变得深邃阴暗,这种感觉,就好像抽丝剥茧,真像在慢慢浮现。 “给我去查叶府的动静!一举一动!不得遗漏!” “是!将军!” 冯国栋的眼中透出血腥,如果,如果这次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他冯国栋一定要让叶理身败名裂! 三年了!太久了!让顾上北猖狂的太久了! · 其实戒毒的周期很短,一般四到五天脱毒,六到七天脱瘾,剩下几天就是康复调理期,只要戒毒者意志坚定且没有外界的诱惑,基本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在叶理被最后一次痛苦侵蚀,他瘫软在床上,冷汗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顾上北还保持着压制他的姿势——他跨坐在叶理身上,将他的双手牵制在床头,死死地扣住,不留一丝空隙。 他大口的喘着气,俯身看着在自己身下微睁着眼的叶理,有些失神的回想刚刚的场面——刚刚叶理就像失去禁锢的野兽,双眼发红,透出撕咬的血腥味,他就像要把自己狠狠的扯碎,狠狠的撕开,不留任何余地! 顾上北有些茫然的看向陈华桐,只见对方点了点头,在那一瞬间,一向勇武强硬的顾上北就像被抽空一样,斜躺在叶理身旁,他朝着天花板无声地笑着。 这是成功了吗? 终于结束了吗? 七天。 七个日夜。 一百六十八个小时。 他的爱人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他在无数次心碎中死死坚持,终于……结束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参谋长已经脱瘾,剩下的是恢复修养时期,但此时也不能怠慢,物理上的毒瘾易戒,但心瘾难除。”陈华桐说道:“这一阶段是最不能让人打扰的,若是让病人的心绪不稳,或是有任何触发病人心瘾的东西出现,那么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听到此话,顾上北严肃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其实此事可能会有变故,因为他和叶理已经在军部同时消失七天了,即使再好的借口,也无法压制众人的怀疑——参谋长和少帅去哪了。 这也许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也是有心者推波助澜的绝佳之词。 顾上北的眼眸紧缩,眼中是无限的杀意。 在这件事上,冯国栋沉寂的太久了,久到令人心慌,因为有着极佳灵敏感知度的野兽不会因为年岁的增长懈怠身边的事物,反而因为阅历而更加的敏锐,它的不动声色往往是为了伺机而动!一击即中! 如果此事暴露,那么顾上北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即使不留后路! ☆、第一百三十九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事实证明冯国栋确实是宝刀未老,甚至在这几年中越磨越锋利,在他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立马行动,绝不拖泥带水,只等磨刀霍霍! 什么保密条令,军人纪律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放屁!他冯国栋活过半百难道还怕这些!他现在就是要让叶理的丑态展现在众人眼中!他就是要让军部的人看看他们心中严谨自持的参谋长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剥皮抽骨!被舆论鞭挞致死! 冯国栋的眼中透着兴奋却极为怪异的神采,这几年的压抑仿佛在这一刻冲破,爆裂,燃烧! “冯将军!参谋长军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 “滚开!”在这一刻,冯国栋已经不再以一个军人的身份看待这些拦在他面前的军士,他暴怒,愤恨,他要除去一切拦路之人! “军令不可违!”叶府门口的军士沉声说道。 冯国栋鹰隼般的利眸注视着眼前的军士,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举枪上膛,一时间,硝烟味在众人周身弥漫。 “老夫行军打仗近四十年,还没有人拦得了我的路!”他的面部尖利,皱纹如深壑,就是在这样一张脸上,那双阴狠的眸子才显得尤为的慑人。 军士迟疑了。 参谋长确实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但是真的要和眼前这个军部元老对抗吗? 军事上的理念在政治上未必适用,而不管是叶理还是冯国栋,身处高位,行为处事绝不可能单单靠刻板的军事理念支持,很多时候,他们更倾向于适用的政治思维。 冯国栋手下的人十分的懂得看形势,两派相争如若没有退路只能两败俱伤,于是便说道:“叶参谋长身为军部高层行政长官,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擅离职守一周,军方需要核实他的身份及处境,确保参谋长的人身安全,以此稳定军部核心力量。” “这是身为军部成员必须履行的义务,凌驾于任何人,任何军衔职位之上!” 军士敛眉沉思,冯国栋冷笑一声:“哼!一个与权力中心毫无交集只得听命的军士!若是因为今日你的阻挠而让军部内乱,你如何担当的起!”冯国栋双手撑着拐杖,扫视面前的下级军士,沉声道:“给老夫让路!” 很多时候,唯一的指令会被各种权力阶层所阻挠,在这种阶级压迫下,处于下级的人似乎毫无反抗之地,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魄力去反抗施压阶层的。 冯国栋带着自己的人走进叶府,这个在内部井然有序的府邸,透着如同其主人一般对待外人冷峻疏离的感觉,很生涩,很压抑。 对于冯国栋来说,在他妄图剥开这层厚厚的封层让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就取得了绝对主动的地位,在这样一个强势,洞悉全局的地位上,他却感觉到一种局促感!这是他活了五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的怒气仿佛被这里的空气硬生生的压制住!让他血脉喷张,却无处发泄! “将军?”冯国栋身后的军士诧异的看着他,这个原本该径直闯入主卧室的人竟然突然停止住脚步——调整气息?! 冯国栋冷静了数十秒,他的利眸紧紧盯着那扇大门,然后说道:“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这句话冯国栋说的咬牙切齿,因为这扇门背后就是叶理的万丈深渊! ☆、第一百四十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冯国栋想过很多场景,在这扇门打开之后,或许是剑拔弩张的火力攻击,或许是一个戒毒之人的狰狞丑态,更有可能是叶理根本不在这里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叶理不仅在屋中,还以一副处之泰然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 这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叶理正在扣自己衬衣的扣子,他侧身而立,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阳光下有着剔透的光泽,他的举止优雅自然,仿若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对于贸然闯进的这些人,他显然一个都没放在眼里——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轻蔑,却将这帮无知的闯入者瞬间踩在脚底。 等到他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扣好,这流畅自然的举动终于结束,清冷凌冽的声音穿透一切,“数日不见,冯老将军仍旧精神矍铄啊。” 这个角度很微妙,也许这是叶理与生俱来的感觉,他可以始终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去压迫身边的人,在一个最适当的角度,用一个最深刻的眼神。 所有人都在叶理侧身转向冯国栋的那一刹那看到他眼中的笑意,这种轻蔑被隐藏的很好,似有若无,又隐约被人真实的感知到。 这种无声的,捕捉不到的东西,往往最让人怒火中烧! “叶参谋长也很是精神啊,这几天在家中休息的如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如此完好安然的站在这里蔑视自己! “很不错。”叶理瞥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说道:“我不过是身体抱恙数日,老将军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抓人吧?” 听到这句话,冯国栋静默了,他稳稳的站在那里,风雨欲来,尖利的眼神阴暗可怖,让人联想到食人残尸的秃鹫,一双眼睛在腐肉前闪闪发光。 他枯苍的手婆娑着红木手杖的龙头,好像要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突然,冯国栋开口道:“退下。” 身后的军士诧异的互看一眼,这是什么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退下!”冯国栋怒吼,狠狠的用红木手杖敲打地板,纯木的地板发出沉闷厚重的响声,昭示着冯国栋极致而压抑的怒气。 “是……” 叶理看着眼前的情景,轻笑一声并不言语,好像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据我所知叶参谋长应该已身染毒瘾。”冯国栋向来是个狠辣的角色,撕破脸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 叶理挑了挑眉,精致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别样的风采,要不是冯国栋知道他处于戒毒期,他压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深受毒瘾困扰。 有些人生来就有躲避灾祸的天赋,也许可以归功于宿命,但冯国栋觉得更应该感谢叶理出色的演技——可以抑制住颤抖,控制住恐惧,用完美的状态迷惑敌人。 都说修炼成精要成百上千年,这叶理!短短十年到真是脱胎换骨了!抽筋拔骨也没他变得这么彻底的! “不瞒冯老您说,我叶理既然让您进来了,自然就有能耐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任您再眼观八方也是枉然。” “不过换句话说,人生在世,太多变故,也正因为这些才有意思。”叶理轻笑,看着冯国栋,“要是我叶理真的这么轻易被打败,您冯老赢得未免无趣了一点。” 冯国栋突然大笑起来,随后阴沉道:“想要置人于死地,何来有趣无趣之说,无用之人故弄玄虚罢了。” “冯老之魄力,叶理当学之一二。” “善诡辩者,非你叶理莫属。” 叶理眼波流转,在暖暖的阳光下带着清雅的笑意,“冯老这诡辩二字用的极佳。” 冯国栋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清瘦,单薄,但是身姿挺拔带着绝佳的傲气,身上透出淡淡的腐朽的气息,却在阳光下逐渐消散,这样一个男人,在祸乱之中不动分毫,尘埃不染…… 他今日的节节败退是因为时机未到还是早已错过时机…… “诡辩者到底缺乏底气,我冯某今日若是将你身患毒瘾之事公之于众,你又奈我何?” “冯老如何证明?您今日知晓我身染毒瘾,就算我在这不予否认,你又能拿什么证据?” “门外还有我的人,那么多双眼睛可不是瞎了的。” “死人就算看到了,也是不会说话的。”叶理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揽括乾坤,“在踏入这方寸之间那刻,你就已成瓮中之鳖。” ☆、第一百四十一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这句话一出口,冯国栋就在身后听到了上膛的声音,他没有转过身,只是稳稳站立在那里,冷笑一声:“参谋长和少帅真是好手段!” “不及冯老将军的狠辣。” “哼!” “今日冯老让众人退下之时,我们就有谈判的余地,时机未到,硝烟不起,冯老若今日丝毫不让,我们如何继续合作下去?” “合作?”冯国栋嗤笑一声,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上北上位初期,就直接任命韩益为军区总部副司令,这可以说是实实的打压了冯国栋,可笑的是他当时为了避风头根本不能出面制止,只能让这个棒槌的身份欺压在他之上! 而这些年来,明明暗暗之中,他们都成为彼此的绊脚石,一种相对稳定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裂,他要如何接受这样的合作! “人情往来不过是既得利益的驱使,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冯国栋沉沉的盯了叶理几秒,一个名字从他的唇缝间硬生生挤出,“韩、益。” 叶理轻笑一声:“看来冯老对其也是忌惮已久。” “哼!让人操纵的玩偶罢了!不过当年少帅可是亲自提拔了韩益啊!如今也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当年当上军区副司令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乐呵呢!” “当权者若无力承担,不如尽早退位,省的挡人道路,令人厌烦。”叶理这句话说得极为薄情,甚至于冷酷,“冯老将军也看厌他的嘴眼了吧?” 冯国栋没有说话,他在度量这句话的分量,叶理虽未说什么,但他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若他今日要和叶理撕破脸,韩益作为军区第三把交椅必定闻风而动,到时他和顾上北两败俱伤,谁还能顾得韩益! 他的牙关紧了紧,发出厚重的声音,“韩益这个盟友都被你硬生生拉来当挡箭牌了!” “冯老都说叶理善于诡辩了,善诡辩者,易于规避风险,生逢乱世,总要有一技之长傍身。” 冯国栋转身,顾上北身姿挺拔的站在他身后,面沉如水,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然后重重的拍了两下顾上北的肩,苍老的手掌在他的军装上发出摩擦声,有一种难以让人描述的感觉。 顾上北和叶理,在这十年中,就像被一条线牵扯着,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着,所做之事绝不多余累赘。 最大的信任莫过于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你的同伴,在很多时候,顾上北或者是叶理,都是处于一个这样的状态,丝毫不用惧怕后方的危险,也许这也是他们总能独占鳌头的理由。 这样一场争斗,被叶理和顾上北排演成一场谈判,把他们原本极具危险的关系又重新摆回了相对平衡的天平之上。 冯国栋甚至无法做出言语上的拒绝,因为利益牵制权衡,也是他最终想要的,至少在发现叶理以一种近乎完美的状态呈现在众人面前之时,他是这么想的。 他年过半百,做事毒辣,阴狠,在他手上败北之人数不胜数,而这些东西好像从来没有影响到顾上北和叶理,他们在纨绔下隐藏狠辣,在温润下透出杀机,就像两条喷洒毒液的毒蛇,让你不近分毫。 呵!有趣却极度恼人! 冯国栋和顾上北对视,一个久经沙场的暮年之人在眼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杀气,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压制住,他的眼中有着经久不散的气魄,深邃的,慑人的,已经不是他这个老人可以比拟的。 这一切恍若昭示这什么,但是谁都没有最真切的感知到。 冯国栋提起手杖走出门,门外的士兵自动的排成一排,丝毫不动,戒备森严的叶府内,一条幽深的走廊似乎绵延无尽,昏暗的灯光洒落在这个暮年的谋权者身上,凝重沧桑,而他身后,站立着两个年轻的权贵,在晨光的沐浴下,熠熠生辉。 自古成王败寇,相互争权者永远都是背道而驰,冥冥之中,命中注定,是谁功败垂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陈华桐说,刚戒完烟的病患会因为不能吸食毒品,无法达到精神上的快感而很少正常进食,这就是俗称的食欲不振。 顾上北一开始还担心叶理不想进食,想方设法的去弄些好的食材来做些诱人的点心,让他开开胃,但是当顾上北看着在厨房里一碗阳春面都吃的呼哧呼哧的叶理的时候,他也就只能对于陈华桐的话呵呵哒了。 也是,这小吃货都七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还食欲不振呢,没在聚香楼里面点个七八道菜就不错了! 这陈华桐确实是多虑了。 于是我们的顾少帅把衬衫袖子一捞,倒腾倒腾锅里的卤汁,再一勺子往叶理碗里一浇,那可真是十里飘香啊,他帮叶理搅拌着汤面,叶理透过雾气干愣愣的盯着,只差眼珠子掉出来了,顾上北把碗往叶理面前一放,挑出一筷子红汤面,笑道:“再尝尝。” 叶理一口咬上去,简直是鲜掉了舌头,唰的把顾上北手中的筷子夺过来,自己挑着面条吃。 顾上北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被腾腾热气熏红了脸的自个儿媳妇儿,幸福感急剧上升。 真好,自个儿媳妇儿又这么容光焕发了!就爱看他呼哧呼哧嚼吧东西的样子,有时跟只小仓鼠一样,可爱的一点都看不出是那个在众人面前清冷傲气的参谋长,自个儿媳妇儿这样子就给他自个儿看,顾上北心里美着呢! “今天怎么想到吃碗面了,平时早餐可是要逼着你诱着你吃的。” 叶理看了顾上北一眼,把嘴里的面咽下去,“饿了,而且我马上要去军部参谋处,吃这个管饱。” “再修养几日,军部那些事情不急着你处理。”叶理的身体并未恢复,才七日,顾上北根本不放心放他出去。 “不用了,脱瘾就够了,我不会被这些东西所诱惑的。况且你我出未现在军部太久,难免遭人揣测,刚刚冯国栋又来闹了闹,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我们还是尽早回去任职,以免多生事端。” “有时候上位者的存在,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叶理这句话确实说的毫无差错,冯国栋身为军部元老,又是军部第二把交椅,他的一举一动都时刻被人关注着,这种事禁不起推敲,别人只要思虑片刻就会闻风而动,而这时候叶理和顾上北又不在军中,其军心走向根本无法掌控。 顾上北听完后点了点头,“你自己当心就好,我是怕你心瘾未除。” “这种东西,我既然戒了,也一定不会去碰它了。”叶理说的淡淡的,眼中波澜不惊。 总有些人,可以挣脱出常理一意孤行,你可以把他称之为强大的精神力量。 叶理当如是。 · 顾上北是十分了解叶理的性子的,他往往喜欢在一汪死水中来个风雨动乾坤,简单的来说也叫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得你火急火燎,上厕所都来不及擦屁股,即使他在军部已经任职很久了。 军部各军士在遭遇参谋长突然袭击、立即上交周工作报表和连番批斗的轰炸下,处于濒临死亡状态,整个军部怨气冲天,但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谁让你们一群没眼色的东西瞎混! 参谋长一不在就没事儿在军部顶着天的浪儿!浪的连工作报表都交不上来,不是等着被劈头盖脸的骂吗! 德行!出息! 我们的顾少帅看着这帮被叶理完虐的小兵崽子们自然是一点都不心疼,恨不得在在他们窜来窜去的小短腿上绑个十来公斤的沙包,重不死你们这帮狗日的!一个个没个用处! 叶理在两个小时内雷厉风行的处理完所有滞留文件,还带动整个军部跟着他团团转,以一种最狂暴的方式证明他这个军部参谋总长的存在。 快很准,一刀只捅中心。 没有人再对军部参谋总长的存在感到质疑,当然,也不敢再有质疑。 顾上北对叶理的身体不是很放心,中午的时候就去看看自个儿媳妇儿,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叶理横躺在沙发上,头微微向外歪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因为天气太热,衬衫的扣子解了三颗,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叶理的锁骨,十分的……诱人…… 顾上北反手扣在门把上,整个人处于脑热状态,理智告诉他不能动不能动,可是三秒钟一过,下面的小顾少帅就刷的直了起来,还一翘一翘的,顾上北扶额感叹,谁让我是个健壮的大老爷们儿呢! 不行!媳妇儿身体虚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折腾他! 我们的顾少帅以仅有的理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想要立即出去,却不料—— “顾上北?”叶理朦胧的睁开眼,因为刚醒过来,微微的鼻音听上去就像撒娇一样。 撒娇?! 顾上北简直要疯了!这时候他竟然觉得叶理在撒娇!下身的小东西活跃的都快他妈抽搐了! 终于,顾上北唯一的理智被掩埋在大老爷们儿的体力之下,他重重的关上门,把叶理和自己反锁在里面,然后快步走过去一把扛起自个儿媳妇儿摔在办公桌上。 这下叶理是真的清醒了。 他吃痛的躺在桌子上,反手就想给顾上北一巴掌,妈了个巴子!竟然敢把我摔在桌子上! 顾上北的巴掌当然不是那么好甩的,他一只手拎着叶理把他翻了个身,将宽厚的胸膛贴在叶理的后背上。 (吡——) ☆、第一百四十三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在高潮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思维都会处于几乎停滞的状态,他总是懒懒的不说话,享受着余韵。他就是这样的,在任何情况下都喜欢把感官的东西放到极致。 顾上北把叶理抱到沙发上,这时候他觉得自个儿媳妇儿软软糯糯的温顺的简直不像话,恨不得啃上两口。 “媳妇儿啊。”顾上北环着叶理呼唤道。 “恩?”叶理闭着眼回道。 顾上北紧紧环着叶理,“没什么,叫叫你。” 这时候我们的顾少帅觉得这气氛真是太美好了有木有!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有木有!就要在媳妇儿脑子放空的时候搂搂抱抱这样那样啊有木有! “没什么你瞎叫什么。”顾少帅顿了顿,觉得这时候自个儿媳妇儿的声音不大对劲,软软的鼻音已经没了,听着现在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嘎嘣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来。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好久都没出去了,是不是找个日子出去逛逛……”我们的顾少帅尴尬的笑了两声,谄媚道。 “逛?你文件看完了?还有时间逛?”说完,叶理冷笑一声。 顾上北尴尬的扑棱扑棱眨眼睛,然后偷偷瞅了一眼自个儿媳妇儿,只见叶理傲娇的挑了一下眉,嘴角勾起,邪邪的瞥了一眼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顾上北。 “额……” “放手。”顾上北一下子松开自个儿媳妇儿。 叶理起身开始穿衣服,除了湿湿的头发和余韵未消的脸颊,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个人刚刚享受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 顾上北有些受伤的撇了撇嘴,郁闷的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看着自个儿媳妇儿一件件套上刚刚被自己扒下来的衣服。 叶理就是个典型的翻脸不认人的人,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他们都滚了千百次床单了,除非睡着,哪次叶理不是一下子就恢复那个冷清的样子!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好骗,顾上北脸一拉下来,叶理看自己的爱人不开心还会哄哄,现在好了,别说脸拉下来了,就是离家出走自个儿媳妇儿也不会抬一下眼,顶多说个,整个东北哪儿不是顾上北的地?他爱睡哪儿就睡哪儿,你害怕他亏待了自己? 嘿!这句话还真是说的实在! 从此顾上北脾气也不撒了,也不离家了,认命的呆在自个儿媳妇儿身边,没事灭掉几个潜在的情敌威胁份子,不然你以为这么些年凭叶理那张唬人的脸,能不招惹几只蝴蝶?美得你! 在顾上北的想象中,生活应该是这样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轻轻地吻醒睡在他右侧的爱人,叶理睡眼惺忪的醒来,朝他露出最清雅的笑颜,然后对他说,上北,早安,那柔柔的声音应该甜进心坎里,随后我们的顾少帅率先起来穿好衣服,去厨房做热腾腾的早饭,等早饭做好,叶理才懒懒的出来,春秋的时候最好穿件松松垮垮的毛衣,驼色的,看着舒心。自个儿媳妇儿应该是最喜欢吃自己做的早饭的,透着满满的幸福,吃完了早饭,他们会一起出去逛逛,暖暖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肩上,温暖安详。中午的时候,他们会在聚香楼占个最好的位置,来壶小酒,上些精致的小菜,他们两个天天说地,肆无忌惮。下午的时候,他陪着叶理睡个午觉,然后就在家里看看书,研究研究食谱,到了晚上,两个人又出去逛逛夜市,直到深夜。 而现实生活显然不是这样的。 阳光再明媚,除非叶理心情好允许了,自己醒来是不会有枕边人的,囧。就算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叶理,自个儿媳妇也不会来个早安,上北,最多的也就一句,顾上北,你几天没去军部干活了,囧。更别说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懒懒的走出来吃自己做的早饭,叶理可是一年四季穿白衬衫狂人,其偏爱之凶残无以言喻!囧!还有什么逛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不拉着你开车巡街算是疼爱你了,你还指望拉个小手散个步?做梦去吧!囧!!! ☆、第一百四十四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顾上北想想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了爬上自个儿媳妇儿的床,上房揭瓦无所不用其极,二十八岁的男人,老的跟什么似的!心累啊! 叶理你个不省心的小吃货!都怪老子当年疼惜你没舍得好好调教你,今天才夫纲难振!顾上北那个悔啊!可是换句话又说了,当年要让你调教,你老爷们儿舍得吗?顾上北也就那点出息,那点狂躁脾气都撒别人身上了,自个儿媳妇儿不宠爱过度算是还有点理智了! 顾上北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头埋在臂膀里,半天都抬不起来。 叶理捡起地上的衣服,一把扔顾上北身上,“穿好衣服,给我好好走出去。” “叶理!你就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一点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下床?如果我没记错,刚刚你把我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啊?顾上北?你胆子愈发大了啊!” “换个地方有情趣!” “谁让你随地乱发情了!” “谁让你制服诱惑了!” “你他妈放屁!我哪里诱惑你了!”叶理急了! “你他妈半敞着这衣服睡得倒香!也不管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叶理!你说你虐不虐待人!”顾上北直喊冤! 叶理被顾上北一哽,倒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话说了!就你有理!就我不对!你是我媳妇儿我怎么就不能让你暖被窝了!你看整个大东北有哪个大老爷们儿自个儿暖被窝的!你就不能好好和我一起睡个觉啊!” 顾上北也不管什么有脸没脸,站起身子叉腰吼着,幸亏长得五大三粗的,不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反正没外人看着,在自个儿媳妇儿面前撒泼打滚他碍着谁了他! 叶理看着顾上北真的是没了头绪,被膈应的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来一句:“……你赶紧走!”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顾上北他脑仁疼! “我不走!”顾上北一下子挡在叶理面前。 “那你留下来看文件!”叶理恶狠狠的使出杀手锏。 “……” “留,还是不留。” 顾上北看着叶理,咬牙切齿,“你够狠哈!”顾上北知道叶理是绝对做得出来的,砸一打文件放在自己头上,一边逼着自己批阅一边数落自己,噼里啪啦要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怎一个舒爽了得! 我们顾少帅不干了!大老爷们儿也是有骨气的!凭什么就被你牵着鼻子走!顾上北套上衣服裤子就想走,却突然被叶理叫住。 “你等等!”顾上北心里一突愣,转身望过去,只见叶理扶额无奈的指着自己的办公桌,“快去给我弄干净……” 顾上北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茶杯碎了,文件撒了一地,桌上还汗津津的,说不出的销魂。心想,哟!害臊啦!你叶参谋长不是拽的二五八万翻脸不认人吗!也会害臊?臊死你个小白眼狼!舒爽了就把自个儿爷们儿踹下床!连点抚恤都不知道给! 顾上北在叶理面前本来就没脸没皮的,刚刚还想有骨气的甩了屁股就走,现在立马打水擦桌子,骨气脾性这种东西都是虚的!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就好了,对于自个儿媳妇儿还是来点实质性的东西,比如幽幽的体香,暖暖的被窝…… 当然,顾上北这个军痞显然不是吃素的,他一会儿擦擦这儿,倒腾倒腾那儿,没事埋汰叶理几句—— “哟!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重?”顾上北瞅瞅坐在沙发上的叶理,一脸邪恶。 叶理:“……” “诶呀妈呀!都这么久了,这滩水怎么还在这儿!别是什么其他东西吧!” 叶理:“……” “我勒个去!……” 叶理走上前一把拿过顾上北手中的抹布开始擦台子,其力道之重足以毁尸灭迹!紧接着,利眸一扫射,恶狠狠地看着我们的顾少帅:“你个流氓!赶紧给我走!” 顾上北一脸呆滞,“……” ☆、第一百四十五章【求票票~求收藏~求推荐~】 巷尾的小木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髻,清清瘦瘦的样子,看得出当初美艳的容貌。 门口拦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显得不是很好看,女人低声低气的说了几句,中年女人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这位夫人,我当初也是看你样貌端正,出手不拘谨才把这间屋子租给你的,你在这也住了两个月了,这房租是一周一交,前几次你还交的准时,现在已经愈发不像话了,这房租都拖了半月了,今天我倒是要个说法!” 女人一脸愁容,哀求着说道:“张家大姐,妹子我也是因为近来手头不宽裕才拖欠的您,您宽容妹子几日,这大恩大德妹子不会忘了的。” “这几日又几日的!我们家不要开锅了啊!大姐我也是看你可怜不赶你走,你也不能这样没皮没脸的是不是啊,妹子……”张大姐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好像终于逮到了人,不吐不快。 女人被说的一阵尴尬,但也只好讨好,从乡下过来已经很久了,身上的钱财能用的都用尽了,可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不愿和她回去,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这儿耗着。 女人在周旋间听到了软软糯糯的声音,“萧女士……” “小宸……”女人吃惊的看着在巷子里被一个高大男人抱着的顾小宸,呢喃道。 张大姐瞅了两眼巷子里站着的男人和孩子,一下子止住的话语,她虽身于市井,但也懂得看人,只见眼前的男孩端端正正穿着西式洋装,料子是少有的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再看挺拔站立着的高大男人,一张脸刻板的犹如雕塑,不怒而威的,但是很有架势。 女人有些慌张的看着张大姐,张大姐倒是懂行情,开口就说道:“你有客人来我也不多说什么,看你身上穿的手上拿的也不是平常人买得起的,欠的房租你尽早,别让我再来折腾了。” “好好好,谢谢大姐了。”女人道完谢就转向顾小宸,一把抱住他,“乖孩子,你怎么找来了?” 顾小宸到底还是个孩子,万事不可能都处变不惊,他顶多仗着顾上北宠他,叶理疼他没事倒腾几下,真正遇到事还是不能很快冷静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红着眼憔悴的样子,有些迟疑道:“阿木去查了……他说我的娘亲叫萧玉淑……” 抱着顾宸的女人颤了一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您是叫萧玉淑吗……”顾小宸红着鼻子问道。 “我、我是,我是萧玉淑!乖孩子……我是你娘亲啊,你叫一声,叫一声……” 原来这就是自从老元帅去世后便传出死讯的萧玉淑,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宠惯一时的五姨太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元帅府只留下一个男孩,顾宸,小小姐也跟着不见了,很多人多说萧玉淑是跟着老元帅去了,顾上北和叶理自然也是有意而为之。 “娘亲……”顾宸还是个孩子,从他知事开始,他就隐隐约约自己少了些什么,当别人牙牙学语,叫着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好像从未开口发出这几个音节,他的生活中只有顾上北和叶理,他们之于他是兄长,是亲人,但是他们也从未向他提及他的父母,他只知道他是帅府的幺子,也是老元帅唯一的亲儿子,这个地位,就是顾上北也比不上。 “诶!乖孩子!你终于肯认娘亲了!你终于肯叫我一声了!”整整三年!萧玉淑离开了自己的孩子整整三年,如今终于和自己的孩子相认了! 顾宸有些慌张的看了阿木一眼,阿木对顾宸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夫人,如果您要继续见小少爷,那么我必须告知顾帅和叶参谋长,希望您谅解。” 萧玉淑一听这话,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顾宸是我的亲骨血!我见他还要征得外人的同意?” “夫人,老元帅临终之时将小少爷托付于少帅与参谋长,阿木只知道遵循老元帅的命令,不敢违背,如今擅自做主让您和小少爷见面已是过错,请夫人勿要为难于我。” 萧玉淑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权衡利弊。 叶理和顾上北都不是傻子,要如何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如何将顾小宸顺利的带走,或者说,如何与他们断绝最直接的联系,这些都是萧玉淑所考虑的。 “小宸,如果我去见叶理,你答应跟娘亲走吗?” 顾宸呆呆的望着萧玉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觉得眼前的萧玉淑有着一分决绝,还想有什么东西要撕裂,要爆破,整个空气中仿若充斥着不安分的因子,让人憋闷,心绪难平。 “小宸,如果可以,娘亲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永远在一起……” 顾宸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这一点上他充分遗传了他父母的基因,顾青砚和萧玉淑都是在军阀宦海沉浮的人,其情商智商定非比寻常。顾宸可以很快速的学习吸收他所接触到的事物,以一种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小孩所子没有的速度,他时常让人跌破眼镜,称得上一句天才。 可是这次不同,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切,他还是个孩子,万分渴望着自己母亲的关怀,可是他又隐约知道如果要选择这个生母,那势必就要离开叶理和顾上北,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那么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这一切告知叶理,让他们这些大人去寻求一个最好的方案。 可是顾小宸还太小了,他的生命中未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夺权之争,他从未被荆棘刺穿身心,他的世界被叶理和顾上北保护的太好,天下大同,民主共和,所以他不知道大人的战争在他看来会如此毫无理由可言,他更不会知道萧玉淑的出现又将这一切的一切推波助澜。 命运让我们前往何方,我们终究不可抵抗。 这一幕剧,始终不会落下帷幕。 ☆、第一百四十六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当叶理看着萧玉淑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三年时光可以消磨很多记忆,零零碎碎,断断续续,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最后只剩下只言片语。 曾经的萧玉淑很少和叶理有交集,除了那次几乎没有实质意义的利己性谋杀,其他的,不过是些场面上的交情罢了,而这次,叶理却感受到了一种威胁,一个来自女人天性的威胁。 “谁准许你进来的?”叶理冷冷清清的开口,十分的具有威慑力,连顾宸都不由得心惊。 “叶理……”顾宸轻声轻气的叫了一声,叶理却始终注视着眼前的萧玉淑,那种深刻的目光,仿佛要把人印刻在骨子里。 “叶参谋长,我今天来,是希望带小宸走。”一个女人的强大来自于最深层的精神力量,叶理眼前的萧玉淑,好像被这样的一种气韵充斥着,即使在叶理面前也丝毫不畏惧。 “你没有这个资格。” 叶理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怔,特别是萧玉淑她的面色在一瞬间惨白,但在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 萧玉淑心里明白,在这样一场对话中,知事者是她和叶理,如果是他们两个人交谈,那么萧玉淑在这件事上几乎毫无谈判的权利,可是这时候顾宸也在场,而他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萧玉淑必须强装出一种镇定,去平衡萧玉淑和叶理在顾宸心中的关系。 是啊,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自己的孩子说服相认,如今又怎么可以败在一个外人手上。 “叶参谋长难道想否认我和小宸的血缘关系?”萧玉淑反问道。 叶理的牙关紧咬,他没有说话,但在任何人心中都知道,这表示默认,过了半响,他开口说道:“带顾宸出去。” 萧玉淑一把拉住顾宸,把他牵到怀里,“我和叶参谋长的谈话,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让孩子听的,您何必要把他遣走?” “阿木!把顾宸带出去!”叶理一声怒吼,这么多年来他很少发怒,时间给予了他太多尘世沧桑,他变得内敛,变得宽厚,即使内心有波动,也被他掩盖的很好,可是在这件事上,叶理却由心底愤恨着,他觉得萧玉淑的出现打破了这三年来他维持的所有人的平衡,这个女人想要硬生生的挖出过往,剥开他所不愿意在提及的一切。 阿木走上前蹲下身子,想要将顾宸和萧玉淑扯开,萧玉淑却将顾宸死死的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放,而顾宸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傻了,他一开始的认知很简单,自己的娘亲和叶理见面,然后他们再谈谁来抚养自己的问题,整个过程应该是平和的,循序渐进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为争吵,变为撕扯。 这个孩子满眼含泪的看着叶理,而叶理至始至终却未看过他一眼,眼前的叶理是他从懂事开始所未见到过的,从前的叶理即使面无表情,也可以在暖阳下透出平和与温润,而现在的叶理犹如寒冰,慑人心魂。 “你为什么要把小宸赶走!你在害怕些什么!” 叶理怔了怔,随后开口说道:“我不在害怕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夫人,你不应该在这里和顾宸见面,换句话说,你没有资格和他见面。” 当年老元帅怜惜萧玉淑育有两子却要孤身远走他乡,便让萧玉淑带走顾凡乐,也好让孩子平安长大,如今萧玉淑却不守约定私自进入军阀内部妄想带走顾宸,这绝对是叶理,顾上北甚至是死去的顾振安也不会允许发生的事! 叶理挥开阿木,想把顾宸抱出来,“顾宸,今天军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不希望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我要求你立马回帅府,这些事情,我会再找机会跟你谈,你走,还是不走?” 叶理在顾宸心中的地位是处于绝对权威的,在这一点上连他的恩师史密斯都比不上,他相信叶理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同样也相信叶理所说的会再找机会跟他谈,所以他松开了萧玉淑,这时候叶理使了一个眼色,阿木趁机过去拉开了萧玉淑,叶理单手抱起顾宸就往门外走,却在打开门把的时候被萧玉淑的声音吼住。 “叶理!你和顾上北杀死了他的生父,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抚养顾宸!” ☆、第一百四十七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顾青砚的死一直是叶理心中无法道明的遗憾与悲痛,它们不见踪影毫无痕迹,但是却和叶理的过去有着最深的羁绊,即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过去转化为沧海桑田,这些东西也无法真正的消亡。 他可以端着自持,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声色权谋的战争,在此之中没有谁是对是错,有的不过是杀戮间的成败。可是叶理却无法忍受这些东西被他人硬生生的撕扯开,将他的冷静孤傲撕得血肉模糊,将他的挺拔燃烧的灰飞烟灭。 那个揭开尘封历史的女人被他用最残暴的方式遣走了,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然后他把自己锁在了房间,不见任何人。 顾上北来到叶府,看见的顾宸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了以前该有的朝气,那两条小腿也不在空中荡来荡去了。 “小宸……”顾上北蹲下身子想要去抱抱眼前这个孩子,可是却看见他的身体紧缩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警惕。 顾上北突然迟疑了,他不知道顾宸对于刚刚发生的这件事理解了多少,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已经对他怀有恨意。 他转头看向那扇紧紧关上的大门,突然觉得很冷清。叶理一定很累吧,他又包裹起了自己,这次就连顾宸也不想见了。 这个孩子从无过错,所以在世的大人们竭尽全力的想要去保护顾宸,就像所有父母一样,顾上北和叶理看待这个孩子就像是自己的独子一般,百般呵护,万般疼爱,可是顾上北知道,这个延续着顾青砚血脉的孩子,他与生俱来的血液往往会让叶理变得失措,不安,压抑,他的叶理,要用多少感情去压制心中对于顾青砚的亏欠,才能在这个孩子面前,把自己的疼爱宠溺表现的毫不费力。 有些东西,虽然从不说出口,但是却不代表不存在。 “小宸,我接下来说的话,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努力的听下去。”顾上北第一次去平和的讲述一段过往,因为他曾经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可是这次不同,他的叶理,将自己尘封于过去,而自己倾心照顾三年的孩子,也将自己埋藏于恐惧中。 顾宸到底还太小了,小的就算博古通今,也无法承受着世间的伦理背德。 “你的父亲叫顾青砚,母亲叫萧玉淑,我现在无法向你解释为何你不再是老元帅的儿子,顾宸,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 “大人的世界,其实非常复杂,我和叶理也常常被弄得焦头烂额,我们看似站在最顶端,实则不过是权谋中的一颗棋子,一个玩偶……我怎么跟你说什么叫权谋呢,你可以理解为一场战争,就像叶理曾经跟你讲的三国志一样……你的生父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名义上算是我的堂哥,你也知道的,我不过是老元帅的养子……当年我们为了争夺元帅这个位置,确实是厮杀了一番,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曹植和曹丕,但也不尽然,因为我和你父亲也只是为了生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活的更符合自己的期望……当然,这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如同你们孩子学习读书一样,你们想要认字,想要得到老师的称赞,那么你们就要花功夫,就要牺牲自己玩的时间,可是有些孩子就算花了时间也无法真正的掌握知识,而有些孩子,比如小宸你,却在获得知识的同时获得了老师的称赞……” “这样说你能理解吧,我和你的父亲可能最初的本意只是为了争夺那样一块只有一个人可以吃到的蛋糕,而没吃到的那个人,就被饿死了……” 顾宸在听到死字的时候惊恐的看着顾上北,他的世界观中,好像还不能很好的去理解自己身边人的死亡,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分的正常,他们经历的太少了,少的你不忍心去告诉他们未知的东西。 “而在这之中,叶理是站在我这边的,他是我的谋臣,我最好的伙伴,很多事情他都参与在其中,他的人生穿插在你父亲的人生中,有着莫名的交集,而在最后的最后,在我得到这块蛋糕之后,叶理的怜悯之心让他给予你父亲一点口粮,而我,却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在这些口粮里下了慢性的老鼠药……” 顾宸知道老鼠药是什么,史密斯曾经用它毒死了好几只在他厨房乱窜的老鼠。 “所以,你的父亲是我杀的,和叶理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这一句话好像落地的石头,发出了一声闷响,实实在在。顾上北在那一刻沉寂了,因为他说了这么多话,只是为了让顾宸知道,在大人这场谋权的游戏中,是他顾上北结束了顾青砚的生命,而非顾宸心中一直崇敬依赖的叶理,他需要这个孩子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样一句话,并把它牢牢的记在心里。它像是一种催眠,埋藏在人脑的最深处。 这就是顾上北,他总在最危难的时刻显露出该有的气态,可能是宽厚,可能是残忍,但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好身边的人,在他心中,叶理是他的爱人,顾宸是他和叶理悉心带大的孩子,他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去恨那个最最疼爱他的叶理,也不希望一直将叶理当做榜样的顾宸在一瞬间心理防线崩塌,所以他想要担起所有的责任,让他们两个人找到最初的平衡。 顾宸看着顾上北,他甚至无法开口叫出一声Mr。gu,于是他只能去依靠身旁的阿木,顾宸伸出手,阿木弯腰揽手将他抱起,然后看向顾上北,等着他的指示。 顾上北微微叹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先带小宸回去吧,好好看着,不要有丝毫差错。” 阿木点了点头,“是,少帅。” 顾宸紧紧抱着阿木的脖子,在离开的路上一直看着顾上北,顾上北看着这个孩子始终满眼含泪,心中不由得抽痛,始终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啊,这三年来,真的是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 待顾宸走后,顾上北走到了叶理的门前,他轻轻叩门,“叶理……可以给我开个门吗……” 房间里没有动静。 “叶理?”顾上北在门外占了片刻,房门才被慢慢的打开,他看见叶理的眼圈红红的,衬衫也不像过去那样整洁无褶。 他的叶理好像真的很累了,用嘶哑的声音说:“顾上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他清瘦的身影,在过去的世界里飘零着,默哀着,顾上北轻轻的揽过叶理,在他耳边说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有什么错,你的人生你的前途被我毁的一塌糊涂,然后你坚强的从废墟中站了出来,堆砖砌瓦,盖起城墙,就算被这些瓦砾弄的满手鲜血,你也为身旁的人守护出一片安详的天地。 叶理,你什么错都没有,命运给了你选择,你只是沉稳的走了下来,满身荆棘,刀山火海。 “有些事我应该处理好的,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没有人可以做到万无一失。”顾上北眼神暗了暗,“你错过了什么,就由我顾上北帮你挽回,决不让你在人生的任何一场赌博中落败。” “今天你应该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小宸我已经让阿木看着了,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叶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床,顾上北坐在床的旁边,看着自己的爱人渐渐的气息平稳进入梦乡,不由得微微叹出一口气。 十年了,他和叶理兜兜转转十年,中间经历了太多的人世沧桑,总有些人在不经意间消失,又在出其不意间出现,就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偶然,一种逃不开的宿命,比如是凤小楼,比如是萧玉淑……这样的冥冥之中牵绊着太多的人和事,他和叶理,应该去怎么面对,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生命中充满血腥,至少他和叶理都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种命途却让他们手染鲜血,秽浊不堪。 顾上北的直觉告诉他,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慢慢的掀开,让他和叶理,去面对过去年少的尘封的岁月…… 尽管他并不想承认。 而任凭顾上北的直觉再怎样的敏感,他也不会想到,那个他们抚养了三年的孩子,会在某一天,逃脱他们的庇佑,去往另一片天空。 在叶理看着惊慌失措的萧玉淑的时候,他简直是通体冰凉,就像是一块自身的血肉被硬生生的血淋淋的割下,而持刀者就是那个满怀天赋,自己细心呵护的孩子。 “给我去找……立刻给我去找!”叶理在一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他嘶吼,暴怒,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顾宸的时候。 因为他最终发现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孩子不敢面对他,他们,叶理,顾上北,也有萧玉淑…… 叶理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巨大的黑幕朝他扑面而来,随后他的感官一片寂静,犹如坠入深海一般,寂寥无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事情过去十天后,叶理坐上了火车,去往了南方。 那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归途,十年之后,他又重新踏上那片土地,他的故乡,上海。 在顾宸连夜离开之后,叶理因为身体机能的急剧下降而昏睡了三天,顾上北打探到顾宸的去向,便安下了心,因为如果顾宸是去上海,那么必定是去找他的史密斯先生,那么他的人生安全就会有保障,况且他的身边还有阿木,这个形体高大的男人一直是小宸的保镖,值得让他和叶理信任,当然,这肯定排出了他带着顾宸离开东北的事。 叶理在三天之后醒来,处理掉自己手上的紧急军务,将后续事物全部安排好,便离开了东北。 这时候已经入了秋,昨天还是热的人死去活来,晚上的一场大雨就将这片大地浇了个透心凉,顾上北在火车站给叶理送行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冷到了,即使他带着军帽,穿着长款的军用大衣,脚上蹬着宽筒皮靴,他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太冷清了,秋风瑟瑟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火车开动的时候,叶理探出窗口看向顾上北,顾上北看着自个儿媳妇儿有点不舍得自己的样子,噌的一下露出了大白牙,朝着他挥了挥手,“媳妇儿~一路顺风~到了给你爷们儿写信~” 当然,叶理是肯定不会给顾上北来点实质性的回复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上北,然后在车里端正的坐好。 顾上北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自己埋汰自己,你还指望你这伺候了十年的媳妇儿给你来句“当家的~我会想你的~在家看好狗娃子~”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孩子他娘的都跑了! 顾上北挺了挺身,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火车消失在尽头,直到没了车屁股也不舍得离开,他心里想,老爷们儿在怀里揣了十来年的小媳妇儿终于要回娘家了,怎么就这么心酸呢! 一旁的小兵轻声轻气的问道:“顾帅,我们要走了吗?” 顾上北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走走走!赶紧走!”大老爷们儿在这儿伤感个屁啊!伤感你个大头鬼! 但是他在跨步上车的那一刻,却还是回头望去,火车的轰鸣声早已消失,遥远的天际只留下绚烂的霞光,延绵无尽。 · 当叶理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在陌生中透出曾经熟悉的味道。 十年,这个城市在世界各国的入侵下变得愈加的繁华,在空气中就可以闻到它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到了晚上,更是纸醉金迷。在这片土地上,各式各样新奇的洋货堆积出虚华的经济泡沫,连当今的政府也要依靠着这个城市进行最根本的资金周转。 史密斯在中国各地游学之后,便暂时定居在公共租界里,叶理到了上海便直接往那里赶。 其实他对这块土地真的很陌生了,如果没有事先安排好的人来接送,叶理根本就不确定自己可以好好的找到来回的路。 史密斯见到叶理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吃惊,他们两个交好,史密斯知道一点叶理的成年往事,他没有想到叶理会踏上这片土地,但是脑子一转也知道了怎么回事,便热情的招呼道:“Li,好久不见!很高兴在上海见到你,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顾宸不是很想见到你。”史密斯一句话说得十分的兴奋,叶理在他有着异国风情的语调里,也只能下意识的笑笑。 史密斯把他邀请进了屋,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小别墅,精致安静,让人看着舒心,史密斯叫女佣给叶理上了一杯咖啡,叶理一反常态的灌了一口,精神气显得好了很多。 “谢谢你,史密斯。” “你好像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当然,我想要是我有一个闹腾的小孩子闹离家出走,我的精神也不大好。”史密斯笑着对叶理说道。 叶理耸了耸肩,放下了咖啡杯,“我的累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不知道跟顾宸说些什么,你知道的,这个孩子太聪明了……” “哦,是的,他是个小天才,常常问得我哑口无言,就像他刚来我这的是时候,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史密斯,你父亲去世了吗?我说我都快六十了,说老实话,我父亲还在世都点难度。”史密斯话锋一转,“顾宸知道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害怕见到你?” 叶理这时候显得十分的为难,他其实想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史密斯,因为他想让顾宸的授业老师帮着他开导这个孩子,可是他要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一个学者?让他跟史密斯说他和顾上北争权夺位排除异己,这就跟在书本网的叶家出了个叶理这个军阀是一样一样的,叶理无奈的摇了摇头,任凭他语言天赋再强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史密斯,接下来我说的这些话,如果你觉得污秽,可以随时喊停。” ☆、第一百五十章 【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史密斯听了这话正色道:“叶理,你应该相信我这个朋友可以帮到你。” 叶理听了这话,便把这些年来的事跟史密斯讲了一遍,其中的人物关系其实有些许的复杂,对于史密斯来说,要理清这些关系,着实花了不少脑力。 最后史密斯以精湛的语言总结了这样一句话,“所以顾宸知道是你杀死了他的父亲。” 叶理点了点头,无条件承认。 “哦,上帝!你的玩笑开的有点大!Li,你千万不要介意他老人家睡迷糊了!”史密斯在现在还保持着他这种异国的幽默感。 “事后我发现,可能这些事情的发生我很早就感知到,所以我并不介意你口中的上帝跟我开了多大的玩笑,真的,史密斯,我只要这一切来得及弥补,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史密斯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这显然比他的游学著作要难多了,可是他随即明朗一笑,“虽然你今天可能见不到小宸了,可是我觉得我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疏通者。” 史密斯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希望叶理现在去见顾宸,显然这样的时机并不对,这个孩子迷茫,害怕,还未经过第三者的疏导,那么叶理这个当事人就应该尽可能的避免接触。 “我期待你成为一个成功的疏导者。”叶理笑着说道:“我刚下火车,先回去休息了,我们改日再见,顾宸能够得到你的照料,我就放心了。”说完,叶理起身道别。 “你已经安排好住所了吗?我还想让你住在这里呢,毕竟你远道而来,可能都没什么舒适的地方休息。” “谢谢你,史密斯,顾上北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你的伴侣真是无所不能,他的能力接通了南北两端。” 史密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叶理莫名的停滞了一下,然后轻笑着开口,“是啊,我到今天才知道我的伴侣如此的神通广大。” 叶理走出了史密斯的小别墅,这时候的上海,已经被笼罩在灯光下,极尽奢靡,延绵无尽的灯海,透出疏离的光芒。 他靠在后座,满身疲惫好像让他的全身肌肉都僵硬起来,这种僵硬的质感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府邸的房间,顾上北为他铺满了羊毛地毯,那种柔软舒适温暖到了心底,他忽然很想顾上北,那个在明媚阳光下可以对他扯起最灿烂笑容的男人。 “参谋长,现在回旅馆吗?” 叶理点了点头,事实上就算这里是他生活过近二十年的土地,如今回来,他却无处可去,他没有心思游历这样一个没有家人的故乡,也无法将这次的旅途变为一场陌生人的观光,最后的结果就变成了,他只能将自己送回顾上北为他安排好的旅馆,在那里睡上一觉,确保第二天的精神饱满。 而在车缓缓开出的那一刹那,叶理侧头看到了一个人惊讶的目光,那一幕好像被时光所拉长的镜头,叶理也不由得停住了目光。 “叶理?!” “停车。”叶理下了车,看着气喘吁吁跑到自己面前的人,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里,遇到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叶理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叶理见到的是他在京师大学堂的学长,名字叫杜仓容,很秀气的名字,当初拉着叶理一起风风火火的办文学社,每天脑子里都有太多太多的国外先进思想,周周发表的文章都是语惊四座,算得上是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作者,叶理当时很钦佩杜仓容。 “我还要问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今天下午刚到的,来上海办点事。” “来上海办点事啊……”杜仓容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找你好久了……” 叶理看着杜仓容语塞的表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什么事吗……” 杜仓容叹了一口气说道:“恩师,三天前去世了。” 叶理的身子顿了顿,情感上好像听不懂这句话,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清清楚楚,并且领会了这样一句话,“三天前?去世了?” 杜仓容上前拍了拍叶理的肩膀,“你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对于叶子修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的那个凌晨,他的叔叔将他和顾上北送上火车之后,在晨光下的背影。 叶理是感激他的这位亲叔叔的,他以一种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宽容接受了他和顾上北的爱情,如果没有他,也许叶理也不可能和顾上北相守十年。 杜仓容将叶理带到一间阁楼,拉开了墙上的灯,很狭小的空间,屋子里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老师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更利于他思考,所以他总是喜欢呆在这里。”杜仓容蹲下去掏出一个箱子,然后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个信封,“这是老师留给你的。” 叶理接过信封,没有打开,直觉告诉他还有些事要被一层一层的剥开,“叔叔这些年在做些什么?” 杜仓容注视了叶理一会儿,说道:“老师一直不忘初衷,致力于促成民主共和。” 叶子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叶理太清楚了,在他这个亲叔叔留学归国后,他就一度不满国内的风气,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告诉更多的青年,我们这个国家不应该这样,愚昧无知,封建迷信这些都是他们这样新一代青年应该摒弃的东西,所以他在教授中慷慨激昂,在报刊上激扬文字,希望更多的人可以被唤醒,被触动。 这样一件事,一做就做了近二十年。 “在你走后的第二年,老师去日本交流了一个月,与国外的一些华裔人士达成了精神文化上的共识,并且获得了国内许多爱国富商的资金援助,在此后的几年里,老师在全国各地演说,将民主共和的思想传播到各地,他不怕各界的政治力量,在自己的身上标榜着民主共和,以示他的拳拳热诚之心。” “当然,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杜仓容环视了这间屋子,声音突然哽咽:“一个月前,这个屋子里都是老师的著作和他收集的各国言论,现在除了这个箱子,已经什么都没了,连老师也走了……” “老师他……” “老师这些年来因为毫无顾忌的演讲而竖了太多的敌,一个月前南京政府那边派人来拘捕了老师,还把他所有的东西给烧了,你的父母疏通了很多关系,但无奈和官府的关系并不亲厚,终究无力回天。” “我和几个同事一直在东北那片打听你,但是毕竟相隔太远,消息也不灵通,在老师去世之前还是没有找到你,却没想到冥冥之中注定了你又回到了上海。” “我们本想让你回来帮帮老师,毕竟你与顾上北……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顾上北是顾老元帅的儿子,他应该会与南京政府有所接触……这么说起来,叶理,这些年,你在干嘛?” 杜仓容看着眼前的叶理,十年时间将曾经的少年雕刻的更加棱角分明,他不太清楚叶理现在的身份,但是却能看出他无形中透露出来的气势,傲然挺立,沉稳大气,较之常人与众不同的,即使现在的叶理穿着一身西装,透着文质彬彬的气质。 叶理沉静了一会儿,他的眼中好像闪动着波光,在昏暗的屋子里透出柔光,但是他的嘴唇却紧抿着,透出冰冷疏离的感觉,这是杜仓容所没有见过的,以前的叶理虽然文文静静的,但是善于和身边的人交谈,他总是喜欢与别人交换自己的观点,热情而真诚。 因为那时候的叶理干干净净,他身后是万丈晨光,他的一切让人艳羡,倾慕,那些东西他毫不掩饰的在众人面前展示着,流畅自然。可是现在的叶理不一样了,他与过去隔离开来,他变得沉默,内敛,有太多太多的事不能与他人诉说。 “叶理?” “三年前老元帅去世了,顾上北成为东北军区的最高统领,我现在在军区协助他。” “哦……”杜仓容感觉到叶理不太想多说,便也不再问。 “叔叔出殡了吗?”这个是叶理最关心的问题。 说到这里,杜仓容的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眼圈通红,“当权政府那帮不是人的东西!他们禁止老师出殡,只准叶家接了人就直接土葬!现在还把老师扣在那边!我们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没有办法!可怜老师尸骨未寒,被人如此侮辱!” 很显然,叶子修多年来的游学讲课取得了很明显的效果,他以一种最决然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告诉他们民主共和的决心。如果叶子修出殡,必然会引来各方人士的祭拜,若是这些有共同思想的人聚集到一起,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件事我来解决。” ☆、第一百五十二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在听到叶理打电话之前,杜仓容一直以为叶理所说的解决是与官方地方政府进行交涉会谈,然后通过他在顾上北那里得到的关系疏通,这是很多接触政治的文人学者会用到的手法,他们的言论学术常常与政治相关联,但是他们的身份又始终游离在宦海之外,所以他们需要通过自己庞大的,长期积累的人际网络去疏通,从而达到自身最大意义上的言论自由。以杜仓容对现在的叶理的了解,他的思维认知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可是杜仓容显然想错了。 叶理在接电东北军部之后,事情的进展便极为的流顺利,一切介质都被打通,而这些仅仅凭叶理的几句话,他很快就与南京政府取得联系,并且接通上海秘书部,预约了自己到达的时间。 杜仓容一脸诧异的看着拿着电话说话的叶理,他的语调平稳有力,但是却透出一种不可抗力,他的话语中没有“请”、“谢谢”,有的只是最直白的内容,我是谁,你需要做什么,其他的,没有多说一个字,这种交涉更可以称为一种命令,简单直接,极具效率。 这是长期处于上位者的位置所凝聚的一种人格魅力,或者说是一种上位者对下属的压迫感。 叶理这些年到底以什么样的姿态生活着,处于什么样的一种阶层,这些也许就不言而喻了。杜仓容看向那封仍旧被叶理拽在手里的书信,突目光闪烁不定。 再见到叶理的时候,他已经穿着一身军装走出上海市政府,宽宽的帽檐遮住了叶理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削尖的下巴,阳光下的肌肤像淬了冰一样,冷峻英俊的让人移不开眼。 身后的小兵为叶理披上大衣,政府里的秘书恭恭敬敬的跑出来送叶理,半分都不敢疏忽。 杜仓容站在门外不觉喊出名字:“叶理……”他简直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文弱的小学弟已经从了军! 叶理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已经办妥,然后走下台阶,期间根本没有理会身旁跟着的秘书,神色间透出最简单直接的厌恶。 很显然,叶理对于上海政府扣押叶子修遗体这种不人道行为深恶痛绝。 “我已经让人先把叔叔的遗体送回叶公馆了,接下来的事,可能就麻烦你了。” “你不回叶公馆吗?”虽然杜仓容知道叶理当年离家的事情让叶家蒙羞,但是他还是觉得他应该趁此机会与叶父叶母见一面,南北两方相差甚远,想要再见一面并非易事。 叶理抬眼,眼眶红红的,叶子修的离世肯定让他很悲痛,他的语调迟疑着,一时间思绪万千,“我……没想好怎么见我父母……” 那个百世流芳的书香世家,看似温润宽厚,实则从来就端着世家大族的架子,内部的人被禁锢着,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去被迫符合着这个家族的法则。 叶理想了很久,甚至于来的路上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要以一种什么姿态,什么身份,或者说是什么理由回去见他的父母,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杜仓容看着叶理悲伤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是觉得你现在身份尴尬吗?” “算是吧……十年前我离开上海时,看的最后一份报纸上刊印着叶家与我断绝关系的声明书……那时候我想,我应该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资格以叶家子孙的身份回去了……” “不是这样的,即使断绝了关系,因为血缘的羁绊,仍旧有挽回的可能。”说到这里,杜仓容看到叶理的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微光,他突然很心疼这个曾经跟他共事的学弟,在十年之后,在心中卑微的祈求错过的亲情。 “可是当你崇尚另一种信仰之后,你就会与你的家族分道扬镳。” 叶理的身子怔了怔,原本挺拔的背脊逐渐的僵硬,甚至出现佝偻的姿态。 “叶理,你是不是早已身陷军阀?”杜仓容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句话,在看到叶理把一身军装穿的妥帖,英姿飒爽的走出上海市政府的时候,他的冲动就无以复加。 叶理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最后只是轻笑道:“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杜仓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叶家一直是清高自持的世家大族,祖上世代出忠臣,怎么可能看得上各路草莽出身,暴政强权的军阀?这样想来,又怎样可能容得下一个在东北军阀身居高位的叶理? 叶理的位高权重终究不可能换来叶父叶母的半点温情,甚至还会离这个家越来越远,他越是执掌一方挥斥方遒,对自己的家族就越是无力。 “当年你我同窗,对军阀虽不是深恶痛绝,但到底有自己的另一番想法,如今你位高权重执政一方,我就问你一句,是形势所逼还是随波逐流?” ☆、第一百五十三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秋风萧瑟,席卷着凉意,远方的落日缓缓地坠下地平线,残留最后的红光。 叶理的目光在远方离散了很久,待到余韵消散,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没有另一种答案?” 杜仓容愣了愣,“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既不是被形势所逼,也不是自己随波逐流,而是我最后被顾上北说服了。”叶理继而说道:“换句话说,我认可了军阀存在的合理性。” “华夏苍茫大地,数千年历史文明,如今外有各国蚕食,内有军阀混战,你竟然跟我说你认可了军阀的合理性?”杜仓容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诧异道。 “你觉得很可笑?”叶理轻轻笑了笑,“我却觉得这样的认知是我这十年来最宝贵的财富。” “仓容,以前的我与其说是个有志之士倒不如说是一个愤青,我盲目的去推崇那些国外的文化,向往他们的民主共和,我以为我站在最客观的视角,学习着最先进的理念,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深入任何一个政治集团的内部,去真正的感知,实践。” “前朝祸乱,这个国家曾经一度风雨飘零,而今看似民主政府掌控政权,实则如蝼蚁侵蚀腐木,当今政府的昏庸无能你我亲眼所见,我试问一句,若是南京政府真的一家独大,这个宣扬着民主的国家真的不会成为政治独裁?” “可是军阀才是真正的独裁!” “它不过是坐拥一方势力,既然无法去掌控整个国家,那么它的危险性就小得多了。国内各路军阀相争,长期来看,不可谓不是一种权利制衡,仓容,聪慧如你,难道想不明白?” “进入军阀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想要运行是有多么的困难,各方权利制衡,有时根本寸步难行,后来我渐渐懂得,时机未到之时就只能用各方权利牵制,否则一家独大,后患无穷。” “而我现在,觉得这个国家的时机始终未到,所以我认可军阀的存在,并且丝毫不会否认他存在的积极意义。” “你现在身处军阀,免不了会染上这些气息,一个人的环境对其的影响太大。”杜仓容说。 叶理轻笑一声,拍了拍杜仓容的肩,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样说确实不无道理,有时候我也觉得,一运用权力,做很多事都顺手了。” 杜仓容可能一时还不太能接受现在的叶理,不满的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常年接受先进思想,对于他人的选择从不多加干涉,只是觉得自己的小学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挺失落的样子,“我当年见那顾上北,就觉得他不是善类,当时上海闹得沸沸扬扬,你终究被他哄骗走了!现在更是和他站到了一条战线,想想倒真是气人!” “说到这里,我到一直想问,当年顾上北真的拿枪指了你?” 杜仓容说到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是指着我?不不不,真的,当他把我祖宗十八代给报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下一秒要是激怒了他,他一定崩了我!” 叶理想想当时的情节,竟然觉得十分的有趣,嘴角微微的勾起,带着青葱的回忆,“要是没有学长你的告知,我也就不会遇上这家伙了……” “如果我知道那家伙……反正就是他刨我家祖坟!我也不告诉他你叶理这个人!”杜仓容一脸懊恼。 叶理突然间陷入回忆,十年前的他们,在学堂的相遇,明明应该带着烽火硝烟,却在不自觉中透出旖旎的味道,散漫在两人中间,那时候的自己恍然无知已逃过一场政治谋杀,而那时候的顾上北还不知道自己已陷入这个名叫叶理的男孩的眼中。 他们相遇,相知,不同于当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同于世上的任何一段奇缘,那种莫名的,禁忌的爱恋,说不清道不明,却在冥冥之中已然注定。 “这些年,你真的过的好吗?” “仓容,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叶理看着杜仓容,他的眼中柔光似水,带着十年之中积聚的暖意,那是顾上北所给予的,无人可代替的。 “那我就真的放心了。”当初叶理逃婚离家,是杜仓容和叶子修帮的忙,杜仓容这些年就怕叶理过得不好,当时这个小学弟真的是养尊处优,虽然北上求学,离家万里,但家里的伙计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从上海去探望叶理,生怕自家小少爷有什么短缺,后来一人孤身在外孤独飘零,与家里断绝关系,唯一的依靠只有顾上北,万一这家伙是个不靠谱的,叶理又哪里拉的下皮面再来找他们。 “这些年来,我很顾上北最感谢的,一直只是你和叔叔,仓容,真的,谢谢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把杜仓容送到叶公馆后,杜仓容就进府安排叶子修的后事,叶理坐在车里,默默的点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但在情绪压抑的时候总是会来上一根,因此叶理总是随身带着。 叶公馆还是当年那样,可是隐约可以看出墙角的细纹和斑驳的纹路,这个繁盛的书香之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显出衰败的气息。 叶理静静地坐在车中,看着那扇紧闭的楠木大门,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很多这些年被记忆封存的的事情,烟雾弥漫中,叶理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穿着制服背着书包出门,母亲在耳边慈祥的叮嘱,告诉他生日的时候为他买凯司令的蛋糕。叶理的眼睛涩涩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叶公馆的楠木大门已经打开,阶梯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旗袍的女人,肩头披着一条坎肩,叶理的头探向车窗外,这一刻他的呼吸好像停止,胸口闷闷的,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 十年了,记忆中温雅美丽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苍老,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虚弱,消瘦…… 叶理的表情有些失措,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扒着车窗,苍白中泛着青色,“母亲……” 江淑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身去四处张望着,十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羁绊的感觉了。 叶理猛地躲进车中,将自己的帽檐压下,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在那微光中,印象中的身影和现在的身影重叠,变成在叶理心中愈加的亏欠。 叶理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眼圈泛出淡红,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下车去见江淑华,即使他是如此的想念他的母亲。 “开车。”叶理转过头对前座的司机说道。 “是,参谋长。” 叶理努力不让自己回头,不去回想曾经,不去感知这十年的亏欠,他想要在克制中平稳自己的情绪,却在最后不可抑制的低下头抽泣,像个孩童一般,捂脸落泪。 前面的司机不作声响,从后视镜望去,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将自己包裹在一起,孤独,悲痛好像侵染他的全身,弥漫在他的周围。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将这个享有至高权力的坚韧干练的男人侵蚀,好似在一瞬间被风霜雨雪埋葬,不可自拔…… 而叶理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是他母亲延绵悲伤的目光,那种不自觉的吸引,血缘的牵绊,让江淑华注视着远去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有这种错觉,他的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在某时某刻,某个不经意的角落。 “太太,该回屋了,老爷说要让您去商量二爷的葬礼。”叶公馆的下人们早已穿上缟素,开始准备家里的丧事。 “你看,刚刚那……”江淑华说到一半,才突然想去来这小厮来叶公馆才七八年的时间,不认识叶理,这一想,江淑华心里更是难受,十年了,都已经这么久时间了,他的孩子,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太,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江淑华失神的走进屋子,什么话也没再说。 江淑华走进屋子,看到自家老爷子站在列祖列宗面前,沉思着什么,便上去问道:“老爷子,二弟的后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叶传文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身子还算健朗,不过这些年一直有风湿骨病,南方这边天气一潮湿,便柱起了拐杖。此时的他一身黑色长衫,传统文人的打扮,显出了老文人尊贵的气派。 “明天就办了吧,虽然入了秋,但到底不能再拖了。”叶传文有些迟缓的转过身,声音沙哑,“当初让他不要与政府那般人纠缠,他就是不听!如今过身三日才被放出来,你看看……你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叶传文哽咽着说到一半,实在是说不下去。 “老爷子,二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您也想开点。” “你让我如何想开!好好的在京城当个教书先生怎么就委屈他了!怎么就要去发动那些学生!到最后让政府给弄死了!我……诶!要不是他的学生去那里疏通,在里面死了烂了又有谁知道!”叶传文想到叶子修的遗体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僵硬早已没了人气,身上都泛着青色,这哪是一个文人该有的样子。 “早些办了吧……子修一辈子最注重这些,再过些日子,该有多难看……”说完,叶传文挥了挥手,“走吧……”江淑华走过去搀扶着叶传文,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杜仓容。 杜仓容走到他们两面前,鞠了一躬,“伯父,伯母。” “仓容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二弟还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江淑华感谢道。 “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为老师做这些,仓容都是应该的,倒是……”杜仓容说到这里,险些将叶理的名字脱口而出,但思索片刻又觉得这事不好说出口,一来他不知道叶父叶母对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是怀有埋怨,另一方面,看叶理的样子,大概还是没有准备好与自己父母的再次见面,他现在说出来,未必是件好事。 “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伯父伯母,老师何时出殡?” “今天便设灵堂,后日便出殡。”叶传文说道。 “老师过身的消息一出,必有很多人前来祭拜,毕竟老师也是满园桃李,这些事还是有仓容来办吧。” 叶传文点了点头,“子修到底是教了一辈子的书,他的学生来也是应该的,那就劳烦你了。” “应该的。”杜仓容说完便向叶父叶母道别,回去通知叶子修要出殡的事。 等杜仓容走后,江淑华对叶传文说道:“我们花了那么多钱,都没有打通关系,这孩子家底也不是非常殷实,怎么就能把二弟给带出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孩子的门道,早就不是我们这些关在屋子里的读书人所知道的了。”江淑华听完后点了点头,像是被说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叶子修从教二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此次身故消息一出,各方学术人士都纷纷到访,听闻其死前遭遇,众人不禁扼腕。 政权变换,却无法使这个国家朝着光明方向发展,国民政府之中也是各方权利你方唱罢我登场,搞得民不聊生,再加上各路军阀蠢蠢欲动,边境之地屡遭劫难,真可谓是内忧外患。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叶子修敢对国家政局口诛笔伐,却惨遭如此下场,此次国民政府明摆着杀鸡儆猴,若不是各方疏通,叶子修的遗体怕是都拿不回来。 灵堂设得十分宽敞,叶子修的棺木放在最中央,堂前放着一张叶子修西装笔挺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看上去严肃忧愁,好像无时无刻不展现着对这个国家的忧虑。 叶公馆内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花圈,表达对这位民主共和人士逝去的尊敬与惋惜。 叶子修一生未娶,致力于民主共和事业,灵堂内也无子嗣为他守灵,杜仓容作为叶子修生平的得意门生,自然就为他打理一切。 “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来者是个垂垂老者,在京都是个十分具有影响力的文人志士,名叫王琨,他一直很欣赏叶子修的学术风格,更赞扬其威武不屈的反抗精神,此次得知叶子修身故,不远千里来祭拜,其诚信可见一斑。 “王老此次前来受累了。”杜仓容搀扶着王琨说道。 王老年岁已大,早过八十岁高龄,如今基本不能视物,更是步履蹒跚,“王某今生何其庆幸与叶先生结成忘年之交!其为国家忧患之心王某及不上万分之一二,其豪情壮志令王某此生钦羡!如此却含冤而死!苍天无眼,天妒英才!若可以!王某当以自己之命换的叶先生之欣荣!也不枉生于华夏!为之传人!” “老先生切勿如此激动!您为国学界泰斗,老师一向尊敬仰慕,若老师还在世,定然希望老先生您身体康健,福寿延绵。”杜仓容见王琨拄着拐杖不住的颤抖,急忙一把扶稳。 王琨双目无神,眼眶通红,他一把抓住杜仓容的手,嘱咐道:“仓容,你为叶先生最中意的学生,日后一定要继承他的衣钵,切勿因为政府之打压而有所动摇,叶先生的精神传承就全靠你了!” 听到这话,杜仓容哽咽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王老,您今日之话,仓容定谨记于心,此生不敢违背!” 杜仓容将王琨扶到后堂休息,让人准备了茶水,刚出门就有一起共事的伙伴跑过来,“仓容!不好了!叶公馆的大门被人堵住了!” 杜仓容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是一帮地痞流氓,但是我听他们说这些人是为政府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 杜仓容一听,暗道不妙,有些政府高官就是喜欢雇佣一帮三教九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也毁不了他们的声誉,倒是这帮老是在市井的泼皮无赖,看来是铁了心要来毁叶子修清誉的! “阿耀,你先叫人在门外拦着,千万不可以让他们进来,我现在立马去找个人,这件事只有他镇得住。”说完,杜仓容跑去了叶公馆的后门。 阿耀都来不及说什么,就看不到杜仓容的人影了,“仓容!你找谁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杜仓容要找的自然是叶理。 他是个十分心细的人,遇见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的观察留意,叶理给他的感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他的一举一动镇定自若,仿若揽括乾坤,风雨欲来自巍然不动。 如果说叶子修遗体扣押的事情被顺利解决,那么叶理也可以解决其他事情,这样的认知合情合理,并无差错。 而杜仓容的出现,确实让叶理有了一个回叶公馆祭拜的理由,对于叶理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叶理走下车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围在叶公馆外头看热闹,闹事的地痞已经闯了进去,管家带着人在外头拦着一些趁乱进去的群众,这帮看似淳朴实则愚昧的看客们,把这一切都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却不知道里面死去的不仅仅是叶公馆的一位贵人,还是将这个国家系于心间的爱国之士。 叶理突然很愤恨很悲哀,他的叔叔在这条民主共和之路上披荆斩棘,只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自己国家的处境,但是他走得越久,就发现未开化的人越多,他们只想过眼前安稳的日子,谁也没有兴趣去理会一个放眼全局的人,顶多只能成为笑谈。 “没想到老师辛劳一世,死后竟换来这般不得安宁。”杜仓容看着门外推攘的看客,满眼含泪道。 叶理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军士,两排士兵举枪开道,叶理身旁的副官对着空中开了一枪,原本吵闹的群众在一霎时安静了下来,叶理走近叶公馆的大门,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叶公馆自前朝落败之后便不再与官家来往,对于这些有正规编制的军队更是避而远之,叶家的管家到底是有眼色的,这些人必定不能放进去。 叶理摘下自己的军帽,然后对着官家说道:“李叔,是我。” 李守安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抬头凑近看了看,“少爷?”十年了,眼前的这个人长高了,变得更加精瘦了,轮廓棱角分明,军装下的身姿傲然挺拔,显出不一样的气质,叶理的脸刚刚被宽大的帽檐遮住,李守安还真的没有认出来这就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叶家少爷。 叶理点了点头,李守安颤抖着扶着叶理的手,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马上就去告诉老爷太太……” 说到这里,叶理却止住了李守安,然后对杜仓容说道:“我马上进去处理好这件事,你带人看好我父母。”然后对李守安说:“李叔,我马上自己去见父亲母亲。” 李守安想到叶子修的灵堂还有人闹事,自己也要在这儿守着,便说:“好,好。” 叶理走进灵堂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两排兵举着枪小跑进灵堂把在场的人给怔住了,杜仓容也知道叶理的意思,他父母年纪都大了,经不起折腾,他杜仓容得好好看着,别出什么岔子,叶理也好安心办他的事,于是杜仓容一进灵堂就走到叶父叶母身边,守着护着。 带头闹事的叫赵虎,看到叶理这一群人进来一时间不敢做什么反应,这些人一身灰色军装,看不出是哪个地方的,但是看看这手上的装备和来人的气势,他确实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理给叶子修上了三炷香,在他灵位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半响没有抬头,为了尊敬死者摘下的军帽被叶理死死的扣在手中平放,青葱的五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紫,叶母看着背对着她的叶理,激动的想要上前,却被杜仓容制止,而叶父撑着拐杖一语不发,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理起身之后转身看向赵虎,眼中的凌厉之气震慑人心,赵虎也算见过些场面,毕竟平时总为政府高官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有些胆量,当着叶理的面就开口说道:“怎么,叶先生欠了我们的钱,现在还不出来还搬救兵了?” “欠债还钱确实天经地义。”说完,叶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那今日你的帐算完了,这大闹叶家灵堂的事我们又该如何来算?” 赵虎被叶理这句话一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不过是为人办事,上头吩咐怎么难看怎么来,他也就放开胆子闹,反正叶家只是个书香世家,又自以为架子端的高,不与政府来往,自然没的靠山,今日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叶理掏出一张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签着叶子修的大名,叶子修常年奔跑各地举行演说,虽说有各方人士赞助支持,但到底是入不敷出,叶子修确实在外面欠了钱,而且欠了一笔大数字,因为这次叶子修惨遭政府抓捕,没来得及拿钱周转,又在监狱突然暴病身亡,这笔账竟成了别人毁他声誉的把柄。 “我确实查到叶先生有一笔外帐在外,但是这里的名头却是日本的花旗银行,我倒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张欠单的。”叶理抽过赵虎手中的账单,从上到下过了一遍,挑了挑眉,说道:“壮士真是好手段,这张账单确实货真价实,叶某可真是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废话那么多干嘛!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赵虎对着叶理就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他也知道叶家还不出钱,三十万的银元哪是说拿就拿的?上海政府想掏这么多钱也要掂量掂量! “还,怎么不还。”叶理拿过身后副官递上来的支票,大笔一挥就签了三十万银元,然后抬了抬手,副官将支票递给赵虎。 赵虎看叶理给钱给的痛快,到着实没了什么意思,讪讪地接过,低头一看落款,却着实吓了一跳,赵虎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这只票倒成了烫手山芋! “这……”赵虎迟疑道。 “怎么?这张支票壮士不敢收?”叶理的语气清冷,想淬了冰一样,说得赵虎一阵寒颤。 这张支票的落款是东北军区参谋处,就算他赵虎再没有见识也知道东北军阀可是名镇一方,虽然居于一隅,但到底也是威震南北,这大闹灵堂在赵虎看来本来是件小事,这下竟然惹到东北军阀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再看眼前站着的人必定身处军中高位,不然如何大笔一挥就签下三十万银元的支票! 赵虎收下支票,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叶理叫住,“壮士且慢,灵堂这笔账,叶某可是要好好算算的。”叶理说完,灵堂两边的小兵就举枪对准了赵虎,赵虎身躯一震,惊恐的看向叶理,知道这次真的是惹上了大麻烦!谁能想到毫无政治背景的叶家今日来了个大人物!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赵虎本来就是个地痞,不见得多有骨气,看叶理这么强势,自然知道自己早已处于下风,没什么可斗下去的,他身后的人也不可能在台面上帮他些什么,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怎么想都不值当!不如就在这儿服个软,也保个以后万事平安。 叶理双唇紧抿,双目不怒而威,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冽的气息,一身军装穿的身条挺拔,俨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压制得了的。这个年代,军权往往大于政权,而军政又不分离,单单玩政治的人搞不过军人,而军人又掌握着政权,在东北军区,叶理就是一个军政合一体,谁也动弹不得! “今天是我赵虎鲁莽了!我就在这里给叶先生口头认错!这位叶长官不让我赵虎起!我赵虎就一直磕下去!”说完,赵虎两腿一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实打实的对着叶子修的灵位扣头。 叶理颔首看向自己叔叔的遗照,即使在照片中,叶子修的脸上也溢满忧国忧民的愁思,只可惜他心中真正的民主共和还没实现,却已为自己的信念殉葬。 赵虎的扣头声响彻整个灵堂,两旁的人都不敢出气,他的头扣得实在,十个下来已经是满脸鲜血,一旁的女眷看到这个场面,都侧过脸眼目,实在是太过血腥了。 叶理并没有要让赵虎停下来的意思,他仍旧看着叶子修的照片,敛眉凝目,不作声响。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若让他人半步,那他人便得寸进尺,杀鸡儆猴这种事情还是做绝了好,叶理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如果不是他在向上海政府要人的时候多留了三分情面,人家当他好欺负,今日怎会叫这些乌合之众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难看了! 叶子修一世端着文人的架子,死后灵堂却被这种恶霸踏入,叶理真是想让赵虎磕死了才做罢! “今日设此灵堂只为祭奠我二弟,让人在这血流满面实在是有失他颜面,现在事已明了,这位长官还是不要过于为难他为好。” 叶理的身躯怔住了,缓了片刻后,他转过身,看向撑着拐杖站在叶子修棺木前叶传文,叶理的气息很不平稳,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竟恍惚了,眼前的事物,在他眼中晕开。 他那么害怕十年之后的重逢,害怕岁月流逝对他父母的风蚀,害怕日积月累中父母眼中的怨恨和失望,害怕到这十年中他刻意去遗忘,忽视,害怕到他进来之后也不敢正视他们的双眼。 可是现在的叶父太过平静了,平静到叶理觉得他没有看到自己。 叶理慢慢的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透过那暗灰的瞳孔,他只看到了自己的模子,不带任何感情,叶父的眼中毫无波澜。 “父……”叶理在那一刻发出颤音。 “这位长官肯不肯给老夫个面子?”叶理还未说完,叶传文便用的平稳的声音打断了他,叶理的心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叶理自嘲一笑,也是,自己父亲一生清傲,眼里怎会容得下他这个当初违背婚约离家出走,而今又深陷军阀的自己,怕是不乱棍打死已算是仁慈了。 “叶老先生既然开口了,那叶理自然放行。”说完,叶理挥了挥手,两个小兵拖着赵虎起身,叶理对着赵虎冷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的身后人,今日对叶家的灵堂之辱叶某必铭记于心,他日一定奉还。” 赵虎怔了怔,晕乎乎的站直了身子,他的一帮小啰啰上前扶着他,大有不甘心的意思,被赵虎甩了一下,随即跟着赵虎跑出了叶家灵堂。 妈拉个巴子!政府这帮狗日的把自己当靶子往上推!老子算是知道被他们摆了一道了! 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要回来了还有提成!这钱倒是还的爽快!可是东北军区的支票给他狼心豹子胆他都不敢去兑换啊!现在惹上个东北军阀的大人物!真是霉到家了! 晦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待赵虎走后,叶理才看向站在灵堂左侧的江淑华,叶母被杜仓容搀扶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叶理,她佝偻着背,泪眼婆娑,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叶理缓步走上前,想要去搀扶自己的母亲,抬手的那一刹那,却传来了叶父的声音:“老夫多谢这位长官救场,不过经过今日一闹,叶府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留这位长官了。” 杜仓容看了一眼叶理,摇了摇头,示意这件事缓一缓,不要当着众人的面闹出来,但是看到叶父如此绝情,不由得为叶理心寒。 江淑华不忍的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离家多年的孩子。叶理看着叶母的反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对叶父说道:“明日我会护送老师出殡,想来政府那边也不敢再派人多生事端。” 叶传文撑着拐杖半响没有说话,叶理的背脊在那一刻绷紧,他害怕自己的父亲拒绝他,虽然就算接受了他的提议也不代表叶传文接受了自己,但是他还是怕,怕那一声冰冷刺骨的寒音。 “那么,老夫就多谢了。” 听到这话,叶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叶理转身走向灵堂外。 刚刚的他,就像一个无力言语表达的孩童,生涩的说出几个支离破碎的话语,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叶理都想要在心中精心挑选安排,但最后的最后只是化作无声的雾气消散在空中。 叶理走出灵堂的时候,却被一个孩子猛地撞了一下,也是他心绪难平,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八九岁样子的孩童。叶理虽然消瘦了点,但也不是一个孩子撞得动的,反倒把人家孩子给硬生生的撞了出去。 叶理顿了顿,赶忙上去扶孩子,这孩子长得挺壮实的,小寸头,穿着黑色的制服,显然是刚下学的样子,叶理把人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身后就有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跑了过来,着急的问道:“正儿,正儿你摔疼了没?” 叶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头上戴着一朵小白花,显然是来奔丧的,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下等人,叶理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这人是谁,很熟悉的样子。 “娘,我不疼,我要进去看叔叔。”孩子稚嫩的声音让叶理愣住了,他无言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随后转身看过去。 江淑华像是很吃惊的站在那里,样子有些尴尬,叶理最终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离去。 人世间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十年之后再回首,叶理发现自己背负上了更多的罪孽,他将这些苦痛让这个家族去背负,也将更多的心酸苦楚加之于自己的母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现在的叶理更加无法面对。 江淑华看着孩子走出去,心中的苦痛更是无法言语,相隔十年,再见面却是连句问候都无法说出,道是母子情深,江淑华的心像是被硬生生的刮了一块肉一般。 刚刚的夫人拉着自己的孩子走到江淑华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太太。” 江淑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妇人点了点头说道:“正儿回来啦。” “大娘,叔叔怎么会……” “生死有命罢了,别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你叔叔看了不会欢喜的。”江淑华上前轻抚叶正的额头,然后对眼前的妇人说道:“带着正儿进去吧。” “是,太太,只是……”妇人迟疑了片刻,朝着门外望了望,叶理可能不记得她,可是她却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叶家曾经的小少爷…… 江淑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愿说什么,挥了挥手,“进去吧……”只是这心中的酸苦又怎么挥的去。 江淑华在叶理走后不到一年,就为叶传文纳进了一房,这丫头是她亲自挑的,老实敦厚,模样出众,最主要是江家出来的人,知根知底的很放心。也是对自家丈夫的亏欠,江淑华希望这房尽快得子,果然不出一年,这个名叫陈芬的丫头就怀了身子,十月之后,诞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样一来,叶家这房总算又有后了,江淑华心中的罪孽也减轻了不少。 陈芬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费尽心思的争一些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生了个儿子就安安分分的照料着,看见了江淑华也恭恭敬敬的叫声太太,从来不逾矩的,毕竟她可以这样被人伺候着衣食无忧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要感谢江淑华看上了她,愿意让她进叶家的门。 陈芬的忠厚老实江淑华和叶传文都看在眼里,确实不是作假的,这样一来,叶传文和江淑华到更愿意亲近叶正这个孩子,对他关爱有加。 江淑华看着陈芬拉着叶正进去的模样,想起了曾经她也牵着自己儿子的手,在这个公馆里走来走去,而如今的她倒是连一句殊文都唤不得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次日,叶子修出殡,叶理紧随在旁,看这架势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没人敢拦的,叶子修生前很是注重这些讲究,出殡之时的排场荒废不得,自然也决不允许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出来闹事。 闹事阁楼上坐着一个穿和服的人,身侧靠着一把武士刀,深藏的刀鞘中,不见锋芒。 “这个人就是叶理?” “是的,中田先生。”坐在中田一郎旁边的正是上海市市长黎祚洋。 中田一郎抿了一口茶笑道:“还真是很年轻的样子啊,难怪做事这么冲。” “不知中田先生指的是什么?” “东北那片是顾家人管的吧,这个叫叶理的好像也有些来头,个把个月前把东北那片的鸦片生意给端了。”中田一郎把刀刃顺手滑出三指,随后又扣进去,光亮的刀刃把黎祚洋吓得一惊,没敢答话,中田一郎接着说道:“上野菊田送他一百万银元要条商业街他不给,还把人给弄死了,这叶理,做事还真是绝了。” 黎祚洋一听这事自然知道是闹大了,这中田一郎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呢! “那中田先生的意思是?”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很实在,我最喜欢。”中田一郎将自己的武士刀放到桌子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黎祚洋一看这架势,急忙挥手说道:“中田先生!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叶理可是顾家那边的人,要是在我这片地上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向东北军阀那边的人交代!” “交代?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他们动了我的人,有给我个交代吗?” “这……”黎祚洋迟疑道,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哈哈!”中田一郎转瞬大笑,站起身拿着武士刀指着黎祚洋说道:“你这老子的胆子还真是没你女儿黎曼姿的大!这市长倒不如让她做了去!”说完,中田一郎转身离去,厚重的木屐在阁楼上嘎吱作响,弄得黎祚洋心慌意乱,思绪难平,连起身也很是困难。 中田一郎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如果他要阻止那么这个位置就别想做了?可是要是不制止,东北那片来寻仇,那他的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这倒是谁给他个说法! 叶子修的事情办完之后,叶理跟着回到了叶公馆,一来一去一整天公馆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叶传文也没跟任何人说不让叶理进叶公馆,自然也不敢有人拦着,再说出去了十来年如今披着身军装回来,谁还知道当年那个小少爷的脾性? 叶理站在后院,身后就是自己曾经的屋子,他没进去,在外面看着挺亮堂的,谁又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叶理很怕,很怕自己的那间屋子已经被废弃,早已落满尘埃。 他又抽起了烟,从口袋里拿出来拉根火柴一点显得格外顺手,从回到上海之后,只要他一个人呆着,烟就没有断过。 身后有一些佣人们走来走去,看着他大概挺稀奇的,压低着声音议论着,知道的多点的人就说叶家的大少爷回来了,不过过去做了挺多伤风败俗的事情,老爷子怕是不会原谅了,知道的少点的人就说这个少爷成了军阀的人,老爷子怕是到死也不会容得下这样一个人的,况且还是公开上报断绝关系的。叶理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了不少,但是还有多少没听到他也不在意,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让人说得说不得的。 只是叶理听着挺心酸的,自己的存在就意味着流言蜚语,让二老不得心安。 ☆、第一百六十章 叶理沉思着,却不料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怎么抽起这些东西来了,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江淑华没有说的下去,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叶理缓缓的转过身,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看着江淑华通红的眼睛赶忙灭了烟,“对不起,烟熏着您了吧。” 江淑华抬头看着叶理,微微的摇了摇头。在她的眼中,叶理这么些年高了,精壮了,一身军装穿在身上她第一眼都不敢认了,曾经那个文文弱弱的孩子变得极有魄力,看上去真是独当一面了。 叶理刚刚的一句话说的江淑华挺难受的,毕竟自己的孩子对自己那么生疏,换了谁谁都这样,江淑华笑了一声,说道:“离家这么多年,说话的味道都变了。” “在北方待久了,口音也被带着跑了。”叶理笑了笑,然后问道:“娘,您和父亲,这些年身体都还好吧?” “挺好的,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想想你,不大是滋味……”说完,江淑华哽咽起来,“本来都习惯了,你,你这又是何苦来招惹我们……你这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十多年的日夜思念,这样的苦楚哪是人受得了的,有时看到外面风吹雨打的,江淑华就难受的整夜睡不踏实,她害怕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饿着冻着,害怕身处险境无力脱身,那是他养育了整整十七年的孩子啊!从十月怀胎到长大成人,江淑华都把他当命根子一样的疼爱,到如今,却落得个身处异地,不知生死。 叶理看着江淑华痛哭流涕,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这一刻,他心如刀绞,“娘,对不起,是殊文不孝,对不起……” “你怎么舍得离开娘亲的!你怎么舍得!啊!你怎么忍心让娘亲十年都见不到你!”江淑华泣不成声,“你知道当初你在喜堂上转身离去的时候娘有多心疼!你知道当初你身染重病却连夜出走的时候娘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父亲对外宣布与你断绝关系的时候娘的心就像被狠狠的刮了一块一般!痛的娘死去活来!” 叶理死死的抱住江淑华,此刻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法辩驳,也没有资格安慰,因为是他伤了自己最亲的亲人,他连多说一句都觉得羞耻。 江淑华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抚摸着叶理的脸说道:“殊文,你当初重病在身,如今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娘,你别担心,我很好。”纵然有再多病痛,如今被自己的母亲如此问候,这些年的痛楚也就烟消云散了。 “那就好,那就好……殊文,这次……你是不是要回家了?”江淑华满眼期待的看着叶理。 “我……”叶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话。 “你还要走?”江淑华紧紧的拽住自己的儿子。 “你看他这幅装扮!像是要回叶家的样子吗!”叶理还未说话,叶传文就站在身后沉声吼道,叶理抬头望去,看着叶传文,却是一步都不敢上前。 “你能耐了啊!手掌大权!这次你叔叔出殡可真是全仗着你啊!叶参谋长是吧!我们叶家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老夫恭送!” “老爷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殊文好不容易回来了!”江淑华在一旁急道。 叶传文双手撑着拐杖,走向叶理,脸上是苍老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阳光晃了眼,叶理好像看到了自己父亲眼中的水波。叶传文在叶理身前站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就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脱下这身军装重新成为叶家的子孙?” 这样一句话,向叶理的心狠狠的实实在在的挥了一锤子,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想要获得父母的体谅宽恕,那么他必定要离开军阀,而离开那里就意味着和顾上北的诀别。 那么当初的决然离去又有何意义?兜兜转转十年只是为了体会人世间的伤痛别离?如若他走了,留下顾上北一人在宦海沉浮,他叶理又于心何忍?他们相依相伴了十年,终究不是这样一句话就分得开的…… 而他和顾上北这段有悖伦理的感情,终究成了将他与父母隔绝的沟壑。 “对不起,殊文如今在东北军部任职,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贸然离去。” 叶传文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情理?公私?说到底你这四个字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整整十年了你还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叶理紧咬牙根,抬眼看向叶传文,“殊文的羞耻只为愧对二老不能侍奉于身侧,绝不是因为顾上北。” “好!好!你现在都可以这么硬气的和我讲话了!也是!你叶长官位高权重,那是我们这等平民高攀的起的,是老夫逾矩了!”说完,转头挥了挥手,不再看向叶理,“守安,送客!” 李守安站到叶理跟前,看江淑华紧紧拽着叶理不放的样子,劝道:“这大少爷的事还得慢慢来,别把老爷气到了,那可就难办了,先让少爷回去,等老爷气消了再商讨也不迟。” 叶理拍了拍叶母的手,安慰道:“殊文有空再来看你们二老。” 江淑华也是知道叶传文脾性的,你越是跟他倔着,他也越是犟,在这件事上也不拉扯,只是深深地看了叶理一眼,点了点头。 叶理被管家带着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呢喃:“既然回不来,又出现做什么,倒不如……” 叶理想,倒不如什么?倒不如在外面化为尘土,也省的再牵动二老的伤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理走出叶公馆的时候看见杜仓容在门外候着,杜仓容好像看上去等了很久的样子,看到叶理的时候打了个哆嗦,“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出来呢,这天一下子可怪冷的,怎么样?喝一杯去?” 叶理上前拍了拍杜仓容,笑道:“走,你请客。” “嘿!真不厚道!你都做大官了,还跟我省这么一笔!”杜仓容开着玩笑和叶理走向街边的小酒馆。 “刚刚签了一笔大数目,怎么也得省着点,不然日子怎么过,上倒是无老,下有个小的。” 杜仓容一听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敢情你和顾上北折腾了十来年还折腾出个小的来?” “我倒是想让他有这么个本事,他的肚子里要是能给我蹦跶个出来我至于离家出走十来年吗?现在还被赶了出来。” 杜仓容看着叶理一脸揶揄的表情,迷迷糊糊的问道:“是不是那家伙把持不住自己在外面折腾出来的?” “你看我像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 “你在爱情面前不就是个傻子,我这几年可一直担心你受顾上北委屈,看他痞里痞气的别老欺负你!”在杜仓容眼里,叶理至始至终就是一个被拐走的小学弟,纯良质朴的小白兔,殊不知我们的顾少帅被叶理吃得死死的,基本上属于对着别人硬不起来型,“你告诉我这些年你有没有受委屈,看我不抽他我!” 叶理挑了挑眉,埋汰道:“这调调跟谁学的?挺霸气啊!不怕顾上北掘你祖坟了?” “我……你可别跟我说这事!说着就气人!”杜仓容一脸晦气,“嘿!我可是帮着你的,你怎么跑顾上北那边去了!真是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丫的跟着顾上北远走高飞!” “你这两年改写相声了吧,这段子还挺押韵!” 这时他们走进了酒馆里,杜仓容一膀子上去,“十来年没见了,看着你高兴。小二,上好酒,大盘牛肉!难得聚一次,我们来点爽快的!”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好了,杜仓容嘴上说的痛快,一到喝酒也还是个文人,抿两口然后就放下了,然后问道:“你的事怎么说?” “恩?” “和家里什么情况了?” “能有什么情况,这么多年的隔阂哪是说没就没的。”叶理抿了一口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伯父伯母年纪都大了,你别气着他们。” “说实话我跟他们说两句真的是心都在颤,他们的问题我都不怎么敢回答,又要维护着顾上北又要顾忌着二老,真的是顺不过来。”叶理又想到向管家打听来的情况,“我听说我父亲近两年的腿脚不利索一直拄着拐杖,母亲到还是可以,我什么时候让人送些补品过去,权当敬敬孝心。” “再贵重的补品也比不上你在身旁侍奉。” “仓容,这话你也别说了,我听着挺难受的。”叶理又闷了一口酒。 “叶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怪我,两个男人的事能维持多久,你别真把自己一辈子搭上去了,你还三十不到,有机会回头的。”杜仓容见叶理垂着头不答话,继续说道:“说到底顾上北也是个极富声望的权贵,他真能一辈子不娶亲?” “如果他能呢?”叶理回问一句。 “你怎么不开窍呢!” “要开窍还等现在?当初都那么要死要活了,你和叔叔不都看不下去了吗?今日来劝我,岂不多费口舌。” “我是觉得你父母还是很疼惜你的,要不怎么让你进家门,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有时候一错过就一辈子了。” 叶理靠在椅背上,脸仰着天,他把自己的双眼覆盖上,眼泪无声的往下流,“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如今这般,不过就是让我再抉择一次罢了。 杜仓容看叶理这样也不忍心说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好好想想吧,自己的路自己走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人这么一谈论,还真没什么心情再吃下去,杜仓容还要安排些叶子修生前的学生,就先告辞了,而叶理觉得身心俱疲的,也就上车回旅馆了,打算明天去史密斯的别墅一趟,好好和顾宸见上一面。 进车门的时候小兵递上来一封信,叶理一看那字就知道是顾上北的信,你还别说,顾上北虽然没多喝什么墨水,一手字还是写的大气流畅的。 不过一打开里面的内容还真是接地气! “啊!叶理!”这一感叹把叶理小心肝儿一颤。 “没有你的日子里你爷们儿简直寝食难安!”难安你个头!每天晚上睡得跟猪似的!早晨一起来被窝就跟被猪拱了一样! “我前几天抱着你的小枕头睡了,挺香的,可是为啥第二天醒来隐隐约约有口水味儿?哦!一定是顾小宸那小混蛋!”叶理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他娘的你怎么没发觉是你自己睡了一晚上流的口水!蠢样! “说实话,媳妇儿,我老想你了,做梦都梦到和你打啵儿,你给我暖被窝,虽然这个愿望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实现过!”谁是你的媳妇儿!谁给你暖被窝!谁要和你打啵儿!做你的大头梦去吧!紧接着叶理转念一想,嘿!还真是在做梦! “媳妇儿啊,你这么些天在外面怎么样?衣服穿得厚实吗?伙食对得了口味吗?我就怕你在外面冻着饿着,你身旁的人伺候的不贴心的。”叶理看到这一句话,心里一软,闷闷的。 “今儿个我在想,顾小宸你见着没?和他说上话没?老爷们儿就怕你给自己心里压力太大,把自己折腾的够呛!看到这里你也别否认!我和你在一起十年了,你这调调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挺怕你在外面受委屈的,也怕你回去了就不肯回来了……”叶理看到这里,心跟着突愣了两下,一时间觉得顾上北个小可怜样儿挺让人心疼的。 “媳妇儿,你快回来吧,揣着顾小宸那小混蛋儿一起回来,老爷们儿给你俩做一桌子好吃的,不,天天都做好吃的,清蒸大鲈鱼,红烧大蹄髈,竹笋木耳和着炒个三鲜,鲜掉你们的大舌头,当然还不止这些了,什么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轮番上,你们不是都爱吃吗。” 看到顾上北那小委屈样,叶理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却是在阳光中怎么散都散不掉。 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天寒地冻的风霜雨雪还是春光融融中的和风细雨,都有顾上北陪伴在左右,有一种爱情,在岁月流逝中变成了习惯,习惯了在乎这个人,习惯了依偎这个人,因为习惯,所以将彼此融入骨血,不愿离散。 如果十年的感情可以如此轻易的撇清,那么世间所有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不愿意的,终究不愿放开顾上北的手,终究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信里面还写到他顾上北终于忍不了了,准备甩手过来上海撒欢了,要是从前叶理一定会制止,还会逮着骂几句不好好呆在军部工作,一点领导人的样子也没有,可是现在叶理挺想顾上北的,很想很想,想要见到他咧到太阳穴的笑容,想要感受他温暖厚实的臂膀,只要想到顾上北,好像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了,再也没有了这几日的负担。 不管这么些年走的有多辛苦,叶理仍旧觉得遇上顾上北是他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只是他不会说与顾上北听,只会将这化为更深入骨髓的情爱,让他感知。 “今天什么日子了?” “回参谋长,十七了。”司机在前面恭敬的回答着。 十七了啊,顾上北在信中说到十八中午约在东郊城外的别墅里。 听说那里满地梧桐叶,美不胜收……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让人看着心旷神怡,东郊别墅的梧桐在秋风中巍然挺立,铺了满地的金黄,与碧蓝的天空相映成辉。 这里是上海很有情调的地方,那些喝过洋墨水的学生都爱来。顾上北一开始选见面地方的时候真的是做了一番心里挣扎,他也知道这时候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来弄不好就要被叶理抽一顿,所以他一定要事先想好讨好叶理的方法,于是他让手下的人去上海各大约会地点蹲点,再把情况反馈给他,来来去去挑了多少次才把这个地方定下来。 叶理有时候也特烦人!你看他清心寡欲的样子好像真六根清净了,但就爱让顾上北给他费尽脑筋的折腾这些!可能在他看来这就是爱的表现。顾上北也是个怂人,叶理喜欢的东西他还真是一点不落的记着,记不住的还拿个小本本,就差取名为爱妻宝典了,你要知道平时让他提个笔签个名都费劲儿! 当然,顾上北在来这里之前着实把自己折腾了一番,虽说他没事喜欢捯饬捯饬自己,穿的风流倜傥的在叶理眼前晃荡,可是也不像今天这样站在镜子前面涂个发蜡涂了个把钟头,怎么说呢,其实顾上北就是希望自己这英俊潇洒的脸蛋儿先把叶理给迷晕了,然后还有什么事儿大家都好说。 顾上北在那儿忐忑来忐忑去的,自然不会知道叶理这个闷葫芦其实很想念他,很想念很想念他…… 叶理到东郊别墅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很暖和,他下车的时候就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随意的解开,露出了很好看的锁骨。顾上北很久没看见这么清清瘦瘦的媳妇儿了,一时间竟移不开眼。 顾上北斜靠在车檐上,两手往裤兜里一插,挺有那么回样子,叶理下车便看到顾上北这痞里痞气的样子,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他的顾上北,安静不语的时候,可以牵动一个人的身心。 落叶席地,在暖阳下映出光辉,照的叶理的脸庞白皙透亮。顾上北想着,虽然自个儿媳妇儿离了他,但还好还是白白嫩嫩的没怎么瘦,没吃什么苦头,但又转念一想,真是个小白眼狼!出来都二十来天了,不在自己身边也没见掉什么肉,果然在叶理心里他顾上北就是没什么地位! 叶理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像走在顾上北的心坎儿上一样,他的笑意融化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动人。 顾上北想,这样的媳妇儿,搁谁那儿不得精心伺候着,要是真缺斤少两的伤着了,你不得心疼死! “顾上北……” 叶理喊出他的名字,尾音浮沉在空气中还未彻底化开。顾上北心间震颤,却依旧停落在原地,无声的勾着嘴角等待他的全世界。 “叶……” 终于,世界离他只差几步之遥。顾上北神色飞扬,再也抑制不住心底传来越来越响的炮火,连着最焦灼的冲动把世界的名字放在了舌尖上缓缓捻出,却被一声无比熟悉又异常莫名的刺耳轰鸣淹没住他的声音,世界在此刻搅地天旋地转,顾上北张着嘴,瞳孔皱缩,所有的物什在光明和黑暗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片空白,他的眼里唯一剩下蔓延开来的血色腥红…… “叶理!!!” 顾上北反应如同被老化了一般过于迟钝,在叶理屈膝倒地的那一刻,他才踉跄的冲上去抱住了叶理。他不敢用力,那个上一秒还在暖阳中熠熠生辉的叶理,此刻却面色青灰的好像要在血色中沉寂。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还没有好好的看清他的脸,他的叶理就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减弱。 而这时候顾上北才真正意识到,这时候的上海,对于叶理来说,是个真正的是非之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政治身份过于特殊,除了不属于任何国家管辖的国外私立医院——圣安教堂,没有其他比这更好的选择。 叶理送到医院时伤势极重,子弹穿膛而过,离心脏很近,近到顾上北根本分不清到底有没有损害到心脏。 如果迟了……如果迟了…… 顾上北满身鲜血的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胡思乱想。他希望这漫长的时间快点结束,但又害怕手术灯熄灭之后传来的噩耗。 不!不会的!叶理一定会挺过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手掌握拳在椅面上狠砸一击,猛然站起身抵住护士还未来得及关的手术室门。他要进去,他要陪着这个随他走过一生的人。 可现实往往是将人置之门外。 “少帅你不能进去!”护士拦住他。 “滚开!我要进去看他!”顾上北因为气急已经满眼血丝,他怒吼着推搡拦住他的人,“我要看看叶理到底怎么样了!” “参谋长重伤,您这样进去会造成严重的细菌感染!况且您这样的状态无法使医生正常进行手术的,您冷静点,少帅!” 一段话,让顾上北的动作在一瞬间静止。他站在那,脚上尤悬千金,顾不得此刻已彻底关上的手术室门,只是低声细喃道:“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明明约好的,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安排了没做,怎么就看到了叶理倒在自己的面前…… 那样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在他体中爆裂,他该有多疼……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护士匆忙的走出来,顾上北起身一把拉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护士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说道:“病人失血十分严重,我们在血库调血,请先生您冷静一点,不要使我们的救治延误。” “好,好,我不妨碍你们,你们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所有病患我们都会尽力医治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手术室内外就陷入一片紧张的状况之中。 顾上北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从日中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午夜,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每一份煎熬都像刀刻一般凌迟着顾上北的心。 这么多年来,他都尽心尽力的护叶理周全,在任何事上都体贴入微,他顾上北很害怕叶理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希望叶理不管在十年还是二十年之后,甚至是在回首一辈子时,都会真心的告诉他,他叶理这一辈子都不后悔。 可是现在呢,岁月流逝中,位高权重带来了各方更深的忌惮,只要他叶理在顾上北身边一天,就要承受各种各样防不胜防的危险,只要他顾上北还统领一方,他的叶理就要舍弃一切与他相伴。 那么顾上北这些年引以为傲的疼惜到底是什么,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假把式罢了,他连叶理的安危都不能顾及周全,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顾上北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臂之中,无声的懊悔着。 凌晨四点,手术室外的警示灯熄灭了,顾上北死死的盯着门,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他根本迈不开一步,去探知叶理的生死。 直到手术室的门缓缓的打开,他看见面色苍白的叶理被推出来,顾上北才从敢慢慢的移动步伐走过去。 真好。 他的叶理还在呼吸。 虽然面色青灰惨白,但至少还有温度。 顾上北揽着叶理跪在冰冷的走廊上,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渐渐的柔和,那一刻的他好像从寒窖中挣脱,慢慢的回温,逐渐的有了生气。 十年相伴,他与叶理早就同生共死。 这种牵绊不需要任何介质,只在二人之中无形的散漫,牵扯。 我曾经听过世间最美的文段便是生同寝,死同穴。 今日我才真正的感受到,若你先走一步,我必倾力相随,来实现这最世间最美的言语。 我的,叶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已经是顾上北陪在床边的第十天,这十天中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叶理始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浅浅的呼吸着,没有生气。 那次枪杀之后,叶理因为严重失血导致大脑休克,这使他一直在沉睡着,顾上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理才可以醒来,甚至于就醒不过来了…… 从前那个清清冷冷的叶理,现在卧于病榻不染尘埃,好像世间的一切纷扰再与他无关。 可是叶理啊,你知不知道,顾上北等你醒来等得好辛苦,我们还有还多话要说,还有好多事要做,而如今的如今,只有我顾上北一人,将思念焚为灰烬,灼痛在心间。 顾上北就这样每天陪在叶理身旁,陪他坐看日出日落,聆听窗外枯叶落地的声响,只是身旁的叶理,却再也没有醒来。 有时顾上北想着,这样也好,这十年之中,叶理为他身心俱疲,倒不如趁着现在忙里偷闲,他们两也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了,对于顾上北来说,一天是等,一年是等,十年也是等,甚至是一辈子,下辈子,只要上天让他顾上北陪在叶理身边陪他等下去,那么他顾上北必定生死相依,此生不弃。 可是他叫顾上北,他的生活之中还有太多人事纷扰,在上海月余引来了军区内部的多种猜测,连沉寂已久的德国军部也想要插上一脚,若是他再不回去,东北这块土地怕是要易主他人了。 顾上北轻轻地抚摸着叶理的脸庞,说道:“我这次不能带你回去,你想带在哪儿呢?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为我离家十年,再深的思念,再多的愧疚也不能为人道之,那么我顾上北今日送你回家,你一定很开心吧。 顾上北在医院打点好一切,然后把叶理送回叶公馆。 前几天军部传来密函,以路易斯为首的德国军部看上了东北即将开通的那条铁路,想要通过冯国栋取得这条铁路的通行权,来获取更为便易的贸易流通。这条铁路的开通原本是为了南北经济贸易的发展,但若被德国占用,那么洋货的入侵必定对国内经济造成严重的打击,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叶理在东北时就对经济侵略十分忌讳,如今顾上北更是不会使其得逞。 而现在叶理病重,不宜远行,此次枪杀的背后势力又十分敏感,顾上北根本不放心将叶理一人留在医院,即使有军部的人看守,他也怕会有疏忽,思来想去,也只希望叶父叶母念叶理是其亲生儿子悉心照顾,不出纰漏…… 顾上北来到叶公馆的时候正是深夜,一路寂静无声,只有大户人家的门前还挂着两盏明灯,叶理横躺在顾上北的腿上,浅浅的呼吸着,顾上北总是一恍惚,觉得叶理其实是在浅眠,这一个月待在医院不晒日光,真的是白白嫩嫩的都能挤出水来。 顾上北笑道,别人重伤都是骨瘦如柴,倒是你养的白白嫩嫩的,真当是批了假的在休息吗,确实是个小白眼狼,一点都不知道老爷们儿清醒着有多焦急,恨不得你下一眼就醒来。 “少帅,现在可是要去叩门?” “你过去叩门,有人来开门了就直接让他们请自家主人出来,不要太急促了,免的引得其他人出来张望。” “是,少帅。” 军士开门下车,敲了很久的门才见人打着哈欠出来,一见是位穿着军装的人,惊得一下子清醒了,听了军士说的话也不敢怠慢,立马去后院请叶传文出来,只是知道自家老爷不与军政往来,也不请他进去,只能让这位军爷在外面站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叶公馆的门又被打开了,这次是叶传文带着江淑华走了出来,叶传文面色凝重,自听到是位穿着军装的人来找他他便觉得自有后事,而江淑华便是一脸焦急,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更深露重的夜,寒冷的气息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今日的叶公馆灯火通明,惊扰了所有安睡的人。 叶理被安置到自己的屋中,即使他离去了十年,这个屋子还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被褥也跟着季节在换,院里花开得好的时候,江淑华还会亲自摘了放在白瓷瓶中,一切都与叶理曾经居住的样子一般无二。 顾上北将叶理抱到床上,为他掩好被褥,擦拭被寒气浸染的脸庞,细致至极。 江淑华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哽咽着问道:“怎么会这样?殊文他昏迷多久了?” “已经月余,子弹穿膛而过,十分接近心脏,因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休克,至今昏迷,医生说……不知何时会醒来……”顾上北一边说一边试炭盆的温度,现在已经很冷了,叶理重病在床,一定要注意好保暖。 “是你?”江淑华看向顾上北。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这儿多年来,让他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此时的顾上北褪去了身上的戾气,显得有些落寞,“叶夫人,顾上北在此请求您好好的照看叶理,把他放在别的地方,我实在是不放心,叶理位高权重多年,办事却愈加受各方牵制,而他的性子也是刚正不阿,眼里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如此一来便惨遭人忌惮,这次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就怕这些人誓不罢休……” “我的孩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只是请顾少帅不要再打扰我们一家安宁!” 顾上北失笑一声,“叶夫人,您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我顾上北单单凭你一句话就对叶理放手,那么十年前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换句话说,十年前的顾上北不会听从你们的意见,十年之后,更不会。” 江淑华听了这话怒不可遏,“那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活生生一个好好的人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过来!你就不能行行好吗顾少帅!放过我儿子!” “他若脱身军阀,今后谁能保他平安?叶家世代书本网,试问可有能力护叶理周全?您知道他在这十年之中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经历的又是什么样的人生?” “你!”江淑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个月前叶理在东北销毁了一间鸦片仓库,其贸易周转都由日本高官掌控,这次来上海就是因为此事被刺杀的,日本人是有心报复,你们叶家有还手之力吗?说句不好听的,叶理既然成了军阀的人,那么一辈子就是军阀的人,别无选择。” “他死了也比在军阀里强,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们难道到现在还以为叶理在这十年中同着我顾上北一起腐烂消弭?我顾上北不为军阀辩解,但是知子莫若母,您看看叶理!他像是一个利用军权奢靡至死,不顾苍生之人吗!你们这样排斥他,就没有一点点想过他可能会痛的撕心裂肺!” 江淑华看着在床上苍白无声的叶理,感慨道,是啊,他的孩子至情至性,怎么会不痛?只是再痛也不能抵消当初的有违纲常,伦理背德。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子,他从小就那么乖,那么出色,人人都夸聪慧过人,称龙凤之子,我曾经常常感谢老天爷让我得到这样一个儿子,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他竟然为了跟你……竟然杀了自己的三叔!你让我怎么再相信他……” 这么多年来,江淑华时常陷入一段血腥诡异的噩梦,她眼睁睁看着叶理狰狞可怖的站在自己面前满脸鲜血,而他的三叔肢体残破的倒在血泊之中,她嘶吼着想要跑过去,可是她却挪不开步子发不出声音,她的行动他的感官都被无情的禁锢,一片猩红充斥着江淑华的眼球,好像要将她吞噬…… 她总是会梦到叶理的三叔向叶理索命,她想要跑上去说这一切的一切就让她江淑华替儿子承担,但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叶理远在千里之外,遥不可及,她根本无法照料到他的安危…… (我是努力的三更君~亲们的支持是我更文最大的动力~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来者何人?”叶传文仍旧一身长袍,拄着拐杖站在门前。 “叶老爷。”军士站在叶传文面前靠脚敬礼,叶传文看他身上军装样式竟与叶理当日的一般无二,不由得眉头深皱,“深夜前来多有打扰,少帅请二位移步。” 江淑华一听这话便心跳急促,“少帅?”难道是……“老爷,不会是殊文……” 话语间,顾上北已打开车门横抱着叶理走到叶公馆大门前,他为叶理披上一件大大的白色貂裘,抵挡深夜的寒气。 江淑华循着灯光看去,自己的儿子竟然被顾上北横抱着!上前想要争抢,“你来干什么!你把我儿子放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顾上北面无表情的退后一步,稳稳地抱着叶理,随后说道:“本帅若没记错的话,十年前叶先生便已将叶理逐出叶家,不知叶夫人今日喊的是谁?”江淑华被这句话说的一滞,竟半天没回过神来。 顾上北直视叶传文,冷声道:“不知叶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夫素不与军政之士来往,军阀等草莽之辈更是,想来与顾帅并无什么可谈。”叶传文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留情面,“请恕老夫闭门送客!” “叶理现在昏迷不醒!老先生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连一句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叶传文也不接话,直接说道:“守安,将太太接回来,如此在外人面前失仪,也不怕闹了笑话!” “老爷!殊文他……” “你没听到人家刚刚说什么!你的儿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叫谁殊文!”叶传文不愿多说,转身就跨入大门。 此时顾上北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老先生可真是狠心。” 叶传文的身影好像凝滞住了,他撑着拐杖佝偻着背,无声无息的寂静着,宛若在时光中枯死,不知过了多久,叶传文在微暗的灯光下缓缓的转过身,发出沙哑苍老的声音:“老夫狠心?老夫若真的狠心,当初知道他入你这邪门歪道之时老夫就该把他打死!也省的这么多年来他被别人在背地里骂是不知羞耻!” “我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他当日听我一句!怎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死了到也罢!终究可以不为你所糟践了!” “他若有意识,我倒想问问!当年他为何那般狠心!弃老夫与他母亲不顾,一意孤行的要跟你走!他怎么忍心!” 叶传文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像是一种宣泄,一种责问,顾上北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怀中的叶理,他安详的沉睡着,对这些如刀刺一般的话语还浑然不知,顾上北突然很庆幸,很庆幸他的叶理现在如同石沉深海一般没有这些感知,不然又要魔障于这些亏欠之中,不可自拔。 十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何要在十年之后算清这笔账,到底谁对谁错谁又知晓?顾上北的心很小,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爱叶理,好好的和他走下去,所以这些年来他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只是一心一意的去回馈叶理的一片深情。 可是叶理呢?他的生活中没有宽恕,他的人生中没有退路,他也不像他顾上北这样可以不管不顾没心没肺的活下去,这些年来,他做的每一个与自己家人有关的抉择都像是一种凌迟,硬生生的刮下一块血肉,却要在这之后表现的波澜不惊。 有时候顾上北害怕问他疼不疼,疼了又如何?他顾上北会因为叶理的痛不欲生而放他远去?不会的,顾上北连面对这样选择的勇气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叶理拭去伤口上的鲜血,然后为他裹上一层糖衣,只是不知这层糖衣能否愈合他的伤口。 “当日之事,全由我顾上北一人而起,我今日就问一句,看叶理重伤至此,叶老可否收留?” 叶传文摆了摆手,垂老之态尽显,“当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叔父,叶家又怎么容得下他,你带他走吧,免得真招来杀身之祸……” “叶理曾说,世间万般镜像,不同的人看出不同的花开花落,老爷子真以为叶理当初为一己之私错杀自己的亲叔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传文错愕道。 “十年冤屈,今日就由我为叶理洗刷吧。” (顾少帅抱着小叶子对这么多台词真是不容易~清明赞一个~下戏后让小叶子给揉揉小身板~) (我是二更君~我很守信的粗线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年前叶理确实错杀叶允纲,但却也是他罪有应得。”顾上北站起身,直视着叶传文和江淑华,“这件事是叶理的心结,他本不愿再提,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忍他冤屈至此。” “罪有应得?”叶传文一双眸子尽显错愕,他颤巍巍的指着顾上北说道:“今日你若错说一词,老夫定不饶你!” 顾上北不置可否,“十年前叶允纲在上海舞厅认识一个舞女,名叫林蔷,此女生活奢靡不堪,更是常年吸食鸦片,包她的很多恩客都因为她吸鸦片像吸金子一样,到最后实在承受不了和她断绝了关系,这时候走投无路的林蔷被叶允纲看上了,并且叶允纲是死心塌地,那么这时,一个金主又出现了。” “你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听到这里,叶传文就听不下去了,他叶家的人怎么会进出那种见不得人的场所! “这些话老爷子您都听不得,接下来的我还怎么说?”顾上北接着说道:“林蔷的生活对于叶允纲来说太过新奇,并且极具吸引力,于是在不久之后,叶允纲便跟着林蔷一起吸食鸦片,沉沦奢靡,醉生梦死。老爷子难道没有发现那段时间您的三弟很少回家吗?” 江淑华听到这里便说道:“老爷,当年有一段时间三弟确实时常不归家,我们问他,他只说外面有批文物要处理,当时我们并没有多问。” 叶家文人辈出,在外也有很多间古董铺子,从上个世纪开始,大多的出土文物政府都会让叶家接手鉴定,到了新时代,叶家也被当地政府委任打理文物珍藏,叶传文的文人气息较重,不大愿意与外界打交道,一门心思在家里钻研学术,而叶子修外出留洋后便在京都任职,很少回家,于是这些场面上的事都由叶允纲打理,叶传文很少过问。 “所以最后在文物上出了事。”顾上北接话说道,“坊间传闻鸦片可是土黄金,多少人到最后吸得家破人亡,试问叶家有多少财力可以担负的起两个人的鸦片量?再说叶允纲也不敢拿叶家的钱吸食鸦片,所以最后他的主意打到了他手上的出土文物上。” “他……做了什么?”叶传文站着的身子有些颤抖,他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 “叶允纲把他手上的文物全部换成了高仿制赝品,并且将真品送至海外市场做交易。但是很不幸,这件事东北军部看出了端倪,于是我便来了上海,奉命核实此事,因为这批文物是上海政府要送至东北博物馆的。” “叶允纲对上海及东北政府下达的文件转移密令阳奉阴违,并将国家文物偷运出境牟取私利,叶老,你说此人是不是罪大恶极?” 私将出土文物偷渡出境!岂不是大逆不道的卖国之罪!可是…… “老夫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他叶传文怎么会信! “老爷子您也别急,我顾上北说是一回事,您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且待我说完,您也可以去查实,这陈年往事虽久远,可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就看您愿不愿意了。” 顾上北挺身而立,自有一番气度,原本叶传文也不待见他,他也看不惯叶传文的古朽做派,若不是看着叶传文是叶理的父亲留着三分情面,顾上北还指不定怎么埋汰呢。这倒确实无关什么敌对关系,顾上北本就是个撒泼的货儿,你要让他规规矩矩的还不是折腾他!都说世上有八字不合的,估计顾上北和叶传文就是! “你继续说!这事是怎么牵扯到殊文的!”江淑华在一旁插话道,原本她就觉得这事有蹊跷,自己那么乖巧的儿子怎么会突然间那么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叔父。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有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和叶理的事被叶允纲知道了,并且叶允纲以此要挟我,要我将他送出国,对这件事既往不咎。很显然,我们双方并没有人妥协,而当时的叶允纲也因为长期吸食鸦片,精神状况极差,而如果替换文物的事情一经揭发,他也必死无疑,所以那天我们发生了很严重的争执,在错乱之中,叶理错杀了他的叔父,叶允纲。” “如果叶理当时迟缓那么一秒的话,叶允纲手中的匕首就已经插入叶理的心脏了。”顾上北精减掉当时的血肉横飞,只将原因结果呈现了出来。 江淑华震惊的看向叶传文,不可置信道:“老爷子……” 叶传文摩挲着拐杖低头沉思,过了很久才执起拐杖重重的磕地,“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他叶传文一生正直,难道到头来要经历这般家门不幸! “叶允纲因偷渡文物犯叛国之罪,叶理不徇私情大义灭亲,是为刚正不阿,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亲手枪决叛逆之徒也在职权之中,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叶理都不应背上弑亲违逆之罪!叶老爷,您说是不是?”顾上北一派慷慨激昂说辞之后反问道。 叶传文看向躺在床上的叶理,缓缓的叹出一口气,这些年来他的儿子比以前清瘦了很多,眼角有着似有若无的愁思,好像抹不开散不去,若当真让他背负了这么多……他这个父亲,又于心何忍? “他当年为何不说……” 顾上北无奈道:“我当初跟叶理说,这件事情要跟您老说清楚,不然这辈子他就冤大了。可是您的好儿子说,老爷子一辈子清高傲气惯了,耳根子听不得这些污秽的东西,况且叶家书本网,这种事情一出未免坏了名声,所以他一瞒便是近十一年。” 江淑华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蹲下身子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哽咽道:“殊文啊,你怎么那么傻!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吗!”她继而转身对叶传文说道:“老爷子,这件事你一定要详查,若当年殊文真的是为了保全叶家名声才隐瞒此事,那不管其他,单是这件,我们也要为他正名啊!” 叶传文擦拭了一下眼角,动作有些迟缓,带着腐朽的气息,然后他慢慢抬眼望向顾上北,眼尾尽显苍老之态,沙哑着声音说道:“这屋子里还是太冷了,再拿些炭火过来吧,让他好好养伤,别的事,以后再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一天,叶理做了很长的梦,他的眼前有时转换着奢华繁复的景象,有时又如同苍老泛黄的相片,好像很多陈年往事在镜像中出现,但又在转瞬间消逝,如同繁盛下的风华,在岁月的流逝中虚华的落幕。 画面定格在昏暗阴冷的叶家后院,秋风萧瑟,微弱的灯光下满眼苍黄之景,他的三叔对他咆哮,责问,在昏暗中露出奸佞的笑容,用最阴森可怖的声音威胁他,随后他们开始撕扯,扭打。 叶理无助的嘶吼着,颤抖的,恍如一块巨大的黑幕将他笼罩包裹,压抑到窒息,最后在刀光忽闪的那一瞬间,一颗子弹穿过了叶允纲的头颅。 而画面的最后,却是顾上北满身鲜血的倒在了他的眼前…… “顾上北!”叶理惊恐的睁开眼,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眼。 这是…… 细碎的尘埃在晨光中浮动,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叶理缓缓地支起身子,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将手缓缓的贴在心口,感受那沉重的心跳声,暖意传递到掌心,他才敢确定这不是梦。 这是自己的房间,十年来,未有一丝变动……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叶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他被子弹穿膛而过,在送到医院之前就失去了意识,那么顾上北呢?顾上北在哪里?他的眼前为什么会出现鲜血淋漓的一片? 刚刚出去打热水的丫头端着铜盆进来,看见叶理直愣愣的坐在床边,摔了铜盆便出去喊道:“太太,大少爷醒过来了!太太!” 叶理这才又回过神,他走下床,环顾这熟悉的一切,竟心如刀绞——他从未想过,还有那么一天会再次回到这里。 江淑华很快跑了过来,看见叶理一身白衫的站在床前,连忙上去给叶理裹了一件斗篷,“殊文,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可以穿这么少站在这里!” 叶理看着眼前为自己洗带子的江淑华,哽咽道:“娘……” “娘亲在这里,娘亲在这里……”江淑华抱着叶理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一如小时候叶理生病受伤之后的安慰,“殊文,还好你醒过来了,不然这日子可怎么熬……” 叶理轻轻地推开江淑华,扶着她的双手说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这……”江淑华迟疑了片刻,她并不想提起顾上北。 “是顾上北送我回来的吗?”叶理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都回来了,还提他做什么……”江淑华转脸不愿再看叶理。 叶理虽然一直在昏睡,可是隐约之中他可以感知到外界,虽然很细微,并且他也无力回应。只是他知道,顾上北若自己在病重之时离去,并把它安置在叶家,那么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娘,我昏迷多久了?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 “已经一月有余了,昨晚你才被送回来……” “那顾上北现在在哪?!” “殊文!你就不能别在这个叶家提到他吗!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想再被赶出去吗?!”江淑华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声说道。 叶理怔了怔,随后缓缓开口:“娘,我是你的殊文,但也是他的叶理,他离开东北已经一月有余,我怕是军部出了什么大事,我一定要知道。” “你就这么死心塌地?”死心塌地到时刻都忘不了他。 “娘,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能不能先暂不谈及顾上北这件事?”叶理恳求道,“娘,我求您了……” 江淑华静默了片刻,眼眶中又慢慢溢出泪水,“你先到床上歇着,我去叫董军官过来,他是顾上北留下来照顾你的。” 江淑华到底是心软,眼见自己儿子终于回到了家,怎么也是不舍得他重伤在身还劳心劳神,确实是一句恳求的话都听不得。 董至成很快就到了叶理的房间,见到叶理醒了过来,很高兴的说道:“参谋长终于醒了,少帅要知道一定很高兴。” “少帅什么时候走的?东北发生了什么事?” “以路易斯为首的德国军部看上了即将竣工的铁路,想要获得这条铁路的通行权,以此进行更为长久的经济贸易。” 叶理敛眉道:“国内经济本就极不稳定,若这条铁路再被德国占据,怕是要出大乱子。” “少帅也是想到这点,便急忙赶了回去,另外,此次参谋长遇袭,已查出是日本在位高官中田一郎指使,不知参谋长……” “中田一郎?”叶理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耳熟,思虑片刻便说道:“此人还有大用处,不宜现在动他。” 中田一郎在日本权势极大,如若真可利用,那么这枪杀一事自可先撇在一边不谈。 “对了,参谋长,少帅是今日下午从小道离去,眼下他还在上海处理后续之事,参谋长可要见少帅一面?”董至成笑着问道。 “他还没离开?”叶理惊讶道,没想到还可再见一面,“自然要见,备车!我们从后门离开,不要声张。” “是!参谋长!” ☆、第一百七十章 叶理离开叶公馆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朦朦胧胧的湿化的灰蒙的天空,空气中泛起黏腻湿滑的感觉。 叶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南方的初冬了,那种寒冷,好像在骨子里化开一般,沁人肌皮,晨起之时也总能聆听到那通灵清脆的水滴声,更是如同落在肌骨之上,寒凉彻骨。 这样的一个冬天里,也许不会有顾上北的陪伴。叶理凝视着车窗外朦胧的景色,如是想到。 泥泞的小道上,响过一阵马蹄之声,叶理闻声下车,撑起一把油纸骨伞,稳步在矮草间走过,素色的锦缎长袍沾染了湿气。 高头骏马之上的那个人满脸震惊的勒马止步,微寒的雨水打湿顾上北刚毅的脸庞,暗深的雨水浸湿了一身军装。 “顾上北,好久不见。”清清冷冷的声音透过湿润的雾气传进顾上北的耳中,却是一阵暖意。 他看着眼前的人长衫玉立,一身白锦穿在身上极为出挑,在水墨天地之间恍惚了烟雨蒙蒙的景色,只留下那一抹纯白的惊人之色。 是啊,好久不见。 叶理,你可知道,当顾上北每天看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你时,我有多么的孤寂,好像你在最遥远的天际,遥不可及,我幻想过的未来,从来不可缺少你。 顾上北翻身下马,将叶理紧紧的抱在怀里,“真好,是热的。” 叶理听了这话,失笑道:“傻瓜,一天到晚竟说些傻话。” 顾上北轻轻抚过叶理的脸颊,宽宽的帽檐顶着叶理的额头,不满道:“你个小白眼狼!我在你床边守了一个多月都不见你动弹一下眼皮子,这下一回了家,你就给我醒了过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能感觉到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叹息,一天又一天的陪伴,我都能感觉到……只是我太累了,累到我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很费力。”叶理将油纸骨伞撑过顾上北的头顶,为他遮去细雨,“顾上北,谢谢你送我回家。” “我……其实特不情愿的,哪怕真的有一个办法,我也不愿意将你送回去……你回家了之后还会愿意跟我回东北吗?”顾上北问道,但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说道:“算了!你不要回答我!你还是先想想清楚!” 叶理看到顾上北这个样子,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太了解了,自己又怎么舍得伤他分毫。 “此次回东北,艰险万分,明争暗斗必不可少,冯国栋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路易斯还要靠他取得铁路开通之后通行权,所以他必定得到德国军部的倾力相助,切不可与他兵戈相见。” “我知道是这样的道理,可是若他真的不识抬举,我也不会给他留有后路!” 叶理摇了摇头,“中田一郎也许是这场斗争之中最好的缓和剂。” 听到中田一郎的名字,顾上北皱眉厌恶道:“中田一郎?!他就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若不是东北之事紧急,我怎会留他半分活路!” “你听我说,上野菊田一死,鸦片生意一断,中田一郎在华夏获得的利益就会大大减半,这片土地的油水确实不少,可是有太多的国家想要蚕食,他如何要在短时间之内找到一笔稳定长久的生意?所以,与其让他找,倒不如我们施舍给他,也是一个人情。” “你是说,让他和路易斯争夺铁路的通行权?”顾上北眯眼思索道。 “坐看鹬蚌相争,你且渔翁得利就好。” 顾上北静默半刻,随后说道:“若中田一郎想要取得铁路通行权,必定不会与我们为敌,你的安危也可以大有保障。” 叶理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听到这里,顾上北欣喜的说道:“聪颖慧敏,万人不及你叶理之一分。” “快走吧,你们特意这时候从小道上走,必是为了赶在凌晨上船走水路,不要误了时间。” “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要养好伤。”顾上北嘱咐道。 “我会的。” 待顾上北跨上马,叶理撑伞仰头微笑:“珍重。” 顾上北突然俯身一把揽过叶理,重重的吻了上去,冰凉的双唇在辗转间变得温热,酿出酒味的芬芳,他不敢贪恋这份暖意,随后缓缓的推开叶理,然后策马离去。 叶理侧身望去,马蹄溅出泥泞,青草纷乱,佳人锦袍在身,山水之中,一人茕茕而立…… “顾上北!我等你接我回去!” 这么多年的相伴,终究换来一句——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离开我的生命,从此再无交集,所以我叶理愿意和你相伴,一如当年…… (清明的三更终于出现了!!!痛哭流涕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待顾上北消失在烟雨迷蒙的尽头,叶理才转身走向车中,迷蒙的细雨打湿了叶理的衣衫,一进车中,他便不由得一怔。 “快些回去吧,外面怪冷的。”却不料这句话后董至成却迟迟未动,叶理疑惑道:“怎么了?” 董至成这时尴尬的笑了两声,“参谋长,您先甭急,我眼睛怪痒的,让我先磨蹭一会儿,明天可千万别长针眼了。” 叶理瞬间一囧,脸煞红,捂着嘴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声,“……” 董至成从后视镜里看到叶理的脸一片煞红,解释道:“参谋长,您可甭误会,也别害羞,我们这帮弟兄见你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习惯了。” 叶理:“……”还他妈成习惯了!!! 董至成继续说道:“就是我这一个老爷们儿看着眼红,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媳妇儿,没事还能打个啵……” 叶理:“……”这话是你们顾少帅教的吧,丫的一个调调!!! “参谋长您看看啥时候给我准个假呗,我也好回去瞅瞅哪家姑娘贤惠,这么多年了,都是一起从军营混出来的,怎么就少帅抱着媳妇儿了,太不公平了这也……” 叶理:“……”顾上北的兵果然每一个教得好的!!!都跟他一样唠叨!!! “诶,参谋长……”董成志这句话还没出来就被叶理打断了。 “我说。”叶理冷冷的瞥了一眼,继续道:“想娶媳妇儿?” “是啊!”董至成立马接话道。 “带过兵吗?打过仗吗?算得清楚军区的帐吗?肩上几杠几星?一年拿多少粮饷你养得起媳妇儿吗?” 董至成:“……” 叶理冷声道:“不说话了?好好开你的车,你是顾上北手上的兵,知不知道包劳动包就业包媳妇儿啊!慢慢给我等着!出息!” 董至成:“……” 董至成慢慢的发动汽车,缓缓地行驶了出去,被叶理埋汰的没敢再说一句话,心里想到:少帅这日子是真心不好过呀,取个媳妇儿跟捧着一本军队纪律宣言回来似的,也不怕哪天叶参谋长说话语速太快腔调太狠把自己给噎着了…… 叶理噼里啪啦的一通教育,瞬间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诶呀,不埋汰顾上北的日子太难过了,这张嘴有时也闲得慌,还好顾上北给自己留了个董至成,于是我们的叶参谋长就很傲娇的收下了,美其名曰为为民除害…… 等待顾上北回来的日子,看来又是晴空万里。 而这时在上海市政府的中田一郎收到了署名为东北军区的一封信件,还顺带带着一个盒子。 中田一郎打开盒子一看,赫然是一把常年经人使用的勃朗宁,而打开信封一看,是一条铁路的路线图。 黎祚洋站在旁边瑟瑟发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说道:“顾上北这是要来报复了啊!” 中田一郎也不答话,直接问道:“听说顾少帅生平最爱勃朗宁?” “好、好像是这么说的……” 中田一郎思索片刻,仰头大笑,然后拍拍黎祚洋的肩,说道:“这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祚洋君,我这次要到东北去一趟了。” 黎祚洋慌张道:“去东北做什么,你们刚刚狙了他们的参谋长!” “自然是去……物归原主。”中田一郎抚摸着手中的勃朗宁,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今日一更君~晚到的一更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叶理回到叶公馆,下车叩了两下门,公馆内的小厮打开门之后对他一脸内疚样的说道:“大少爷……” 叶理也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抬眼望去,江淑华领着几个丫鬟小厮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叶理快步走上前去,“娘,外面这么冷,你站在这儿多久了?” “外面这么冷,你又是去哪了?” 叶理闷声不答话,在这个家里,顾上北三个字就是禁忌,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江淑华心中自然知道叶理去了哪见了谁,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着儿子才回来,这些事还是以后谈的好,她看了一眼叶理身上穿的长衫,问道:“这衣服合身吗?肩膀那儿紧吗?” 叶理答道:“很合身,这衣服是……” 江淑华帮叶理整了整衣衫,微笑着说道:“这衣服是我去年做的,估摸着你的样子身材,原本以为肩膀那里做的窄了些,没想到刚刚好,我想也是,在外面到底比不得家里照料的好,哪有不吃苦的道理。” “娘……”叶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日日夜夜的为自己缝制衣衫,却不知自己合适才会回来,就极为心酸,不知如何答话。 江淑华拍拍叶理的手,说道:“天太冷,我们还是先回屋吧,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又病着了。” 回到里屋后,江淑华便从叶理的衣柜里拿出了很多件衣服,款式都一样,只是大小有区别,每一件的做工都十分精致,针脚边线处理的非常细致。 “你走之后,每一年的生辰我都会帮你做一件长衫,从你十七岁做到你二十七岁……在二十二岁之前,我就想,我的殊文啊,应该每年都会长高长大,所以我每年都做大一点,等到二十二岁过后,我就要想,我的殊文今年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合你的身,怎么多年来,娘每年也就这么多盼头了……” 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无法表达对自己孩子的思念。这么多年来,因为心中的愧疚,害怕,叶理从未往家中送过一封书信,也从未去打探家里的情况,如今想来,这确实是最大的罪过。 “不过你现在终于回来了,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娘给你做一大桌子的菜,让你尝尝娘的手艺。”江淑华欣慰着说道。 叶理点了点头,问道:“娘,这么多年来,您怨恨殊文吗?” 江淑华站起身,抚摸着叶理的头,“这个世间,没有一个母亲会去怨恨自己的孩子,纵然有再多的埋怨,也被这些思念所侵蚀了。”江淑华刚说完这些话,就发现叶理的脸色十分苍白,急忙问道:“殊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理捂着胸口双唇紧抿,一霎时竟留下了冷汗,江淑华急忙将叶理扶到床上,让门外的小厮去叫了医生,叶理半晌才缓过气。 医生很快便到了,查看伤口的时候发现叶理的缝合处有些渗血,做了紧急处理,上酒精的时候疼的叶理直哆嗦,但也咬牙不出声,江淑华看着十分的心疼。 医生检查后说叶理并无大碍,只是手术缝合处还未痊愈,不宜剧烈运动,这几日就好好在床上修养,不要再牵扯伤口。 江淑华一听只是外伤,也放心了不少,叫人拿了诊金将医生送走,却不忍自己的孩子受此疼痛,便对叶理说道:“你还要为了他把自己伤成哪副样子!” 叶理知道江淑华又将此事埋怨道顾上北身上,便说道:“刚刚许是小路颠簸,无大碍的。毕竟东北之事紧急,不可不去。” “你离家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娘亲的也管不得你了,我是不懂你的什么东北军部,我只知道你要好好养病,这几天不许给我瞎折腾!好好在床上待着!” 叶理点了点头,待江淑华将叶理房中收拾了一番,便嘱咐叶理好好养伤,自己待着一个丫鬟出了房门。 待自己的母亲走后,叶理再次环视周围的一切,才恍然感知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知不觉,叶理回叶公馆已有半月,在这期间,他天天都待在床上养伤,偶尔见到午后暖阳,便在自己的庭院中走走,江淑华天天过来照料自己的孩子,而叶传文却始终没有出现。 叶理都由公馆里资历颇深的老人服侍着,毕竟这些佣人说话得体,遇事也从不声张,江淑华看着放心,偶尔增加人手,过来打点的新人也都是少说话多做事的,见了叶理都恭恭敬敬的唤声大少爷,也不会冲撞了叶理。 日子就这样过的毫无波澜,平静的有时让叶理恍惚了自己的年华。 而在叶理被枪杀过后的一个半月,顾小宸终于出现了,叶理看着站在自己床边泪眼汪汪的小屁孩时,不禁哑然失笑,来上海之后经历了这么多事,到现在才想起来见到顾小宸才是自己的初衷。 “小宸。”叶理俯下身轻轻的抚摸顾小宸嫩嫩的小脸蛋,呼唤的声音温润含水。 “叶理,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顾小宸着急的问道。 “不疼,早就已经不疼了,小宸不用担心。”叶理将小宸抱到自己的床边,问道:“你愿意来见我了?不生气?不怨恨?” 顾小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半晌没有说话,这个孩子,在经历了这些变故以后,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样老成,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最本能的试探。 “史密斯先生说,他信仰之中的主十分的爱他,即使在他的生命中为他埋下暂时的苦果,也终究是因为最初的那份怜爱之心,而叶理和Mr。gu,就如同我生命之中的主一般,对我疼爱呵护,关怀备至,即使曾经有过人生中的偏差。” “孩子……” “史密斯先生让我自己去感知你们,于是小宸发现,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疼爱,但是叶理你,还有Mr。gu,你们成为我人生中的庇护伞,为我挡风遮雨,驱散灾祸,这些都是不可抹去,并且让我无法忘怀的事实。” “在得知叶理你受伤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很爱你们,很爱很爱你们……” 顾小宸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哽咽的根本无法言语,叶理心疼的把他抱在怀中,安慰道:“愿意回来就好。” 这个孩子,也许是过于早慧,也许是涉世未深,他以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宽容谅解了叶理和顾上北的过去。叶理想,这样也好,他还那么小,怎么去承担这样深沉的思虑,倒不如不问为何的过去,就算以后再提起这样一段往事,他也是一个可以对自己负责的成人了,叶理相信,那时的顾宸,才是最适合去判断这世间一切是非过错的。 自此之后,史密斯每天都送顾宸过来与叶理作伴,毕竟在床上养伤十分的无聊,与顾宸的聊天可以让叶理惬意不少,而我们的顾小少爷自然不会闲着,没两天就开始抱怨顾上北没有照顾好叶理。 “Mr。gu就是一个棒槌,白白长了那一身肌肉!”顾小宸坐在叶理床边,两条小腿荡啊荡的,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 这时候叶理正在喝老中医配的膏汁,一天一碗,是江淑华特意吩咐的,叶理的伤虽然凶险,可是恢复的很好,营养也很到位,脸色日渐红润。 叶理喝完将碗递到一旁的小丫鬟手上,然后说道:“Mr。gu又不是会凌波微步,难道他的速度能快得过子弹?” 顾小宸从纸袋里拿出一颗蜜饯塞到叶理口中,“所以我说他的反应训练都白费功夫了,应该回炉重造。” 叶理挑了挑眉,很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努力努嘴,示意顾小宸再来一块蜜饯,顾小宸十分贴心的挑了一块大小适宜的蜜饯放入叶理的口中,又埋汰道:“Mr。gu也就选点这些杂七杂八的小零食做的得心应手了。” “他的糯米烧麦做的也很不错,松鼠桂鱼也是一绝。” “呵呵,也是,所以他根本不应该在东北军部司令部,而应该在东北军部的炊事班,啧啧,真是屈才。” 叶理听了实在有点不忍心,毕竟顾上北怎么说也算得上一个枭雄,便说道:“你这么牙尖嘴利跟谁学的?” 顾小宸诧异的看了叶理一言,心想,你不会不知道我一直在接受你的熏陶吧哥哥! “呵呵,你猜。”顾小宸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叶理眯眼把顾小宸从上到下瞅了一遍,试图闻到点犯罪的气息,结果他失败了,于是叶理慢慢蠕动到被窝中,甚是无辜的说道:“反正不是我……” “!!!”顾小宸再次面无表情的扯起嘴角,“呵呵。”他从破壳之日到今天,第一次觉得叶理是如此的纯洁无暇……的不要脸! (我是今日的一更君~么么哒~清明由于前两天生病,实在无法按时更新~但是每天的量都有补齐~今后应该都是上午九点和晚上九点更新~筒子们~)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而远在天边的顾上北,此时正兢兢业业的看着军部文件,大笔挥啊挥的签着自己的大名,跟随顾上北多年的副官站在旁边泪流满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想着:没有叶参谋长的少帅终于长大啦有木有!都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大名啦有木有!孺子可教啊有木有! 而顾上北在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办公桌上的一堆纸随风飘荡啪的一下盖到了顾上北的大脑门上,随后在慢悠悠的飘荡下来,顾上北愣了愣,瞬间心中无比的温暖—— 尼玛!喷嚏打的这么大,一定是媳妇儿在上海很想我啊有木有! 于是我们的顾少帅决定一改往日奢靡颓废的作风,熬夜看完所有堆积文件!一定要对得起自个儿媳妇儿的想念! 当然,这件事在很久之后被旧事重提,那时候的顾宸面无表情的呵呵两声,而叶理事不关己的钻进自己的被窝,只留下顾上北一人在风中凌乱。 此事最终成为千古之谜。 从叶理进入叶公馆开始,顾上北送过来的东西就没断过,江淑华基本就没时间打理叶公馆的内务,天天整理整理顾上北派人送过来的东西就好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无一不是对叶理好的或者是叶理喜欢吃的,有的时候江淑华也想手一抖扔了,但是看到自己儿子散发出淡淡哀伤的小眼睛,她还是没忍心,且不说后面还有一张双精明的小眼睛盯着。 对!就是顾小宸的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江淑华一开始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盯着他打量了三天,愣是没发现一点像他儿子的地方,可是看他和叶理亲昵的态度,她又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是不是这个孩子还没长开,直到叶理实在看不下去告诉他顾小宸真的不是他的孩子,江淑华才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当天江淑华手里拿着顾上北派人送来的人参的时候,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把这人参给扔了!这个害人的东西!害得她江淑华到现在连个孙子都没有!但转念一想这个是百年的人参,叶理现在在养伤,吃它是最补了,于是江淑华还是忍住了,叫来了丫鬟在炉火上炖了,丫鬟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剁碎点,入味!”来泄愤。 弄得丫鬟颤巍巍的觉得自家太太跟中邪了一样,忍不住好奇的多望了两眼。 顾上北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他不在你眼前,但是他的存在感却极强,时不时的派这个大厨给叶理做点心那个大厨给叶理熬汤。 更有一次简直是牛逼哄哄了!顾上北原本派人送来了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心想着自己不在媳妇儿身边,这些口腹之欲一定是要满足的,结果叶理嘴刁的说即使在炉火上蒸过了,但到底不是新鲜的,吃了太过腻味,这话一传到顾上北耳朵里,这可不得了了!隔天就把天津店铺里的狗不理大厨半哄半骗的威胁了过来,亲自操刀上阵给叶理做狗不理,可怜的狗不理大厨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却要颤颤巍巍的在两把长枪下做包子,不禁老泪纵横,刚蒸完一笼包子,眼皮啪啦嗒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军士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至于吗,不就是多了两把枪吗,又不会擦枪走火给你来一发…… 叶理吃完之后,感受到了顾上北浓浓的爱意,不禁感慨:“古有唐明皇红尘一骑妃子笑,今有顾少帅千里送狗不理大厨,妙哉妙哉!” 顾小宸啃着包子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奇葩二字又在脑海中出现。 现在翻译为——呵呵哒。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我爱枝枝~枝枝爱我~捂得热乎乎的节章啥时候发出去~咩!!!)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一年的腊月初六与以往不同,叶公馆的后院一大早上就忙忙碌碌的,原来是江淑华在为自己的儿子下厨。 叶理早早的起身,穿上了江淑华为他新制的长衫,雪白的缎子上绣着用金线勾勒的细碎花纹,低调中透出一股子矜贵的味道,把叶理衬得更有气质。 顾小宸早早的便来到公馆,扑棱一下窜到叶理面前,大声说道:“叶理!生辰快乐!”这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与叶理更加亲密了。 叶理蹲下身子微笑道:“早安,小宸。”今天叶理的心情真的很好,笑容就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阳,那一瞬间,顾小宸好像被阳光恍惚了,脑海中蹦出一句话——偏偏公子温润如玉。 这样的叶理,竟有种说不出了迷人的味道。 江淑华忙完后吩咐佣人在后厨看着火候,随后去找了叶传文。 叶传文仍旧是那样的犟脾气,虽然允许叶理回叶公馆养伤,可是至此之后也没有去看过叶理,江淑华能感觉到有几次叶传文几乎要问出口,但是最终还是被他给硬生生的压制了回去。江淑华有时赌气的想,你就端着架子吧,憋不死你!可是想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家老爷子这么耗着真不是一回事,于是就想趁着叶理的生辰缓和两人的气氛,也算是给了叶传文一个大大的台阶下,只要他们父子两能够冰释前嫌,她江淑华做什么都愿意。 原本江淑华在昨天就已经和叶传文说过这事了,可是叶传文并未同意,口气里的意思就是想让叶理自生自灭,可是看他的样子,又像是说了这句话不甘心一般,面部僵硬尴尬的半天没有缓和过来,江淑华知道叶传文的心性,想着叶传文一定是被说动了,只是端着架子不肯松口,于是便等到今天再说一遍,她江淑华就不信了,来个三顾茅庐还请不得自家的老爷子了。 江淑华在与叶传文周旋的时候,管家敲门进来说道:“老爷,太太,赵家老郎中请来了,在堂外候着呢。” 江淑华一听,高兴道:“终于是把他老人家请来了。” 叶理刚醒来的时候身子很虚,江淑华十分的不放心,便想要请赵氏的第八代传人赵百草老先生过来给叶理看病,结果上门一拜访,原来老郎中已经回乡下颐养天年了,江淑华无法,只能一边叫人寻找赵百草一边请另外的郎中先给叶理养着,过了两个月才终于把老先生请来。 “赵老先生?”叶传文惊诧道。 “是的,老爷。”江淑华点头道:“赵老爷子远道而来,我们不要让他老人家久等,快些让他给殊文看病,也正好留下来吃顿便饭。”江淑华继而又说道:“老爷子,你当年的哮喘就是赵老先生治好的,人家来了,你也得去看一下吧。” 叶传文听了这话心想也是,便只得与江淑华一同前去。 江淑华见到了赵百草老先生,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两句,便把他老人家引到了叶理的屋子里。 叶理养伤两月有余,屋中药香萦绕,赵百草从小尝遍百药,至今六十余年,一进屋子他便知道叶理这些日子用的是什么药,身子大概如何了。 “年纪轻轻就用这样重的补药,不可,不可。” 叶理一看是十余年前上海极有名望的赵百草老先生,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赵老先生。” 赵百草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凑身上去一望,“气色养的倒还不错。”随后说道:“坐下,老夫给你瞧瞧。” 叶理伸出一臂给赵老先生把脉,赵百草见他的肤质细腻,光滑如绸,想来这些年的生活都过的比较精细,再一切脉,却是连连摇头,闭目不言。 江淑华看赵百草神色不佳,便上前细问道:“老先生,怎么样?” “脉象虚浮,气血过于亏空,长久劳心费神,有早衰之象。外表俊俏,空有皮相罢了。”江淑华心下一惊。 赵百草问道:“不知殊文公子近几年可有生过什么大病?从而虚不受补?” “近几年并无什么大病,只是前些日子被利器所伤,卧床已有三月。” 赵百草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叶理沉疴已久,不是近日的重伤所致,“再久些日子呢?” 叶理想了想,说道:“七年前殊文出国留学,水土不服长达半年之久,曾有两个月卧床不起,差点病重身亡。再久些就要到十年前了,殊文曾因高烧不退感染炎症,直至病愈也达半年之久。” “确实如此。殊文公子从小生于南方,身子适应温润水土,长期水土不服十分伤身,已埋下病根,洋人之地气候异常,竟让其经历生死一劫。再者,殊文公子常年劳心费神,思虑过多,平日看似并无大碍,实则早已伤及五脏,气虚体弱。” “老先生看要怎么办?药尽管往好了开。”站在一旁很久的叶传文终于开口说了话,江淑华和叶理同时向叶传文看了一眼。 “静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过也不能大补,这药要还得好好开。”说完,赵百草给叶理开方子,下笔之前总是思虑片刻,不得有丝毫差池。 开完方子,赵百草又上下打量了叶理一番,随后说道:“恕老夫直言,殊文公子曾经可是吸食过鸦片?” 这一句话,随即让叶传文脸上一僵,半刻都没有回温,江淑华直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不知如何开口。 而叶理沉声问道:“不知老先生从何知晓?” “凡是吸食过鸦片者,总少一气,就如同人有七魂六魄却独独少其一二。” (我是今日的的一更君~热乎乎的一更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叶理听到叶传文那一声克制却无法掩盖关爱的话语时,他真的以为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最后只留下最深的血缘,牵绊在彼此心中。 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原来阳光并没有融化冰雪,而是尖锐的刀戟刺破冰层,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当赵百草把那一句话问出口时,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远点。 “跪下!”叶传文怒气十足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祠堂,红木手杖掷地之声在空旷无人的祠堂传响。 叶理撩袍跪下,举头是叶家的百年名望,眼前的岁月沧桑造就了这样一个书香世家,名门望族。 叶理也曾经迷茫过,在这样的家族利益面前他是否太过自私了,可是和顾上北的情爱对于十七岁的叶理来说,就如同路过蔷薇丛中扑鼻而来的清甜与芬芳,即使被尖锐细小的花刺滑破肌肤,也被这种甜腻的气息诱惑的无以复加。 这一切的一切,在当时对于崇尚自由的叶理来说至高无上,而当铅华洗尽落尽尘埃,叶理再也无法用曾经的只言片语去反驳他的父母,因为在岁月的见证下,被他遗忘的责任让他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叶传文今日就当着叶家列祖列宗的面来来惩戒你这逆子!” 说完,叶传文挥起木棍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叶理的北上,叶理疼的闷哼了一声,“这是今日的第一棒!说!你错在哪了!” “殊文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十年来随意践踏令父母心忧至极,枉为人子。” “说得好!”紧接着,叶传文又是一棒,“这是今日第二棒!说!你错在哪了!” 叶理被第二棒打的头晕气闷,缓了半刻才清醒,说道:“叶家书本网百年世家,清高自持,祖训有云,绝不结交暴逆之徒,殊文有违列祖列宗教诲,身陷军阀,愧为叶家子孙。” “还有!”叶传文又是一棒! 这时门外传来江淑华的叫喊声:“老爷,老爷求求你开门,你这样要打死殊文的!他的伤才好!受不住的!老爷!” 叶传文一听江淑华的求情更是气急,怒道:“都怪你当初太过纵容他!才使他今日这般狂妄!我今日就要重新教教他!教他如何身为叶家子孙!” “老爷!你不要再打了!” 叶传文不顾江淑华的求情,继续道:“再说!我就不信你说不出来了!” “殊文自小与颜夕结亲,却在成亲之日悔婚,毁其清誉,使叶家陷于背信弃义之境地,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你还知道辜负了人家!颜夕那么好一个孩子!被你害的只能匆匆嫁做人妇,连个门当户对的夫君都不能好好挑!你简直是害了她一辈子!”叶传文又是一棒,“还有!我就不信你不说!我就不信我打不到你悔改!” 叶理被打得一身冷汗,他的意识逐渐的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恍惚了颜色,但是他死死地咬着唇,绝不再多说一个字。 叶传文气急了叶理这个样子!一棒又一棒的打在叶理身上!“你为何不说!你为何还要为他死守那一句话!你为何不说你错在系情爱于男子不顾伦常!你为何不说你为他身陷军阀离心背德!你为何不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你怎能如此让他糟践!我们叶家的子孙怎能如此被他糟践!” “殊文有错……从不怨及旁人……” 我错在摒弃责任不顾父母,我后悔千千万万次,千千万万事,却从不悔从不怨与顾上北相识相知相爱…… 若真有业报,只愿我永入阿鼻,遭这背德伦常之罪……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叶理想,顾上北这十年的倾心相伴,怎么换不来这一刻的坚持?纵然刀山火海,也要为他赤足前行。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热乎乎的二更君~清明很努力~努力就会有回报~咩哈哈~翻滚求枝枝~) ☆、第一百七十七章 董至成外出办完事情回来,就觉得叶公馆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到叶理屋里一看,竟然发现没有人,平时在后院服侍的佣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里是叶家的地方,董至成为了避嫌不会经常出现,除了每日探望一下叶参谋长的伤势汇报给顾少帅,也只有叶理有事的时候才会在叶公馆内走动,今日的气氛实在是不寻常,董至成怕是出了什么事。 “长官,您是在找殊文大哥吗?”这时,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从圆柱后探出脑袋。 “殊文大哥?”董至成脑子一转,才想起来这是自家叶参谋长的字,便问道:“对!参谋长现在在哪里?” “殊文大哥被父亲拉去祠堂了。” “祠堂?” “恩,听娘说好像是殊文哥哥犯了什么错,对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殊文大哥在哪的,我娘不让我说。”小孩瞪大着眼睛认真道。 董至成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好的,谢谢你,小朋友。”随后快步走去叶家祠堂。 董至成感到祠堂的时候,看见祠堂大门紧闭,门外有两个小厮在看守着,连忙上前去问:“参谋长是不是在里面?” 两个小厮看到来人一身军装,多有避讳,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答话,董至成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叶理是被锁在了里面,连忙骂道:“他娘的这叶老爷子真不是个东西!”然后一脚把门踹开。 两个小厮原本要上前阻拦,可是哪抵得过董至成那力道,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地上,看事态不妙急忙去叫人。 董至成一进屋就看到晕倒在地的叶理,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参谋长!参谋长!” “祖宗诶!少帅把您留在这儿是怕您舟车劳顿不利于养伤,可不是让您在这儿受罪的!你这叫我怎么向少帅交代啊!”董至成是悔的想要哭爹喊娘了!估计回去要被削脑袋了! “你只要不说……这脑袋还怕保不住……” “参谋长你醒了!” 叶理吃力的晃了一下脑袋,“扶我起来……”刚刚叶传文几棒打的其实不狠,只是频率过快,叶理有伤在身一时间缓不过来,没想到再醒来叶传文已经离开了祠堂,想必是被自己气到了,不愿再管。 “这是怎么回事!您是来养伤了,怎么被锁在祠堂里?叶老爷子做了什么?走走走!我们立马搬出叶公馆,去别处养着也行!”董至成心想这位祖宗可是马虎不得,可不能让他再待在公馆了! “这一顿家法,终究是我欠叶家的,扶我回房里吧,别想些有的没的。” “家法?!”董至成又是一惊! “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我看你真是一点都不像军人!话痨子似的!”叶理敛眉呵斥道。 董至成被叶理一哽,讪讪地没说出话来。 得!这参谋长就是本军队纪律宣言!他说的话没有不对的,你就被他哽着吧! (我是今日的一更君~大家早安~勤劳的清明大家有木有奖励呢~囧!这章码的有点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董至成虽然说不过自家的叶参谋长,但到底是顾上北带出来的兄弟,行事作风蛮横着呢!这边叶理回屋一睡下,他那边转头就带着自己的兵进了叶公馆,把叶理的屋守得严严实实,别说是叶父叶母了,连只苍蝇都别想进! 开什么玩笑!堂堂东北军区叶参谋长!位高权重掌一方水土!哪个军政界人士见了不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给你们叶家人这么糟蹋!再说了!他董至成辛辛苦苦在军部混了这么多年才混出点头!现在的任务就是留下来好好照顾自家少帅的心上人!这事儿要是办不好!估摸着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以后连个老婆热炕头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了! 叶传文闻讯赶来满面怒容,看着董至成带着士兵围在叶理的门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叶家百年府邸!岂容你们这帮暴徒肆意妄为!还不速速撤离!” 董至成眯眼把最后一口烟闷掉,抬眼说道:“老爷子这话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东北军区也是正规军编制,在这里十来个人占你这么点地儿,也不算委屈你们叶家。还有,离不离开不是我说了算,是我们顾帅说了算,他让我好好的在这儿守着也参谋长,那我我董至成就是死!也、得、在、这、扎、根!”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老夫平日里给你们几分面子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真的是不识好歹!” “哟!好个私闯民宅!你有本事去告啊!你看上海哪个政府高官敢接你的案子!我还告你重伤军政人员!要不是看着你是参谋长的亲生父亲!我董至成下手绝对不会轻!”董至成是个什么东西,基本上泼皮无赖跟顾上北有一学一,跟带着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平日里他忌讳着点,现在他怕谁!谁伤害到参谋长他就嗞谁!和叶老爷子讲道理?谁怕谁啊!我一张嘴五湖四海的还说不过你了还! 这时候江淑华被自家丫鬟搀扶了过来,刚刚她替殊文求情,硬是被叶传文遣回了屋,心里还闷着气,看见这架势,也不上去帮叶传文,站在一旁看着,听到董至成这句话,虽说没什么规矩,但到底解气,谁让叶传文把她辛辛苦苦照顾好的儿子给打了!气不死你! “老夫管教叶家子孙干你们何事!” 董至成又是嗤笑一声,“叶家子孙?行!老爷子您出门右拐叫辆黄包车直接去申报那里,写份申明把咱家参谋长认回来,您今天怎么管教我董至成都不干涉,还跪下来给您扣头叫您三声祖宗!” “你!狂妄之徒!言辞轻浮!”叶传文简直是被董至成气的说不出话,只能站在这儿干瞪眼。 江淑华抬了抬眼跟身边的丫鬟说道:“你去把老爷劝回来,别在这里跟这帮兵痞子说道理了,言辞苍白的我听了都丢人。”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淑华一眼,觉得夫人今天真是不大对劲,连自家老爷都敢埋汰了。 叶传文身旁的小厮丫鬟纷纷上前劝阻,毕竟自家老爷年纪已大,经不得气,叶传文本就看不得这些不成规矩的东西,当即甩袖离去,嘴里说道:“罢罢罢!反正早没有了这个儿子!” 听到这话丫鬟小厮门面面相觑,看向江淑华,江淑华倒是轻轻一笑:“他要舍得的,今日也不会来这儿了。散了吧。” 这些日子江淑华也终是把叶传文的想法摸了个透,他的心里肯定是舍不得自己儿子的,只是就是迂腐之极不肯退让,江淑华也就这么让他闹着,不过拖拖日子罢了,总还是会见的。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三更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我很想他~呼唤三更君~翻滚求枝枝~) 只是难为了自己的孩子,这顿家法又是怎么受得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叶理在床上侧躺着,背部刚刚让董至成叫人上过药,现在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窗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哥哥!哥哥!你上去了之后千万别忘了把我拉上去!”叶理抿嘴一笑,顾小宸这是在折腾些什么呢。 叶理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脑袋已经探了进来,小寸头,眼睛乌溜乌溜的很精神,也许是刚刚用力过猛了,现在脸上红彤彤的还喘着粗气,“正儿?”叶理才想起来这是另一房出的弟弟。 “殊文大哥!”叶正听到叶理唤他,高兴的打了一声招呼,“你等等!我把你们家小不点拉上来!”不一会儿,一个小脑袋又探了出来。 可惜两个人个子太矮,力气又太小,爬上来了之后根本没力气再翻过窗户,这下好了,两个脑袋卡在窗户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迎风飘荡了。 叶理:“……” 顾小宸从破壳之日起哪里这么狼狈过,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叶理……” 这委屈的一叫,把叶理心里叫的一酥软,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只能慢悠悠的撑着腰下床,可怜他胸前有刀伤,身后有棍伤,躺在床上想要好好休息了还被这两个孩子折腾两下。 叶理走到窗户口,一把捞过顾小宸,这厮的小脚还在墙壁上蹬啊蹬,脚上一双棉皮鞋都给擦花了,紧接着叶理又去抱叶正。 叶理:“!!!” 叶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叶正不好意思的说:“殊文大哥,要不你让我现在窗户上扒拉一会儿,等会我自己翻过去……” 叶理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只好弱弱的说道:“行……”心想这孩子养的真壮实…… 叶正:“……” 于是叶理和顾小宸一大一小站在窗户旁看着叶正休息,过了好一会儿,叶正实在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诡异了,于是两脚一蹬一用力翻滚了进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大门不进要另外翻窗户?” “董副官派了兵把你屋子的门都给封实了,我就叫小哥哥带我翻了进来。”说完,小利眸一扫,把叶正给怔了怔,“骗子!我才不叫你哥哥!” “我哪骗你了!小不点不许说瞎话!”叶正不服气道。 “你说你可以带我翻进来见叶理,让我叫你声哥哥,我才叫你的!结果呢!”顾小宸鼓着腮帮子说。 “我不是让你翻进来了吗!” “是!你还把我脑袋挂窗户上晃荡了半天呢!” 叶正:“……” 叶正也是第二次见自己的大哥,觉得这样让他一点面子也没有,囧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看看叶理瞅瞅小不点儿,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丫上不抬头了。 叶理自然知道自家顾小宸是个什么牙尖嘴利的东西,这叶正一看就是按着三纲五常教出来的世家子弟,怎么可能斗得过顾小宸这张利嘴,于是笑着安慰道:“你别在意,这孩子就嘴上说说,跟你闹着玩呢。” “小宸,过去叫董副官拿点点心过来,你们在这吃会儿东西陪陪我。” “叶理,我可以要凯司令的奶油蛋糕吗?”顾小宸一双眼睛满满的期盼,完全忘了刚刚噼里啪啦数落叶正的事了。 “可以,叫董副官多买一份。另外叫他把外面的兵撤了,不像样子。”叶理说完顾小宸撒腿就跑了出去,用那张利嘴和董至成周旋去了。 (我是一更君~大家早安~) ☆、第一百八十章 “坐,喝点茶。”叶理微笑着让叶正坐下,细细的打量了自家弟弟一番。 可能两个人都像自己的母亲,这样看来叶正和自己倒不大像,叶正更像叶传文一点,虽然还没长开,但隐约之中透着刚毅的轮廓,而叶理却更多的继承了自己母亲的大雅之气。 “谢谢殊文大哥。”叶正真正坐下来倒显得拘谨了,大气都不敢喘。 “你不必这么客气,我们虽没怎么见过,但你到底是我亲弟弟,就凭你这一句殊文大哥,这关系也远不得了。”叶理宽慰道。 叶正是个直性子,看见叶理这么随和也就放开了,“我今天是想来看看殊文大哥伤好没,你都养病这么多时日了,我看着担心,可是我娘不让我来,她怕我闯祸,所以殊文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来过!”叶正一脸认真道。 叶理笑着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叶正,字途归,这是父亲帮我取的。” “途归?”叶理呢喃一声,“心性耿正,皆知归途,父亲确实是取了好名字。” 叶正摇了摇头,一本正经说道:“我娘以前偷偷告诉我,父亲给我取途归是因为想让大哥早些回来,父亲其实可想念大哥了!” 叶理苦笑一声:“是吗?” “我有一次偷偷跑出来玩,看见父亲就坐在大哥屋里的书桌前,执笔写了殊文二字,嘴里还念叨着:殊这一字,终究是取错了。”叶正说的有模有样,叶理冷俊不禁间倒泛起酸苦。 父亲为他取字殊文,当初应该是希望他文采斐然别具一格,没想到自己到如今偏偏走上一条殊途,行事作风异于常人。 叶理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今日的哪一棒自己不该受?到底是亏欠了十年的…… 叶正看出叶理的悲伤,安慰道:“大哥你也别伤心,如今你回来也就好了,以后……” “以后这个叶家就要靠你了。”叶理没等叶正说完,接话道。 叶正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在公馆也是暂住,伤好之后就会离开。” 他是东北军部参谋处总长,怎么可以久居在外?到时政治动乱军心涣散,又怎么是他担待的起的! “大哥现在有自己肩上的责任,不可推诿,所以正儿就要肩负起叶家之兴旺,切不可辜负父亲对你的期望。” 叶正迷茫的摇了摇头,“娘说,大哥才是嫡长子,你既然回来了,就不可与你争夺继承人之位。” “陈芬夫人说的不对,家族兴旺能者肩负之,家主之位能者居之,与嫡庶长次并无关联,只要正儿足够出色,你就是叶家的继承人,这个世家大族的光耀门楣者。” “真的吗!” 叶理轻笑:“当然。而且,是我在找正儿帮忙,正儿可愿意?” 叶正拼命的点头,“我愿意!大哥!” 从叶正见到叶理第一眼开始,他就被这个男人的风华吸引了,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迸发的仰慕,在心底深深的扎根。他渴望见到自己的大哥,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芝兰香气,沁人心脾,那种清冽之气独一无二,无人能出其右,对于他的嘱托自然更是欣喜。 叶理宠溺的摸了摸叶正的小脑袋,觉得这个孩子确实是耿直可人,为人正气,不愧为叶家子孙,转头却发现江淑华站在门口暗自拭泪,手里正端着一碗叶理中午没来得及吃的长寿面。 “娘。”叶理心知江淑华一定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心下难过,才站在那里默然流泪。 “大娘。”叶正乖巧的站起来向江淑华行了一礼。 江淑华恢复常态,笑道:“诶,正儿乖。”随后将面放在叶理面前,“我原本害怕你伤的重,不知道这面你吃不吃得下,现在看你尚可,娘亲也就放心了。” “无碍的,父亲下手并不重,缓过来就好了,只是有些酸痛,过几日便好了,让娘担心了。” “你……”江淑华刚要开口,却想到叶正还在身边,便说道:“正儿,你先出去玩好不好,大娘有事要跟你大哥商量。” “正儿,你去找找小宸,他又不知道领着董副官去哪觅食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叶正人很机灵也很听话,知道叶理和江淑华是有要事要谈,便规规矩矩的离开了。 待叶正离开后江淑华急忙问道:“殊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抽大烟?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娘?!”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二更君跟大家问好了~好多天没有枝枝了~热腾腾的节章发不粗去啊~翻滚卖萌!翻滚卖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叶理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便提前安慰道:“娘,您别急,您听我慢慢说,但是也就权当故事听听,有时听上去凶险,实则也就是那么回事,您不要太过在意。” “是不是凶险,我一听便知,你不用宽慰我,细细说来便是。” “这些年我的手中有些实权,对于东北的鸦片贩卖很是忌讳,于是便找了机会打压,但日本人过于猖狂,在某次疏于防备的时候我被人强行灌入鸦片,他们借此机会加以报复,并且想要控制我以取得在东北继续贩卖鸦片的特权。” “你现在怎么样了?”这鸦片蚕食人的身心,害人害己,江淑华担心自己的孩子深受其害。 “我的烟瘾早已戒除,东北的鸦片仓库也已经被清除,永绝后患。” 江淑华突然想到当时顾上北说起叶理重伤的原因,不由惊呼道:“这次你重伤就是因为你把他们的鸦片仓库给端了啊!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凶险的事!你这样他们要是还来报复可怎么办!你要再生死不明你让娘怎么活!” 叶理俯身上前,拍了拍江淑华的手背,“我此次受伤就是因为焚烧鸦片使日本人利益失衡,那么只要他们可以取得对等的利益作为代替,那么殊文就可以安然无恙了。这件事我和顾上北早已安排妥当,娘您不用担心。况且东北军部的参谋总长,不是人人都可以动得的。” 听完这些话,江淑华倒显得更加失落了,“你是真的回不来了。”如果叶理没了今时今日的权位,又怎能保障自身的安全,顾上北当时说的话江淑华算是真正的明白了。 江淑华失神了片刻,强颜欢笑,“我们不说这些了,这些东西娘也听不懂,来,殊文,快把这碗长寿面吃了,娘已经很久没为你做过了。” 这样安稳的日子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对于江淑华来说也只是盼的一天是一天,只希望这些日子的相伴,终能成为一辈子的念想。 叶理见江淑华不再多问自己也不再多说,省的两人到时一个亏欠一个伤心,没了盼头。 江淑华的寿面做得很精致,面底撒着香菇丁,混着鸡汤散发出阵阵香气,面上放着鸡丝,嫩滑细腻,碗边缀着几朵木耳,色泽光亮,空余的地方还放几筷时蔬,都是叶理爱吃的东西。 叶理在江淑华面前吃的很欢快,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曾经,暖阳将时光模糊,宛若从未有人离去,宛若彼此的生命从未有过间隙。 那天晚上,向来少梦的叶理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还是曾经年少的模样,慈母严父,三口之家,他好像看着自己走过这样平静无华的时光,然后在抬眼间,看到那个挺拔邪气的少年,在人生的彼岸向他伸出手。 就像是一种命中注定。 无论年华如何老去,叶理的心中,始终住着一个痞里痞气的顾上北。 这是命数。 这是情劫。 (我是今日的一更君~) ☆、第一百八十二章 转眼又是一月,这一日,天地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世界广阔无边,昨日刚刚下过大雪,雪霁天晴,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高广的竟让人眩晕。 今日是除夕。 火烛炮仗的硝烟味夹杂在欢喜的气氛之中,浓重的年味扑面而来,叶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喜气了,他站在窗前近乎贪婪的吸取着空气中的年味,感受家的味道。 今天他没有出屋子,叶家是一个世族大家,今日聚集了太多叶家的旁系子孙,他一个被族谱除名的人,终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叶理突然很想顾上北,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置办好年货,军部宴会之后,他们就会和顾小宸在帅府里小聚一番,很温馨,很热闹,别有一番情谊在其中。 今年的冬天没有顾上北的陪伴……似乎很冷呢…… 叶理站在窗前,拢了拢身上的锦袍。 暮色已至,叶理站在窗边看着最后一抹白光消失在天际,竟有些不舍的意味。 “这么冷,站在窗边干什么。”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叶理的耳边响起,湿湿暖暖的气息在叶理的颈脖处萦绕。 那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温暖在那一刻侵染全身,令一向自持的叶理在一瞬间仓皇失措,“顾上北……” “我在。”顾上北从叶理身后环抱住他,厚实的大掌覆上叶理冰凉的十指,“手上怎么一点热气也没有。” “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想我了。”顾上北笑笑,“大地银装素裹,炮竹声声震耳,年年都是这番景象,今年又怎么可以少了我顾上北在你身旁。” 我们经历风霜雨雪,经染世间尘埃,才换得如今的相识相知相依相守。 这一世的年岁繁华,顾上北怎可与你错过。 “叶理,我很想你。”顾上北把叶理紧紧搂在怀里,想要深深刻入骨血。 这样一句话就够了,万千的思绪,纷繁的情感,都在这一句间化作最柔软的情爱,萦绕于两人心间。 叶理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随后与顾上北再次相拥,十年的生死相依,如今连心跳都是相同的频率——我愿与你一起面对未来,再一同老去。 “阿木!阿木!你快抱我上去!Mr。gu翻了后窗进去就不理我了!他个大棒槌!说好带我一起飞的呢!” “!!!”叶理一把推开顾上北。 “!!!”顾上北一脸无辜的看着叶理,好像被惊扰了一样,对于刚刚的柔情被打散表示很不满! 叶理快速走到后窗,然后严肃的说道:“顾小宸!要进来给我从正门走进来!翻窗户翻上瘾了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想把自己脑袋挂窗台上随风飘荡是不是!” 顾小宸被叶理噼里啪啦一顿数落,缩了缩脑袋,一边嘟囔一边从阿木高大的身上爬下去,没敢有半句反驳。 顾上北在后面观战,尼玛这战况很是平稳啊,敌军都没有机会反击就被我军歼灭了有木有!叶参谋长的战斗力果然是太强悍了有木有!顾上北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准备着大过年的一顿训了。 不过随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的大白牙,不过没事儿,被媳妇儿训训怎么了!媳妇儿训你是在乎你!只要媳妇儿高兴!什么都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有木有!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翻滚卖萌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顾上北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孩子他是不指望了,顾小宸不说话嗞他的时候勉强还能凑个数,媳妇儿他也早就娶上了,还是个绝顶标致聪慧的人儿,就是热炕头他想小小的许个愿,希望以后自家媳妇儿可以再温顺一点,有情趣的时候给他暖个被窝儿,你说说,这样你侬我侬的共同面向未来多好!真的是顾少帅的哈皮生活啊有木有! 当然,他真的只是想想。 顾上北来了之后更加体现了叶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叶理就往椅子上一坐,把自己的芊芊玉手往火炉上一晾,看着顾上北忙里忙外的把除夕的吃食摆上桌。 顾上北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种,在他眼里,媳妇儿是天,媳妇儿是地,媳妇儿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端着微笑看着他他就觉得倍儿有面子了!夫纲是什么?能吃咩!能看咩!那是虚的! 最后叶理震惊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顾上北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最主要还能悄无声息的翻进自己的房间!你丫的当叶公馆的人都死光了吗! 好吧,最后叶理不得不承认,拥有野兽直觉的顾上北,他的侦查与反侦察的成绩就是满分! “这个大鸭煨竹笋……” “我做的!”顾上北眼睛一亮,赶紧邀功。 “那这个红烧大蹄髈……” “也是我做的!”顾上北继续邀功。 叶理一脸诧异的看着顾上北,又拿筷子指了指面前的素三鲜,还没问出口,顾上北赶忙说道:“媳妇儿,别问了!都是你爷们儿做的!” “这十来道菜都是你做的?” “对啊!你爷们儿的手艺你还不信了?” “信啊,那么问题又来了,你在哪做的?”叶理一本正经的问道。 前方警戒!媳妇儿的勘察能力太过强悍,从不因贿赂利诱扰乱自己的逻辑思维。 顾上北支支吾吾了半天,举手投降道:“好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利诱、威胁、强迫……” “很好,那么说说你是怎么先利诱,再威胁,最后强迫的?还有到底是哪个倒霉鬼?”叶理挑了挑眉,一副“小样,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顾上北一囧,感叹道:知自己莫过媳妇儿也。 “是史密斯的厨房!史密斯看到Mr。gu领着一只嘎嘎叫的活鸭占领他厨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顾小宸在一旁举报。 顾上北:“……” 叶理:“……” 两人相望半刻无言。 “顾上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善待国际友人?你私闯别人民宅是有违人道主义的好不好?”叶理训斥道。 顾上北赶紧解释道:“我没有私闯!我是他正大光明请进去的!” “那是因为史密斯不知道你其心可诛!”顾小宸插话。 “你丫的闭嘴!一天到晚唯恐天下不乱的埋汰我!”顾上北一把把顾小宸揽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个大鸭腿,“叶理!史密斯后来看我做菜眼睛都直了,真没想把我赶出去过!” “真的?” “是的!后来我出门的时候他还硬要跟上来,我说我们一家三口聚个餐他个外国友人参合什么,于是我一巴掌把他呼书房里去了,然后赏了他一个红烧大蹄髈!丫的老子就知道他是看上那猪肘子了!他拿着蹄髈进了去就没再出来!” “那是!被你呼一膀子能出的来吗!”顾小宸一把拉出大鸡腿继续插话。 叶理这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跳的太急促,“……” (我是今日的一更君~萌萌哒一更君~大家上午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顾上北简直是忍无可忍!于是拿出一个大海碗,盛了温着的饭,温着的菜,然后又递给顾小宸一壶温着的酒,“给,拿去!” “你干嘛!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蹲在墙角吃这些东西的!而且小孩子不能喝酒!”顾小宸誓死不屈! “谁让你蹲墙角吃吃喝喝了!给阿木拿去!他在外面守着先让他垫垫肚子!这酒是给他暖身子的!” 顾小宸这样一听,觉得甚有道理,于是一脸怀疑的拿过大海碗,咯吱窝里给顾上北夹了一壶小酒,屁颠屁颠的就走了出去。 看着顾小宸出了房门顾上北才松了一口气啊!这祖宗!摊上他折寿啊! 顾宸小的时候还好,反正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爬爬地板,拉拉衣角,顾上北想和叶理安安稳稳来点小浪漫的时候只要塞个奶嘴,他玩的不亦乐乎,退一万步讲,就算乌溜乌溜一双大眼睛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他一个屁大点的小娃娃又懂什么!现在好了,辛辛苦苦养出了尖利玩意儿,顾上北是站也被埋汰,坐也被埋汰,更别提来点小恩爱,做梦去吧!他眼观八方,耳听四路的,要知道些什么叶理不得削了他!顾小宸啊顾小宸!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硕大版的洋灯泡啊! 顾上北扶额长叹,不知道谁能收了这小孽畜! “史密斯真没事?”叶理一句话遏制了顾上北的捶胸顿足。 “我确定没事!他现在一定啃着大蹄髈和他的主举杯呢,相信我叶理!”顾上北一脸诚恳的保证。 “……也许我该相信你……”那么生活就美好多了…… 叶理面对这前方距他十厘米不到的糯米烧麦,决定暂不考虑他的国际友人到底是死是活,先让他和猪肘子过几天吧。 顾上北看自个儿媳妇儿握着筷子夹糯米烧麦了,知道这阵旋风算是过去了,便嘻嘻哈哈的上前谄媚了。 他还真的是平时都打理惯了,大冬天的知道菜要凉,来的时候兜里还揣一个小火炉,到了叶理屋子里先把老鸭汤给温着,一会儿入口热腾。 “这烧麦刚刚好入口,不错。”叶理一边吃一边夸赞道。 顾上北看自己许久不见的媳妇儿腮帮子鼓鼓的,一脸心满意足,就觉得倍儿幸福!“我一出锅就塞棉被里了,可保温了!” 叶理吃到第三个烧麦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叶理和顾上北对视了一眼,顾上北快速的站起身躲在死角里,叶理起身去开门。 “殊文!”叶理一打开门便看见江淑华一脸欣喜的站在自己眼前。 “娘,什么事?” “快收拾收拾去,马上跟我去吃年夜饭!” “让我上桌去吃年夜饭?恐怕不太好吧,家里那么多亲戚在……” “你怕这些干什么!你父亲都松口了,让佣人们在布施的时候多拿副筷子呢!”江淑华一脸喜色,“你父亲也终是放不下你,今儿个总算是放下了面子。” 叶理好像对这样一个喜讯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欣喜,他转眼看向顾上北,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侧身站在红漆圆柱之后,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千里奔波,只为这一刻的相守,只为与他共度年岁之荣华…… 那一刻叶理觉得这一切都是宿命,你的人生终究会被长久依偎相守在你身边的人占据,因为他的人生也融入了你的血骨,不可分割。 这一刻好像有些东西被释然,化为绕指柔情,似水缓流。 叶理抓起江淑华的手说道,轻笑说道:“娘,今天的年夜饭我就不去了……” 江淑华一脸诧异,“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 “我近来想了很多事,不知道何时跟您提及,但是有些话,终究是要讲的……”叶理眼波流转,灯光下的瞳孔显得幽深,在夜色中沉静。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努力的二更君~翻滚卖个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要跟娘说什么?哪怕这一顿饭都等不得?”江淑华看着自己儿子沉寂的瞳色,感受到了最深的寒凉。 “是的,因为如今的我也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成为叶家子孙。”叶理顿了顿,“世道无常,军火战乱,世家大族一则依附军政权利为蝼蚁存之,一则清高避世躲避战乱。那么我叶理因被置于何地?我无法放弃手中的权位,它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庇护,试问一个身陷军阀的叶殊文如何给大家一个解释?我的娘亲可以宽容我,父亲可以饶恕我,那么其他人呢?他们有什么义务因为我的再次出现身陷尴尬之境?叶家以后如何向众人解释一个规避军政权利的书香世家却容忍了一个出自崇尚军事独裁军阀的叶殊文?” “我们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江淑华哽咽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年之后,他的亲生儿子又给自己划出一条不可逾越的沟鸿。 “可是别人不会知道,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叶殊文,我的背后是数十万军政势力!我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些军政要员口中的谋划和筹码!而我只是一个人,我该如何以我的名义去保全你们不被算计侵害?以叶家长子,叶殊文的身份?” “我曾经埋怨过父亲,他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冷酷无情,我竭尽全力的想要挽回这段父子之情,可是却被他硬生生的阻拦了,而现在我知道了,我和父亲的间隙,从来不是由我们两人的情感产生的,而是责任,父亲肩负的是叶家的百年兴旺,而我肩负的,是东北军部数十万军士的生命。” 我们都不能逃避肩上的重任,所以太多太多都不得选择。 “殊文……” “我早已不再是叶殊文了,我是东北军部参谋总长——叶理。”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诛心的话!你怎么忍心!什么叫早已不再是叶殊文!不管你是叶理还是叶殊文,你都是我的孩子啊!” “是,我是您的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变,所以殊文也只想做好你的孩子,其他别无所求……也之所以是您的孩子,您对我如此是宽厚仁和,我再也没有脸面去认祖归宗,扰您清福。” 他的身份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任人操控,到时风云异变,局势诡异,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难道真的要用这叶家的百年清华陪葬? “你还真是……叶家的好子孙啊……”叶传文站在不远处,双手撑着拐杖却好像始终找不到支撑点,在寒风中散发出暮年的沧桑,他好像瞬间老了好多,不再句句透着苛责,不再俨然一派家主作风,他好像只是一个父亲,站在自己儿子的对面,伸手却不可触及。 “父亲……”叶理没有想到叶传文会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罢罢罢……罢罢罢!”叶传文苍凉的转过身,发出嘶哑的声音:“这一生那你我父子早已缘尽,苛求不得……下辈子吧,再等一世……也许……” 也许?也许什么?这句话在风中散尽,叶理什么也没听到,只有那句父子缘尽如同被寒冷凝滞住,最后一次,将叶理剐得鲜血淋漓。 这个夜晚在叶理的眼中显得格外的寂静,窗外守岁的声响恍若遥远在天际,顾上北环抱住蜷缩在床上的叶理,静静的聆听着他浅浅的呼吸。 “为什么要挨那顿打?” “恩?”叶理顿了顿,“董至成还是跟你说了。” “他是我的兵,向他的上司汇报有价值的信息是他的责任。”顾上北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挨这顿打?你该有多疼?” 叶理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神采不知道弥散在何方,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时过境迁,太多的事情都不能挽回,也许只有痛了,我才觉得我最终可以放下亏欠。” “这个方法太笨了……”顾上北沉沉的笑道,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心疼叶理。 他要多么努力,才能舍弃那份如蜂蜜般甜腻的未来,即使前方就是父母的温情,他也不敢触及,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告知自己,他叫叶理,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有着以此所给予他的责任。 只因为这里有一个顾上北一直在等着他,只因为曾经给予的一生一世的诺言。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痛楚?又是一场亲身演绎的别离,又是一次化入骨髓的酸楚…… 那么你的未来还是由我顾上北守护,只要你今生不悔。 “叶理……” “恩?” “真好,今年你仍旧在我身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叶理走了,悄无声息。 江淑华站在叶理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离去,她终于明白,从此以后的四季轮转,再也不会有那个被她叫作殊文的孩子出现。 她回忆起道别的那日,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中漂浮,叶理的身影在暖阳中恍惚。 即使是十年的分离,江淑华也从未对触不可及四字有如此沉重的感知。 “怎么会这样呢?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子?”江淑华最终问出了十年中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作为一个母亲,她从不求他闻达天下,于社稷有功,只希望他能够安稳度日,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伶俐的孩子,然后举家和睦,安享百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爱男子。”叶理说道:“只是因为他是顾上北,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人世浮华,万千红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相遇叫作冥冥之中,有一种感情叫命中注定。 我只是爱着这个男人,随着时光的流逝更加爱他。 无关乎我的过去,他的从前,更无关乎我们之间的性别。 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共同的未来,这是我们彼此相守的承诺。 这些话叶理都没有对江淑华说,可是她懂了。 他的孩子,历经人世沧桑,却仍旧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保有初衷,这与他身边的人事是分不开的,即使江淑华不想承认。这些日子,那个名叫顾上北的男人的细心周到江淑华都一一看在眼里,他虽远在千里,却能如此照料,有时连她都会疏忽的细枝末节,顾上北竟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叶理的目光淡淡的,在阳光下温润的笑着,那种笑容很淡,好似要融化在时光中,但是却深深的印刻在江淑华的心底—— 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即使分离十年,血缘的牵绊也让江淑萍深深地了解叶理。 他的孩子是幸福的,这十年,到底还是幸福的…… “回去吧。”当一切回归现实,叶理早已消失在尽头,叶传文为江淑华披上一件毛绒斗篷,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情思。 江淑华侧身擦过眼角的泪,却是化不开的哀伤,“老爷子,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多这一句嘴,我们家的殊文啊……我还真没瞧见比他还好的孩子……到现在恩恩怨怨了这么多年,我们也就放下吧……” 听了这话,叶传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是啊……”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个孩子就像是回来还清了所有的债,然后在年岁中悄然离去。 而他叶传文,竟对他的做法,再也说不出半句指责…… 就像是人世间一场轮回的梦。 到最后的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化散…… (小叶子终于离开家了~下面又是凶险啊~今日二更已完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几日行程中,叶理都显得格外的沉静,他总是陷入一种沉思,好像无人可以触及,顾上北未在这种寂静中感到压抑,只是很心疼,心疼叶理心中的酸楚无人道之。 “还在想你的父母吗?” 听到顾上北的声音,叶理收回了落在车窗外的目光,这几天日夜兼程,使得叶理四肢僵硬,他有些迟缓的转了一下身子,对顾上北微笑道:“你很不安呢。” 顾上北顿了顿,随后大笑,他宽厚的手掌覆上叶理的脸庞,好似在摩挲一件完美的玉制品,“因为太在乎。” 叶理低眉凝视着顾上北抚摸自己的手掌,眼中无限柔情,“在我再次踏上东北这块土地时,你就大获全胜了。” 相处这么久,在叶理看来,顾上北就是一个人生大赢家,他的波折到最后都被波澜不惊的解决,就如同这次叶理在他顾上北的情爱面前丢盔弃甲。 “是吗?那我能问问你和你母亲说了些什么吗?那一日,你们独处了太长时间……我生怕她说服你,甚至是让你有一丝动摇。” 叶理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是啊,母亲最后一刻都在问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 “你怎么说的?”一向脸皮颇厚的顾上北竟然紧张了起来。 “我说……因为和你在一起,我的伙食很好。” “什么?!”伙食好! “你会早起为我做早饭,香喷喷的糯米烧卖,粘稠的黑米粥,金灿灿的黄金南瓜球,热腾腾的自制小笼包。” “你还会带我出去觅食,上海风味的虾仁生煎,十里飘香的牛肉锅贴,连藏在最深巷子里的小馄饨都能被你找出来。” “你愿意为我做每一顿饭,也不允许我错过任何一餐,有的时候,顾上北就像妈妈北,唠里唠叨的讨人厌。” 叶理的揶揄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好似春日的暖阳,让寒凉的世界回温。 “你这样说真的好吗?”顾上北亲昵的捏了捏叶理的鼻尖。 “好啊,我还跟母亲说,除了你肚子里不能蹦跶个孩子出来,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可是好好的夸了你一番,按照好媳妇儿的标准。”叶理说:“所以啊,以后若还有机会再见面,叫一声婆婆吧,兴许我娘就答应了呢。” “为什么不是叫岳母?”他老爷们儿可是娶了媳妇儿的! 叶理眨眨眼睛,“我没意见啊,只要你叫了之后别怕我娘再也不搭理你就行,我可是好不容易把她说服了呢。” 顾上北长叹一声,“就知道你肚子里憋着坏呢!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我就愿意你这么坏!你老爷们儿就喜欢这么纵着你坏!” “那是!”叶理顺杆子嘚瑟傲娇一下。 他的顾上北,只准他一人欺负,而现在的叶理,也只为顾上北一人呈现。 “顾上北。” “恩?” “我后来跟我母亲说,只是因为你是顾上北,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场无关乎性别的爱,即使没有世人理解,我也愿意为你坚守下去,而我始终相信,你也是。 (感觉卡文了,这几日更得字数也不是很理想~今日第一更~大家早安~) ☆、第一百八十八章 顾上北在年前离开东北之际就暂时压制了德国军部的私心,中田一郎就像一只秃鹫,阴狠尖利的探寻死亡腐朽的口粮,将眼中的猎物撕扯的血肉模糊,他的到来几乎给了路易斯毁灭性的打击,在利益之争中不让分毫。 路易斯与中田一郎的出现绝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两个军国主义国家的斗争,这让始作俑者顾上北在浓烈的血腥味中感知到胜利的气息,就如叶理所说——且看鹬蚌相争,坐等渔翁得利。 所有的事情都有转机,但是很显然,这次的转机并不是叶理和顾上北的,而是德国军部路易斯上校的。 “参谋长,鉴于您日前涉嫌挪用东北军部三十万银元,军事法庭现在对您正是发出传票,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叶理回东北后还没走进自己的府邸,就被拦了下来,这种意图十分明显,他们出现的不早不晚,恰恰在叶理与任何军政要员没有联系的时候拘捕他,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躲避顾上北最直接的阻挠,并以叶理作为威胁,以此牵制顾上北。 而从中唯一获益的一方就是冯国栋与路易斯,这两只老狐狸,真的是成了精了。 叶理眯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军士,沉声说道:“你们是韩副司令的兵。”这并非文句,而是笃笃定定的陈述。 他眼前的军士们不由得怔了怔,随后恭恭敬敬的朝叶理敬了一个军礼,压制心中的不安。他们眼中的参谋总长,冷峻疏离,安守自持,不动声色间就可置人于死地,在他面前,行事作为不可有半分疏漏。 叶理嗤笑一声,挥退了自己身后的守卫:“既然军部元老诚心邀请,叶某哪有推辞的道理。”说完,走进了来逮捕他的军车里,介于叶理的身份地位,所有军士无一人敢上前限制叶理的行动。 这是一场私审,森然的审问室里放着五张椅子,叶理坐在中间,他的面前是四张椅子,如果按照军部声望地位猜测,那么必定是冯国栋,韩益,以及两位早已退居二线的军部元老——孙成正和宋开文。 叶理的身份十分敏感,作为军部参谋总长,所有财务经费都要经由他手,而他位高权重,一举一动极易动乱军心,所以在最通常的情况下会由军部私下解决,绝不外泄他人。 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状况,各大军阀或者正式编制的军队都会有高官私相授受或中饱私囊的情况发生,而严重者自然会被处以人身限制,为保声誉,私审是必然的途径。 可是在叶理对上冯国栋那双阴狠的眸子时,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冯国栋妄图以叶理的人身自由来为换取路易斯换得东北铁路的运输权,而这一场私审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他的谈判进行的更加顺利。 叶理缓缓地靠向椅背,十指相交放在大腿之上,呈现出一个很放松的状态,“韩副司令,冯老将军?” “叶参谋长,我们两真是好久未见了!”韩益坐在椅子上,看得出对于这个遣他退位的叶理十分的沉不住气。 叶理微笑,“是啊,不知韩副司令在顾帅送的别墅里休养的可好?在叶某看来,真是面色红润了很多呢。” “你!”韩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冯国栋一把拦下,“都是自家人,今日邀参谋长过来只是谈谈话,何必伤了和气。” 叶理暗自觉得有趣,冯国栋确实是装的够到位,那一脸慈祥的都让你找不出任何狠辣的痕迹。而韩益和冯国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表面上和和气气的站在一个战线,利益关系这东西,也真是够绝的。 叶理并未理会冯国栋的虚情假意,反正还有后话,这些话你听不听,回不回应,冯国栋自然不会在意。 “叶参谋长在想这两个座位是留给谁的?”冯国栋顺着叶理的目光问道。 “还请冯老将军赐教。” “按照军部传统,自然是成武将军和您的恩师宋开文了,可惜,成武老将军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前来,而前任参谋长——似乎知道了叶参谋长的一些私事,不大愿意过来。”冯国栋刻意强调了宋开文,他的语调上扬,说不出的怪异,就像黏腻的毒液贴覆在你的肌肤上,寒冷闷气。 “私事?”叶理的眼睛瞬间就像淬了冰一样,寒芒微溅,他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背脊挺拔中透着傲气,“是我理解错了吗?为何我觉得冯老将军今天并无诚意?” (我是二更君~冯国栋又吃饱了撑着啦~卖萌翻滚求枝枝~枝枝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聪慧如叶参谋长,您自然是不会会错意的。”冯国栋笑着摊了摊手,“不过在交易之前,参谋长不如看看我手中的筹码。” 叶理看着冯国栋拿出了一张单据,那只老狐狸装着颇有几分样子的把单据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随后抬头说道:“这是张还未兑现的单据,上面写的是三十万银元,而这张单据是谁写的,叶参谋长,你清楚,我清楚,韩副司令自然也清楚,全看您接下来怎么选择了。” “全看我?冯老将军真是客气了,叶某自是不敢当的。” 冯国栋没有理会叶理的讥讽,继续说道:“您要和我们合作呢,那这张单据只是废纸,随手撕了便是,谁也没有利益损失,但是,您要犟着性子呢,那么这件事我们几个人就要好好查一查了——是谁,在未经军部允许的情况下妄图兑现这三十万银元!” 叶理听了这话,笑意更加浓了,“冯老将军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叶理自愧不如。” 德国争取铁路通行权这件事是在顾上北和叶理都离开东北之后才曝出的,但是冯国栋却拿到了叶理当时在上海开的单据,这说明冯国栋和路易斯根本蓄谋已久,而叶理和顾上北竟然毫未察觉。 这次是真的疏忽了! “叶参谋长过谦了,论谋划,万人不及你之一二。” “看来冯老将军对中田先生横插一脚的事情十分的愤怒,以至于迁怒他人。”叶理说:“通过这个威胁您想得到什么?东北铁路的通行权难道就凭我一句话?老将军未免想的太天真了。” “只要叶参谋长在这里不知生死,顾帅就会放权。”冯国栋在叶理面前咧开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的血腥,透着最浓重的腐朽气息。 “顾帅未必可以撼动日本军国主义的势力。” “那就不属于老夫的管辖范围了,且看顾帅的手段了。”冯国栋站起身,红木手杖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叶理身前,俯身直视叶理的眼睛,“老夫这次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给你们的胆子妄图用中田一郎的势力牵制老夫!叶参谋长,如果这次德国没有取得铁路的通行权,那么,老夫就只能拿您的尸体表达我对德国军部最诚挚的歉意了……” “叶参谋长好好想想吧,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说完,冯国栋大笑着走了出去。 留下韩益一人,他也奸佞的对叶理扯起了笑容,“一年前参谋长的英姿勃发还历历在目,没想到您也有今天这般落魄。” 叶理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到韩益的面前,用最直接的目光去压迫眼前的男人,“冯老将军说的话韩副司令可要记住了。” 韩益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可是多年的地位却让他僵硬的停滞在了那里,叶理的目光中带着笑意,那种笑好像印刻的冰层之下,毫无温度可言,淬的韩益竟然想打一个寒颤。 “什么话?” “这张三十万银元的单据是谁写的,你清楚,我清楚,冯老将军心里也清楚,到底谁会成为东北铁路通路的祭祀品,就权看我叶理的选择了。” 叶理站在那里,伸手为韩益整了整微乱的军装,随后抽出裤袋中的手帕,擦拭自己白净素玉的手,最后将手帕往韩益胸前的口袋塞了进去。他的眼中始终带笑,这种笑意深入韩益的心底,不屑的,残忍的,泛着血色的…… 韩益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身体好像被叶理的眼神控制住了,让他的恐惧在死寂中叠加。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是他赢了,明明叶理才是阶下囚!为什么会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这句话,从叶理口中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人!带叶参谋长下去!”韩益艰难的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怒吼一声。 叶理抬手制止了军士的上前,自己走出了审判室,他的眼神又恢复平时的冷清,干干净净的几乎看不出情绪。 而只有韩益知道,他的恐惧——是冯国栋和叶理加注的! (我是一更君~大家早安~昨天又有亲给清明投枝枝了~清明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于是终于可以宣布——今日有加更啦~热腾腾的加更等着筒子们~) ☆、第一百九十章 顾上北一向信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宋开文当年退位之后为了避嫌就没有再在军部出现过,这个老爷子正义耿直,做事也是有一说一,今日突然到访,必生事端。 “宋老爷子,今日您怎么有空来军部走一趟的?” 宋开文的脸色很阴沉,好似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我再不来,都不知道你这边怎么个乌烟瘴气法了!” “老爷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北可有什么做的不好?您不妨直说。”宋开文是个什么样的人顾上北很清楚,以前这老爷子也是极宠顾上北的,说话从不上规矩,更不会端着架子训人,更是因为叶理是他的爱徒,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间隙,今日这般,顾上北不得不收敛了自己,谨慎答话。 宋开文甩手就把一叠照片摔在顾上北面前,满脸怒容的指着顾上北,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顾上北蹲身捡起地上的照片,半晌没有说话,这些都是都是一些他和叶理之间的小动作,看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说不出的亲昵。 “也不要让我说什么了,顾上北,你不妨说说你和叶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顾上北笑着站起身,将照片收起来,“老爷子这又是气什么,为了我和叶理的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宋开文抬眼看向顾上北,顾上北的面色却突然一沉,“换句话说,我和叶理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什么叫与任何人无关!你们一个是权振一方的统帅!一个是万人之上的将领!在东北这块土地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这块土地的兴亡!顾上北!你是想毁了你父亲的基业吗!” “我不想!我和叶理也从来没有昏庸到将这块土地成为我们挥霍的筹码!”顾上北上前与宋开文对视道:“我顾上北有什么错?为何每个人都要以如此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和叶理!为何我要给每一个人解释?!” “我没有解释!我爱他,爱到就算被天诛地灭我也不愿意放手!而且我更愿意相信,我二人之诚心,天地可鉴!” 宋开文颤抖的怒视顾上北,他的眼中都是血丝,淡色的眸子中是散不开的怒气,“是,你顾上北没有错,是叶理错了,作为权臣,他不知自持就是一种大错!其、心、可、诛!” 顾上北敛眉道:“我顾上北不会让他受任何伤害,也不希望老爷子言词之中多有冲撞。” “已经晚了。” “不知老爷子说这话是何意。” “现任参谋长已被收监,受审私自挪用军区财务一事。”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开文,“军区所有军政要员的收监事宜,都应先经过我的批示!” 宋开文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鉴于顾帅与参谋长私下来往过密,委员会一致决定,此次参谋长审判事宜,不经过顾帅的审批。” “你凭什么架空我的权力!” “就凭你从来没有发现叶理在你身边是致命的!”宋开文简直要疯了!一个是他的爱徒,一个是他宠爱的孩子,他们原本应该互相扶持!为何如今踏入这般田地! “是冯国栋吧。”顾上北说:“把这件事告诉您的是冯国栋,和您联合起来监押叶理的也是冯国栋,您知不知道他才是虎视眈眈!他才是狼子野心!他为了东北铁路的通行权现在在不惜一切代价!他妄想通过监禁叶理来牵制住我!”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私心!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叶理成为你的弱点,他今日可以用这件事来激怒我,那么明日就可以用你们的事激怒别人!世人的心有多宽?他们可以对你们不给予讥讽,不给予恶意?”宋开文大声斥道:“不是的!他们只会用苛刻的眼光去看待你们!最后让你们万劫不复!而你顾上北的责任有多大?你担得起这翻天覆地的毁灭吗?因为一个叶理?!” “这就不是老爷子您该操心的问题了。”顾上北漠然道。 “成婚吧。”宋开文并未理会顾上北的冷言冷语,“我这不是请求,建议,商议,是命令!我命令你结婚!在一个月之内!” “您一定是疯了。” “黎祚洋的长女叫黎曼姿,她你应该认识,美丽聪慧,政治手段极佳,最主要的是与他父亲政见不合,不会妄图在你身上为自己的家族牟利,而且她的手上有另一个渠道,可以让路易斯与中田一郎舍近求远,我相信顾帅审时度之势无人能及,理应做出最好的选择。” 宋开文深深的看了顾上北一眼,然后向门外走去,在转动门把的那一刹那,他对顾上北说道:“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做法,那么叶理只能死在监狱里,在他成为东北军区的千古罪人之前。”说完,会客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只留顾上北一人厚重的喘息声。 (我是二更君~明天就素情人节啦~单身君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有三更~撒花花~撒花花~) ☆、第一百九十一章 顾上北一点都不怀疑宋开文可以把叶理弄死在监狱里。 宋开文是军部元老,权威声望是用年岁积累出来的,他的举动任何人都要敬他三分,而这三分,也许就可以置叶理于死地。他是前朝老臣,刚正不阿却也是顽固不化,没有人可以在道义责任的前提下说服他,叶理一度很忌讳让宋开文知晓这些事,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 挪用军部公款是重罪,没有人可以为叶理开脱,冯国栋前后夹击,一方面取得罪证挟持叶理,另一方面把他们二人之事告知宋开文,让宋开文拒绝施以援手,他把叶理的路都给封死,以此向他顾上北示威,让他让出铁路的通行权。 顾上北一拳狠狠的砸在桌面上,桌面的浮现出一道道细碎的裂痕,“冯、国、栋!” 宋开文是绝对不能激怒的,他不能把叶理的生命开玩笑——所以他的转机只在黎曼姿那里,因为她手里有着更让路易斯与中田一郎垂涎的资源,如此一来,既可以保住叶理,也可以保住东北铁路。 顾上北把头深深地埋在臂膀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玩偶一般被人牵制,操纵的细线刺入肌肤,将他的血脉几近割裂。 “把我把黎曼姿找来,她一定在东北,快去!” “不用了,我和顾帅之间理应省去这些不必要的流程。”顾上北抬头望去,只见黎曼姿聘婷而立,满眼笑意,“好久不见。” “真是时事造人,再次见到李小姐,顾上北竟觉得蓬荜生辉。”顾上北站起身,挥退了身旁的军士,走到黎曼姿面前,“你是怎么和宋开文联系上的?又是怎么用你的筹码说服他的?” 黎曼姿甜美一笑,凑近顾上北,“这已经不重要了,顾帅只需要知道一个过程——冯国栋的一举一动我都知晓,所以在宋老先生得知顾帅与参谋长事情之后,我便上门拜访,最后我很感激宋老先生的举荐,并且愿意为他的刚正耿直效力。” “所以你想说你已经背离了冯国栋。”顾上北笑着点了点头,带点不知名的意味,“许久不见,黎小姐的眼光见长。” “顾帅过奖了,不久之前的惨败让我懂得,应该手握真正有力的筹码,才能与顾帅这样的人物进行谈判,相比之下,冯国栋实在无用,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利益熏心的死物罢了。”黎曼姿耸了耸肩,问道:“不知曼姿这次的筹码可还让顾帅看得上眼?” “确实很诱人。”顾上北的眼中闪过疑虑。 “我相信顾帅喜欢开门见山,我黎曼姿就在这里直说,如果你我成亲,那么宋开文一定会放叶理出来,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真正应该受到牵制的实则是冯国栋与韩益,而并非在票据上被人动了手脚的叶参谋长,而且这个世上再无人比得上叶参谋长的忠心与权谋,宋开文其实只放心叶理,我这么说,顾帅的疑虑解除了吗?” “那你的要求是什么?和我成亲之后你想换的什么?” 黎曼姿突然陷入沉寂,好似被藤蔓缠缚,阴翳到让人窒息,“……成亲之后我会在上海申报公布我与黎家断绝关系的证明,并且我希望——顾帅可以至我父亲于死地。” “真是骇人听闻。”顾上北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何?” “与贼人狼狈为奸苟且偷生,其私心已达毁天灭地之举,不可不诛!”黎曼姿咬牙切齿的说道。 顾上北眯眼看向黎曼姿,想在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破绽,最后顾上北朗声笑道:“我突然很期待与黎小姐的合作,婚期很近,黎小姐的愿望也会很快实现。” “合作愉快,顾帅。” (虽然过了零点…但是我要声明,我是加更君!我真的是加更君!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是一个有尊严的加更君!!!情人节快乐~卖萌翻滚求枝枝~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顾上北的婚讯传得很快,快得让冯国栋措手不及,军部的一切事宜好像都停滞,只为了好好的安排顾上北的成婚事宜,而这一切并没有传到叶理的耳朵里,他已经被关在监狱里一个星期,几乎与外界隔绝。 而在这一个星期里,他的饭菜中没有一点盐——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私刑,冯国栋想以此来控制叶理的思维与行动,防止东窗事发。 冯国栋原本想用叶理和顾上北的事来激怒宋开文,可是宋开文却换了一种方式用叶理的性命去威胁警告顾上北,这不得不让冯国栋小心谨慎,他无法判定宋开文是否还是想置叶理于死地,所以他只能尽早的让叶理松口,签字画押,以取得东北铁路的通行权。 如果得到叶理的指纹,那么就不怕顾上北会毁约了,因为如果叶理在未经军部最高领导层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签署条文,那么只能是死罪。 叶理在铁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冯国栋忍不住了,这只老狐狸,抓在手里的东西就怕飞了,做事极其严密,恨不得不出半点纰漏。 叶理有些眩晕的撑起身子,冷笑一声,恍惚间他眯起了双眼,片刻之后恢复常态。 “叶参谋长,冯老将军请您过去。” “给我拿杯水过来,我想漱漱口,嘴里进了沙子。”叶理吃力的强撑着睁着眼睛,呼吸轻浮虚晃。 其中的一位军士为叶理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送上,叶理漱口之后站起身,却一不小心没有站住,军士上前一把扶住,叶理吃力的喘着气,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参谋长,小心。”说完这句话,军士的右臂瞬间一痛,他瞥向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人,说道:“参谋长身体虚弱,你快过来扶着点。” 叶理很快被带到审讯室,同样是昏暗的灯光,投不进丝毫阳光,森然可怖。叶理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庞,阴影的投射让他显得更加削瘦苍白。 冯国栋很满意这种状态,在他的印象中,叶理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无论在什么状态,什么情境下,他都可以让自己的思维运转到极致,行动疾而不乱,冯国栋厌恶这样的叶理,他就像一个不会出错的机器,找不到一丝破绽,让冯国栋节节败退,身如蚕茧之中,不可挣脱。 “参谋长考虑的怎么样了?”冯国栋阴狠的声音响起,一双血腥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叶理,好像要要将他蚕食。 叶理虚弱的抬起头,灯光的直射让他不自然的闪了一下眼,他瞥了一眼冯国栋的身侧,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冯国栋的问题,“韩副司令也来了啊。” 韩益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冷颤,他回忆起前日叶理对他说的话,这样一句话语,这几日就如同毒液一般粘附在韩益心上,让他窒息。他不相信冯国栋,更不相信叶理,所以他不断的动摇,根本无法做出最适当的选择,他的情绪被叶理轻易操控着,却浑然不觉。 “叶参谋长不必这么亲昵,我们今天可不是叙旧的。”直觉告诉韩益,不要轻易与眼前这个人有交集——即使他看上去虚弱苍白,毫无行动能力。 叶理没再理会韩益,转眼看向冯国栋,这个动作显得十分的迟缓,表现出了缺乏盐的典型症状,“冯老将军下的一手好棋,叶理自愧不如。” “那么叶参谋长考虑好了吗?用东北铁路的通行权换取自己的性命,您难道不觉得赚大了?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买卖,有些时候,你有再多的财富,都换不回一条命的。” “真是多谢冯老将军的提点。” “你为军部效劳多年,我也不希望你死在这件事上,太可惜了,说白了,不就是一张还未兑现的票据吗,撕了便罢——只要参谋长肯松口,将铁路的通行权让给德国军部,那么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 (我是默默更文的单身君~情人节快乐~一更啊一更~情人节有枝枝咩~不要玫瑰花~枝枝就行了~不要pia飞我~清明很认真的在更文~虽然很低产…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叶理的反应显得很迟缓,这有别于任何时候,他似乎无法消化冯国栋话语中的逻辑,他紧紧敛眉,看上去在非常努力的回想刚才的话。 韩益和冯国栋对视一眼,冯国栋略微的点了点头,韩益对着叶理露出轻蔑的笑容,他拿出一份文书,缓步走上前,就如同一只秃鹫,探寻着走向即将腐化的尸体。 在冯国栋与韩益眼里,一周未进盐的叶理呈现出了他们最期望的状态,眩晕,肌肉痉挛,呼吸沉重,对外界的事物几乎没有反应能力,他们对此十分的兴奋,就好像即将在一场惨败中大获全胜,那种骄傲的胜利感让他们血脉膨胀,有着淋漓的快感。 “叶参谋长,您能够听懂我们的话吧,签下这份文件,画个押,然后您还是那个毫无污点的参谋总长,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如何?”韩益贪婪的观察着叶理的状态,那种孱弱的,苍白无力且无助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想要在叶理面前炫耀自己掌握大局的权利。 韩益慢慢的俯下身,一双贪婪的眼睛充满奸佞笑意,他好像想要通过这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笑容去腐蚀曾经那个清高傲气的叶理,他想要让他感到恐惧,感到羞耻,就如同叶理曾经加附在韩益身上的羞辱一般。 “参谋长……”韩益抓起叶理的手,将文书塞到如其中,“您看现在要不要把这东西签了?记住,签了,你就得救了……” 叶理微微的抬起头,看向韩益,他的眼神十分的浑浊,似乎毫无清醒的意识,“签字?” “是的,签字,如果不签……那参谋长可又要活受罪了……”韩益好似调弄一般,慢慢的将叶理手中的纸抽了出了,“要是不想签的话……” 突然,韩益的衣袖被叶理一把抓住,韩益含笑低头看向那只紧紧抓着他的手,苍白纤细,虚浮的颤抖着,韩益感知不到曾经仿若扼住他咽喉的力道,叶理所表现出的一切,无不在对韩益诉说着——他只是一具将要腐化的尸体,再无反抗之力。 “多说参谋中审时度势分毫不让……”韩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叶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清明的,澄澈的,慑人的,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呃——” 坐在韩益身后的冯国栋霎时闻到一股血腥味,立即起身却被叶理喝住:“冯将军最好别动,我叶理从不会单兵作战!”这句话中气十足,绝然没有了刚刚虚浮孱弱的模样。 “你怎么!”不可置信!叶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 叶理冷笑一声,扫视了站在两侧处于警备状态的士兵,“看来冯老将军也并非只手遮天。” 冯国栋不敢给叶理下药,如果出了事顾上北必然追究到底,多生事端,所以冯国栋才会选择最不动声色的方法,让叶理在不知不觉中体力耗尽,可是就因为这样,让叶理绝处逢生,他将含有大量盐分的石壁磨成粉,含入口中,以此来汲取每日必须的元素,最后表现出体力不支的模样来混淆视听。 叶理紧紧扼住韩益的咽喉,尖利的匕首早已横向剖开他的内脏,韩益必死无疑,“是我对你太仁慈了吗?才让你在我的宽恕中如此肆无忌惮!”叶理一把推开韩益,看着他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随后口吐鲜血,瞠目而亡。 冯国栋牙关紧咬,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叶理的雷厉风行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相信这一切是叶理早就准备好的,但是他却能在短短一周内找到出路,险处逢生,这种在常人看来成为运气的东西让冯国栋憎恶!让他抑制不住的颤抖!这意味着叶理早就在不动声色中无孔不入,也许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棋子,玩偶,而他冯国栋的反击竟然从最初的致命一击变为如今的苍白无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才能狡猾至此! “冯老将军记得您当初说的话吧——这三十万银元的单据是谁写的,您清楚,韩副司令清楚,我叶理更清楚,而到底会怎么样,权看我叶理的选择。”叶理将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掏出裤袋中的手帕,将手中的血渍擦拭,而那粘稠的血液沾染在叶理苍白的肌肤上,让他厌恶的皱了皱眉。 “韩益!假借犒赏之名私自挪用军款,因政见不合伪造罪证诬陷东北军区参谋总长,其心不正罪有应得,今日被冯将军当场诛杀!”叶理瞥向冯国栋,“冯老将军对这番说辞可有异议?” 叶理完完全全的实现了当日的诺言,他将韩益诛杀,将这个在军部的碍脚石踢走,再一次平衡了冯国栋与叶理和顾上北,他的说辞无人反驳,所以完美无瑕,如果不能在一场战争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那么双方求和的道路上必然会出现历史的罪人,他的过去无关重要,任人绘制,每一个人都会将他当做导火索,而他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他是个只能令人摆布的弱者。 韩益成了这场交易中的祭祀品,冯国栋得不到东北铁路的通行权,而叶理也无法一举扳倒冯国栋。 “老夫无任何异议。”冯国栋抑制住愤怒,他的齿缝间发出慑人的颤音,寒气逼人。 “来人!送冯将军回府!”叶理朗声唤人,审判室的铁门被打开,严庆宏带着人闯了进来,向叶理敬了个军礼随后俯身说道:“冯将军,请!” 冯国栋眯眼看向叶理,他撑着手杖后退了几步,对于这场无声的厮杀他还没有缓过来,等他看清叶理挺拔傲气的身子,清朗俊秀的容颜,干净清澈的眼眸是,他才转身离去。 有些人的幸运看似没有常理,实则是最最理应发生的因果。 他冯国栋!又一次看轻了叶理! 叶理在最后低头看向韩益,他的躯体上还有温度,散化的同时发出死亡中的腐朽气息。 (我是单身狗码字君…我是今日的二更君~翻滚卖萌求枝枝~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宋翊?”待走出昏暗的审问室,叶理细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番,中等的身材,平凡的面孔,这些似乎都是他的过人之处,至少在叶理看来。 宋翊就是刚刚在监狱里给叶理递水的人,叶理在很早之前就把宋翊从军校生中除名,安排到韩益手下做事,他看上宋翊更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一晃而过,却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韩益既然死了,你就重新回军校去吧,那里的消息相对闭塞,你也不会因为流言受到殃及。” “参谋长!”宋翊情急之下有些结巴,磕磕绊绊的根本没说出什么话。 叶理此时正弓着身子在水池边洗手,他的目光很专注,专注到就像是一种祭祀,猩红的血色从他白净的肌肤划过,宋翊竟然感受到一种不合时宜身份的妖冶。 “怎么?你不想回去?”拿起身旁的毛巾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最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更希望留在军部为参谋长效力!” 在宋翊看来,眼前这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智慧,他善于言辞,甚至可以说是蛊惑人心,审时度势到分秒必争,在他的眼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安排,所有危机都可以逆转,如此一个清雅之人,竟能在险境之中做出如此决然之态——宋翊十分敬仰这样一个男人,他渴望为这样一个男人效力。 叶理转眼看向宋翊,好像被他的忠心所打动了,“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宋翊自知有太多不足之处,但是宋翊希望参谋长给我一个机会,宋翊一定会向参谋长证明我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军士!” “很有自信。”叶理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军校生这个身份?你要知道,从东北军校毕业的人,从此以后身份是不会一样的。” “我认为在参谋长身边学习会让我更加受益,参谋长料事如神,宋翊感到十分敬佩与仰慕。” 叶理听了这话朗声大笑,上前拍了拍宋翊的肩膀,“还真是个孩子,说话做事自有几分趣味。” “参谋长……”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更不会有人料事如神,我之所以可以赢过冯国栋和韩益,是因为我从来不会因为利益驱使动摇,我始终站在自己的阵营,利用自己的资源,这样的关系之中不包括利益,只有忠诚,相比之下,韩益之所以会成为牺牲品惨死,就是因为他始终在动摇,谁给他好处,他就依附于谁,相应的,这些给他好处的人,只要觉得他毫无用处了,就会毫不犹豫的销毁这块绊脚石。” “一个人的信仰,从来都关乎到他的存亡。”叶理的眉目微敛,眼眸幽深,就像一块有着巨大磁力的吸石,在无形之中将宋翊吸引着。 “我会坚守自己的初心,绝不因利益驱使动摇。” 叶理好像很满意宋翊的回答,他笑着点了点头,很随意的说道:“那你就跟在我旁边吧,也许你今后的日子会很有趣。” 宋翊很高兴叶理肯留用他,立即朗声说道:“是!参谋长!” “哦,对了,顾上北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他估计还不知道我出狱了。” “参谋长您可能还不知道,顾帅前几日就急急忙忙安排结婚事宜,今日就要在教堂举办婚礼了,您真是赶巧,可以去凑个热闹。” 叶理看着宋翊在自己面前喜笑颜开,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顾上北要结婚了! (我是今日的一更君~大家早安~) ☆、第一百九十五章 顾上北的婚礼安排在郊区的基督教堂内,不远处的花园里摆了酒席,场面安排的很精致,处处透着异国的浪漫腔调,叶理随意抽出一朵白玫瑰,在鼻尖闻了闻,冷笑一声,“这才刚开春就有这么新鲜的玫瑰花,顾上北是怎么变出来的。” 宋翊:“……” 宋翊站在叶理身后没有答话,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叶参谋长的语气透着不爽,不!是很不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叶理对于顾上北的婚事产生如此严重的排斥,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少说话总是真的。 他想起自己刚刚喜笑颜开的对着参谋长说了顾帅的婚事之后,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清雅温润的男人噼里啪啦扫射了一番就心有余悸,这尼玛,差点就生死殊途了啊! “黎曼姿怎么又回来了?我给她买的票可不是双程的!”叶理怒!扫了一眼宋翊。 宋翊顿时感觉寒风刺骨,“不知道……” “婚礼还真是精致啊,水果糕点,红酒香槟,鲜花蕾丝……军部资金什么时候这么宽裕了!经过我审批了吗!”叶理更怒!又送宋翊一记眼刀。 宋翊有点抖,抖得控制不住,“不知道……” “西式婚礼?大冬天的黎曼姿也不冻得慌!顾上北都胖成那样了也好意思塞进西装?!”叶理简直怒不可遏!继续送宋翊一记眼刀。 宋翊的下巴打颤的半天说不出话:“不、不、不、不知道……” 叶理一双凌厉的眼睛在寒风中扫射,突然扫到一个熟人,此人刚巧看到叶理,转身要跑。 “你!站住!往哪走?!”宋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理呼了一膀子,“去!把那个叫做董至成的给我提溜过来!” 宋翊一看那人肩上的肩章,整个人有点不大好,“参谋长……” 叶理也没搭理宋翊,眼看着董至成那人精就要跐溜逃走,上前一把扣住,小样!我平时不发威你真当我没能耐治你了啊! “参、参、参、参谋长……”董至成笑得十分牵强,表情基本见鬼。 “去哪呢?通风报信?”叶理跟只虎视眈眈的毒蛇一样先呲了董至成一下。 “没!没有!这不参谋长您这么突然出现我要去告诉顾帅一下……额……”董至成突然禁了声。 “哦,还是去通风报信。”叶理微笑。 董至成:“……” “给我好好在这待着!我倒要看看顾上北今天要把婚礼办成什么样子!”叶理把董至成往宋翊身上一扔,自己走去了教堂。 董至成瞅了瞅正在风中凌乱的宋翊,问道:“新来的吧。”宋翊诧异的看了一眼,董至成接着说道:“没看过参谋长这样子吧。” 宋翊头点得跟筛子一样,董至成拍了拍宋翊的肩膀,笑道:“就看你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事,咱参谋长就这样,诶呀,你小子可得准备好了啊,叶参谋长说话做事可牛逼了!别看他平时安安静静的,其实心里老憋着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泄一下,基本上就是逮着一个人训一通,噼里啪啦半小时不带歇,他埋汰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哪天有空你体验体验……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没有办法帮你,顾帅不在参谋长身边的时候我基本就是个炮灰,现在看来终于有你接班了啊……” 宋翊看着眼前这个唠叨的男人,一脸汗颜,整个人更加不太好了,董至成就好像找到了垃圾桶一样,一股脑把那些陈年旧事往宋翊那里倒,弄得宋翊的魂跟飘在寒风中一样。 “恩,挺结实的,看你心理素质也挺强悍,哥哥看好你!被参谋长磨出来的都是一条好汉!你不知道一年前一个跟着参谋长的军士受伤退役了,回家抚恤金用完了就开始在茶馆说相声,什么内容他都不说,就光说野史埋汰人,有一次参谋长还去旁听了呢,听完之后赏了十个银元说是深的他的真传,回来高兴了几个晚上……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说明叶参谋长身边的兵综合素质高啊!我告诉你!他身边的军士嘴上功夫可了得了!别说说相声了,去卖东西也好啊,什么卖绸缎卖首饰,卖米买盐卖酱醋茶,就他们那嘴皮子,什么东西卖不出去啊!” 宋翊:“……” “你以后肯定也是个全能,不当兵了也能活得很滋润,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一定是觉得自己入了狼窝了吧!凡事往好处想想,其实一切都很美好啊~” “我就问一句,参谋长这去教堂是……” “那还用问吗!拆婚呗!现在这教堂里外估计都是他的人,他一声令下,这婚礼就被扼杀了!”董至成满脸慈祥的对宋翊笑着,指着教堂凭空画了个圈圈,“估计这回出来的都是重型武器,参谋长是有的闹腾了,我丫的就不信他还能安安静静的旁观了!” “你怎么了?” 宋翊泪眼汪汪:“我想回家……” (我是今日的二更君~小叶子要大闹婚礼现场了咩~期待一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叶理还真是被董至成说中了,他就是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人,把教堂围的死死的,他也就嘴上说得好听,要看顾上北怎么举办婚礼,要到了现场他还真是看不下去,其实说来也正常,一直给你烧早饭暖被窝洗衣服的贴心人突然间要去给别人烧早饭暖被窝洗衣服了你乐意吗?就算顾上北不会这样对待黎曼姿,可是他顾上北结婚他叶理批准了吗?他可是连个报备都没看到! 叶理秉持着良好的教养平静的走在顾上北和黎曼姿将要共同踏上的红毯上,心中简直是分分钟想要扛起狙击枪!别问我狙谁!谁他妈想把婚礼举行下去我就狙了谁! 当然,我们的叶参谋长就算内心再澎湃,表面上也仍旧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可见一斑。 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顾上北邀请的很多军政界要员都到场入座,宋开文坐在最前方,面对这样的场面他十分的满意,他就是要让顾上北把这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顾上北结婚了,以此来抵制恶言。 叶理走到宋开文的身边坐下,抬眼看向早已准备就绪的牧师,开口说道:“看来老师对这场婚礼很满意。” 宋开文诧异的看向叶理,一身军装,端正妥帖,全然一副昂然之气,不见半分颓废无力,“韩益和冯国栋果然不是你的对手。”宋开文在军部带了叶理四年,他的学生到底有多少能耐他自然是清清楚楚。 “韩益已经死了。”叶理平静的看向宋开文,却见宋开文嗤笑一声,“叶参谋长安的是什么罪名?” “挪用军款,诬陷他人。” 宋开文冷笑,“罪不至死,可是死得好。” 韩益的存在一直是宋开文的心病,他狡诈,重利,私心极重,你可以用利益轻易的收买他,但别人也可以用高价换得他的效力,韩益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在顾上北登上帅位之后就一直在冯国栋和顾上北之间摆动,让人防不胜防,宋开文退居二线,唯一害怕的就是韩益哪天在背后捅上顾上北一刀,从而使得军部的平衡被打乱,造成恶果。 如今叶理将其诛杀,其实全然了了宋开文一个心病。 “可是你想告诉老夫什么?如果阻止你,下场就会像韩益一样?” “老师和韩益是不同的,您对我恩重如山,叶理自然不会做此欺师灭祖之事。”叶理说:“只是这场婚礼,是终究办不下去的。” 宋开文怒道:“你是真的想毁了顾上北吗!” 叶理沉寂片刻,淡淡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要毁了他,我和顾上北在一起十一年,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让他更好。” 此时,礼堂的钟声响起,顾上北走到牧师面前站定,他的面色十分的肃穆,直直地看向前方,好像很专注,实则漫不经心,黎曼姿从礼堂的另一头向顾上北走过来,两个花童拖着黎曼姿婚纱的裙摆,和黎曼姿一起走到牧师面前,礼堂中回响着亲友的掌声与祝福。 叶理看这阵仗,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宋开文有意想要让叶理难堪,开口说道:“顾上北根本就没有看到你。” “那又如何?今后我会让他在哪都看着我。” “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吗!”叶理看向宋开文,那一瞬间他觉得宋开文很像自己的父亲,那个严苛死板的老人,同样怒不遏制的问过叶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吗!你就要一直这样被顾上北糟践吗! 叶理知道羞耻,但是他和顾上北在一起从来没有糟践过任何一方,他们明明都是彼此相惜,珍惜每一刻的真情。 羞耻?因为不是男女之恋就是羞耻?这种人伦界定,到底又是谁定的?孔孟之道未必句句箴言。 “我叶理可以推让很多东西,财富,权位,甚至于亲情我都几乎舍弃,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顾上北!因为他是我用我曾经所珍惜的一切换来的!”叶理看向宋开文,瞳孔紧缩,没有回答他的“老师您应该不知道,我曾经对黎曼姿说过,家庭婚姻我为顾上北袖手弃之,孑然一身,那么只有她只有回到对等的曾经,为顾上北做这么多事情,她才有介入的可能。” “而顾上北,永远都没有资格,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宋开文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叶理,在这段感情上,他专断,斤斤计较,他苛刻的在乎这每一个细节,有种至死方休的绝然,这不像宋开文认识的叶理,那种冷静自持的样子已不复存在。 在谈话间,牧师的婚礼致辞已经结束,叶理的耳边回响起顾上北和黎曼姿口中的愿意,硬生生的太过刺耳。 “在场的亲人朋友,有人反对他们的结合吗?”牧师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寂静了下来,“那么,我代表主——” “我反对!”叶理看向宋开文,他紧紧摁住宋开文想要起来的身子,小声说道:“不仅顾上北没有资格,任何人都没资格安排一个女人站在顾上北的身边。” (一更君又来跟大家说早安啦~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七章 顾上北循着那清冽之声望过去,叶理早已恢复了常态,他平缓的走向顾上北,眼中全无暖意。 “叶理……” 叶理并没有回应顾上北炽热的眼神,开口说道:“叶理因私事离开军部数日,回来才知道顾帅已安排成婚事宜,在叶理恭贺新禧之前请恕顾帅准许我问一句,您新婚妻子的政治背景已经核实清楚了吗?” “叶理!你想要干嘛!”黎曼姿看着突然出现的叶理,实在是头皮发麻! “曼姿小姐请别误会,介于顾帅身为东北军区统领,政治身份特殊敏感,所以叶某不得不再次核实您的家庭背景。” 黎曼姿立马反驳:“我的政治背景与你无关!而我也不会谋害元帅!” 叶理挑眉笑道:“哦?是吗?据我所知,曼姿小姐为上海市市长黎祚洋长女,其父亲建树颇少却与日本政客中田一郎阁下来往甚密,而赶巧的是,中田阁下正在东北与军部商议铁路通行权事宜,这让我不得不对曼姿小姐结婚的目的持有怀疑。” 叶理的声音不大,但却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平缓的语调深入人心,底下的逐渐泛起窃窃私语。 “你这是污蔑!我早已同元帅说过,待我嫁入顾家,我黎曼姿就会在申报上发表申明,我将与黎祚洋断绝父女关系!”黎曼姿怒视叶理,精致的婚纱都已被他扯皱。 “敢问顾帅是否是这样?” “确有此事。”顾上北看着叶理,这时的他很想问一句你还好不好,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打乱叶理的节奏,他要让叶理的这场闹剧在一气呵成之中变得合情合理。 叶理点了点头,转生对黎曼姿微笑道:“那么就请曼姿小姐与令尊断绝关系后再来和顾帅成婚吧,这样,在座的每一位都不会对小姐您持有疑问的。” “你!”黎曼姿被叶理的一句话堵得无力还击。 叶理太清楚她的软肋了,从最初的最初,黎曼姿想要和顾上北成婚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极佳的靠山,这样她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一些事情。黎曼姿的手段铁血,行事作风常常得罪人,她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敢轻易的与她的家族断绝关系,以求得庇佑,而如今她的家族却成了她与顾上北成婚的最大绊脚石,她必须要证明她的清白才能和顾上北成婚! 断绝关系之后成婚?不行,上海到东北的那几日行程就会造成诸多变数,黎曼姿是不会冒险的。成婚之后断绝关系?笑话!看叶理的架势也知道他就是用这件事去堵自己,怎么可能轻易退让! 这个叶理!巧言令色到令人发指!你却找不出他的错处! “叶理,今天这场婚礼既然举行到这里了,我就不会退让哪怕一步!”黎曼姿和叶理靠的很近,她的挑衅,她的傲气全都展现在叶理的眼中,“既然你给了我机会,那你也别怪我抓得太牢。” 叶理满眼笑意的看着黎曼姿,压低声音道:“其实曼姿小姐很清楚,我今天到这里不是为了军部,也不是为了政事,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阻止这场婚礼!因为顾上北是我的人,你没有任何资格站在他身边!”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 叶理退后了几步,黎曼姿的视线逐渐的开阔,礼堂里很寂静,在叶理抬手的那一刹那,武器上膛的声音在礼堂中回响,“黎小姐,如果今天结束这场婚礼,那还只是一场闹剧,但如果你坚持不放手,那我叶理必定让它变成一场悲剧。”叶理的声音平缓有力,震慑人心,“我叶理决定要下手的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黎曼姿不可置信的看着礼堂二楼的士兵,她感受到了来自叶理最深的威胁,直接的,果断的,粗暴的,却也是让人噤声的。 “顾帅,看来您并不想亲自定夺此事。”叶理瞥向顾上北,眼神随意轻飘,话语却仍旧充满力量。 “顾帅!”黎曼姿不愿意将这场婚礼终结!凭什么她要又一次受制于这个名叫叶理的男人!人人都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凭什么他总是胜者!她想要制止顾上北,可是她黎曼姿再怎么舌灿如花也说不出一句话,叶理强大的逻辑思维和诡辩水准,让她早已失了分寸。 顾上北抬手松了西装的纽扣,满脸歉意道:“黎小姐,我很感谢你在我危难时刻的倾心相助,但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这场婚礼到此为止,我不希望给你带来更大的伤害。” 黎曼姿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顾上北!” “黎小姐今后若有何困难之处,我顾上北必定相助,定不会让黎小姐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令尊的事我也会信守承诺,请黎小姐体谅。” 叶理看向黎曼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黎曼姿愤恨的摘掉头纱,提起裙摆离去。 很多时候她没有再进一步的余地,叶理打了她一巴掌,顾上北塞了几颗糖,他们两个惟妙惟肖的合演一出相声,最后的获益者其实是三个人——是的,黎曼姿根本没有吃任何亏,顾上北许诺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现在的退出其实给了叶理和顾上北一个莫大的人情,与之而来的回馈是她所无法想象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黎曼姿在叶理和顾上北的生命里当了一次又一次的俊杰。 (我是二更君~我终于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叶理并没有在婚礼结束之后与顾上北直接接触,因为他知道宋开文早就在等着他了。 宋开文之所以没有在婚礼上发作,也是顾忌着叶理的身份,对于宋开文来说他的学生他自然清楚,若真要起口舌之争,任何人都未必胜得了叶理。 而叶理也知道宋开文的心思,他虽然台面上没给自己难堪,但让顾上北成婚的心思肯定不会消除,到底要叶理先发制人,否则又是事端多生。 叶理走进参谋室的时候,宋开文负手而立,他的面前挂着顾振安的画像,雄风振起,颇见当年英姿。 “老师。”叶理走上前,俯身行礼。 宋开文转回身,见叶理眉眼间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傲气,冷哼一声,“亏你还认得我这个老师。” “老师的知遇之恩,叶理此生不忘。”叶理躬身低眉,和顺平静,言语恭敬中到透出几分无奈,“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叶理之事让老师忧心至此,实在是有愧忠孝之意。” “忠孝?”宋开文走近叶理,他的眼圈泛红,淡色的眼眸波澜四起,脸上横亘着经年的沧桑,“当年你异乡为客,老元帅虽不说真正视你如己出,但从不亏待于你,吃穿用度也算上乘,他不要求你年下承欢,可你也要顾忌这恩情回报一二吧,你真当这份恩赐是理所应当吗!” “叶理从未如此想过。当年叶理离乡北上,病重在身,若没老元帅收留,怕早已是具白骨,客死他乡,老元帅于叶理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你也知道!”宋开文指责道:“顾上北虽不是老元帅的亲生儿子,可是情谊非常,你可知阻碍顾家延续血脉是为不孝!因情爱私心成为别人话柄撼动军心是为不忠!” “我原以为你恪守尊礼!怎知你竟不配说起忠孝二字!” “那老师是想如何处置叶理?当日我被冯国栋污蔑,老师是否就希望我认罪伏诛?”叶理抬起眼,他的眼中涵盖着太多太多的情绪,那种微妙的不可置信,些许的至深情动,在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被展现的如此惟妙惟肖。 宋开文的嘴唇颤抖了两下,他指着叶理痛心的说道:“违背伦常成为军部祸患,怎可不诛?!” 叶理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显得清雅淡然,他从裤袋中掏出掌中雷,将其放在宋开文的掌中,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叶理没有一丝迟疑,“军令如山,叶理愿意伏诛。”他握住宋开文的手腕,将枪头指向自己的眉心,“若老师执意如此,叶理绝不辩解半句。”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宋开文愤怒的颤抖道:“你以为军部没有你就不行吗!” 叶理没有答话,他的目光深沉如水,面色沉静,毫无波澜,宋开文好像气急了他这样子,在暴怒间扣下的扳机—— 却没有预想中的爆裂。 宋开文好像受了惊,在一瞬间退开,掌中雷从手中脱落。 叶理瞥了一眼地上的掌中雷,随后看向不可置信的宋开文,开口说道:“叶理不才,四年来身居高位却建树颇少,但我自认问心无愧,在位期间绝不利用私权窃取分毫,更不会因私事动乱军部,埋下祸根。” “先有顾青砚私心作祟虎视眈眈,后有韩益狼子野心动摇军心,我也是身先士卒入得虎穴扭转乾坤,只因叶理确实知道,我与顾帅之事常人难以宽恕,所以我为了弥补会付出更多。” “老师,如果我血溅当场是您认为最满意的结局,那么您刚刚在慌乱之中就不会步步退让不再言语。”叶理对视着宋开文,真诚的说道:“不是我认为军部没有我就不行,而是您认为军部没有我不行,因为您知道,整个军部没有人比我更忠心。” “你是故意的。”故意把一把没有子弹的掌中雷放到宋开文的手里,故意排演这样一场戏剧,聪慧狡诈如叶理,怎可在毫不辩解之下举手投降! 叶理噤声不言,他是默认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令人冲动后悔的事,就比如自杀,只要是没有预谋的自杀,幸存者在回忆那森然可怖的情境之后就再也不会想要尝试第二遍绝望的痛苦,这对于宋开文也是一样的,在知道顾上北和叶理的私事之后,他的感受全部浮于世俗的表面,因为他从未去感受过他们的情爱,只会从中闻到低俗的,背德的气息,他的冲动毁灭了理智,只有在爆破之后才能清醒。 叶理在给宋开文一个机会,让他体会到最深刻的,最不可挽回的绝望,随后在绝望中骇然惊醒,让躁动沉寂。 “我只是希望通过这个方式,请老师给我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宋开文摇了摇头,冷言道:“你叶理要想活,谁又能将你诛杀。” “我叶理不畏强权,不畏暴力,只畏惧人心远离,不得宽恕,若无老师之体谅,虽生,心亦如同刀割,凌迟致死。” 宋开文沉寂了,是啊,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他会觉得叶理错了吗?不会的,叶理在位期间将军部管理的井井有条,顾上北有了他的协助如虎添翼,祸患东北数十年的鸦片被他销毁殆尽,狼子野心的韩益也被他诛杀,叶理行事狠绝却谋划细致,可谓奇才,若真因此事而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冯国栋心思凶险,一心想要置我和顾上北死地,这件事在他手中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说,怎么说都有他来决定,可是我今日若说冯国栋大限将至,老师信还是不信?” “大、限、将、至!”宋开文好像被这样一句话震惊到了,冯国栋一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顾振安在位时都要忌惮他三分,如今真能束手就擒?死在叶理和顾上北手里?! 叶理微然一笑,“我想老师应该很期待冯老将军的结局。” (迟到的更新~清明要在这里说一下~初一到初三~清明会在自己的群里发红包给大家哦~群号96883519~) ☆、第一百九十九章 顾上北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特别是在他万分苦恼的时候抬眼看见了顾小宸这个小兔崽子! “!!!你不是在上海陪你的史密斯吗!怎么回来了!”顾上北的预感很不详,感觉被什么狠狠的抡了一下。 顾小宸跟只树袋熊一样吊在阿木高大的躯体上,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回来参加你婚礼的,不过看来你的婚礼无疾而终了。” “关你什么事!小屁孩!”顾上北知道顾小宸绝不会给他面子,基本上是有多少词汇量就用多少词汇量,目标就是把他的顾先生淹没在口水中,而他幸运地每次都成功了! 令人发指!令人发指的牙尖嘴利! 阿木抱着顾小宸走近顾上北,顾小宸把顾上北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突然惊悚的咧嘴一笑,顾上北的汗毛刺啦竖了起来,半天没被他安抚下去,“你干嘛……” “我看你印堂发黑啊,Mr。gu。” 顾上北满脸黑线,“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腔调……” 顾小宸也不理会顾上北,继续说道:“当我知道你要举行婚礼的那一刹那我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说完,跟个老大人似的啧啧了两声。 顾上北完全炸毛,“就你知道!你个小屁孩懂个屁!” 顾小宸悠哒哒的瞥了顾上北一眼,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当然懂,东北是你Mr。gu的,而你Mr。gu是叶理的,我在你们的关系网络中看到了一条透明却庞大而真实的食物链,最后得出了一个很科学的结论,你被叶理吃的死死的,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你在东北这块土地上,你就别想做让叶理不高兴的事情,因为他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啊啊啊啊啊!”顾上北被狠狠的瞥了一眼,“大笨蛋!” “顾小宸!那你这样真的好吗!牙尖嘴利跟谁学的!” “叶理啊,你不就爱他那调调!” 顾上北:“……”囧! “别这么看着我!咎由自取知道什么意思吗?谁让你要娶黎曼姿了,你脑子确定没撞电线杆?叶理怎么没抽死你!” 我是被人胁迫的!我是为了救叶理!老子他娘的害怕叶理被人弄死!可他娘的谁知道老子多此一举了!这下好了!老子不仅没成英雄还没你骂的跟个狗熊一样!老子也很委屈好不好! 抽死我?叶理要来抽死老子就算好的了!就怕他不来抽我!你看看婚礼都无疾而终多久了!叶理都不知道去哪了! 顾上北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觉得老没着落了。 “顾小宸,你这么帮着叶理无视我真的好吗!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啊衣食父母!你看看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吃的喝的,那个不是花的我的钱!”气死老子了!老子辛辛苦苦挣钱养你们,丫的就养出了一大一小两只白眼狼! “你用金钱养育我,可是叶理用他的精神世界熏陶我!”顾小宸一骄傲一嘚瑟,坚决不与顾上北同流合污。 “……”顾上北咬牙切齿,“怎么没熏死你……” “文化人世界的沁人心脾你是感觉不到的。”顾小宸纯良的眨眨眼睛,将顾上北无情的隔绝在文化人的世界之外。 “!!!”顾上北说,我忍! “听叶理说你有的时候签签名手一抖都不记得自己名字怎么写?” “!!!”顾上北说,我再忍! “我觉得你这次危险了,老实说,这么多年来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一心一意,这下这个优势被三心二意给取代了,其后果可想而知。” “!!!”顾上北说,我忍无可忍!“顾小宸!我绝对不会和叶理分开的!恩?知道吗!这是你安然存在的前提,要是我和叶理的关系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破裂了,那么你就到街边去要饭吧!”说完,顾上北又赌气的瞪了顾小宸一眼,“当然!我和叶理是不会分开了!反了天了!要跟老子分手!” “虚,你暴怒的表象更让我窥探到了你内心的虚浮。” “瞎扯什么呢你!” “没底气呗。”顾小宸继续眨眨眼睛。 顾上北憋了很长的一口气,在最后一喷而出,对着阿木说道:“来,把这个小屁孩给我。” 阿木警惕的与顾上北对视两秒,介于上司的命令把顾小宸双手奉上,顾上北一把把小屁孩扛到肩上,准备出门右拐丢了他,结果在大门口看到叶理刚从军车上下来,叶理看到顾上北之后,如沐春风的——笑了一下。 顾上北整个人警铃大作。 趴在他背上的顾小宸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硕大的男人在很扭曲的颤抖着。 史密斯说,主爱着世上的每个人。 顾小宸说,史密斯是骗人的。 (大年夜啦~清明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早年~96883519~清明期待你的加入~春节红包大放送~) ☆、第二百章 当顾上北被叶理温柔的挽着(?!)带进叶府厨房的时候,他觉得老天爷一定跟他开了很大一个玩笑。 当叶理为他拉开椅子,微笑着(?!)让他坐下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有点晕的天翻地覆。 当叶理系上围裙,挺着小身板开始做饭(?!)时,他觉得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出戏了! 顾上北很惊恐,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的理性告诉他应该快点将叶理制服,但是他的感性告诉他,媳妇儿系围裙的范儿多俊啊!最后他眨了眨眼睛,干涩的咽了一口口水,开始欣赏叶理的居家人妻范。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顾上北的找抽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色心不收怎可以振夫纲?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顾上北伺候自个儿媳妇儿这么多年,叶理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心是挺灵的,嘴巴一溜烟可以跑过去百八十万字,脸不红气不喘,埋汰人绝不带个脏字,你跟他的心思绕弯弯,那还真是绕不死你。再说手巧了,顾上北就要呵呵哒了,估计是手长得太白嫩需要保养,叶理和顾上北十来年,顾上北就没看到他沾过柴米油盐,连个花生都要顾上北帮他剥好,他的手也就拿拿钢笔,签签大名了,文人范倒是做的挺足,一转身也就是个一级手残。 顾上北当然不会指望叶理其实身怀绝技,早已将菜谱烂熟于心,但是当他看着叶理磕磕碰碰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顾上北知道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但是他不敢上前,现在比厨房更乌烟瘴气的是叶理的心情,顾上北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叶理头上垂下来的三根黑线,黑耀耀的差点闪瞎了眼。 叶理在倒腾了很久之后终于端上了一盘黑乎乎的东西,顾上北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他始终觉得这是一场冲动性的谋杀,叶理估计想要辣手摧了他顾上北这朵霸王花! 顾上北扯起牵强的笑容,歪头挤眉道:“媳妇儿,你这是想干嘛呢?” 叶理殷勤的送上勺子筷子,一脸人妻笑容,“蛋炒饭。” 顾上北低头瞅了两眼,顿时觉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瞬间抬头眨巴两下大眼睛说道:“有潜力!” 在顾上北的观念里,媳妇儿得哄,媳妇儿得夸,媳妇儿做错的事你要帮他弥补,媳妇儿认为对的事那你绝对不能觉得是错的,媳妇儿说星星是月亮,你他娘的就算瞎了眼也要说星星是月亮,媳妇儿说月亮是星星,那么你就得上千度散光把月亮看成星星! 综上所述,媳妇儿说他面前的是盘蛋炒饭,那么就算没有蛋不见饭,冲着这是叶理辛辛苦苦炒出来的份上它也是一盘蛋炒饭! 这种违背媳妇儿的原则性错误坚决不能犯,尤其是在自己做错事的时候! “尝尝?”叶理把围裙解开,坐到顾上北对面,其温柔之程度令人发指!顾上北觉得自己的毛发现在不大好。 “你不愿意吃我做的东西?”叶理显得很失落,“所以你是想吃黎曼姿做的东西?” 顾上北被这句话冲得咳红了脸,连忙摆手,“谁说的!哪个狗日的说的!” 叶理沉脸一挑眉,顾上北立马噤声:“……” “那你是吃还是不吃?” 顾上北看着叶理尖利的小眼神,拿起勺子就啪啦了一口,他用实际行动支持了自个儿媳妇儿的辛苦劳作,将自己的味觉推入万丈深渊。 叶理继续人妻,温柔微笑加悉心呵护,简直把顾上北迷得不要不要的,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吞着所谓的蛋炒饭。 顾上北在吞下第一口时,满眼含泪的感慨道:“这叶理是连盐和糖都没分清啊!”第二口一吞下去,简直觉得第一口太仁慈了!顾上北心中跑过无数的草泥马,尼玛怎么还有盐块块!等到第三口下去,顾上北终于知道叶理这叫炒出一盘椒盐蛋炒饭未遂…… 未遂! “好吃吗?”简直是吴侬软语! 顾上北满眼含泪,“好吃……” 叶理咧嘴微笑,“那就都吃完。” 顾上北:“……” 此事如果不当机立断,顾上北的日子还有的他好过呢,叶理的小心思太重了,他要是不顺心,谁都甭想过的舒坦!所以顾上北决定,早死早脱身,坚决不让后续事件更加严重的发展! “叶理,你哪里不痛快你就说吧!我顾上北认了!” 他能不认吗他!他有说话的权利和地位吗!他媳妇儿一直以来都用至高无上的地位打压他!现在他顾上北就是一块平摊的面饼,被叶理碾压的平平的! 叶理原本人妻的笑容瞬间破碎成冰渣渣,唰的一下射向顾上北还在扑棱扑棱跳的心,瞬间拔凉拔凉。 “我哪里不舒服你顾上北还不知道?” 顾上北:“……” 顾上北瘪着脸想到,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就是误会我了吗,事实的真相真的和你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啊!我真的是很冤枉啊! 顾上北咽了一口口水,艰涩的说道:“媳妇儿,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我三心二意过惯了舒坦日子想要取个女人不舒坦两下满足一下我的色心,可是其实我是被威胁的!我是因为没有你太不舒坦了所以我娶黎曼姿想要让我们两个舒坦一点牺牲我自己表达我对你诚挚的爱意。”顾上北憋着气把两句话说完,满脸涨得通红。 叶理满脸不屑的讥讽道:“你当你黄花大闺女卖身葬父呢!可真够有牺牲精神的啊!怎么?这么一卖听上去还真是委屈你了啊!以后软香在怀的还膈应你了是不是?!” “真的是啊!媳妇儿,我对着你这么多年了,看了别人我硬不起来啊!” 叶理:“……” “况且我真的是很委屈的,我的真心天地可鉴,你怎么就不相信呢!”顾上北急啊,他要是不能把叶理给说顺心了,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叶理唰的两巴掌就把他给踹了他以后找谁去过幸福生活啊! 叶理看顾上北急得都快炸毛了,挑挑眉决定安抚一下,上前抬起顾上北的下巴给他挠了两下,顾上北的大尾巴瞬间竖起来晃啊晃,想要萌化眼前的叶理。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 顾上北狗腿的频频点头,“嗷嗷~” “你的钱是不是都交给我了?自己存小金库没?” “嗷嗷!” “以后还见不见黎曼姿?跟不跟她来往?” “嗷嗷!” “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有感觉,只爱着我一个人?” “嗷嗷!” 叶理怒吼一声,“说人话!” 顾上北泪眼汪汪道:“没存!不约!爱过!” 叶理一巴掌上去拍了顾上北的大脑门。“爱过?!” “爱爱爱!一直都爱!以后还爱!下辈子还爱!”顾上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表达自己的忠心。 叶理看他那傻兮兮的样子,嘴角紧紧绷着,被顾上北偷偷摸摸瞅了两眼,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出息!” (清明有罪~清明多更~暖暖的一章奉上~希望大家喜欢~接下来的一周努力更更更!弥补这几天的懒惰!!!最主要是清明回不来啊!没有电脑啊!好吧~这些都是借口!更更更!) ☆、第二百零一章 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叶理一笑就把顾上北笑到了床上,然后一夜辗转,经历了推到,翻滚,搂搂抱抱之后两个人彻底消停了,次日清晨,顾上北羞哒哒的掩着被子偷看正在穿军装的叶理,心里扑棱扑棱泛着小泡泡。 叶理听到床上有了动静,挑眉微笑看着顾上北,顾上北刷的一下钻进被窝,心想:昨夜好给力!昨夜好暴力!顾上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叶理!尼玛真是翻身斗地主了啊! 整整十一年!叶理终于用行动把他占有了! “我马上要去军部,有个晨会要开,你今天下午一定要到,参谋处囤积下来的文件都需要你签字。” 顾上北在被窝里扭曲了一下,阴气沉沉的探出头,“我就不能休息一天吗?我昨天真的是身心俱疲啊媳妇儿!” 叶理对着顾上北冷笑一声,“昨天的劳累难道可以成为你今天不努力的理由?” 顾上北撇撇嘴,知道叶理的说教模式又要开启,直接翻身下床穿衣服,不赖床的日子是辣么辣么的美好有木有!还能和自个儿媳妇儿手拉手一起上班! 顾上北倒腾完自己突然开口问道:“宋老爷子被你说服了?不逼我婚了?”叶理听了点点头,顾上北凑上前接着问道:“你怎么说的?” “老师心中最大的隐患就是冯国栋,这次他逼你结婚也是怕此事成为冯国栋的话柄,我就对老师说我会杀了冯国栋,事情就很简单的了结了。”叶理瞥了一眼顾上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蠢的卖身?” 顾上北坚信这个梗会是叶理一辈子的笑谈!他堂堂一个军区元帅,在最紧张的关头,没有动用政治军事手段,权力地位压制来确保军区参谋总长的安全,反倒用这种方法突围,说出去简直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别说是叶理了,他顾上北自己都想一头撞晕失忆,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媳妇儿,我跟你商量个事,我们能够跳过这个梗咩?”顾上北撒泼打滚卖萌努力磨灭黑历史。 结果被叶理无情的反驳:“你昨天吃的饭能吐出来吗?” 顾上北愣了愣,突然裂开嘴露出大白牙,“我可以拉出来。” 叶理下一秒扭头就走,遇上这兔崽子,硬生生被他气得折寿折十年,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备颗定心丸了。 顾上北唰的撒开蹄子就往前追,跟着叶理上了军车,继续撒泼卖萌求放过,叶理眼皮跟着跳了两下一巴掌拍开顾上北的大脑门,我们的顾少帅这下消停了,阴阴的靠在车窗上不说话,老爷们儿有时候还真有点自尊心,叶理不搭理他,他还不爱搭理了呢!他不是卖身是牺牲好不好!即使没有价值也是牺牲好不好! 人生苦短,怎么就越过越囧了呢! 叶理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发现顾上北这厮消停的不正常,眼睛一撇看他那一脸委屈样,叶理先没搭理他,装模作样的正视前方,又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了,顾上北这厚脸皮的好像真不太高兴,心想有时候是要恩威并施的不能太过头,于是就用手指戳戳顾上北,希望他有点反应,顾上北哼哼了两下没扭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叶理觉得顾上北好像是挺委屈的,差点卖了身还不讨好,于是就开口说道:“今天带着小宸来家里吧,一起吃个晚饭。” 顾上北一听这话头扭了一半,一想好像不能这么快被招安又扭了回去,继续扎眼黄土堆,不搭理叶理。 叶理也没气也没恼,继续开口,“还是把顾小宸留在帅府吧,他太闹腾了。” 顾上北一听这话,眼睛转了两转,权衡一下利弊回头看向叶理,继续不说话。 叶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再不说话我今天晚上就不让你留在家里了。” 顾上北一听这话瞬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歪头咧嘴露出大白牙,“好哒,媳妇儿!” 叶理看着那副死样,僵硬的扭过头,顾上北立马上去嘘寒问暖,全然忘了刚刚的沉默的反抗与挣扎,“怎么了,媳妇儿?” 叶理回想到昨天晚上的经历,对于最后起义失败深恶痛绝,虽然在方位上占据了优势,可是本质毫无区别,于是反喷顾上北一口,“腰疼!” (初六啦~大家早安~翻滚卖萌求枝枝~还会有人搭理清明咩!!!清明加紧更新啊啊啊啊!!!) ☆、第二百零二章 顾上北和叶理到了军部,叶理直接前往参谋总部,而顾上北还没来得及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被董至成拦了下来。 顾小宸离开东北之后萧玉淑就消失了,顾上北派人找了好久终于有了下落,董至成说萧玉淑现在在一家教堂医院里,情况很不乐观,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两次,不过是在拖些日子。 萧玉淑是肝功能衰竭,因为没钱治疗拖了很久,等到住进医院之时,已经到了晚期,顾上北知道这件事之后立马去帅府接了顾小宸,在萧玉淑离世之前让他们见上几面,也算是人伦常理。 顾小宸好像感知到了些什么,看着顾上北沉凝的面色,他一路上也没有说话,直到车开到了教堂医院,顾小宸才开口道:“Mr。gu,你带我去哪?” 顾上北把顾小宸抱出军车,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你的母亲想见你。” “她生病了吗?” “恩,她需要你的陪护。”顾上北并没有告诉他太多,小孩子的心思单纯敏感,他所能感知到的就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感知的,无需他人多加的言辞。 顾上北带着顾小宸进入病房,只见萧玉淑在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病房中昏睡,面色暗沉,毫无生气。 肝衰竭晚期会出现许多并发症,心肺功能衰竭,呼吸道感染都让萧玉淑沉沦在痛苦之中,顾上北抱着顾宸走到萧玉淑床边,顾宸用小手去抚摸她的额头,萧玉淑好像被惊醒了,慢慢地睁开眼睛,“小宸……” 顾宸好像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几个月之前的萧玉淑还是神态祥和的妇人,如今竟面色枯黄骨瘦如柴的躺在病床上,连睁一下眼都十分的费力。 “娘亲,你怎么了?” 萧玉淑强撑着精神支起身子,“娘亲没事,娘亲就是有些累。” 顾宸听了这话,转头看向顾上北,他的眼中充满疑问,想要寻求答案,而顾上北只把顾宸放下,对他说道:“你在这里好好陪你娘亲,我晚上再来接你。”顾上北不说,是因为他从无立场,他与顾宸并非血亲,并没有资格去告知顾宸些什么,也不应该依仗着这四年的养育之恩去决定本该由萧玉淑决定的事——聪慧如顾宸,对于萧玉淑病情的知与不知,对于他人生也许有着莫大的不同。 顾宸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顾上北走出了房门,随后牵起萧玉淑的手说道:“娘亲,我给你暖暖手……” 这时候的萧玉淑流下了眼泪,她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在凡乐病重之时她就算倾家荡产也无力回天,另一件就是她年至弥留之际还未与顾宸有几日团圆,这一双儿女都是聪慧伶俐乖巧可爱,可终是一个命薄无福,一个双亲不顾。 萧玉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顾宸总是静静地陪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娘亲在病痛中呼吸,皱眉,然后无力的惊醒,恍若差点坠入深渊。 日子过得很快,快得对于萧玉淑来讲多看顾宸一眼都是奢求,她总是不愿睡去,即使无力言语也总是睁着眼看着她精致可爱的孩子。这时候的顾宸显得更为乖巧,总是微笑着看着她的娘亲,这种温情就是最原始的血缘牵绊,任何人都抵挡不了。 终于有一日,萧玉淑让顾宸把叶理叫来,那时候的顾宸发现,他的娘亲已被岁月倾轧,只留下残缺不全的魂魄。 那天的萧玉淑与叶理谈了很久,顾宸被阿木抱着站在门外,他不安的搂着阿木的脖子,时间的流逝让这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孩子在静默中沉寂,压抑的颤抖。 夜已深,萧玉淑最后因并发症离世,顾宸陪她走完了最后一段时光,让萧玉淑了无牵挂的离去,他的小手始终牵着那骨瘦如柴的大手,直至萧玉淑的体温在夜色中冰冷。 萧玉淑一生的爱憎别离,最终随着她的生老病死消逝,化为尘土,在年轮中流转。 (过渡章~过渡章~今日第二更~) ☆、第二百零三章 萧玉淑出殡那天,顾宸披麻戴孝的捧着她的照片,静默的不像一个孩子,从他眼中透露出的哀伤深沉而绵延,婉转哀愁化入叶理的心中,他心疼的想到:这个孩子,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死别。 叶理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一生,平凡中透露着无奈,岁月侵蚀了她的亲情和爱情,她却始终在生命的缝隙间辗转留恋,即使承受命运的苛责与磨难。 那个女人强忍着病痛,听他讲完了对顾宸的人生安排之后含笑离世,安详的好似不在病中,叶理觉得对她有种亏欠,是他在情感上的失控,才让他们母子连短暂的相聚都无法实现,怀胎十月终不过换来七日的相陪。 “小宸,你愿意跟史密斯先生去游历世界吗?”叶理抚摸着顾宸的头,平静的说道。 顾宸看向叶理,他澄澈的眼神中透着还未散化的哀伤,“叶理,这是你的想法吗?” “国家动乱不堪,军阀内部混战,于我私心来说,我并不希望你待在中国成长,史密斯也多次向我透露出希望带你出国游学的意愿,而你的母亲对此安排也十分认可,也许借此契机,你可以有一个新的人生。” 萧玉淑深入军阀数十年,虽未经历纷争,可也知其凶险,东北军阀之中,顾上北根基未稳,冯国栋虎视眈眈,小宸还是个孩童,她怕若不及早安置,怕是早晚有一天在虎狼之争中成为祭祀品。 “我虽未见过父帅,可是知道他留宸之一字是希望我如高宏殿宇一般成为国家栋梁,如果我现在离去,不是有违父帅遗愿吗?” “一个人若想成就一个国家,那么他必须具备自保的能力,如果你还未充实自己就已经在这乱世中折翼,又何来栋梁之说?”叶理语重心长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开眼看世界磨砺其身心,如同新鲜血液注入国家内部,使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顾宸看向叶理,他充满稚气的声音发出颤抖的尾音,“叶理,如果我离开了,你们会有危险吗?” 叶理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知道顾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好像是这孩子的天性,他可以在紧张的气氛中嗅到危险的气息,这些天来,叶理的软禁,韩益的死亡,顾上北婚礼的终止以及冯国栋的再次沉默,都让整个军部的人惴惴不安,那种艰涩的气息在不经意中蔓延,被所有敏感的人感知到。 “难道你不离开,该有的危险就不存在了吗?”叶理恢复了常态微笑道。 顾宸愣了愣,没有开口。他知道叶理和顾上北其实都在紧张的备战中,只是谁也不曾说,任何人都想不动声色中起风雨波澜。 “离开中国吧,也许数十年后归来,新的一番景象更可以让你为国效力。”叶理将顾宸抱起,“我很期待那时候的顾宸,经历了自由民主的洗礼,广闻博学之后的顾宸。” 顾宸突然紧紧抱住叶理,“你和Mr。gu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我会努力学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是吗?” 叶理疼惜的抚摸着顾宸的头,柔声说道:“我们会保重,一定会和你再次见面的。” 十日之后,顾宸被送往上海和史密斯相会,叶理和顾上北站在火车旁看着顾小宸离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个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说,他聪明的将一切掩藏,展现出一个孩童该有的样子,让他的生活显得平静还无异常。 叶理和顾上北始终不会忘记,那天的夕阳之下,他们凝望着自己养育四年的孩子倔强着看着他们的眼神,无声的送他走向新的人生。 而东北军区的风云变动,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二百零四章 取得东北铁路的通行权一直是德国的官方意愿,路易斯被委派到东北军部进行技术交换也是为了从根本上获得东北军区的官方认可和支持,而实际上的操作确实困难重重,顾上北和叶理的阻挠让德国军部的在华经济贸易受到极大的威胁,而路易斯的威信也随之动摇。 他们的顽固让路易斯十分的恼怒!而且路易斯知道,顾上北在位越久,他和叶理对于国外经济军事政治的入侵就会越加阻挠,他们是一个强大的极具存在感的阻力,强大到让路易斯起了杀心! 路易斯今日特地前来拜访冯国栋,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不留后患! “路易斯?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冯国栋对于路易斯的出现十分的诧异,在韩益被杀之后,路易斯就好像沉寂了一般,再无动静。 路易斯摘下军帽,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他的笑容极具迷惑性,若不是冯国栋尔虞我诈多年,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慈祥安康的老人。 “冯,你是知道的,我不来并不是因为我没空,而是我要为了你的声誉而避嫌,自从韩副司令死后,你的流言可就没有少过。” 冯国栋嗤笑一声,“你难道是在怪我没有控制住叶理?”路易斯是个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交情的人,这次威胁失败之后,他一定十分苛责自己的无能! 路易斯知道冯国栋是在埋怨他暂时的背信弃义,他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不是的,冯,叶理的狡猾我早就领教过,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是个警醒,你要从中获得教训。” “警醒?教训?怎么?这件事在你路易斯看来是我冯国栋输了?”冯国栋的眼中闪过精光,“我虽没有威胁到叶理,可是他也以杀了韩益为代价和我妥协,你要知道韩益可是顾上北放在我脚边的绊脚石!这次除去了反倒痛快!”从韩益死去之后,冯国栋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多人更是敬着他是元老,将他与顾上北同等看待!只要这边风声一过,他冯国栋还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路易斯突然表现的很诧异,随后瘪眉说道:“冯,你太轻敌了,你难道不觉得你被迷惑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国栋心中警铃大作,却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路易斯甩下一份文件,惋惜的说道:“冯,也许你没有时间了。” 冯国栋拿起文件开始翻阅,那上面的每一笔数字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路易斯,“这个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怎么拿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上北早已拿到了这份数据。” 路易斯的话瞬间让冯国栋周围的空气凝滞,冯国栋眯起他犀利的眼眸,眼底充满血色,他就像一只危险而饥饿野兽,在确认猎物情报的准确性。 在空气仿佛要在冰冷中爆裂之时,冯国栋突然朗声大笑,“你知道这份文件中的交易额有多大?只要顾上北将它公之于众就能置老夫于死地!顾上北又是什么人?他要真拿到了这份所谓的受贿证明他会这样不动声色?路易斯,你太天真了!或者说,你太不了解顾上北了!” 路易斯也跟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与冯国栋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却是分外的不和谐,一个狂妄自大,一个轻蔑不屑。 “聪慧如叶理,做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不会下筹码,你说他为何要等?” 冯国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好像在回忆探索些什么,他的眼神阴暗诡异,透露出一丝杀气,“韩益?” “对!就是韩益!他手上可是握着兵权的,他不死,对于顾上北和叶理来说就是最大的变数!他们不敢冒险,万一你被检举揭发却联合韩益举兵造反怎么办?所以他们等到韩益被杀收回兵权之后才来动你!冯!你这是被他们狠狠的摆了一道啊!” 冯国栋摩挲着红木手杖,他尽力的去回想每一个细节,这一切好像被很好的联系起来——起初提到韩益为绊脚石的是叶理,这是叶理动用口舌第一次平衡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然后杀死韩益的还是叶理,他用实际行动又一次平衡了他们的关系,让彼此取得妥协,这就像是一个陷阱,叶理在引诱着他冯国栋陷入! 冯国栋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大怒道:“他们竟敢如此耍弄老夫!” “冯!你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没有了韩益手上军力的支持,你只能出其不意反抗制胜啊!不然你就是一将成万骨枯,任人泼墨诟病啊!” 冯国栋的眼中闪过阴翳,苍老沉混的声音从他暗沙色的嘴唇中泻出:“如今真到了鱼死网破,也别怪我冯国栋不给你们留下全尸!” ☆、第二百零五章 正是万家灯火通明时,顾上北和叶理办完公事之后就在街上游走,准备到巷口的陈氏馄饨铺坐一会儿。 这家铺子在东北开了十五年,做的一直是诚信买卖,小馄饨皮薄馅多,汤汁浓厚,忙里偷闲时,顾上北和叶理都会来鲜一鲜自己的舌头。 老板见是常客到了,扯开嗓子招呼道:“两位长官今日可来了,有几个月没见了啊。” 顾上北和叶理待陈老板擦好桌子坐下,叶理说道:“年前有些事,出了一趟远门,不久前才回来。” “这么一算可得有小半年了,今儿个得多吃两碗!”陈老板给叶理和顾上北斟了茶,热心的招呼道。 “那你得上个海碗!”顾上北拍了拍陈老板的肩,笑着说:“不错啊,这么冷的天都有这么多人来,诶?你婆娘呢?这么忙怎么不见人?” 陈老板一听顾上北提到自个儿媳妇儿,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生娃了,生娃了,月子里呢,我娘在家照顾着。” “那真是恭喜陈老板了。”叶理向陈老板道喜,“男孩女孩?” “男孩,可俊了,像他娘,眉眼可漂亮了!”陈老板年近三十终于得了个儿子,这话匣子一开就闭不拢。 叶理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陈老板手里,陈老板一看连忙摆手,“受不得,受不得,您二位以后多来我的铺子光顾就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老陈可收不得!” “陈老板也别推拒,我送这玉佩也算是沾沾喜气,这玉佩上刻着观音像,男孩带着是最好不过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陈老板连忙摇头,“长官,您送这个真是抬举我们家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家娃子带不得,孩子还是贱养的好!” 叶理见状无奈的看向顾上北,顾上北上前就跟陈老板打哈哈,“这东西就当是我和叶理送的,分摊到两人头上也不算什么钱,你就别过意不去了,我告诉你陈老板,叶理可是博学多才饱读诗书啊,留过洋的,你儿子要带着他怀里揣着的东西,将来保准中个状元光宗耀祖!什么贱养不贱养的,你还见不得你孩子好了不是?” 叶理忍笑看着顾上北,顾上北挤眉弄眼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想向叶理邀功掏赏。 陈老板本是不好意思,一听顾上北说叶理饱读诗书留过洋,揣着他的玉佩孩子能中状元,他就有些动摇,看着手中的玉佩不好意思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说:“诶!我就收下了!就听顾长官的,回去就给我家娃子带着!二十年后中个状元!”说完这句话,陈老板走到大锅前滚馄饨,装了两大海碗的鲜肉馄饨端给叶理和顾上北,“来来来,趁热吃,以后你们来我这儿吃海碗馄饨不要钱!” 叶理本是要推拒,被顾上北拦下了,嬉笑着说:“你那玉佩可是要让他家娃娃中状元的,你吃他几碗馄饨又算的什么,还是陈老板赚得多。” 陈老板在一旁听着,连忙点头说是,叶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吃馄饨,顾上北笑着朝陈老板挥了挥手,让他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待陈老板走后,叶理凑到顾上北跟前淬了一口,“人家开馄饨铺子也不容易,这点小便宜你也占!” “谁叫我有个败家媳妇儿呢,年前甩手就是一套我的定制版西装,年后甩手又是一块玉佩,我还愣是不能拦,你那强迫症时不时来一发,不让你遂愿就一脸憋屈样,我能怎么办呢?钱就那么点,大处不能省就只能在小处斤斤计较一下啦,你就当是增加生活情趣吧。” “陈老板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顾上北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我来我来,我脸皮厚,来了绝对不给钱!” 叶理笑着白了顾上北一眼,“出息!” ☆、第二百零六章 “对了,我问你件事情。”顾上北从热腾腾的馄饨雾气里抬起头,看着自个儿媳妇儿小脸红扑扑的一口一口吞着鲜肉馄饨的矜贵模样,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理抬起头,“什么事?” “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有收藏甲骨文的爱好?” “父亲确实有收藏甲片的爱好,怎么了?”叶理对于顾上北提起这个很是奇怪,“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上北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吊了一根在嘴里,含糊道:“黎祚洋现在在打上海市文物的主意,听说中田一郎对你们家的那些甲骨文很感兴趣。” “黎祚洋?” “就是黎曼姿的父亲,我和她成婚之前,她曾经希望我可以派人暗杀黎祚洋。”顾上北吐出一个烟圈,“这女人,确实也够狠的。” 叶理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我虽不喜黎曼姿,但不得不说她的见识远在众人之上,作为一个女人常年游走政治场合,并非易事。我还听说她经常参加新学讲座,资助学生开办自主讲堂,不管意欲何为,是出自私心还是真的为民服务,都是很大的进步之举。” “真是很难得的正面评价呢。” “我是觉得可惜了,如果她没有家庭背景的牵制,应该会与更多的民主党派结识,也不用荒废这么多的时间在找靠山上了。” “所以黎祚洋必须得死了。”顾上北一锤定音,“黎祚洋做中田一郎的傀儡够久了,在放任下去你们叶家就危险了,这也当做是我给黎曼姿的回报,履行当日的承诺。” 叶理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勺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是煞风景,好好地吃个鲜肉馄饨还要谈谈这些。” 顾上北捧起大碗喝了一口汤,赞叹一声,“这汤真好喝,能在风云变色中心平气和的喝这汤更是鲜浓。” 叶理也不理会顾上北的腔调,反正这家伙没事就装腔作势一番,溜溜嘴皮子展现一下自己的说话水平。 “大晚上的怎么有这么多学生?学堂里还上夜课?”顾上北抬头看着巷口那一堆学生,不禁敛眉。 叶理循声望去,见一群黑色制服的学生好像谈论着什么,争论的非常激烈,随后有一个人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别院,巷口片刻就安静了。 “应该是什么学生聚会吧,新式学堂的学生点子总是不少,变着花样玩呢。”叶理虽然觉得刚刚一闪而过的人影很是熟悉,但是也没说什么,顾上北作为上位者,对于聚众议论之事十分敏感,要是让他多起疑心,并非好事。 顾上北的目光重新转移到海碗,扯了扯嘴角说道:“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吧,我去趟七喜街,订一下明早的蛋糕……”叶理的话说到这,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上北看着叶理没有说话,叶理有些失落的笑了笑,“我怎么忘了小宸已经和史密斯去了英国呢……” 顾上北看着叶理低垂的眉眼,上前揉了揉他软软顺顺的黑发,“送他出去的是你,舍不得的又是你。” 叶理笑着摇了摇头,十分的无奈,“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适应,没了这孩子的闹腾。” “早些回去吧,别多想了。”顾上北宽慰道:“反正还是要回来的,你也不要过分想念了,不折腾你还不高兴了啊?” 叶理点了点头,说道:“我直接回家了,你回帅府吧,不用送我了,明早还有个晨会,有的你忙的。” “也好,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有什么文件明天再看,你少看一份东北军部又不会塌,别太劳心费力,我又不给你涨工资!” 叶理推搡了顾上北一把,笑着说道:“快进车里吧,别在这儿耍嘴皮子了。” 顾上北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坐进了车里,叶理看着顾上北的军车缓缓离去,退步到自己车中,让司机开回叶府,临走前,叶理深深地看了一眼学生进入的别院,面色沉凝。 ☆、第二百零七章 这一年的开春,如冬日一般寒冷刺骨,仿若凝滞的空气让人艰涩的窒息着,叶理的不安已经持续了很久,这种没有来由的心悸,有着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感知,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硝烟的味道,夹杂着血腥与暴力的轰鸣。 叶理站在窗前,看着寂寥的枝头,枯黄无边的校场,竟觉得说不出的萧条,他畏寒的拢了拢毛领,却被寒冷的气息一怔,叶理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似乎太冷了,连这个顾上北从黑龙江带回来的狐狸毛领都冰冰凉的透着寒气。 正在他走神之际,叶理的军士开门进入,敬礼之后说道:“参谋长,门外有人求见。” “谁?”叶理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过来找他。 “是一位姓杜的先生。” 不知为何,叶理一阵心悸,他缓了好一阵才走出门外,看到的是衣衫凌乱的杜仓容,这一刻叶理发现,有的时候,一眼的差别,也许可以埋下一辈子无法挽回的血债。 叶理站在苍黄的大地上,血色蔓延,渗透到褐色的土地中,泥泞中散发出的腥气让叶理窒息。在军部这么多年,他杀过人沾过血,经历过太多厮杀,也谋划过太多死局,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仿若将他淹没,将他掩埋。 “三百二十八个学生……他们还都那么年轻,都那么优秀,就这样死了……”杜仓容站在叶理身旁失神的说着,在那一刻他好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幽灵,发出空洞飘渺的声音。 “是顾上北!是顾上北下命令扫射他们的!叶理!是顾上北!”杜仓容突然抓住叶理的肩膀,朝着他嘶吼着。 叶理没有说话,他仍旧看着那片猩红的血地,那一具具年轻的尸体被无情的堆砌在一起,有的人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更有甚者,面目全非。他很想反驳不是,可是叶理知道是他,他从见到杜仓容的第一刻就毫无异议的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上北做的,除他之外,再无他人敢在这片土地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枪杀。 三百二十八个学生进行游街示众,最后无一幸免,也许历史之上,也就只此一次了吧。 叶理悲哀的闭上双眼,弥漫着的悲凉气息让他眩晕的根本站不住脚,他沙哑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收到情报,此次游街的学生中有大批叛乱分子,顾帅为避免更大的人员伤亡……” 叶理暴怒道:“如此重大的军事决定为何我毫不知情!” “因为是顾帅直接下达命令,所以所有装备准备全部越级处理。”军士在一旁低头回答,不敢正视叶理分毫。 “越级处理?”叶理嗤笑一声,他和顾上北的交流何时存在过级别?若不是顾上北有意瞒他,又是什么样的越级才会让他对这样的军事准备毫无察觉?! “送杜先生去军区医院疗伤,我要去见顾帅!”叶理看向杜仓容,敛眉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 叶理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插话,“很抱歉,参谋长,我们奉命带杜先生回去,他作为此次学生游行的发起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理转身望向身后,只见董至成带着一干士兵准备缉拿杜仓容,叶理沉声怒吼:“谁允许你们在我面前进行缉拿活动!退下!” 董至成见叶理阻挠,上前说道:“参谋长,顾帅命令不敢不从,也请您不要阻挠,您的军位级别虽高,也不可肆意妄为。” 叶理眯眼沉声,“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对我如此说话?” 董至成轻笑一声,“参谋长,审时度势如您,您难道想不明白这件事至始至终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进行决策参与吗?顾帅决定的事,就算是您,也无法改变,即使如今已是民主国家,还是有君臣之礼的,洋墨水喝多了可是不能忘本的。” “叶理,我也想再会会这个顾元帅,看看是不是十年过去,他的心真的黑的不成样子了。”杜仓容毅然上前,阻止了叶理与董至成的争论。 董至成派人上前铐住了杜仓容,随后对叶理说道:“连杜先生都愿意接受审问,我想参谋长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叶理看了一眼犹如乱葬岗一样的血泊,说:“我倒也想去问问顾帅,他的心黑到了什么程度,董军官不妨带个路吧,只怕没有你,我今日也见不到顾帅了。” 董至成侧身行礼,“参谋长,请。” ☆、第二百零八章 叶理见到顾上北的时候,他呈现出这样一种状态——干净,锐利,眉目间有着无法掩盖的锋芒和暴戾,这样的顾上北其实很少见,他的笑容习惯性的掩饰了他的野心与欲望,时常让叶理模糊了对他最初的感知,那种极具存在感的强势已被他遗忘了三年。 叶理想起了在四年前身故的顾青砚,他的死亡是叶理最后一次感受到顾上北带给他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血腥感,残忍可怖,仿若一种撕心裂肺的冲击!那种感觉与现在如出一辙,甚至更为狂暴。 顾上北的面容十分平静,看到叶理进来之后便靠向椅背,“这次你又想来跟我争论什么?” 叶理对这句话十分的反感,这一刻他发现,顾上北的隐瞒从不是为了他叶理至始至终的毫不知情,而是为了这场枪杀的顺利进行,在这样的血腥暴力下,他叶理的心境又算得了什么?瞒着他只是为了不让他阻挠,他叶理要为顾上北心中的所有利益权衡让道。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你顾上北也是牙尖嘴利,应该早就想好了托词。”叶理反手把门关上,靠在门背上,那一刻他的手在颤抖,因为他的眼前全是那三百二十八名学生,以及那血流成河的乱葬岗。 顾上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只是杜仓容的片面之词就让你认定我是一个杀人狂魔?” “我相信我看到的事实!三百二十八个学生在你的抢下丧命!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顾上北,我就问你一句,那么多尸体你来得及火化吗!来得及掩盖事实吗!来得及给他们的父母一个交代吗?!”叶理红着脸呵斥道:“你是人吗?哪个人能像你这样杀人成狂?!”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对我说话?是东北军区的参谋总长还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青年学生?如果你还当你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学生,那么我宽恕你,但我奉劝你一句,天真烂漫的游行示众只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于政权的变革毫无用处!但如果你还认为你是军区的参谋长,你就应该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枪杀!” 顾上北很不喜欢叶理不合时宜的宽容,这向来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在顾上北看来,叶理的每一点让步都是给他人机会,若不能一击即中一击即死,那么必定后患无穷。 叶理怔了怔没有说话,什么叫被有心之人利用?其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顾上北看叶理不说话,继续道:“冯国栋早已伸出獠牙,这些学生中有太多的人身份不能进行核实!他如果真的早已预谋,后果不堪设想!我此次一定要杀鸡儆猴,杜绝此类游行再次发生,以免动摇民心!” 自古以来,权位者都及其忌惮下位者的集众游行,这种宣扬与示威都是及其危险的存在,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动摇政权。 “你是什么时候知晓游行事件的?”叶理晦涩的叹了一口气。 “两天前。” “我并不认为两天的时间足够让你们把这些学生的身份核查清楚。” “核查清楚之后就能减少伤亡?难道我还能把人挑出来一个一个的枪毙?”顾上北嗤笑一声,“那时候人早就跑了,该造成的动荡也早就造成了,若其后果无法挽回,由谁来担当?政治军事之间的斗争总有伤亡牺牲,你跟我计较这么多有意思?” “我是怕你从此以后被众人非议遗臭万年!”叶理上前一把扣住顾上北的衣领,“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身亡啊!你要怎么向世人交代?!历史上会如何对你添油泼墨?百年之后谁人替你承受这些非议?又有谁人帮你洗清?!” 顾上北看着叶理通红的眼底,面色沉凝的扯下叶理的手,“身死之后的非议与我何干?况且我顾上北本无子嗣传承,他们无法享我留下之荣耀,亦不用承我留下之非议。” “我曾说过,世间繁复总有变动,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因为一个偶然去迎来一个必然。”顾上北的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他知道叶理心思细软,就算争吵无数次,只要他肯服软,一切都可过去。 顾上北握住叶理的手,他尝试着将这一切缓和下来,“我说过,不管我对外界如何阴狠残暴,只是为了去稳固我的政权,我待你之心始终如初,不要对我有所戒备。” 叶理看向顾上北,他的眼波中闪现出太多的迷茫,他对这样的说辞太熟悉了,四年前他们争论顾青砚之死的时候这这般,四年后他们争论三百二十八位学生之死的时候又是这般,同样的诚挚,同样的、慑人心魂。 “顾上北,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的争吵只是因为还未磨合,现在我才发现,信仰不同的人,是始终走不到一起的。”叶理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那个他所熟知的叶理,抑制住了惊恐与颤抖,强作镇静的与他直视对望。 “你在瞎说些什么!” “我不该被你说服的,过去一次又一次对你的认可,只是为了让我今日更加的悔恨与痛苦!顾上北,也许我倒今天才真正认识你……” ☆、第二百零九章 叶理离开之后去了军部监狱,刚进牢房,就杜仓容坐在稻草堆之上,神情恍惚。他让士兵打开了牢门,弯身进去的时候,杜仓容开口说道:“顾上北不是要审问我吗?为什么见不到他的人?!” 叶理怔了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上北真的会在乎这样一个杜仓容吗?在他的眼中,只要镇压反抗的源头,杜绝祸患的发生,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在东北至高无上的地位注定了他的行动决定不需要问为什么,也无人可以质疑。 所以答案是毫无疑问的,顾上北根本不会花时间精力来审问杜仓容,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待在监狱里,那么就算是具死尸也无所谓。 “他不会来见你的。”叶理坐在杜仓容的身旁,“你身上有伤,我叫了人帮你清洗一下,马上会来。” 杜仓容看向叶理,他眼中的光芒锐利的几乎要把叶理刺穿,“你在纵容他吗?还是说这种事情你早已见怪不怪?” 面对杜仓容的质问,叶理吃力的闭上眼睛,他沙哑的开口:“如果东北军区的参谋长不是我,发生这样的惨案之后你能找谁对峙?” 杜仓容没有说话,确实,如果不是他认识叶理,而叶理又是东北军区参谋总长,他的愤恨去找谁发泄? “学生的身份你都核实过了吗?”同样的问题他又问了杜仓容一遍。 “这些都是高校的学生,家境清白。”杜仓容这句话说的不尴不尬,但叶理知道其实他根本没有注重核实身份的重要性。 这件事到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悲剧?顾上北的残暴果决固然是一大原因,可是归根结底是双方并没有对学生的身份进行详尽的核实,如果他们都意识到核实身份的重要性,那么就不会有清白无辜的学生牵涉到其中。 “在高校的学生与清白的家境都不是判定一个学生是否与军事政权相联系的依据,如果你没有进行对脱离外界干扰的单独个体核查,那么你的前期工作做的是相当失败的。” “学生的身份可以伪造,清白的家境也可以伪造,只要有些人愿意,任何事都可以被修饰的天衣无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学生之中有叛逆分子?”杜仓容的表情很怪异,“你这么说是为了给顾上北开脱吗?” 叶理知道杜仓容的心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这些学生是你私下招募的吗?” “是。” “是招募,而不是你去邀请的是不是?”叶理继续说道。 杜仓容好像意识到了,有些迟疑的说道:“确实不是我邀请的。” “所以主动权根本不在你这里,而你也根本无法知晓他们参加游行的真是目的是什么,他们说是为了民主共和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民主共和?” 叶理说道这里,杜仓容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你这些话的真实度有多少?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不是为了顾上北?”杜仓容其实并不愿意听叶理说这些,他谨慎的思维逻辑很容易让别人认可他所说的话,杜仓容也不例外,他害怕叶理只是为了给顾上北寻找一个美妙的托词,而他却在最后对叶理所说的话表示极致的赞同。 “我不会否认我所说的话具有偏向性,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否认我所陈述的事实。”叶理继续说道:“冯国栋这次安排了两成的人在你的游行队伍中,确实动了很大的手脚,此人奸险异常,若被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你应该知道,如果这种游行被有心之人利用,制造混乱散播言辞,对于东北政权来说,会是多大的冲击。” “你还是想用这个掩盖顾上北残杀学生的事实!” 叶理轻笑一声,他的眼底通红,声音依旧沙哑,“仓容,我不是想将事情掩盖,我是希望它从未发生过!那天在林家巷巷口的是你吧,我现在一直在后悔,若我当日真的进去查看一番,就不会有今日的惨剧发生!” “你不知道当我看着那三百二十八个学生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我有多震惊!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顾上北!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害怕我这十年来感知到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我臆想的!”叶理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种细微到不让人察觉的颤抖,竟让杜仓容不禁一怔。 是什么样的恐惧,会让这个意志坚强的男人满眼通红面容憔悴?是他的悔恨,他的自责,他后悔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认可顾上北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后悔为什么从不尝试着与顾上北去交换理念与信仰!才让顾上北无惧臭名留史,无惧后世骂名。 这有多么可怕,当一个上位者的信仰只为了在世的荣耀与权位,那么身处高位的权位者将会带来多大的政治灾难! 叶理简直无法想象十年二十年后的顾上北,当他的眼光变得更为的毒辣,他的处世变得更为的圆滑,那么那时的顾上北,还会把这一方水土的民众放在眼里吗?到时候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畏惧?让他怜惜? ☆、第二百一十章 “叶理,如果顾上北不在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会离开这里吗?”杜仓容的问题很突然,突然的让叶理一惊,半刻都没有回应。 不再是他想象的样子?叶理有丰富的语言功底去说服每一个人,也有极佳的自我催眠能力,也许顾上北就算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他也可以说服自己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这种刻骨铭心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离开?如果一种别离可以毫不纠结,那么就不叫相守。 “我不知道。”叶理从口袋中掏出烟,给了杜仓容一根。 叶理给杜仓容点烟的时候,杜仓容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烟雾缭乱中,是叶理疲惫慌乱的眼神。 就算再坚强的人都有软肋,也许叶理想要掩盖,可是当他涉及顾上北之事时,就会在无意中泄露自己的情绪。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还对你现在的感知有所保留,你觉得你心中的顾上北是最真实最可靠的。”杜仓容将烟夹在手中,继续说道:“可是人是有很多面的,你亲眼所见的一切并非幻相。” “我承认我在学生身份核实上存在重大失误,你同样也不能否认顾上北在人格上的缺失,他作为军阀统治中的上位者,其狭隘与自私昭然若是!” 叶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迷蒙了他的双眼,晦涩通红,杜仓容在他的言语攻势下承认了他的过失,同样,他叶理也被杜仓容的这句话一击即中。 是的,顾上北在这件事上做的是及其狭隘与自私的,他不顾后果的去维护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尊严,将这场惨痛的血案归结为历史中必然的牺牲,说的那么的悲壮与无可奈何,若是他当众演讲,怕是那些清白学生的父母都会为他落泪。 他的立场与阶级注定了他在这件事上的看法,残忍决绝并且毫无悔意。 “我不否认。”叶理的语调显得十分悲伤无奈,任他再巧舌如簧,他也无法帮顾上北扭曲这样一段事实。 “叶理,你愿意出来帮我吗?”杜仓容将烟头摁在地上拧灭,“如你所见,老师去世之后我便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发展民主共和,可是前些日子有一部分人被送去海外交流,我身边的人手根本不够,没有人商议决策,很多事情有出现不可挽回的失误,如果你能来帮我的话……” “参谋长,张军医来了。”杜仓容话还没说完,就被牢门外的军士打断了。 叶理摁灭了烟头,站起了身,“让张军医进来。” 杜仓容的话说的非常直接,叶理也听的非常明白,可是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苛刻,十分的不近人情。 张军医进来之后直接帮杜仓容检查伤口做清洁处理,叶理站到外面继续抽了一根烟,他没有看杜仓容,这是一种十分明显的逃避,疲惫的沉重的逃避。 杜仓容看着沉闷的叶理,低头不再言语,等到张军医为他处理好伤口,叶理进来道别时,他才说道:“叶理,裴多菲曾经这样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叶理离去的背影瞬间僵硬,他没有回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此自由非个人之自由,而为天下众民之民主自由。” 杜仓容的声音仿若惊雷,在叶理的心中劈裂,那一刻的叶理,恍若在沉睡十一年后惊醒。 (开学真的太忙了,又是竞选又是学代会,清明有点心累,等过了这段日子,清明会努力完结的~我码字真的太慢了…囧…)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天晚上,顾上北驱车去了叶府,灯火通明的府邸浸沐在夜色中,安静而孤寂。 顾上北站在叶府门口靠着军车抽了一根烟,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燃烧殆尽,在昏暗中熄灭,顾上北始终没有动,他在敛眉沉思,应该以怎样的一种状态出现在叶理面前,才能让这个男人放下心中的防备。 叶理是安静的,理智的,他的逻辑思维常常让他出色的去理解一件事,一个人,所以顾上北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并不会影响到叶理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这是一种情感上的认同与宽恕。 可是这些都是以不触碰叶理的伦理道德为底线,如果顾上北的所作所为突破了叶理的人生认知,那么他立刻会惊谨的像只刺猬,排斥远离顾上北。四年前顾青砚离世时就是这样,四年后的现在还是这样。 历史之所以惊人的相似,不是因为世事轮回,而是因为所存在的历史问题并未得到真正的解决,顾上北以为他的安抚可以根植在叶理内心深处,但事实上不过是浮光掠影,叶理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的内心不是任何一个人轻易可以入侵改变的。 叶理后悔没有发现他与顾上北在信仰上存在的本质上的精神隔阂,而顾上北后悔他没有意识到叶理内心深处最本能的警惕与排斥。 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军车在叶府门前停下,军车还未停稳,军士就快速下车疾步走上台阶,顾上北眯眼看清了来人,是刚去叶理身边的军校生宋翊,看他样子神色匆忙,接过叶府管家递上去的文件之后又匆匆走下台阶,快速跨入军车,顾上北上前一把扣住车门,宋翊诧异的抬头。 “叶参谋长还没回来?”顾上北看着叶府大敞的门,沉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宋翊见到顾上北,跨步下车靠脚敬礼,“回禀顾帅,参谋长还在参谋处看文件。” “文件?他还有什么文件可看的?没有紧急军务他从来不在晚上留任。” “参谋长在根据杜先生提供的名单核对所有学生的真实信息,其中五十名学生的信息已经核对详实,身份确认无误,送去抚恤金。”宋翊并不是很清楚叶理和顾上北在这件事上存在的矛盾,但他看得出来今天顾帅和参谋长的神色都不是很对劲,他也只能公事公办,服从上级命令,把自己所知道的报告给顾上北听。 顾上北听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宋翊离去。 也许他根本不必担心他出现在叶理面前的时候是否会让他过分的警惕与排斥,因为现在的叶理埋葬在血腥与自责中,不见踪影。 顾上北仰头看向这座灯火通明的叶府,他突然发现,叶理所要求的繁奢是有责任由义务的,叶理的人伦道义告诉自己,获得的越多付出的越多,这种近乎苛刻的理念是顾上北所不能理解的,却是他实实在在从叶理身上感知到的。 这三百二十八人的死亡到底给叶理带来了什么?顾上北不敢去想。 他给叶理封尘了十多年的糖衣,就好像在一夕间爆裂,在破碎中灰飞烟灭。 顾上北长叹一口气,在夜色中转身离去。 深夜的寒冷席卷着每一个不曾入睡的人,空中飘下雪絮,越下越大,覆盖了整座城池。 这是一场春雪,将城外三百二十八人的尸血掩埋在寒冷下,凝结住了腐化的身躯,却无法凝结住血腥的过往和滚滚而来的明日。 叶理忙到凌晨四点,把所有人的身份核实完毕,再抬头时已是整片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寒冷寂静。他站到窗前,凝视着夜色中的空洞,却在那白茫雪色中看见那人的身影。 顾上北在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叶理清冷的眼眸,寒冷中带着雾气,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遥远的距离与凝滞的空气都使他噤了声。 叶理注视了顾上北很久,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太多太多有关顾上北的记忆,那个满脸笑容撒泼打滚的顾上北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可是现在却被血色割裂,破碎成黏腻的细渣。 叶理猛地转身,逃离了楼下那个男人期盼的眼神,他反手撑着窗台,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滑落,他消瘦的身躯贴近森冷的墙壁,溢满全身的寒意。 “叶理……” 也许夜色中的寒冷并不能侵染身心,可是那一眼的错过,却使顾上北真正的凝结成冰。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余少佐见到顾上北的时候,顾上北满眼通红,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烟雾缭绕了整个房间,烟蒂多的都散落在地上。 顾上北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嘶哑着说道:“你来了啊。” “怎么跟死过了一遍一样,看你颓废的,发生什么了?”余少佐走过去把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你他娘的是想熏死我?” 顾上北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也没回答余少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要来熏熏的,怎么今天过来了?” “让你救我命的。”余少佐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埋汰一句,“你现在是多落魄,水是冷的,茶是过夜的,啧啧。” 顾上北坐正了身子,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余少佐虽然说得轻巧,但平时玩笑间从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挺忌讳这些。 “我舅舅好像知道我偷了他的账本给你了。我这几天家都不太敢出,天天前前后后跟着我老娘,生怕我舅舅喊人把我给狙了。”余少佐敲了敲茶几,不满道:“当时让你快点动手你不听,现在我都快把命搭进去了,我今天就在这儿问你一句话,你他娘的给老子什么时候动手?!难道等我死了再把账本放我坟上烧了?!” “冯国栋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件事只会当做不知道,不会动你分毫,你若是一死,他不就在我面前暴露了?” “我是怕他老人家鱼死网破!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你们两个之间战争的牺牲品了!”余少佐烦躁的挠了挠头,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不安。 “你的消息属实?” 余少佐点了点头,他这人一直很精,做事更是谨慎,若他说八九分那就是十成十,所有他这次过来基本上是已经确定了冯国栋知晓的事实。 “放心吧,快动手了,他既然知道了不掀波澜,那么鸿门宴也近了,不然还等着我动手?”顾上北嗤笑一声,这次学生游行要不是冯国栋从中作梗,事情又怎么会到这步田地?!让他消停给他面子他倒是得意上天了! “你有多少把握?”余少佐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争权夺位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哪来把握不把握,冯国栋说他有九分把握难道我就不赢他了?”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你就嘴皮子耍耍吧,兴许哪天冯国栋被你说死了,那才省事!”余少佐站起身,“行了,我走了,你也别送了,好好歇着,看看你这样子,落魄潦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你们家参谋长家暴了呢!” 顾上北苦笑一声,也没说什么,余少佐被顾上北一说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心情愉悦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顾上北没事抽抽风,走出顾上北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叶理对他迎面走了过来,挺忙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听着身边军士的汇报,是不是的下几条命令。 叶理抬头不经意间看到叶理的时候显得有些诧异,余少佐是个机灵人,立马上前打了招呼,“叶参谋长。” 叶理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来找顾帅有事?” 余少佐笑着回答,“是有些事,不过解决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那我就不派人送你了,马上还有一个军部会议。”说完,叶理侧身让余少佐通过,余少佐自然不敢耽误这位高权重参谋长的大事,一抬腿就走了老远,叶理看着余少佐的背影若有所思。 开完军部会议之后,叶理又回到参谋处核对抚恤金的落实,他平时做事严谨,在这件事上更是不敢怠慢,这十几年的相处让叶理和顾上北几乎融为一体,所以叶理对于顾上北,对于东北军部,以及东北这块土地上的人民都有极强的责任感。 虽然学生游行事件早就被封杀了,但是在叶理心中却是他不可磨灭的重大失误,在他的认知中,一个政权的建立与维系,需要上位者与民众的相辅相成,而顾上北却与广大民众中的一个小团体产生如此重大的矛盾,叶理的自责不言而喻。 他苛刻的安排这自己的工作时间,把安抚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安慰。 当顾上北知道叶理将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尸体火化,家属安置都一手包办,并且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的时候他整个人暴怒了! 一个人一天有多少时间?在完成高负荷的军部工作之后还要去亲自核实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一切? 叶理是在惩罚他,变相的给他沉重不堪的心里压力! 顾上北冲到参谋处,挥退了门口的军士一脚踹开了门,“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其实叶理并非想怎样,这些天他的意识根本不在顾上北身上,可以说是刻意回避,也可以说是无心顾及,他在强烈的自责中不可自拔,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忘记了对顾上北的排斥与质疑。 “你觉得你自己是铁做的吗?整整两天没有休息,不吃不喝的看文件!核实信息!抚慰安置!你想有一天死在你的参谋总部吗!” 叶理原本在和宋翊了解一些抚恤金中出现的问题,被顾上北这么一吼,宋翊和叶理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叶理冷声叫宋翊退下,转头对顾上北说道:“你发什么疯?”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想要用你的博爱无私让我意识到我自己残暴血腥?” 叶理这几天没好好休息,顾上北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四目通红相对,表露出在众人面前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从来没有博爱无私,更没有能力去苛责你的血腥残暴,你觉得我现在是在针对你?”叶理吃力的哼笑一声,“顾上北,我很累了,累到连多说你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叶理倚靠在桌边,右手反撑着桌沿,他的背微微的佝偻着,显现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顾上北上前扣住叶理的肩,嘶哑的说道:“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都从不退缩,现在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失误,你就对我如此的排斥!质疑!苛责!” 叶理一把挣开顾上北的手,敛眉低吼:“我说过这不是苛责!而这也不是你的失误!如果预知了结果你就不会做了吗?军阀统治的狭隘自私你日久浸淫!深入心脾!难道只是我的苛责就能让你收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我那么在乎你!在乎你到就算千夫所指也绝不回头!为什么都得不到你的信任! “如果你真的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那么枪杀当日我就不会被蒙在鼓里!你的自私,你的暴戾,还有你那强势到残虐的处理手段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以为那只是走投无路的一种求生手段,可是我错了,这种你与生俱来血腥感让你罔顾众生!让你将三百二十八人的性命视如蝼蚁!” 叶理的瞳孔紧缩,双目通红,他揪着自己的衣领激动地蜷缩退后,颤抖着哽咽:“我之所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不是因为惩罚你!是因为我在自责!我在悔恨!我怕我一闭上眼就是猩红的腐尸!” 顾上北怔住了,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叶理,即使是曾经背叛家族的叶理,也没有显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现在的他如同一根漂在汪洋大海中的浮木,荒寂枯凉。 “杀了冯国栋吧,快点杀了他,结束这一切,然后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不是军阀内部惯用的手段吗,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不重要,只要冯国栋来顶罪就好了……” “叶理……”顾上北痛心的看着叶理,他是要崩溃了吗?被我……逼的崩溃了? “杀了他!我不管你是不是害怕受人诟病!但是我害怕你千夫所指!顾上北,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多害怕我相守一生的人被人指责一生!死后亦不得安宁!” 我一次又一次的为你僭越底线,只为和你相依相守,就算离经背德也从不退缩,可是我也是人啊,我能感觉到疼痛,也能感觉到疲惫,你怎么可以这样挑战我心理的极限?我是给了你什么样的爱情,才让你这样撕扯我的内心? “叶理,叶理。”顾上北上前一把抱住叶理,将他扣在自己的胸膛上,胸前的衣衫很快被浸湿,他的叶理在哭,不可遏制的在哭。其实到现在顾上北也无法真正的理解叶理心中的自责,可是当他看到叶理为了这件事痛彻心扉的时候他就屈服了,叶理是他的血肉,不可分割,也不可任之哭泣。 “我会杀了冯国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让这件事发展的不可挽回,我像你发誓,叶理,我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你不要在担心了好吗?这些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的叶理终于忍受不了了? 顾上北紧紧的环住叶理,低声说道:“原谅我好吗?不要远离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很累了,处理完这些之后就要休息,你先回去吧。”叶理推开顾上北,“记住你说的,不要让我失望。”叶理并未回答顾上北,他自己都迷茫的无法自处,又怎么给顾上北一个答复。 “叶理……” “回去吧。”叶理背过顾上北,暮色西沉,夕阳的余晖照进窗中,在叶理和顾上北间划过一道沟痕。 顾上北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地转身离去,又一次感受到来自叶理的冷峻疏离,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他也没有把握,这一切是否可以挽回。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所有安抚事宜核实完毕后,叶理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不见外客,但是身体上的休养并不代表着思维上的停滞,很多让他迷茫的选择都渐渐地有了答案。 这些年的尔虞我诈只是为了自我的生存,这样的周旋太累了,累到叶理觉得这恍惚的十年太没有价值和意义。 他突然很想做一些事,也许前方困难重重,甚至于要他身先士卒,可是叶理还是很想做,也许是为了祭奠那段被他遗忘的过去,也许是为了一种私心…… 宋翊进来的时候叶理正在闭目养神,手边的清茶已经透出凉意,宋翊俯身下去,打算为叶理重斟一杯,却被叶理制止住,“不用了,这两天本来就睡不着,茶喝多了更是难以入睡。” “我看参谋长这几天睡得都很不安稳,不如去找个老中医开些安神的方子吧。”宋翊担忧的提议道。 这十一年来,只要顾上北不在身边,叶理就一直睡得很浅,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习惯性的警惕着,本能的不相信任何人,而这几日更是被这些事弄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有一个安稳觉。 叶理起身摆了摆手,“没多大意思,算了吧。”这是心病,一副方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靠安神宁息之药助自己入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顾帅今晚是不是去城郊别墅赴宴?” “是的,参谋长,我已经打听过了,城郊夏家的老太爷今日大寿,顾帅要是去的话,没两三个时辰回不来,现在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发了。”宋翊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说道。 叶理听完点了点头,“备车去军区监狱。” 叶理很快到了军区监狱,军医正在帮杜仓容换药,杜仓容见到叶理时打了个招呼,“你来了啊。” “伤口处理完了吗?”叶理问道。 “回参谋长,已经处理完了,这次换药之后就不用再换了,伤口恢复的很好。”军医收拾完东西起身回答道。 “辛苦了。”叶理点头认可,派人把军医送了出去。 杜仓容对于叶理今天出现倒是不明所以,张口便问:“你怎么来了?那些学生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我今天来是送你出去的,牢里干寒,就算我打理了些,也对你身体不利。” “那我上次说的事你打算的怎么样了?”杜仓容是十分希望叶理可以出来帮他的,这次他若出去,不知何时再见,若叶理回绝了他的提议,有心避开,那以后见面更是难上加难。 叶理无奈的笑了笑,眼里透着这几日常见的疲惫,“你还真是逮着我就不放,就像以前上学时让我写时政论文,不把我问到屈服帮你出刊发表你就誓不罢休。” “只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小小的社长还请不请得动你这位居高位的参谋总长。”回忆起当初年少,杜仓容不禁感慨,“当初的你身后毫无政治抱负,一挥笔就是慷慨激昂,令人敬服,你叶理曾经的惊才绝艳我们真的是终生难忘。” 叶理微笑,那些微甜的回忆印在心底,不曾离去,“年少轻狂罢了,难为你们还一直记着。” “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在民主共和这条路上等你,你愿意回来吗?”杜仓容企盼的问道。 “日本的同盟组织现在发展的如何?叔叔在信中提及此事,好像多有困扰,我想过去查看实情,促成发展。” 叶理此话一出,杜仓容大喜,“叶理,你是……你是……” 叶理点了点头,“我希望可以完成叔叔遗愿,但是还要等这边局势稳定下来,你先走,我还有些后续事情需要处理,到时候我回去找你的。” 在叶理心中,冯国栋始终是心腹大患,此人不除,他根本不能放心的离开顾上北。 “叶理,你会来找我的是不是?”杜仓容虽知叶理是守信之人,他讲出口的话必然不会食言,可是他害怕形势多变,过多的身不由己。 “我说到做到。”叶理的神色平常,眼眸清冷中透着寒气,但是愈发明亮动人。 “是我的话说服了你吗?还是老师的信?或者是其他?”杜仓容想要知道叶理想法的源头,他怕叶理会被动摇。 叶理叹了一口气,叹息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仓容,我是有私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是这么想,只有我出去了,才能帮顾上北洗去这三百二十八人意外身亡的罪孽……”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个人经历世事沉沦的年岁越久,身上的负担和牵绊就越多。十多年的军阀沉浮,让叶理承受着世人无法想象的重量,这是他权位的自身给予,也是他对自己的束缚,不管经历了多少场血腥的争斗,叶理仍旧被他的伦理道德约束着,这是底线,它跟连着叶理埋藏在心底的信仰,是这一生中不可或缺的珍宝。 杜仓容活了近三十年,致力于民主共和的他放弃了太多东西,他不懂爱慕,不懂相依,更加不知道两个男人的情爱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他知道,眼前的叶理,将一切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固执的残忍苛刻,近乎无情——这是一种爱情,叶理的爱情。 曾经的他明明只是一个矜贵到娇气的富家少爷,却为了那个叫顾上北的男人,弃笔从戎,披荆斩棘,坚韧的肩负起一切责任,在宦海沉浮,在权欲中挣扎,成长为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位者,翻云覆雨,统筹全局。 “如果累了,那就换一种活法,人世间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总是要懂得舍弃的。”杜仓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叶理,现在的叶理,仿若历尽风华之后风霜不侵,怎样的话可以说到他的心底?让他动容? 叶理带着杜仓容走出监狱,除了远处的几盏微光,四周一片漆黑。 叶理又恢复了寻常的情绪,清冷的声线平缓而有力,不带丝毫杂音,“放心,仓容,这边事情安妥之后我就会去找你。” “我会在城外等你,你一定要来!”杜仓容绑着绷带的手紧紧握住叶理的两臂,沉重的力道甚至让叶理钝痛。 “我想,他不会去的。” 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暴怒的因子,好像要在一瞬间跃动迸发,强势到锋利的声音传入杜仓容和叶理的耳中,在那一瞬间,强烈的灯光将杜仓容耀的退后了两步,叶理侧身挡着光,眯眼看着顾上北一身戎装的走进他的视线,步伐沉稳撞击着人心,叶理向后退了一步,敛眉注视。 他没有出去!叶理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因为任何人都会值得他怀疑,唯独顾上北不会,这种信任近乎盲目,盲目的毫无道理。 顾上北慢慢的走近叶理,宽筒皮靴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他宽宽的肩膀撑起披着的军衣,遮住了身后刺眼的冷光,顾上北一把拉过叶理,沉声对杜仓容说道:“杜先生未免太来去自由了一点,这军部监狱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不要以为有了叶理就是保命符了。”顾上北的瞳色暗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怒气。 “你这样关他有什么意思?!”叶理抬头质问道。 顾上北从不在乎一个杜仓容的影响力,所以在监狱的这些天他都选择无视,既然这样,杜仓容到底在哪里又与他何干? “我不知道关着杜先生有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只要杜先生在这儿,我们的参谋长就不会激流勇退。”顾上北锢着叶理的手越变越紧,叶理的左手在一瞬间的酸麻之后失去了知觉。 “顾上北……” 顾上北没有看叶理,转而向杜仓容问道:“我倒想问问杜先生,什么叫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顾帅心里应该很清楚吧,不需要杜某再亲自解释,不过我还以为顾帅一代枭雄,现在却偏偏做了隔墙的耳朵,亏得参谋长如此信任于你。”杜仓容看了叶理一眼,挑衅的说道。 顾上北嗤笑一声,轻蔑的看着杜仓容,颔首示意,杜仓容立马被人扣下,顾上北放开叶理,将自己的大衣披到叶理身上,随后摁住叶理的肩膀,对杜仓容说道:“我希望杜先生懂得,在这方水土的任何东西都归我顾上北所有!你脚下的土地是属于我的!你动用的学生是属于我的!包括叶理!只要他还在这东北军部!我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使他动摇!望杜先生自重!” 叶理知道,这句话顾上北也是说给他听的。 “你监视我!”他对顾上北从未有过提防,今天却被反手扇了一巴掌! 顾上北站在叶理的身后,他躬身低头,在叶理的耳侧轻声说道:“监不监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在让你有任何机会逃离我……”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顾上北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要用自己的权力和暴力强制的将叶理留下,当他紧紧禁锢住叶理的时候,顾上北自己也在莫名的颤抖着。 他不否认自己的恐惧,从在意识到叶理要崩溃的时候他就常常在半夜惊醒,他太害怕了,害怕他身旁唯一的人离他而去,他明明那么的爱他,深入骨血,叶理又怎么舍得让他撕扯开血肉放他离开? 顾上北一直拉着叶理,把他从军部监狱带回了叶府,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顾上北的心中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然而这种安全感的背后却是深深的迷茫与无助。 顾上北把叶理紧紧的扣住,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叶理,你听我说……”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叶理耳边响起,叶理强忍着骨架被扯裂的疼痛,面色苍白的看向顾上北,眉头紧锁,满是警惕。 顾上北的喜怒无常是叶理从未见过的,曾经的陌生感只是一晃而过,而现在却在他心中驻足,他有时残忍的如同骤风暴雨,有时却卑微的如同尘埃,叶理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顾上北,不知道应该信任他的哪一句话。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等我解决掉冯国栋,我们再心平气和的谈论这些好吗?”顾上北上前抵住叶理,扭过他的头看向自己,“你现在是不冷静的,你的思考完全被你的憎恶给控制了,我知道这件事给你的伤害很大,所以我会挽回,再等三天,三天之后我会亲手解决冯国栋不留后患!也会给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一个交代!” “顾上北,现在不冷静的是你。”顾上北靠的叶理太近了,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强势的感觉让叶理感到十分的不适应,硬生生的撇过头。 “你想要逃离我!你让我怎么冷静!”顾上北对着叶理嘶吼,暴戾的狰狞着,叶理突然觉得很不忍,这样的顾上北,满眼通红,眼眶溢泪,显示了所有的脆弱,而曾经站在顾上北身边为他披荆斩棘的自己却已在信仰上对立,叶理闭上自己的眼睛,只希望这样的悲伤快点落幕。 顾上北嘶哑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觉得又该跟我闹闹别扭了?行!老爷们儿我让你闹,闹完你就乖乖的待在家里,那也不去好不好?” “我还是我啊,还是那个每天给你做点心,催着你吃这吃那的顾上北啊,叶理,你闹完了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以后我每天的点心都不带重样,天天给你翻新花样,聚香楼里厨子的手艺我都快学的十成十了,很多菜你还没尝到呢。” “还有顾小宸,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的吗?怎么你不和我一起等了?你不想他?” …… 顾上北说了很多,他不知道那样的一句话会打动现在的叶理,所以他一句一句不停地说着,希望叶理可以给他哪怕一点正面的回应。 可是他等来的确实一句毫无感情的“不是”。 顾上北沉默了。 是的,叶理不是。 他宁愿这是所谓的七年之痒发作延后了,他宁愿是自个儿的媳妇儿傲娇了要他哄了。 可是他知道不是。 叶理的心中一直藏着民主共和的愿望,他想实现了。 因为对他顾上北的失望,因为他顾上北越过了他的道德底线,所以他要离开了。 “这么说,你不愿意留下来了?”大老爷们儿的声音有点颤,鼻子那里出气怪怪的。 叶理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很久,叶理开口道:“顾上北,我这十年来倾心相待,为你舍弃一切,这些难道不可以换来你几年的等待吗?” 顾上北迟缓的退后了几步,很久没有出声,空气仿佛被凝滞,只剩下皮靴印在地板上咯吱作响。 “我不会放你走的。”顾上北深深地看了叶理一眼,转身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自由进出!” 很久之后叶理都无法忘记那个背影,冰冷刺骨又孤独寂寥,那个身姿挺拔的顾上北,好像强撑着所有的力气,刚硬的快要折碎一般。 他们彼此相依相伴十多年,终不过换来一场禁锢,那么熟悉的彼此,却在最后留下一个陌生的背影。 这样一个初春的夜晚,寂寥无声,枯寒万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一日,顾上北应邀前往中田一郎的临时住所,顾上北到达目的地,入眼便是一间颇具规模的和式平屋,穿着和服的妇人迈着碎步前来相迎,顾上北摘下军帽走进玄关。 中田一郎正在一间昏暗的屋中练习刀术,一身传统的武士服,在内敛中透出血腥——这样一个侵略者,在忍术上无论多么的深有研究,终究会在眉宇间透出浓烈的杀气和最强势的占有欲。 待到中田一郎收刀看向顾上北,他诧异的发现顾上北好像镜中的自己,这是一种神似,同样的强势而锋利,对于物质,权位,以及这世界上一切令人向往的东西的一种深刻而血腥的占有欲! 甚至于中田一郎在顾上北深敛的眉眼中看到了更胜一筹的侵略与剥夺! “元帅的到访,让寒舍蓬荜生辉!”中田一郎右手扣刀向顾上北行了一礼。 顾上北展颜轻笑,却未退后一步,“不敢当。不知中田先生今日叫我来是有何事?” “我希望在离开前与元帅小聚一番,以报我对元帅的拳拳敬畏之心,也希望元帅不计前嫌,宽恕在下。” 顾上北哼笑一声,“我顾上北说句话您中田先生可别笑话,虽说我是国人,成语还真是不怎么知道,您这么文绉绉的来一套,我可真没懂您的意思。” 中田知道顾上北是在打太极,也不跟他绕,直截了当道:“当日我枪杀叶参谋长,其实并非本意,形势所迫,上级命令不得不从,还请元帅见谅。” “中田先生很有胆量,这件事我不动您,您却还敢放在台面上求情。”顾上北的眼眸暗深,凌厉如刀削,却突然锋芒一转,碎冰般的眼神在一瞬间化冰为水,“当然,中田先生也非常会说话,形势所迫四字用的恰到好处,让我不得不留三分情面。” 中田一郎在中国的权位极高,他作为一个蚕食者,能够对顾上北做出这样的让步,此种化干戈为玉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免去的血腥是不可估计的。顾上北不会在任何与政治相关的场合咄咄逼人,这是他作为军部最高管理者的责任和义务,他的所作所为应该被合理的评估,以求得正式场合的最小冲突。 “黎小姐是个很大度的人,她愿意让出自己手中的资源让我和东北军部取得相对的平衡,我能够理解元帅与参谋长的难处,所以决定不再待在元帅所管辖的地界,在离开之前,我想献上我珍藏已久的武士刀,还请元帅笑纳!”中田一郎将握在身侧的武士刀置于两掌横放,递给顾上北。 顾上北闻言大笑,接下中田一郎手中的武士刀,“我听闻你们民族的武士们崇尚自尽时切腹,以表忠义,不知是否这样?” 中田一郎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这虽然不是国家所推崇的主流行为,但确实是身为武士未表忠义的一种死法,不知元帅是想……” “我对你们的切腹行为没有丝毫兴趣。”顾上北随性的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不过我到很想了解切腹的刀法。” “我想我应该知道元帅的意思。”中田一郎走进顾上北,声音仿若混合着砂砾,嘶哑低沉中透着最原始的血腥。 “中田先生真是个很聪明人……” “我虽不像元帅一般位高权重,却也曾经站在同样的立场,束手束脚的感觉很是遭罪,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中田一郎残忍一笑,“我所认识的冯将军,确实是个惹人厌的绊脚石……” 十字文切,切腹者纵横相切,内脏血液流尽而亡,痛苦至极。 这是一种被誉为无上光荣的死法,应该十分的适合冯国栋。 顾上北将武士刀紧紧的握在手中,转身没入夜色。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叶理做事很少犹豫,果决刚毅是他行为处事的不二选择,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身处高位树立威严的手段,并会一直延续下去。 顾上北的禁锢看似残忍无情,却不能将叶理完全的与外界隔离,权位者之间的相处方式十分的微妙,谁也不能独揽大权,十多年的军阀浸淫,叶理必然有自己的门路和手段,隐晦的却是无处不在的。 宋开文打开房门的时候,叶理正把烟蒂碾压进烟灰缸,一屋子的烟味,熏得眼睛都疼,宋开文侧身干咳了几声,便听到叶理开口说了声抱歉。 “什么时候抽上烟了。”宋开文把叶理房间的灯打开,原本昏暗的屋子敞亮了起来,叶理揉了揉酸痛的眼角,眼中全是血丝。 “这几天一直在屋子里没什么精神,抽点烟提提神,平时不怎么会碰。”叶理把交叠的退放下,起身打开了窗户。 宋开文知道叶理抽烟不仅仅是提提神这样简单,叶理在任何时候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都是令人侧目的,即使是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只要他以一个上位者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么他必然有着极强的思维逻辑和震慑人心的饱满状态,如果不是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叶理是不会表现出这样的颓废的。 “你和顾上北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把你软禁在这里?” “也不叫软禁吧,你看,老师您还是进得来的,而我们此刻正在交谈。”叶理自嘲的说道。 “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见面,并不是顾上北主观上的应允,而是你我权位所赋予的权力。同样,作为在某种程度上享有特权的参谋总长,如果被限制了权力自由,那么必然与他所存在的价值发生了根本上的冲突。” 宋开文看着靠在窗边被晚风吹乱发丝的叶理,沉声问道:“所以你今天叫我来是所谓何事?” “老师,我累了。”叶理苦笑一声闭上眼睛,“你所说的盛世,也许我无法帮顾上北实现了。” “为什么?”当年那个少年,壮志未酬满怀激情,那份挥斥方遒的骄傲虽不外显于世人,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他的内心的,这样的人,应该沉稳自信的运用那让人钦羡的权谋去改变这方水土,为何会疲惫的好似拖了线一般,削瘦的像一个残破的玩偶? “因为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我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最初想要的,我为了生存亦步亦趋,好像每一件事都做的惊天动地,鲜为人世,可是血腥过后真的得到了平静吗?不是,我得到的还是永无止境的斗争,不一样的敌人,一样的撕扯,这些事好像每一天都在机械的重复着,没有感情,麻木不仁。” 叶理想要的平静,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可是他却愿意为此奉献一生,他希望世人可以不再如蝼蚁一般匍匐而生,而这个国家可以刮去腐肉获得新生,这些美好并不仅限于东北这方水土,而是散落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 “老师,你愿意重新回到参谋部吗?” “顾上北不会让你走的。” 叶理轻笑,“但我知道老师希望我离开。” 宋开文看着叶理沉默不语,是的,他希望叶理从顾上北身边消失,这其实并不带任何恶意,只是宋开文的观点立场所带给他的最根本的意识。 “今晚冯国栋一事尘埃落定,军部大患就已根除,我希望老师可以重回军部协助顾帅,以防此次事件引发动乱。”叶理笔直的站立在宋开文身前,黑色的眼眸虽被烟雾熏染却仍旧清澈透亮。 叶理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所以他在尽自己可能的为顾上北安排好一切,不因他的离去留下任何纰漏。 “叶理,我确实不会拒绝你的提议。”宋开文苍老的眼眸中透着精光,他沉浮宦海多年,四年的隐退不仅不会让他隔绝于世,反而会让他愈加的深沉睿智,“但我现在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叶理,在你看来,军阀的统治能否长久?” 宋开文的敏锐让他一击即中,叶理抿唇不言,因为他知道,宋开文问到了真正的重点。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只要军阀依靠军事专制延续,那么他必然会被历史淘汰。”叶理的眼中闪烁着微光,眼底有着深不可见的雾气,好像把最深层的寒冰遮掩住,只留下冷到极致的气息,“没有人可以否认军阀存在的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是存在时间限制的,如果他无法在历史长河中安然褪去,那么必将是众矢之的。”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认知的?” “因为我身处权力中心,对军阀内部运转了如指掌,我所见到的顾上北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着专制暴戾的野心,这是他的权位赋予他的,无一不映射着前朝的统治,顾上北手上拥有的权力越多就越发透露出死亡的气息,因为他是无冕之皇——而这个国家,早已无法容忍一个皇帝,一个专制者。” 如果军阀只是皇权的一个缩影,那么前朝覆灭的意义又何在?没有人会长期的认可这样一个存在,军阀覆灭终究是大势所趋。宋开文也许很早就感知到了这一点,可是他从未深入细究,知道叶理如今说出,宋开文才恍然明了。 “照你这么说,顾上北不是有此必有生大劫?” “身处高位者必然有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风险,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劫,我们谁也无法预料。” “这样你还能安心离开?” 叶理低眉轻笑,眼底的雾气愈加浓重,“我不能安心,所以我在尽我可能的安排好一切,只希望此劫数若来,他可安然渡过……”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 这个国家风雨欲来,这里的民众水深火热,他们被专制和动乱禁锢着,被贫穷和饥饿束缚着,这是国之大劫,不可不渡。叶理不是救世主,但是他希望尽自己的全力去改变这个国家,这种信念好像要将他的心肺灼烧,烧成灰烬之后再涅槃重生。 宋开文看向窗外的夜色,冷光将这片土地侵染的冰寒,好似尘埃不染,没有人可以预料到这片土地将来的景象,是花团锦簇还是黄沙满地,时间也许会证明一切,将这里最终变为枯黄老旧的影像,幻入历史的长河中。 “你去吧,这里我会好好帮你守着的……” 宋开文到最后才发现,叶理的离开,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结束,而对于他之外的千千万万个他却是一种开始。 也许叶理是一个可以征服时间的人,宋开文在最后想到…… · 顾上北在处理冯国栋这件事上延续了他的一贯作风,快速,狠绝,暴戾。他无法在容忍这样一个威胁存活于这个世界上,顾上北已经放纵冯国栋很久了! 冯府灯火通明,璀璨到仿若将要燃尽光辉,顾上北将手中的武士刀塞在随行的董至成手中,快步踏进冯府的大门。 顾上北在见到端坐在正厅之中的冯国栋时,他就知道,在这个看似宽阔实则闭塞的环境中,一场血腥之战会无法避免的到来。 “顾上北,老夫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冯国栋撑着红木手杖站起身,眼神仍旧如鹰隼一般尖利,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时的冯国栋,将自己的野心欲望公之于众,毫不掩饰。 那种直击心脏的阴狠充斥在森冷窒息的正厅之中,血腥的暴力因子好想要在一瞬间迸发。 冯国栋和顾上北一样按耐不住了!他们彼此憎恶着,想要把对方撕扯开,撕扯的鲜血淋漓,至死方休! “我也等这一天很久了。”顾上北稳步走到冯国栋面前,与那双阴狠的眸子对视,“而我等的越久,你就死的越惨!” “哼!老夫行军打仗之时,你这个小毛孩还不知道衣不蔽体的躲在哪里!今日你有什么资格狂妄!”冯国栋轻蔑道。 “生生死死这种事本就没有先后,更别谈别的了。” 冯国栋双手重叠摩挲着红木手杖,眼睛半眯着看向顾上北,这样探究的眼神落在顾上北身上上千上万遍,但冯国栋只能承认从未看清楚过这个男人。他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内在却极为的阴险可怖! 在冯府的外围,灯光隐秘处,身着戎装肩负重型机枪的士兵整装待发,叶理和宋开文坐在军车之中,转头望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府邸。 “所有军事准备已经到位!医疗后勤也已就绪!请参谋长指示!”军士上前靠脚敬了一礼。 叶理看着前方毫无动静的冯府,敛眉沉声,“原地待命。” “外出的车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宋开文摘下自己的眼睛擦拭了一番,声音中的情绪微不可察,“冯国栋是个精明的人,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以顾上北的性子也不会再与他周旋,当机立断才可稳住乾坤。”叶理凝望着冷光中的辉煌,好像要透过它探求些什么,过了很久叶理才转头对宋开文说道:“所有工作都以到位,是生是死也由顾上北自己把握,我待在这里也于他无益,再不走反倒拖累老师了。” 宋开文重新戴上眼镜,眼前又是一片清晰,他看着叶理冷峻的模样,好像风雨欲来中波澜不惊,只是那紧抿的双唇出卖了叶理,让宋开文察觉到他的疲惫与不忍。 “这世界上很多的选择本无对错,你坚持下去获得成功的就是对的,而你动摇心性半途而废的就是错的,所以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其实数十年之后回过头来看看,当初的艰难抉择也就是思想上的一步之遥罢了。” 宋开文毕竟当过叶理的几年老师,对于他的性子十分的了解,叶理在做抉择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善于将自己伪装起来,显得冰冷无情,实则他是在给自己无形的施压,叶理往往被一些他自己赋予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却在最后一瞬间挺立的站起身去支撑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在思想斗争之中承受了什么,更不会有人与他分担。 叶理知道这是宋开文对自己的宽慰,微笑着点头,“时隔数年再听老师教诲,犹言在耳且受益一生。” 宋开文无奈的摆了摆手,“人都要走了,还说这些恭维话,你这官腔打的十足十,我想不上当都难,走吧,人心之大是无法被任何东西困住的,希望真如你所愿,终有一日还这华夏一片安宁。” 叶理打开车门跨步下车,远处是刚刚被放出来的杜仓容在向他招手,叶理恍惚回到了从前,青葱年少的他与一群志趣相投的同学奋笔疾书挥斥方遒,那些年少的日子,阳光满溢,碧空万里,将自己的身心投入民主共和,兜兜转转十多年,不过是你我重新来过。 叶理回头望向静涩的远方,终是没有见到那个相依相伴十几年的人,他疾步走向杜仓容,坐进车中,黄沙飞尘,再也留不下叶理在这片土地上的踪迹。 顾上北,这最后一面的不相见,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将来的重逢? 叶理猜不透未来,第一次将选择交给命运——命运将我们去往何方,我们终究不可抵抗。 ☆、第二百二十章 冯府正厅内,顾上北在风驰电掣中冲向冯国栋,冯国栋眼中精光一闪,与顾上北扭打在一起,他浴血奋战四十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让人血脉膨胀的肉搏了!冯国栋的眼中充斥着血色,激烈的撕扯反而让他莫名的兴奋,他压抑了这么多年,为了名誉为了权力,被顾上北和叶理步步紧逼不得退路,今天终于可以做一了断了! “冯国栋!我今天就要让你为那三百二十八个冤死的学生陪葬!”顾上北最为痛恨的就是这个!冯国栋确确实实的摆了他一道!在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冯国栋派人散播的虚假信息之后,他就暴怒的发疯! 如果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都是清清白白,那他所坚持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幌子!他不得不承认是他毁了他与叶理的一切,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信任,被他的多疑他的残暴所瓦解!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被老夫愚弄的这天!顾上北!你也有今天!”冯国栋奋力的抵住顾上北下刺的短刀,暴怒道:“我就是要让你变成千古罪人!让你尝尝那种压抑悔恨不得善终的滋味!”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加注在你的身上!让你背一世恶名,遗臭万年!你的子子孙孙会以你为耻!你的祖祖辈辈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这是你冯国栋应得的报应!” “砰——”冯国栋的右手被子弹击中,顾上北顺势将短刀插入他的腹中。 “额——”冯国栋闷声一声,躺在地上的他转头看到了余少佐,还有路易斯。 弃子!冯国栋看着路易斯灰蓝的眼眸中透出悲悯与鄙夷,才知道自己的下场和任何失败者是一样的,他被过早的评估,过早的放弃,根本没有选择和回旋的余地!他的亲侄子为了家族利益给了他最后一枪,而作为德国军部代表人的路易斯根本不会动用真实武力偏向任何一方!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上北造成的! 他曾经帮顾振安鲜衣怒马打下这东北!如今却要将这块肥肉送进一个稚子口中!你让他怎么甘心! “顾上北——”冯国栋瞠目嘶吼,好像要迸发出所有力量! 顾上北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刺痛,他低头看向刺穿自己身体的短刀,不可置信的看向那截分离的红木手杖!他的手杖中竟然藏有短刀! “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一起下地狱!”冯国栋的腹部被切割,一股股的鲜血横流,顾上北支撑着地面,尖利的刺痛让他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顾上北!”余少佐看到这反转的事态,惊恐的叫道,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声命令斥吼住,“医务人员紧急待命!清除无关人等,查看元帅伤势!” 宋开文站在匆忙却有序的人群中下达命令,顾上北看向身着军装的宋开文,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 “立刻回叶府!回叶府!”顾上北一把推开上前的医务人员,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不!立即出城!他一定出城了!” 叶理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顾上北的心被深深地剐下一块,痛的撕心裂肺!他以为这一切结束了他们就能重新开始!他没有想到叶理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叶理!叶理!”顾上北推开了所有前来阻止的人,满脸狰狞的走出冯府正厅。 宋开文冷眼旁观,“让他去。”是生是死都由顾上北自己决定,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董至成担忧的看着顾上北,快速启动军车,顾上北就像失了神一样,他紧紧的按压住自己的伤口,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顾帅……” “快开车!”他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 董至成转头不再说话,将担忧敛进眼中,注视着前方。 空中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击打着车窗,土地变得泥泞,空气中都是冷涩冰寒的因子。 快开到城门时,顾上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削瘦高挺的身姿,褪下了军装,却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停车!”顾上北还未等车停稳,就跨步冒入雨中。 他下车太急了,离叶理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空中转瞬就是滂沱大雨,他在风雨中的嘶吼前方的人根本听不到,“叶理!叶理!”那种仿若啼血般的绝望,深入骨髓的痛楚,坠入冰窖的寒冷,在顾上北的体中迸发。 董至成下车想要为顾上北打伞,倾盆的大雨遮住了他的视线,顾上北一个踉跄跪在了风雨中,远处的叶理已经上车离开,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顾上北的力气好像全被抽空了。 “叶理——叶理——”顾上北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他曾经的希冀在这一刻毁灭,随着这大雨冲刷殆尽,顾上北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呢喃道:“叶理,我明明那么的抓紧你,为什么你却甩开了我的手……” 曾经说好的年岁繁华,不知何时被时间遗忘,以后的春去秋来,何时才会有你的身影? 我从未想过我的生命中没有了你,你怎么舍得这样袖手离去,曾经为我孑然一身的你,如今也对我决绝的不再回头…… 心狠至此,让人诛心! 而此时坐在车中的叶理一阵心悸,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像要将他吞噬。 “叶理,你怎么了?”杜仓容看着面色苍白的叶理问道。 叶理摇了摇头,抿嘴不言,他克制着自己不再回头,直视着远方,那遥远的天际,隐约在风雨中显露出晨曦的光亮……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七年后。 这是一个云蒸霞蔚的傍晚,天边的晚霞徇烂如花,点缀在这片蓝紫的天空。码头上装卸的工人干的热火朝天,等着最后一批货物搬完就可以拿到一天的工钱,江水滚滚而来,近日从英国回来的轮船在唔鸣声中停稳,满船的乘客陆陆续续从高大的轮船出口出现,欢天喜地的下船和亲友相拥。 “叶理!”早已等在码头的杜仓容拼了命的挥手,咧到太阳穴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七年的时光流逝好像并没有在那个矜贵的男人身上留下痕迹,岁月的侵染只是让他更加的英挺,更加的成熟,那种温润的气息由内而外不加修饰,好像一块玉,在时间的抚摸下,圆滑光透,毫无瑕疵。 叶理一身黑色西装穿的妥帖,更显清瘦硬朗,他的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清爽的令人心醉,七年之后,当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心境竟是大不相同。 七年前离开东北军部之后,叶理并没有留在杜仓容身边帮他处理事务,在国外协调同盟组织的成员被召回,而叶理出国顶替了这个位置。杜仓容明白叶理的心情,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再怎么调整也是心绪难平,也许换个地方可以有个新的开始,这对大家都好。 杜仓容不知道这些年中叶理有没有私下打听过顾上北的消息,也许顾上北是他的禁忌,那个深深刻在心底却绝口不提的男人,承载了叶理这一生中太多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杜仓容不止一次的想在信中告诉叶理,五年前的内战中,顾上北的军队已被收编,这是一场和平演变,波澜不惊之下也许掩藏了太多的血腥,但是无人知晓,曾经种种过往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历史长河掩埋,尘埃落定之间,那个曾经叱咤一方的枭雄也在人群中淡漠。 世上好像再也没有了顾上北,杜仓容试着找寻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只言片语。他不知道叶理的平静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茫茫人海中的寻觅就如同与上天的博弈,不知生死,不知未来——也许这两个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次相见。 “仓容,好久不见。”平缓的声音时隔七年再次在耳边响起,透出尘埃细碎的沙哑。 杜仓容上前就是一个拥抱,重重的拍打着叶理的背,“辛苦了!” 叶理被杜仓容的热情谋杀弄得哭笑不得,揶揄几句,“手劲渐长啊!身体不错!” 杜仓容摆了摆手,无奈道:“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老喽!” “你还谈老?马上可是要成婚的人了,现在服老可不行,话说回来嫂子是谁?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下,别等我到了礼堂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那我们兄弟也就难做了啊!” 杜仓容的脸唰的红了起来,难为他活了三十八年,到现在真的是媳妇儿都没娶一个,亏得杜家二老身体健硕,终于等到了他成婚的一日,不然杜仓容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见见见,过几天就给你见!你嫂子还在重庆呢,那边有事走不开,这几天就来上海了!” “嫂子也是个大忙人,听说行政级别比你还高?”杜仓容和他媳妇儿在七年前就认识了,无奈两个人壮志未酬,都不想着成婚,于是这异地恋一恋就是七年,等到回过神来,两个人说句不好听的半辈子都过去了,于是就琢磨着结个婚,日子过得喜庆些也未尝不可。 “她可厉害着呢,中央政治学院毕业,能说会道口才一流,国内多少资金都是她一张嘴皮子拉来的,这年头,有钱就是有权,行政级别能不比我高?”杜仓容张口玩笑道,“走走走,先带你去下顿馆子,这些事待会儿细聊,我跟你说那馆子近几年挺有名的,今年你们家叶正成亲就是请的那家厨子,这么说起来你那弟弟真是太厉害了,你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怎么就带不回来一个美丽可人的小媳妇儿呢……” 叶理微笑着听着杜仓容叨叨絮絮,听着他说这些年的琐事,他父母的大寿,他弟弟的婚姻,东家长西家短,却但惟独没有谈起那个他思念已久的故人…… 七年时间转瞬一过,叶理还在自己认定的路上前行着,这七年好像承载了他这一世的孤单,苦涩却不为人道也。 夕阳西下,空中一抹残红消褪,熙熙攘攘的街道中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身后又传来轮船的唔鸣声,悠远绵长,最后被浪花打落在湛蓝的水中。 这片土地仍旧处在烽火之中,这里的人们仍旧有着自己最本质的生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众客来的后厨,油烟四起,一帮厨子抓着锅柄翻炒着,香气腾腾的一股鸡鸭鱼的鲜味。 “来来来,尝尝这酒糟。”一个精壮的男人系着白围裙,拿着筷子沾了一点酒糟俯身给坐在灶台上的小圆球嘬了一口,“味道怎么样?” 甜甜的酒糟一点都不冲人,蜜的系着小肚兜的小圆球一个劲儿的傻笑,“好吃!爹爹烧的最好吃!” 男人被这奶声奶气的嗓音甜的晕晕乎乎,一把抱起小圆球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今天晚上爹爹把这扣肉带回去下酒,也给你尝两口!” “爹爹我要吃你做的糯米烧麦~”小圆球有点恐高,但还是笑眯眯的扯着男人的头发,“上次的黄金南瓜球也好好吃,还有那个蟹黄小笼包!” “行行行!都给你做给你做!”男人呲牙咧嘴的答应着,心想着小圆球的手劲也挺大,两三岁的孩子那小肉手一抓一个疼。 “诶哟我说大北啊,都说了不要把球球带进后厨,一股子油烟味,你看把他熏得圆圆滚滚,将来怎么找媳妇儿哦。”曹大婶说着就把小圆球给抱紧怀里,垫了垫,“这球球分量又重了。” “是啊,再养两年就可以进屠宰场买个好价钱了。”男人没心没肺的吓唬小圆球,听得小家伙一个颤。 曹大婶上前啐了一口,“看你吧孩子吓得,那个当爹的像你这么没轻没重,球球乖,你爹嘴巴臭,我们打他!” 男人一把抓住小肉手,放在手里揉了揉,“婶儿,你先把小圆球带出去吧,我这里还有一桌菜要上,得忙好一会儿。” 曹大婶给小圆球顺了一笼小包子,抱着小圆球往外走,小圆球趴在曹大婶肩膀上,两个眼珠子乌溜乌溜的看着男人,看的男人心里水汪汪的,这孩子可真讨人喜,黏糊糊的可招人疼了。 男人伸了懒腰,舒展了胳膊腿儿,一旁的小徒弟上前问道:“师父,开锅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大勺往锅里泼了一层油,瞬间火光四起,“哈!”男人一声吼,大力翻炒着。 “今天天气怎么样?!”男人问。 “春暖花开!”身旁五六个厨子应和道。 “今天心情怎么样?!”男人又问。 “面朝大海!”身旁五六个厨子继续接话道。 男人刷拉一勺子,就把炒的嫩嫩的猪肝倒入盘中,油滋滋的冒着热气,看上去肥肥嫩嫩的口感十足! “中气十足!好样的!”男人的大白牙一露,阳光照得差点闪了眼。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这个大尾巴狼又披上了他的老羊皮,在岁月静好中等待着他这辈子的小绵羊。 现在的顾上北,袖手一方抛弃枷锁,等着他的叶理。 只希望那时的他们,可以毫无隔阂的重新来过。 叶理啊,我在这里等了你五年,而我不知道第几个五年才能重新等到你…… · 叶理回国后本想快速熟悉接手后续事务,却被杜仓容拉着去了到处吃,昨晚才在众客来吃过,今天又被拉了过来。 “我跟你说叶理,昨天那大厨好像没有主勺,你是没吃到他做的菜的味道,今天我早早的就订了桌子,我们一起尝尝鲜。”杜仓容一边给叶理斟酒一边叨叨絮絮的说着。 叶理也就权当放松,出来吃几顿,他当然知道杜仓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笑着问:“结婚时的厨子还没请好?” 杜仓容一听这话,抿了一口酒,笑着指了指叶理,“你这小子就是玲珑剔透!我跟你说,这厨子可傲着呢,听说这里的老板娘亲自上阵请他他都不给面子,他就在这里做菜,哪都不去的,谁请都没用!我就奇了怪了,当时你们家叶正的婚礼怎么就能把他请去呢?这厨子吃错药了?估计是喝多了!” “既然难请,就换家问问,不要耽搁了时间。” “这事到不急,我的婚事没个个把月还定不下来,我今天就是再来尝一尝,看看是不是值得我上门去请。”杜仓容因为要结婚了整天都是容光焕发,说说话都咧着嘴放不下来,“马上菜就来了,我自己在这里讲的天花乱坠也没用,还是要你来尝尝,你的嘴刁,帮我评评!” 叶理笑着不说话,这些年他的嘴其实不怎么刁了,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只要不是太差他都可以下肚,可是他还是会想念那个人做的食物,那种深刻在记忆中的鲜美,早已不仅仅是味觉上的感知。 不一会儿,众客来的小厮端着盘子上了两道大菜,叶理看着眼前的糖蹄怔了怔,杜仓容招呼着,“快尝尝,快尝尝,看这色泽就跟别家的不一样。” 杜仓容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连连称赞,“油而不腻,肥嫩可口!好吃!” 叶理夹了一块放在碗中,那松软的触感似曾相识,叶理自嘲着自己对着这些细微的在意,却在无意中思念更甚——七年的分离将那些细节在无形之中扩大,孤寂之时,叶理好像要被过去的记忆笼罩,时间给他的从不是遗忘,而是刻骨铭心的刺痛。 他想念顾上北,很想念很想念顾上北。 夜深人静之时,这空洞无力的思念仿佛将他侵蚀,让他不可自处,这些年来,他花了太多太多的力气,将那份脆弱掩埋,深刻心底。 “叶理?”杜仓容察觉到了叶理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叶理无奈的笑了笑,带着沧桑的寂寥,“说到这糖蹄,我曾经吃过顾上北做的,只怕没人再比他做的更合我胃口……”他却在把肉放进口中的那一刻噤了声,叶理的目光中透着太多的不可置信,他的嘴唇微颤,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杜仓容看着叶理默默地垂下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眼眸中的情绪,这样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经历了世间坎坷荆棘,好像人世的一切苦难都为浮云,如果还有那么一件事让他脆弱至此,那么必然是情到深处的思念。 “叶理,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顾上北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不寻踪影,知道茫茫人海之大可能此生不见。 叶理眼眶微红的抬起头,“我就算不在国内,也会时刻关注,这些事情,总会有些风声的……” “不知道这厨子的点心做的怎么样,我们点来尝尝吧。”叶理唤来小厮,点了一个糯米烧麦和黄金南瓜球,他的眼神中透着无不可察的期待,“仓容,也许因为是顾上北,所以我很相信天意中的缘分……” 有些人,该遇到的还是会遇到,无关人海匆匆,天地苍茫。 · 夜晚的小巷因为刚刚的细雨透出湿气,墙角的青苔攀附在苍灰的石墙上,散发出泥泞青涩的气味。 顾上北仍旧把小圆球架在脖子上,小圆球还是有点惊恐顾上北的高度,一把揪住自家爹爹的头发,死也不松开,顾上北一路上显得很沉默,小圆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自家爹爹一定是不高兴了,因为平时走在这条路上时,他总是嬉皮笑脸的扯皮,天南海北的不着天际。 小圆球有时会有点怕自己的爹爹,他抿嘴不言时好像带着怒气,但是那只是小圆球的认知,他的世界中还没出现很多东西,所以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什么是思念,他不知道顾上北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在思念曾经的那个人,他也不知道顾上北正在用最笨的方式寻找着那个人。 顾上北不知道叶理身在何方,所以他待在叶理生长的地方,让他的厨艺远近闻名,希望终有一天叶理会尝到当初的味道,知道他顾上北还在原地等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坚守着最初的情爱,企盼今后的厮守。 “爹爹?”小圆球奶声奶气的呼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委屈。 “乖,别说话。” 顾上北在听身后的脚步声,那平稳而有规律的步伐,好像踏碎了他所有的孤寂。 他从不知道对一个人可以熟悉到这样的地步,即使时隔七年,在对方重新踏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他就恍然感知。 是你吧。 顾上北突然站定身子,身后的步伐也戛然而止,他缓缓的转过身,昏暗的灯光下露出那张愈加成熟深刻的脸庞。 “叶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圆球站在门后偷偷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刚刚在巷子里看见的叔叔,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小圆球十分担心大北爹爹会受到伤害,他皱紧小眉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情况,却有不敢迈出房门半步。 爹爹太坏了!竟然把他甩在床上就开门出去了!以前可是会跟他一起玩小糖人的!这样一想,小圆球屁股一撅又爬回了自己的床,瞬间不想理自己的大北爹爹。 小孩子的心思太过简单了,他根本不知道整天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大北爹爹承受着多深的思念,那种求而不得就像是一种奢望,思念攀附在他的每一根神经,紧密的封锁住他的一切感知。 幽深的小巷,屋顶的雨水从屋檐滑落,低落在青石的积水之中,伶仃作响。 七年的人事变化承载了太多的思念,顾上北看着夜色中的叶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曾经那么想要当着他的面诉说自己的痛苦,却在年年岁岁中被时光冲刷殆尽,只留下叶理最初的容颜,那个青葱岁月中的叶理,揽括了那些最美好的年华。 十八年转瞬即逝,兜兜转转中他们又再次重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叶理声色柔和,温吞的像含了水一般。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顾上北问得很小心翼翼,生怕他一眨眼,叶理就不见了。 “一开始我去了日本,随后辗转到了英国。”叶理问道:“顾上北,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顾上北听了这话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僵硬的笑了笑,算是回答,可是他的心里就像撕裂了一道口子,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不可压制。 都很好呢……日子平和安详不愁吃穿,只是日复一日中,我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顾上北……”叶理上前一步,却被顾上北喝住:“叶理!”紧接着他脆弱的问道:“如果你还要再走,那就不要过来。” 如果等来的只是又一次的分别,那么他宁愿日日有个念想,也不枉爱了半生。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可是难道因为他的自私就要让他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那样子的痛苦,即使是刺穿身心也不为过,当年在骤雨中的顾上北,在泥泞中泛出猩红,痛苦与绝望被雨水冲刷,最后只留下苍白麻木的自己,如同脱了线的木偶,支离破碎。 “我很想你。”顾上北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被撞在墙上,温热的气息漫溢在他的鼻尖,时隔七年,这种亲密的热度熟悉而又陌生,却让他想要落泪。顾上北情不自禁的转身将叶理压在墙面上,“叶理!叶理!”他扣紧叶理的双肩,巨大的手劲几乎要将叶理拧碎,午夜梦回,多少次顾上北都想把他禁锢住,死死的扣在自己的怀中,去感受叶理的气息,叶理的温度,而最后的最后,只在身侧感受到寒冷的寂寥。 叶理压抑着疼痛,热烈的回应着顾上北,这样的情欲来的这样的急促,好像把他的一切感官放大,他幸福的几乎颤抖,眼中不自觉溢泪。 他想念顾上北,那种思念空洞孤寂,无人知晓,却在回忆中侵蚀他的血肉,让他痛的体无完肤。 叶理很庆幸与这样的顾上北相见,他不再代表着军阀统治专制独裁,他只是一个平民,没有政治背景,没有任何过去,他不再会与他的信仰对立,也给了他们未来一种可能。 也许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恐惧,惧怕他们即使走到生命的终结都是两座对立的墓碑,殊途亦不同归。 顾上北亲吻着叶理流下的眼泪,亲昵的带着情色,叶理失神的喘息,微微的抬头,微弱的月光倾洒在小巷的一隅,映照着叶理好看的锁骨,削瘦又十分迷人,顾上北陷入叶理的颈窝厚重的喘息着,不一会儿就出现黏腻的汗意。 “恩——”叶理的唇中泻出压抑呻吟,颈肩的刺痛蔓延到全身,顾上北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很深的齿印,宣泄了这七年的思念。 “你太残忍了!你就是觉得我顾上北是个傻子!会一直一直的等!所以你肆无忌惮!残忍决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叶理捧起顾上北的脸与他对视,扯起笑容,清澈的眼眸中闪动这波光,带着一丝祈求,“我曾经以为我们再也走不到一起,那时的绝望和悔恨将我淹没,我太害怕那个满脸血腥的你了,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也许走向光明就可以洗涤心灵的罪恶获得救赎。” “我时常会回想我当时做的对不对,也许我再坚强一点点,陪在你的身边,可能我们又是一种不一样的人生。”叶理的唇从顾上北嘴边划过,对他轻声说道:“顾上北,我从未说过分手,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来过?” 叶理的情爱从不矫揉做作,他没有时间去犹豫去迟疑,快速决绝是他行为处事的法则,他想念顾上北,所以他要重新开始,没有百转千回的人海错过,也就没有时间给予的隔阂,两个男人之间的情爱,从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有深入骨髓的纠缠与感知,是对是错,自有以后的时间定论。 “你还在乎那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身死吗……”顾上北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他害怕这是一切的横亘,不可消磨。 “那是刻在我心中的烙印,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也不可以磨去。”顾上北听着这话,默默的收回手,却被叶理一把抓住,那强烈的冷意直传心底,让顾上北一惊,“所以我会陪着你,陪你去赎这一辈子的罪孽,即使化为尘土,也绝不放手。” “叶理。”顾上北惊讶的看着叶理,不知如何接话。 “顾上北,你愿意为我重建你心中的信仰吗?也许你不能理解也从未感知,但是我会引导你走入我现在的世界……”叶理的眼眸深不见底,有着最深刻的吸引力,他牵引着顾上北重新走入叶理的世界。 时隔七年,世事变幻,他们两个何其幸运在人海中重遇彼此。 十丈软红,情之所钟,没有放下就不会有重新来过,十八年前叶理为顾上北孑然一身离家万里,十八年后顾上北为叶理袖手一方丢盔弃甲,就像命运轮回一般的亏欠与给予。 “顾上北,十八年了呢……你都老了……” “恩……叶理!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老了!我天天有偷涂曹婶儿的雪花膏珍珠粉……啊呀呀!你别扯别扯!脸皮都被你扯松了……什么?!去床上!叶理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家里还有小圆球呢……小圆球?小圆球哪来的?我给你生的呗!你看他跟你多像,都爱吃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诶哟媳妇儿别打别打!老腰闪了你就不幸福了……” “顾上北。” “诶,媳妇儿。” “别再做厨子了,你烧的菜只有我能吃。” “好!啊不行!那样小圆球会饿死的!” “所以小圆球到底是哪来的!” “他啊……是上天在我最孤寂的时候赐给我的宝贝……所以叶理,我们带着小圆球一起过日子,天天等着顾小宸回来,好不好……” “……好。” “叶理。” “恩?” “我爱你。” (全文完) ☆、番外:顾太狼的幸福生活(上) 时隔七年之后,我们的顾太狼又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为积极响应叶理的号召,顾上北没过一周就乖乖把众客来的工作辞了,临走的时候老板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擦在了顾上北的身上,一口一口淬的顾上北半天没直起腰来:“大北你个没良心的狼崽子!老娘我养你四五年!连你那个带把的儿子我都照顾了!当年可是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过来的!你现在说走就走!你也不怕报应!” 顾上北赔着笑脸安抚老板娘,“板娘您可千万别生气,不然今天的珍珠粉就白用了,我这不是要回去带孩子了吗,我的那些徒弟都出师了,这众客来没我可倒不了!” “你这话说的,我留你也不是因为生意,你说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年了,你这一走……这心里都没着落了……”老板娘瞬间哭的梨花带雨,颤巍巍的往顾上北怀里靠。 “板娘!板娘!”顾上北一把拖住老板娘,惊恐道:“您可别为我太伤心,我以后会带着小圆球来看您的,希望到时您早就有了如意郎君了,生个胖娃娃给小圆球做个伴。” 老板娘一听这话气得杏目一瞪,一把推开顾上北,“滚滚滚!什么如意郎君什么胖娃娃,老娘现在不想看见你,拿了工钱你也别回来了,回来什么呀会来,免的老娘看的心塞多长两条皱纹,到时看我不拧死你!”老板娘叉腰点着顾上北的脑袋,转身就走,走到账台的时候还不忘让账房先生给顾上北多支两个银元。 顾上北接过钱袋子,放在手里垫了垫,心里空落落的,心想道:这下真成无业游民了啊,这下要靠媳妇儿养着了啊。不过转念一想以后有热腾腾的被窝,又立马咧开大白牙合都合不上。 叶理在不远处站着,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顾上北,转身就走出了众客来,顾上北闻了闻身上的脂粉味,心巴拉巴拉的碎一地,完了,今天的热被窝是别想了……指不定还要来一棒子…… 顾上北秉着绝不能让媳妇儿为自己伤心伤肺的原则,刷拉一蹄子就往外奔,“媳妇儿~”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还没等顾上北扑上去,叶理就冷哼一声,“这些年过得挺滋润的啊,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对你可是温情又体贴呢,看人家那舍不得你的样子,我看了都心疼。” 顾上北还不知道叶理那德行,嘴皮子闲着的时候就喜欢埋汰他几句,今天估摸着又掉醋坛子里了,语气越发不对味,酸溜溜的还火星子蹦跶,尖针似的直戳人,弄得顾上北有点疼又带点痒。 “落花有心流水无情啊,我顾上北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天地可鉴,不然怎么会把老天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你送回来是吧。”顾上北抬头讲的那是一个傲气,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咬牙切齿的等着叶理,等得恨不得给叶理扎小人的时候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上北还被自己当时那小心眼给恶心了一番,你能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捧着一个稻草人盘腿坐在床上,尖嘴猴腮的撵着针扎扎扎咩?顾上北想着想着就一个机灵,觉得自己一定是打击太大精神错落了!这事要是被叶理知道……顾上北瞅瞅自己的裤裆……估计从此以后就没小顾上北什么鸟事了…… “也是,你也够笨的,在上海做着厨子等着我,要不是你走着狗屎运,估计我们这辈子也别碰上了,你就和你的小圆球过一辈子去吧。”叶理吐槽味十足,真刀真枪的带着火星味,“我说……” “媳妇儿,吃!”叶理还没说完,一颗糖葫芦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顾上北在阳光下笑的没心没肺,一口大白牙差点闪瞎叶理的眼,那一瞬间叶理的感觉竟然是被狠狠的电了一下,晕乎乎的差点没回过神。 “甜吗?” 叶理还是有点晕,默默的嚼着冰糖葫芦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顾上北看自个儿媳妇儿被一颗糖葫芦收服了,喜滋滋的也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着顾上北甜蜜蜜的心情,味道还真的是很不错啊! 叶理扭头想要掩盖自己微红的脸,生怕被顾上北知道自己被他帅晕了,你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浮于表面的被一张脸给电的迷糊了!简直是不可原谅!要是顾上北那蠢货知道了,估计高兴的三天三夜都睡不着! 叶理表情生硬的抢过顾上北手里的冰糖葫芦,一口一口嚼吧着走在前面,顾上北看叶理转头就不理人了,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反应过来,你说怎么过了七年还是这么难伺候呢!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咩?!这都大别了!怎么还是老夫老妻的样子,一点都不甜哒哒! 叶理就这样扭扭捏捏的走回了家,满脑子还是一个帅哒哒的顾上北,进门的时候一头撞在了椅子上,那椅子结结实实的倒下去,砰地一声终于把叶理给砸醒了。 叶理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顿时觉得顾上北的笑容真是后劲十足,甜的跟个酒酿圆子一样! 顾上北把放在邻居家玩耍的小圆球给扛了回来,进门的时候小圆球正乖乖的坐在顾上北的肩膀上帮顾上北拔白头发,肉乎乎的小手不是太灵活,把掉一根笑的喜滋滋的,还认认真真的把头发绕起来打个结,欢天喜地的说:“这样爹爹就不会再有白头发啦!” 顾上北大笑着把小圆球放在高高的椅子上,嘱咐他别瞎动,然后进去拿刚刚出门时蒸在锅子上的糯米烧麦。 小圆球跟叶理还不是很熟,跟叶理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在叶理心中,小圆球就是一个跟他争顾上北争糯米烧麦争黄金南瓜球的存在,当然,在小圆球心里也是一样一样的! 因为这个叔叔来了之后,他的大北爹爹就老把他关在客厅里让他自己玩!然后和这个叔叔玩游戏!每次玩下来他的大北爹爹都满面红光的走出来,而这个叔叔基本上虚脱的在床上躺一天!小圆球有时候想,一定是这个叔叔不会玩游戏,不会玩让他陪爹爹玩啊!他们玩骑大马的时候都是爹爹气喘吁吁的呢! 叶理自然是不知道小圆球心里想什么,继续把他当作争人争粮食的存在,要是知道了那小心思他还不得面红耳赤的呕死,估计小顾上北又要空落落的荡个好几天了。 “我说,小肉球,你到底是哪来的?”叶理继续挖出陈年老梗,探寻小圆球的身世。 “我叫小圆球!不叫小肉球!我才不要告诉你我是哪来的!”小圆头气呼呼的转过头玩小纸人,不再理会叶理。 叶理:“……” 叶理觉得他可能是这辈子遭到报应了,因为他觉得他现在的遭遇和当年顾上北是一样的,当然顾小宸的犀利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咯,热乎乎的糯米烧麦,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锅子上的绿笋老鸭汤。”顾上北把一笼烧麦放在桌子中央,转身又飘进了厨房。 叶理和小圆球对视一眼,瞬间眼疾手快的捞过糯米烧卖捧在怀里,小圆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叶理一个烧麦已经下去了,叶理看着小圆球摇摇欲坠的玻璃珠子,开口道:“别哭,你好好的回答叔叔的问题,这剩下五个都是你的。” 小圆球也是个什么都不懂就懂得吃的人,一听这话立马把玻璃珠子收了回去,叶理借势走过去,假情假意的把小圆球搂在怀里,“来,叔叔抱。” 小圆球原本还想挣扎几下,但是一闻糯米烧麦的味道就扒拉着叶理不肯放手,叶理转身坐下,把小圆球搂在怀里放在大腿上,然后顺着小圆球的眼珠子把糯米烧麦推得远远地,趁着小圆球那玻璃珠子还没掉下来的时候,夹了一个糯米烧卖放在小圆球嘴边,小圆球一点都没怀疑的一口咬了下去,满满的幸福感暴升。 叶理看甜头也给了,该上点真家伙了,于是开口说道:“乖,告诉叔叔你到底从哪来的?叔叔给你烧麦吃。”叶理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小圆球只有那三年的做人经历怎么玩的过叶理这百炼成精的精怪,一下子就落网了,挣扎也不带一下。 于是顾上北端着老鸭汤出来的时候,皲裂的看到一幅奇怪的景象。 “我妈叫叶小花。”叶理喂小圆球一口烧麦。 “家住叶家村。”继续一口烧麦。 “和我爹爹相爱了。”这一口烧麦吃的有点抖。 “然后我就从我妈肚子里出来了。”最后一口烧麦没吃到。 叶理剐了顾上北一眼,把小圆球放在桌子上,抬眼冷笑,“顾上北,你到跟我说说叶小花是个什么鬼?!” 顾上北端着鸭汤颤颤巍巍说道:“媳、媳、媳、媳妇儿……你真的要相信那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啊——别拧耳朵!别拧耳朵!腰也不行!腰也不行!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叶小花就是你啊媳妇儿!我歪歪的!这真的只是一个睡前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我看是胡话故事吧!” 小圆球默默地趴在桌子上吃烧麦,爱搭不理的看两眼顾上北和叶理,心里想着:反正最后爹爹和叔叔玩游戏的最后结局都是一个红光满面一个半死不活,这么具有预测性的争斗真是不看也罢,于是小圆球继续把烧麦塞进自己嘴里,不再理会激烈的战况…… ☆、番外:顾太狼的幸福生活(下) 六月初六,杜仓容大婚,叶理和顾上北带着小圆球一家三口隆重登场。 杜仓容原本还想把众客来的厨子请来烧自己的喜筵,结果一知道是顾上北吓得连连摆手,心想别他手拿菜刀把他的婚宴给砸了,这个二世祖是个大灾星,也就叶理这蠢小子敢接手。 杜仓容穿着喜服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看着两个大的一个小的阔步走进来,眼睛差点亮瞎,这尼玛来的这么具有象征性!估计来年就来个大娃娃! 叶理拖家带口的走到杜仓容面前,掏出份子,笑着说道:“他失业,我替他出。” 杜仓容结果两个沉甸甸的份子,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大笑着把他们请进厅堂,叶理揶揄道:“今天总算是可以见到嫂子了,藏着掖着这么久你也好意思。” 杜仓容唰啦一下脸又通红,“见见见,拜过堂后就把你们嫂子请出来,让她跟你们一起喝!” 顾上北抱着小圆球大鸟依人的坐在叶理身边,红红火火的看人家结婚,小圆球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玩的不亦乐乎,肉嘟嘟的小脸荡漾着笑容。 自从那天叶理把剩下的五个烧麦都让给小圆球之后,他们就建立起了深刻的革命友谊,这种关系简单粗暴,极具利益,但是他们两个维持的不亦乐乎,在这样纯洁的革命友谊中,基本也就不存在顾上北这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了。 “叔叔,叔叔。”小圆球扯了扯叶理的袖子,“新娘子好看吗?” “乖,待会儿就能看到了。”说完,叶理往小圆球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待会儿记得把核吐出来。” 顾上北默默地瞥了一眼这一大一小,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老透明,没希望没未来,只能默默的老鸟依人了…… 不一会儿那边夫妻对拜都结束了,热烈的掌声充斥着整个厅堂,杜家老父老母喜笑颜开,喜娘把新娘子抚进屋子,大家伙的又开始准备开宴了。 一开席杜仓容就和顾上北喝了起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该了结这些恩恩怨怨了,顾上北基本上是上着海碗再喝。 喝喝喝!喝他狗日的!喝到你洞不了房! “顾上北!你也有今天!不行了吧!叫你以前威风!”杜仓容基本是借着酒劲发疯,叶理也不理他们俩,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松鼠桂鱼,时不时的给小圆球夹两筷。 “是是是!现在你威风你威风!媳妇儿都娶了!就你最威风!”顾上北和杜仓容一个碰碗,转身吼道:“嫂子呢!怎么还不出来!我要给嫂子敬酒!” , “新娘子来喽!”顾上北喝的大了,转身一看吓了一跳,一口酒一下子喷在了杜仓容的脸上,呛得杜仓容连打喷嚏。 叶理凑着热闹望过去,也跟着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飘过,好个中央政治学院毕业的女强人…… “黎曼姿!” “顾上北!” 估计这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黎曼姿看着顾上北和叶理,想着这么多年了顾上北还被叶理收着呢,顾上北满脸黑线的想,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收了黎曼姿了…… 两个人谁也不待见谁的看了七八眼,旁边不知道情况的杜仓容一把搂过黎曼姿,“怎么样,你们嫂子漂亮吧?” “漂、亮!”顾上北和叶理脱线的异口同声,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 黎曼姿看见叶理就头疼,当年教堂婚礼被打断她就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又结一次婚,闹事者和前夫未遂者都在场,热热闹闹一起庆祝,欢天喜地的跟个大傻帽儿似的,真的是谁经历谁知道。 杜仓容是个最大的傻帽,什么事都不知道,搂着黎曼姿给别人敬酒,黎曼姿也是乐意离开顾上北和叶理的视线,走人拉倒,异地恋恋了七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要是这时候吹了也就牛逼大发了! 叶理和顾上北愣了愣,相视而笑,这缘分啊,真的是挺有意思的。他们两个慢慢的退出厅堂,不去打扰人家好事。 “小圆球在那没事吧?”叶理问道。 “没事儿,只要那里的菜上不断,他基本就定在那儿了,谁拉都不走,反正都是你认识的兄弟,也会帮着照看的。” 顾上北把叶理搂在怀里,笑嘻嘻的问:“热乎吗?” “大热天的,有病。”叶理有些不自在,也没推开顾上北。 “我会这样一直抱着你的,年年岁岁,即使在繁华中老去……” “恩……” “以后到了阎罗王那里我也不会忘记你,我好要跟他夸耀我媳妇儿有多出色。” “你果然不太对劲!”顾上北把叶理搂的更紧,朗声大笑。 我叫顾上北,我有一个媳妇儿叫叶理,我跟小圆球歪歪的时候就叫他叶小花,他很漂亮也很聪明,喜欢吃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黑米粥也是顿顿不能少,绿笋老鸭汤他能把一锅子绿笋都吃掉,我放多少都不够。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但也别扭,从不肯给我暖被窝,也不爱乖乖跟我打个啵,不过老爷们儿我不在乎,我还是疼媳妇儿爱媳妇儿,被窝我来暖,打啵儿我强上,老爷们儿我身经百战什么不会?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就不告诉你们了,今天我和我媳妇儿窝在被窝里好好聊……我会和叶理继续过我们的幸福生活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有叶理在的日子,天天都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